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姜味浓郁,她确不爱喝,故犹自耗时间,把姜汤放在一旁几上,只拿汤匙轻轻搅着。
她嗔了紫鹃一眼,才道:“你可莫说紫鹃劳心,平日里哪只得她一人管我呢?在老太太那儿住着时,就又有婆子们帮她盯着。我家去了,家里的婆子更听她的。还有个四喜姐姐,也专爱管我这事儿的。她啊,轻松得很呢。”
宝钗忍不住又往黛玉腮上一拧,愈发笑道:“云儿说你爱编排人,你还真连自家丫头都编排上了?你那四喜姐姐,可又是谁?”
陡然听得湘云名字,黛玉思及湘云与宝钗之亲厚,心底微酸。
又闻宝钗问起郭四喜,便扮个鬼脸,嘻嘻笑道:“我偏不告诉你,待哪日你到我家去,可不有机会见着她了?”
宝钗也不深究,拿过黛玉手中汤匙,端起几上姜汤,往黛玉跟前稍送,笑问:“你可还是要人喂才肯吃的?快趁热喝,暖身效果才好呢。”
见黛玉再接了姜汤,蹙着眉小口小口喝着,宝钗方继续道:“以后可要记得,莫这么晚还往外跑。纵有什么事,打发下人来就是。下人说不清楚,我们又不是不会写字的,就不能写封信来?”
黛玉忙趁机停下说:“我倒不觉得我出来的时间多晚。我正往大嫂子那去时,就遇到该是刚从探丫头那儿出来的赵姨娘呢。”
宝钗被她气笑了:“你倒好有意思说?你也知道她是从探丫头那出来,就要回去的,你却这时候出门?”
说得黛玉忙又低头喝姜汤了。
宝钗说罢,蓦然醒悟,急忙又问:“你说你是去大嫂子那之前就遇着赵姨娘了?她可是看到你给大嫂子送东西去了?”
“看到了。”黛玉尚不觉有异,只道,“她可盯着紫鹃拿着的东西看呢,还当里面是什么贵重东西的?想探丫头那等人品,偏有这样的娘,倒难怪她娘俩时常争吵。”
宝钗眉头却不展,再问:“你既给大嫂子的兰儿送东西了,可也有给环儿送上一份?”
黛玉冷笑:“东西本是崇玉备的,不过看在兰儿与贾菌都是他在家学读书时能一起讨论文章的人,方给他们送两本文章集。宝玉自是不爱这等科举文章的,那贾环,胸中文墨连宝玉都不如,更与崇玉无甚来往。连宝玉都没得的东西,怎还会给环儿备上呢!”
宝钗摇摇头,斟酌一番,料定而今与黛玉关系好转,倒也能劝黛玉一两句的,方道:“这倒是你姐弟准备不周了。”
黛玉奇了,问:“这又何故?”
“我且问你,你今夜到大嫂子处,不曾瞒着旁人,可是?”
见黛玉点头,宝钗复道:“莫论你在路上与赵姨娘相遇,纵是你没碰着她,以她在府中人脉,不消一日,她定能听说此时。”
“宝玉和其他人倒不会有何意见,尤其宝玉,他不在意这些。然而那赵姨娘,往常却最算计这等东西,她见你此等做法,如何不认定你是瞧她不起,故意不与她母子往来?”
黛玉蹙眉,正要分辨。
要说这往来之事,黛玉素性不待见贾环母子那等斤斤计较模样,蝇头小利全在心中,却连自身半点亏都不肯吃。
赵姨娘与人争吵,全无大家姨娘应有之态,倒像个街边泼妇。而那贾环,皮囊本该不错,愣是被举止形态所毁,不怎能入目。
以黛玉秉性,能与两人有些场面上的往来,已全凭探春面子,如何可能再去考虑其他?
她本也不在意贾环母子。
宝钗观她神色,知她所想,又摇摇头,继续劝着。
“你只知他俩不合你的脾性,却忘了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他们如今固奈何不得你,但若什么时候,往谁跟前说说话儿,也就指不定能损你什么。”
“只多为他俩备上一份东西,于你而言,并无甚么要紧,亦不过吩咐一声的事,但落在他们心中,却大有不同。就此等小事,难不成也不值得去做的?”
“那日里送花,只不过最后才送你,你也能心存不满。我倒不是说周姐姐没错,原也不该最后才送去你那的,但你也有的东西,你尚会因得的时间不同而有所计较,那赵姨娘和环儿,难不成就不会因别人有的,偏他母子没有而计较?”
“你知送礼须因人而异,但不知有些人就爱捡着公平二字看呢!你也只当正经节礼早已逐一送过,你私下再送些什么全凭心意即可,然有些人却总盯着这些不放,这些人却比其他人难缠多了。”
黛玉伏首不语,半晌才问:“那我回去后再命人到赵姨娘那送上什么?”
宝钗仍是摇头:“不可。你若事后才送去,赵姨娘也只当你真给大嫂子母子送了什么贵重东西,被她撞见,你心中有愧,才如此行事。”
黛玉心里闷着,倒不知不觉间将姜汤尽数喝了。
宝钗携她手起身,笑劝道:“既已发生了,你倒不必多想,随它去吧,横竖也见不着什么妨碍的。走,我送你回去,省得什么时候就有人要找到我这里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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