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第1章、楔子

元佑四年秋,靖王府

列战英见到靖王萧景琰时,就看见自家七殿下正低着头,给桌子上神骏的海东青喂着肉块,而在他脚边,浅灰色的毛茸茸“嗷呜嗷呜”的叫着,昂头非要去叼肉块。

海东青展开翅膀,一下子飞跳到佛牙头上,一鸟一狼打成一团,绒毛霎时间乱飞。这熟悉的场景令列战英嘴角不自觉一勾,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咳。”他干咳一声,在佛牙和海东青瞪过来时,赶忙移开视线,正色唤道:“殿下。”

“嗯。”靖王萧景琰把最后一块肉远远掷出,目不转睛的看着海东青和狼齐齐扑过去的样子,唇角微微扬起:“查清楚了吗,那位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入京真的只是为了休养?”

列战英摇摇头:“江左盟的人藏得够深,但那位苏先生入京前,可是做了不少事。”他凑过去小声说道:“我们的人查到,去年冬天他是提前查了景睿行踪,才去了秦岭。”

“果然。”萧景琰并不意外:“真要是休养,对江左盟来说,即便不能在江左,为盟主在别处找个安静地方,也是易如反掌,何必来京蹚浑水。”

见萧景琰反应这般平淡,倒是列战英急了:“殿下,‘江左梅郎,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琅琊阁从无虚言,要是让誉王、太子哪一方得了这位麒麟才子……”

回答列战英的,不是萧景琰的打断,而是海东青的落脚。重击从头上传来时,列战英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殿下!!!”

“你觉得,天下能是一个人决定的吗?”萧景琰反问了一句,见列战英想摇头偏偏不敢动,才道:“既然不是,他选谁并不重要。誉王和太子在朝堂上斗成那样,最不高兴的是父皇。我维持现状就好,并不需要争取一个太有名声的谋士。”

列战英小声嘀咕道:“殿下,可你做得再好,那位看不见,有什么用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神色冷淡的摇摇头,并不打算对梁帝服软,让他承认皇长兄和赤焰军谋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是不容触犯的底线。他伸出一只手,对列战英头顶上耀武扬威的海东青招了招:“你下来。”

“不下来,做窝!”得意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早已习惯海东青那堪称妖异的存在,列战英听见这话快哭了:“小祖宗,我头上不能当鸟窝啊!”

“噗!”在左膀右臂充满幽怨的注视下,萧景琰勉力压住自己上翘的唇角:“别闹了,下来,替我去一趟宫内。”

海东青蹦跶了一下子,飞到佛牙的头上。吃饱喝足的佛牙翻了翻眼皮子,趴在萧景琰脚旁没再搭理。萧景琰轻轻抚摸海东青的羽毛,轻声说道:“你偷偷过去,给宸妃娘娘送个信,让她飘在宫里的时候,多注意点越贵妃和皇后,我怕她们对霓凰郡主不利。然后,你再去一趟掖幽庭。”

“好。”海东青脆生生的答道:“我去看庭儿,有人欺负他的话,就刮风让他们通通跌倒。”

萧景琰忍不住笑了起来,列战英也跟着嘿嘿一笑。殊不知没过多久,他们就被海东青带回来的消息惊了一跳——庭生在街上不小心冲撞了萧景睿的车驾,惊扰了重要的客人,被带回了府内。

幸好海东青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匆匆忙忙飞回来报信。萧景琰神色难看了起来,连个正装都没换,就迅速冲出了府门。

第2章、风起

半路上,萧景琰总算冷静了下来。庭生的身份至关重要,绝不能出事。但谢玉并不是好糊弄之人,此番不可引起他的注意,只找景睿就够了。

于是,靖王站在侯府大门口,瞥了一眼御笔“护国柱石”的影壁,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冷意,却在有人迎出来时,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容:“景睿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片刻后,得到禀报的萧景睿匆忙冲了过来:“殿下!”他语调很是客气:“您是有什么急事吗?我父亲并不在家,要不我陪您去正厅等……”

不在?萧景琰无声的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几分缓和:“我不是来找谢侯爷的。”他随着景睿进了雪庐,迎面撞上一束清淡中微带冷峭的目光,脚步不禁一顿。

入眼是一位病弱的年轻人,略显苍白的脸色,但并不影响清雅温和的气质,反而更显得人清俊灵秀,别有一番风度。当然,最让萧景琰注意的,还是站在此人身旁,眼中已有几分尊敬的庭生。

见侄儿好端端的,萧景琰定了定神,缓声说道:“景睿,想必这就是你带回来的贵客吧?我听说,之前在街上,被庭儿冲撞了?”他歉意的对那人拱拱手,才问道:“庭儿,你给景睿的客人赔过礼了吗?”

