('所有的爱,都无关感情,皆为利益。魏云卿闭上眼,痛彻心扉。宋朝来歇斯底里,“母亲最恨的就是我没有儿子,但凡我有个儿子,我也不需要处处仰仗娘家人,把你卖给你外公!”魏云卿的存在,她的奇货可居,才是宋朝来在宋太师跟前任性的底气?。“你才是母亲唯一的指望,你不早早生下儿子,以后,你有什么依靠?母亲有什么依靠?”她颤抖着唇,反复质问。“年轻时,你还有美貌对?他?的吸引,可老了之后呢?没有美貌,没有孩子,没有外戚,你靠什么稳固地位?”“一旦你对他失去价值,他?会对?你弃如敝屣。”魏云卿心口阵阵抽痛,眼泪无声滚落,她看着宋朝来的眼神凄凉而陌生。“母亲,我是你的女儿吗?你真的有当我是你的女儿吗?”宋朝来脸上的泪痕被阳光照的晶莹剔透,她停止了哭泣。“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她恢复了理智,捧着魏云卿的脸,为她擦去满脸泪痕,如同哄着幼年的她一般,柔声哄着她——“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真心爱你,只有母亲,只有母亲是真的爱你。”第56章坦诚夜深了,魏云卿躺在榻上,晚风轻吹着纱幔,凉意透过孔隙吹拂在她的身上。梦,山呼海啸般而来。“如果你不圆房,你不生孩子,你外?公会立刻、亲自主持为天子选妃,让别人?给他生。”“他是天子,他不能无嗣。”“一旦你对他失去价值,他会对?你弃如敝屣。”夜里下起了雨,半开的窗户,被风雨拍打的摇摇晃晃,风铃被吹湿,有气无力的敲击着。魏云卿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淋漓,她翻了个身子。隔着轻薄的帘幔,看见一个熟悉的清隽身影,走向了窗前。窗子被轻轻关上,屋内风雨声渐止,魏云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因为母亲来了,他才来的吗?萧昱又返回了书案坐下,对着小烛微弱的光线翻看着书卷。魏云卿怕他发现自己醒了,又默默翻了一下身子,面对?着墙壁继续装睡,一动不动。空气安静至极,只能听见?萧昱有一下没一下翻动书卷的声音。屋外闪电明灭,屋内烛火扑朔。魏云卿心事?重重,裹了裹身上薄薄的锦衾,再不能入眠。天子还在那里坐着,小烛将?要燃尽,光线愈发昏暗,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看着书卷。魏云卿也不敢动,就躺在那,闭着眼,安安静静的睡着。她还不知道现在要如何面对?萧昱。时间慢慢过去,意识混混沌沌之际,一道惊雷响起,魏云卿乍然惊醒,被雷声吓得一跳而起。萧昱也闻声向她走来,魏云卿抬起头,二人?就这样隔着帘幔,猝不及防的相对?着,萧昱脚步一顿。小烛已?然熄灭,闪电明灭着,照亮了天子的身影,隔着帘幔,朦朦胧胧看清。魏云卿身子一缩,垂下了眼,知道此?时再躺下装睡也来不及了,就硬着头皮道:“陛下怎么在这里?”“睡不着,来看看你。”萧昱面容平静,转过了身,“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准备走时,又下雨了,路不好走,就多留了一会儿。”“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你还是醒了。”魏云卿没有言语。“你睡吧,雨停了我就走。”萧昱重新走回书案坐下,燃起了一支新烛,捧起了书卷。魏云卿再也睡不着,她轻轻勾起一点儿纱幔,偷偷观察着烛光下的天子。他坐在案前,捧着一卷书,烛火照亮了他半边脸,眉眼沉静,干净澄明。魏云卿看着他,出了一会儿神,不知道自己是梦还是醒。萧昱的视线一直没有看过来,却突然开口道:“睡不着的话,来帮我看看这卷书可好?”魏云卿闻声,连忙放下帘幔,隔开了二人?,继续假装睡着。“这里有一页,缺了半张。”萧昱对她道:“好好的书,怎么撕毁了?”魏云卿眼神一动,他是在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翻过身子,往他那边看着,“陛下看的是哪一本?”萧昱对烛分辨着书上的文字,道:“《左传·僖公九年》篇,那句‘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后边,怎么撕掉了。”原来是《左传》,魏云卿了然,那一页是她幼时调皮损坏,父亲为了责罚她,还让她将那被撕掉的内容全部背了下来。她略一思索后,便接着背诵道:“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萧昱一怔,神色微微肃然,缓缓合上书道:“你知道这讲的是什么意思吗?”魏云卿若有所思道:“这是周襄王冬至祭天时,派宰孔赏赐了齐桓公一块祭肉,因桓公年迈,令桓公无需下拜,桓公却坚持下拜接受祭肉。周礼,祭祀的祭肉只能赏赐宗室,很少赐予诸侯,而桓公乃是春秋霸主,所以襄王对他行殊礼。