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望了崇玉片刻,方问:“林妹妹可还好?”
崇玉笑道:“我姐姐在家里当然好,就连饭也吃多了两口呢。”
宝玉神色更是怔忡。
崇玉猛地一拍掌,见宝玉有被惊到,方笑问:“你可怎么了?那日我姐姐回家就说,瞧你神色有些不对劲。宝玉哥哥,你还好吧?”
宝玉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抓住崇玉双手问:“你说在这世上,当真有谁对谁来说,会是无法代替,一旦没有了他,却怎么都活不下去的么?”
崇玉一愣。
宝玉却松开了他,喃喃自语道:“我这两日一直在想,这世间什么才会是最重要的呢?又有什么,是当真一旦失去,人生就会没有任何希望的呢?不,我这样说也不妥当。只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呢?我又会真正属于什么呢?”
崇玉更为愕然。
他使劲在宝玉眼前晃了晃手,见宝玉仍不回神,忙又用力拍了拍宝玉肩膀。
宝玉才抬了眸,呆呆看了他半晌,笑道:“是了,崇玉,你比我还小,我问你却又有什么用?”
崇玉往岸上看了眼,只见得林如海和贾政还在说话,其他人也并没有在意痴坐在这儿的宝玉。在这艘船上的都是荣府仆人,早已听闻过这位二爷有些痴劲,因此并不在意。
崇玉方心底暗叹一声,只怕林如海要培养宝玉的计划终究只能作废。
任林如海想得如此美好,怕也不知道宝玉的痴,以及其本身就有证悟的宿缘。
崇玉犹记得原著中,宝玉乃在听了宝钗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戏文,又因湘云说黛玉像小戏子,而他给湘云使眼色,反在两个姑娘面前都落不得好,方一度有了要悟的苗头,只是被钗黛湘三人一起去问他,将他这心思压下。
如今却不知究竟什么事,竟又惹得宝玉如此想了。
崇玉再拍拍手,将差点又要陷入自我思绪中的宝玉唤回。
他这回也不笑了,只拉着宝玉的手指向船外来往船只。
“宝玉哥哥,你看,就这河上,每日也不知道多少船在往来。就你如今所见,究竟能有多少人?就你曾经历的,又有多少事?这次你虽是要和舅舅一起出门,但舅舅有公务在身,到底不可能整日只顾着你的事。既有如此机会,你为何不先好生看看这世界,再去想你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呢?”
宝玉若有所悟。
崇玉又道:“如你三妹妹,那是不知多希望能有机会到外面看看,却只能被拘束在那宅院中呢。你既有这机会,万万不该浪费。”
正说着,已有人过来说林如海要招呼崇玉上岸了。
崇玉匆匆和宝玉道别,也不管宝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多少,只上岸站在附近身旁,看贾政登了船,三艘船都要起航了。
最小那艘船船窗的帘子动了动,到底没有被撩起。
林如海左右看看,见贾家来送贾政的人都不曾注意到,心头一定。
原来那艘船上坐着的人正是焦大。
且说当日焦大被打发到郊外庄子,又在路上遇到要灭口的人,却被杨六通救下,暗暗送到林府。
林如海回到京都,处理完与儿女有关的事后,亦曾问过焦大,自焦大口中又知道了不少贾家乱象,更断定贾家不可能长久兴隆。
只因到底贾家是他亡妻娘家,且他对贾政、宝玉抱有些许期待,方试图要在贾家彻底败落前改变什么。
然而,他更要替贾家寻定退路。
若只和贾家当家主事的人,如贾珍那族长,却绝不可能说服得了贾珍在这时候替家族谋求退路。
因此,林如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仔细探听过于焦大有关的事,确定这当真是对贾家忠心耿耿的仆人后,决定将焦大送回贾家金陵祖籍,并准备让焦大在贾家金陵祖坟附近购置土地。
贾家终究有女儿进了宫,只要犯的不是谋逆大罪,以本朝素来仁厚行事作风,终究会允许贾家的人退回祖籍,再以耕读传家,以备后世再出能振兴家族的子嗣。
实则最好的做法是贾家这族,自己就能明白在祖坟附近置田地、办家塾的好处。这实是贾家官场败亡仍能获得的退路。
但已被富贵蒙了眼,一心只顾作乐的荣宁二府,以及依仗荣宁二府威势的贾家其他人如何会明白这道理呢?便真有明白的,也无力实施。
林如海唯有与贾政商量过了,又让焦大这个忠仆,姑且先做些准备,免得事到临头,却毫无应对之策。
林如海特意为贾政谋来往外任学差的职务,还让贾政先到金陵去,亦是打着如此主意。焦大起步之初,到底能有贾政帮忙,还能有他的亲友故交扶助,不必他过于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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