“靖王殿下误会了。”那位贵客笑了一声,还了个礼:“这孩子路上冲撞了礼部尚书何敬中的儿子,被打了一顿。景睿好心拦下何文新公子,把他带了回来,才诊断完伤势,殿下切莫担心。”

萧景琰面上露出几分笑来:“景睿,麻烦你了。”

“殿下客气。”萧景睿瞧着萧景琰,心想能看见一贯冷脸的七殿下笑,自己这趟人就没白救,言豫津要是知道,十有八九会后悔今天没来雪庐,没看见这一幕:“苏兄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好学,看给他整理了好几本书呢。对了,殿下,这位是苏哲苏先生。”

苏?梅长苏的苏吗?难怪看着一副病弱的样子,看来这位江左盟主确实如传言所说,身体不太好。萧景琰心念急转,在看清桌上摞起的书时,心底不禁生了疑惑——萍水相逢,梅长苏为何对庭生挺上心的?

不过,心里再怀疑,他面上还是丝毫不露:“多谢。”萧景琰走过去,把书抱了起来,状似很平淡的说道:“庭生随母羁押,住在掖幽庭,按宫规不能在外过夜,他母亲想必很着急,我得把他带回去了。”

萧景睿惊讶的瞪大眼睛:“庭生是宫…”瞧着庭生垂下头,他赶忙把最后一个“奴”字咽了回去:“您认识他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萧景琰神色如常,眼角瞥过梅长苏那一霎露出的锋锐目光,心里更警惕了几分,决定回去就把庭生保护好。

这么想着,他还瞧见了萧景睿飘忽的目光,在对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时,刻意加重了误会:“时候不早,我挺喜欢这孩子,不想他受罚,也不想他被人说闲话,得赶紧回去才是。对了,你可别告诉谢侯爷,那样父皇很快就会知道了。”

萧景睿顿时便觉得,这孩子果真是萧景琰的私生子,而梅长苏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萧景琰怀中的书堆:“殿下且慢。”他抬起头,对上萧景琰变得无比锐利的目光,意味深长的说道:“庭生这孩子很好,不知道殿下介不介意,他拜我为师?”

萧景琰紧紧盯着梅长苏,现场一片寂静,萧景睿觉得后背出了冷汗。与此同时,梅长苏手中的力道越发大了,虽说远比不上戎马戍边的萧景琰,却硬生生让他不好动弹。

“苏先生此言无虚?”对峙少顷,萧景琰冷冷道:“庭生是掖幽庭的人。”

梅长苏垂下眸子:“我知道,庭生,你过来。”他看向庭生的脸,眸子里闪现几分灼热的光芒:“你愿意吗?”

见靖王并未阻止,庭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走到长椅旁边。面对梅长苏含笑间颇有热度的眸光,他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机会,于是一咬牙,挺起胸脯,大声道:“我愿意!”

“好。”梅长苏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深,伸手将那孩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你随殿下先回去。我一定会有办法,可以把你接到我的身边来。”

见状,萧景琰忽然转过头:“景睿。”

“啊?”险些没反应过来,萧景睿下意识应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缓声说道:“蒙苏先生厚爱,我留下和先生商量一下庭生的功课,也不便一直打扰你,你就先回去吧,想必谢侯爷快回来了。”他拍拍萧景睿的肩膀:“还有,教掖幽庭的孩子功课,这说出去不太好听,为了苏先生的名声,你记得谁也莫说。”

“可是,要怎么才能把庭生救出掖幽庭?”萧景睿还待再说,却被梅长苏按住了手臂:“别担心,靖王殿下这般喜爱庭生,心里怎么会没个章程?”他微微扭头,瞥了萧景琰一眼:“是吧,殿下?”

