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爱拿这些事张扬,到台官员时间又短,故而也没与别人讨论。
然而府中总有嘴碎的下人,有意无意地传着种种消息,黛玉再无心,都听得他们议论娘娘端午赐下的东西。
打平安醮的事、众人受赏节礼的事,都被其他人说了不少次。偏她和宝玉、宝钗三人的节礼,极少被人提起,甚至说起时,还有说下人一度弄混的,消息含糊不清。
湘云却又不说这话了,只含糊地说着今日的酒令,什么“泉香而酒洌”、“玉碗盛来琥珀光”,听得黛玉再有心追问,也先被她逗笑。
湘云渐渐睡语酒令也不说了,睡得酣沉,黛玉才离开床边,又嘱咐了丫头好生看顾着湘云,才将端午节礼的单子拿出来再看。
她这回看得更细,总算看出几分端倪。
昨日是不曾往深处想,任欢喜压下疑惑。今被湘云醉话提醒,她已无法继续装糊涂。
单子上的文字,隐晦地带些探春笔迹。
探春终究不是专门学如何模仿别人文字的,素日习字,也一心要写出有自己风格的字来,因此哪怕受邀要模拟着单子写,始终带了些许她独有的习惯。
再想着今日宝玉生辰,探春和宝钗两人站得那么近,不知道说着什么私密话,黛玉已将真相猜出大半。
虽不知为何其他人都敢帮着宝玉作瞒,但定是宝玉多番纠缠,才令其他人不得不顺着他的意。
握着单子的手不知何时已被收紧,抵着桌面撑着身体,黛玉另一只手揉着心。
有点疼,疼得不真切,还混着酸苦。
几步开外的丫头见她这样子,忙担心地上前来。
“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要去请大夫么?”
香菱此次也跟着黛玉来贾家,只听得丫头们的声音,也匆匆过来。
黛玉已转过身来,笑道:“瞧你们担心成什么样儿了?我不过先前在床边陪着云丫头,一时起得急了,有些头晕。幸好这屋子里的路我还算熟悉,能撑着走了几步过来,这才在桌旁歇一歇,你们一个个这样子,别人瞧见了,还当我真有什么事呢!若又有人说我要在宝玉生日时做这等轻狂样,可就不好了。”
最先发现黛玉不妥的小丫头也不知道黛玉所说真假,只瞧着黛玉神色确实不算差,只略显苍白。
坐得久了猛一起身头晕,着实不算大问题,许多人都会这样。黛玉素性体弱,稍加不注意,就略有晕眩,实属寻常。
香菱却知黛玉近段时日里已愈发爱惜身体,且身边有许多人总叮嘱着黛玉注意这注意那,黛玉听得多了,行为举止间小心得很,不该真起急了才是。
且床边离此处距离略远,纵黛玉说熟悉屋内陈设,才撑着走到了桌边,香菱仍有几分不信。
可看黛玉已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收进屉中,又说要出去走走,香菱只得先陪着黛玉出去。
大观园中燕语莺声,小丫头们说笑玩闹,哪怕有些争执,有她们娇脆的声音,都不显得吵闹。
香菱陪着黛玉走在水边,见黛玉望着流水出神,笑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只是想这些花被水送出去后又会流去哪里罢了。”黛玉掩饰不住惆怅,唯有替自己另寻理由。
这也不算作假,她确实有过这样的疑惑,也替落花随水流漂走后的结局忧心,但这不是此刻的她正在考虑的事罢了。
黛玉素来有伤春悲秋的习惯,香菱又听着她信口吟了两句诗,索性与黛玉又说起了些诗词。今日行酒令之时,姑娘们曾说过些比较少见的诗句,香菱当时只记在心里,如今正有空,便问黛玉。
直至回到潇湘馆中,香菱才寻了个时间,趁着黛玉不留意,悄悄拉开抽屉,看到还有揉皱痕迹的节礼单子。
香菱暗暗记在心里,忙找其他人玩去。
她自知悟不透黛玉日间反常根源,看黛玉身体也确无大碍,唯有将事情记在心中,好等回到家中后告知崇玉。
黛玉对此毫不知情。
宝玉生辰已过,元春交待要初一开始连着打三日平安醮,宝玉这贾家男儿也要跟着去叩佛,黛玉终究心里藏了节礼的事,心中颇有些郁郁,无心在贾家多留,索性先让家里人来接。
贾母与王熙凤都有些不舍。
她俩不同于贾家的这些姑娘,还有诸多机会与黛玉在林家见面,但见林家的人都已到了,总不好强留,贾母唯有让王熙凤送着黛玉出门。且保龄侯府派来接湘云的人比林家的更早来了,贾母既没有留湘云,也不好硬留黛玉。
迎春姐妹并宝钗也来送黛玉了,虽端午过后又能在林家相见,彼此仍有些话说。
黛玉一面与姐妹们道别,一面暗暗观察宝钗,只见得宝钗仍是一贯温厚笑容,她心中的酸涩又涌了上来,匆匆再与姐妹们略说两句话儿,跟着来接自己的家人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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