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迟疑着,抬起了她的下颌。魏云卿身子微僵,画册上的靡靡场景一幕幕浮现,那些文字、图画从书上落下,汇聚在她的腿间,教她如何承受天子恩幸。而就在萧昱的吻将要落下之时,她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萧昱眼神?不?解,她不愿意吗?宋夫人此番进宫,难道不?就是来催促她成事?吗?魏云卿知道她不该拒绝,母亲在催促她,她也该尽快完成这件事?。为天子开?枝散叶,为帝国诞下继承人。只是她不?理解,他明明并没有真心认可自己是他的妻,却可以理所当然的对自己做这些亲密之事?。对他来说,这似乎只是一种出于责任与义务的亲近。男人,是不是都能理性的将爱与欲区分开??她一直对他很顺从,很听话,若只是亲亲抱抱,那是夫妻相处的日常调剂,她不?会拒绝。可若真要让她交付自己,她做不到稀里糊涂的成事。他对她,有戒备。他不是真心实意的爱她。她试探着请求道:“陛下,庙见之后再亲我好吗?”庙见——萧昱身子一僵,理智被那扭捏的娇音唤回。“我吓到你了吗?”“不。”魏云卿摇摇头。“是我的问题。”或许是母亲的到?来,让他有了担忧,他才急不可耐的要与自己成事,可如果他不是真心实意要自己,而只是想让母亲安心,那她也不?想勉强。“如果陛下只是担心迟迟不圆房,会有帝后不?合的流言蜚语,才勉强如此?,那陛下不?用担心,不会有这样的流言。”萧昱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勉强,而不?是真的想要你?”魏云卿不?语,她能感受出来萧昱对她那种若即若离,二?人始终保持在一个?亲近,但不?过界的程度,她也一直在配合。此?时,她只能再度配合着,给二人找着台阶下。“陛下想与我过夜,我不?该拒绝。可三月庙见,而后行夫妇之道的话是陛下说的。陛下可以随心所欲,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走,可世人只会议论是我狐媚惑主,乱了礼法,陛下有想过我吗?”萧昱一怔,她开始给自己搭台阶了。“我知道陛下宠爱我,可如果爱我,就更该为我在宫中的长远考虑不是吗?”她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萧昱都有些不?可思议,台阶已经搭好,还给双方留了体面,他只能顺着台阶下。他试探着问她,“那你如何跟你母亲交代?”魏云卿对他道:“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庙见之后,我会和陛下成为真正的夫妇。”萧昱脑子一懵,脸色愕然,原来她早就把宋夫人搞定了,“你母亲不?会责怪你吗?”多少世家都在盼着皇后早早诞育龙嗣,宋夫人竟然会不着急?宋氏送她入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给天子诞育继承人,以长久巩固家族荣宠吗?“我跟母亲说我不能在庙见前有孕,母亲一贯重礼重名,她亦觉得合礼。”魏云卿解释道:“我们?之间,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萧昱沉默,他突然发现,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小皇后。于夫妇之道,她很冷漠,并不?着急。而这也让萧昱莫名感到挫败。他发现,自己纵是对她千般宠爱,可魏云卿却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虽对自己温和顺从,却依然保持了理智,并没有沦陷于他的温柔攻势。婚前,是她先?低了头,他以为在婚后这场较量中,也会是她先?沉沦。可是,他小看她了。他们?之间,不宜操之过急。萧昱翻身离开了皇后的身子,身上重量骤然消失,魏云卿松了口气。萧昱在她身边轻轻侧躺,闭上了眼,“睡吧。”夜深后,帝后没有叫水,双双陷入了沉眠。*暗夜中,魏云卿双手放在胸口,数着自己的心跳,却始终没有睡着。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魏云卿看了看身边睡熟的萧昱后,轻手轻脚爬下了床。她拨开?一层层帘幔,来到?落地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女子,然后,一层一层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借着月光,冷漠地观察着镜中自己光洁玲珑的躯体。突然,一阵一阵的羞耻山呼海啸般袭来,魏云卿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她又想起那天在母亲面前脱光了的自己,整个?身体未着寸缕,被母亲一览无?余,没有秘密。母亲的目光就好像冰冷滑腻的蛇信子缠绕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审视着她,冰冷、恶心、羞耻、恐惧。在人前褪下遮羞的衣物,令她作呕。