而桓公做此?恭敬姿态,并非他畏惧天子,而是欲假天子威严,正自己?霸主之名,就像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样。”“政由世家,祭则寡人吗?”他语气平静。魏云卿心中一动,无言作答,她坐起身子,掀开帘幔,看向萧昱,萧昱也正看着她。那一刻,仿若又回到了冬至祭天那一日,她伏于南郊,于一片冰天雪地中仰望着帘幔后的天子,而今,帘幔已经被她掀起,天子就在她眼前。萧昱放下书卷,向她走来,身影一点一点蔓延至床榻。魏云卿缩了一下身子,往床里侧躲了躲,下意识的抗拒。“陛下不问问我,母亲都跟我说了什么吗?”她先开了口,制止了萧昱的脚步。“你母亲每次来,大概都是一样的目的。”他猜得到,“无需多问。”魏云卿躲闪着,在萧昱缓缓坐下的阴影中蜷缩。“那你是来跟我圆房的吗?”萧昱眼神一滞,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了。“那一日,是我太冲动,我嫉妒,才一时冲动。”他安抚着她,“不要因为你母亲的到来有压力,如果你不想,我会让太医监联名上奏,称皇后情绪怫郁,暂不宜受孕,让太师不再逼迫你。”魏云卿闻此?,抬眼看着目光柔和看着自己的萧昱,“你不想要吗?”“我想要,但不急。”萧昱平静诉说着,“每一位帝王,都幻想他们的王朝可以千秋万世的传承下去,所以,天子需要子嗣,需要继承人?。”而后话锋一转,“可自古及今,没有万岁的天子,也没有不灭的王朝。”魏云卿心底微微动容。“我从懂事起就开始做皇帝,被这个身份约束、限制。身份,代表着身不由己?。”“他们想要的,是一个长不大,永远听话,任由他们摆布的皇帝。”“我长大了,我太大了。”他语焉不详的感慨着,“我身不由己?。”蜡烛静静燃烧着,屋外?的雨开始淅淅沥沥,魏云卿沉默着,再一次体会了帝王的孤独。他继续对她说着——“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我们的事?,我不想再给自己?找借口,也不想再说什么甜言蜜语宠着你、哄着你。我知道,出了华林园之事?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怀疑我对你是虚情假意,所以,我想从另一个角度,解决我们的问题。”魏云卿看着他,“陛下想说什么?”萧昱看着她,认真道:“我不需要知道你母亲跟你说?了什么,每一个人?的话都有他的道理。可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不给你建议,你自己?分辨。”“陛下请讲。”萧昱移开目光,幽幽道:“当年,母后在生产齐王时血崩而死,其实是有人在她的药里动了手脚,才导致生产时血崩。”魏云卿心中一震。“父皇明知是谁干的,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掌控不了,所以连他自己也在几年之后抑郁而终。薛太尉忍了多少年,谋了多少年,才终于把始作俑者一族连根拔起。”魏云卿头顶一阵发麻,惊愕地听着这些宫闱密事。他告诉自己薛皇后是生产时被人?动了手脚,才意外?驾崩,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我不会伤害你,但是,任何承诺都是无力的,我必须让你清楚的认识到我的危险。”魏云卿眼神一动,想起母亲所说?,她怎么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于天子虚无缥缈的爱意?他或许爱她,但是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对立。“你先前说?,自己?粗通些?医术,总好过把命交到别人手上,这件事?,是对?的。”他语调平静地陈述着,“华林园闹剧后,太医监上下已经被我撤换了一批人?,你怎么能安心把?自己?的命交到我的手里?”屋外?雨声渐停,室内安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魏云卿愕然看着他,背上泛起阵阵寒意。原来那一次在华林园,他冲自己?发脾气是假,趁机收回太医监是真。太医监,外?公能利用?太医暗示天子专宠自己?,天子也能利用太医让外公不再逼迫自己?生育。同样,他也可以利用?太医,让自己如当年的薛皇后一般,悄无声息的遇害。“陛下对?我坦白,是想告诉我,如果他们想利用我生子垂帘,现在的你,同样有能力在我生产时置我于死地吗?”只要她死了,世家扶持她垂帘的愿景就算破产了。她惊愕于萧昱对她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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