她转头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天子,连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她都做不到?如此?坦诚相对,何况是才相处不久的天子?她无?法想象自己脱光了面对萧昱的时候,会是何反应。庙见之后,她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可她不能当着天子的面表现出?来,她必须尽快克服。魏云卿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回到?了床上,萧昱呼吸平稳,似乎一直在熟睡。魏云卿闭上眼,若无其事的在他身边躺下。*齐州。海风呼啸着卷起浪花,一层一层扑打在齐州海岸上,与风雨争相呐吼。今夜,临淄城下起了雨。夜雨滴落屋顶,在瓦缝汇聚成流,从屋檐倾泻而下,滋润着廊下的花草,寂寥的雨声让这个春夜愈发幽静。灯火明灭,寂静光影中,女子伏案而睡,脸色疲惫,身边散落着数不?尽的文件,灯火发出清脆的“哔啪”声。男子轻轻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潮湿春夜的水气,他脚步沉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剪掉烛花,昏暗愈熄的小烛,再度燃起明亮火光。“伯安。”萧玉姒支起头,揉着太阳穴,“你来了。”“嗯。”霍肃拿起架上的毛毯,给她披上,“夜里天凉,回屋睡吧。”“三月了。”萧玉姒摇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霍肃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手指抚着美人儿疲惫黯然的眉心。不?同于?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们白皙若玉的手指,他的掌心宽厚粗粝,那是常年行军,握弓提剑给他留下的印记。萧玉姒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着,粗糙的掌心滑过娇嫩的脸庞,有微微扎痒,却只有这双手,才能让她安心。“陛下在宫中,举步维艰。”“马上就要庙见了,他不?碰皇后,齐州文武不?会对我们放下戒心。”萧玉姒眸色沉沉,“可是,皇后不能有孕。”同房就有怀孕的几率,可太医监又全是宋氏的人,帝后都无?法用药避孕。这太难了。萧玉姒黯然一笑,本以为宋太师点头,齐州便是她的囊中之物,可真到?了齐州,才发现想要将齐州收服,还真不?是一件易事?。齐州上下,文武万数,宋氏经营已久,深得人心。即便如今齐州世子让出齐州兵权,想要这些文武官员对霍肃归心,也不?是朝夕可成。皇室不?拿出?足够的诚意,齐州文武不会对霍肃放下戒备。霍肃冷笑,“宋太师算盘打?的精明,齐州兵权的代价,就是下一任皇帝,是从他外孙女肚子所出。”——永固宋氏荣宠。萧玉姒喟然长叹,“宋世子早逝,对宋太师的打击太致命了。”魏国是九品中正选官,士族门阀政治。宋瑾兄弟都是庶子,不?同于?嫡子有着显赫的母族,他们兄弟在官场唯一的政治依靠只有宋太师。别看宋氏兄弟如今风光,可宋太师垂垂老矣,一旦宋太师逝世,宋氏兄弟很快就会被朝廷排挤、边缘化。这也是为何宋太师不惜让出?齐州,也要送魏云卿入宫做皇后。魏云卿,奇货可居。宋太师的打算很简单。让魏云卿生下皇子,皇帝驾崩后,魏云卿就是太后,她的儿子是新的皇帝,她垂帘听政是理所当然。而魏云卿的本家早已绝灭无人,是个?任由?宋氏摆布的孤女,她若垂帘,在朝廷唯一能仰仗的政治背景,就是她的外公,她那几个?舅舅。这样一来,哪怕有朝一日宋太师老死,他的女儿也能凭借皇后生母的身份,安享一世荣庆。他那几个?庶出?的儿子,也可以凭借魏云卿的地位辅政幼帝,位极人臣,维持门户不?坠,簪缨不?替。宋太师为子女、为门户所计之深远,令人叹为观止!而齐州一直都是宋氏的地盘,齐州文武都是仰仗宋氏,而如今的宋氏却要寄望于魏云卿的肚子。所以皇后魏云卿,才是齐州文武的最终政治靠山,齐州文武图的就是从魏云卿肚子里生出?下一任皇帝!如今天子已年长,宋太师归政只是早晚之事。如果天子不碰魏云卿,不?给她怀孕的机会,世家不?会信任天子。世家也害怕,怕皇帝亲政后会打击清算他们?,为了自保,他们?绝不?会放下戒备,尽忠朝廷。萧昱必须摆出?让皇后生育子嗣,保证下一任皇帝只会是魏云卿儿子的态度,齐州文武才会对霍肃放下戒心。因为有了皇子,世家就可以让皇帝悄无声息的驾崩,拥立幼主登基。皇帝要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不?会打?压士族,来换取世家的信任。这是世家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世家与皇室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当诛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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