萧景琰平静的点点头,这时有人在院外禀道:“大公子,侯爷回府了。”

梅长苏心头一动,趁机道:“你快去跟侯爷请安吧,我这里不用陪了。等会儿,我让飞流送靖王殿下。”

目送萧景睿走出去,梅长苏身旁那个宛若冰雪的少年插上门,萧景琰的脸色转为冰冷。与他相比,梅长苏的态度反而要轻松很多。

他一面低声吩咐少年到院外去,一面挑了一本书,打发庭生到小院的另一个角落去看,然后才将目光移回到靖王身上,淡淡地一笑:“靖王殿下想说什么,可以说了,有飞流在,没人能偷听。”

“你知道庭生的身份。”靖王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否则,天下那么多好资质的孩子,堂堂江左盟主何必这么费力,一定要救庭生!”

梅长苏看了一眼角落里埋头读书的那个瘦小身影,目光极为柔和,微微一叹道:“其实,正因为殿下一再暗示景睿,此事莫要让谢侯爷知道,才让我这般肯定。”

他稍稍闭了闭眼睛,脸上像带上了一副面具般毫无表情:“十二年了,靖王殿下好本事,能藏起祁王的遗腹子,还把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对赤焰案,果然还是不死心吧?想来也是,你是祁王一手带大,你们曾经一起出征,感情很好……”

萧景琰全身一震,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般地跳起了几下,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目光更是如同冰针般地刺了过去。梅长苏面无表情的和他对望,直到细碎的翻书声传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已极力加深了误会。”萧景琰冷冷说道:“先生却这般笃定,还时不时去看庭生的脸。”他看着梅长苏,寒意森森道:“你见过我皇长兄,记得他的容貌!”

梅长苏笑了起来:“那殿下以为,我是敌是友?”

庭生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之一,梅长苏收徒本就是对自己的挟制,萧景琰心里如此判定。但在瞧见梅长苏眼底闪动的火焰时,他忽然也笑了:“先生若是有恶意,今日便该装聋作哑,再将此事捅到誉王或者太子面前,当做择主的投名状,才不负琅琊阁对你的评价。”

梅长苏笑意更深,眸色竟是微微放软:“殿下之意,是建议我在誉王和太子间,择其一吗?”

“不。”萧景琰一双黑亮的眼睛深邃之极:“我更希望,先生置身事外,这浑水可没那么好蹚。”

闻言,梅长苏微仰着头,视线穿过已呈萧疏之态的树枝,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投注在靖王的身上:“但我已经入局,赌注总是要下的。”

“至于下给谁…”他唇角含笑:“我想选你,靖王殿下。”哪怕变了又如何,你救下景禹哥哥的遗腹子,不惜自己名誉让人以为是你的私生子,都要护庭生安全,便说明了赤子之心犹在。

第3章、暗涌

“选我?”萧景琰仰天大笑,目中露出兴味之色:“我母亲只是次嫔之身,并无显贵外戚,我三十一岁还未封亲王,素来只跟军旅粗人打交道,朝中三省六部没有半点人脉。你选我能做什么?”

梅长苏莞尔一笑:“殿下莫要妄自菲薄了。”他轻声说道:“十二年戍边之功,陛下有功不赏,也未曾在意。他便没发觉,殿下兵锋所指之处,已近乎是只知靖王、不知陛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眸色一厉,脸上的笑容竟还没消失:“先生此言差矣,各地守将和世家门阀,对我可是不假辞色,唯陛下之命是从。”

“所以,苏某才要选殿下。”梅长苏淡淡道:“兵权在手,民心在握,殿下已立于不败之地。”他柔声说道:“若说十二年前,祁王殿下在陛下心中,是想反随时能反;那靖王殿下,便是气候明明已成,依旧无人知晓,你已有反力。”

萧景琰定定的看了梅长苏良久,正如此人所说,他十二年征战自不是白干的。地方政务丝毫未沾手,但兵权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抢到了手。只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只有一事:“敢问先生,你觉得如今的大梁,是何情形?”

“殿下明知故问。”梅长苏深深的叹了口气,但在萧景琰冷肃的眸光中,还是直言不讳道:“帝王刻薄多疑,只知玩弄心术、驾驭臣下;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尽皆揣摸上意、固守权位、陷于党争;地方军中情况虽然稍好,却也不乏吃空饷、顶他人军功之辈。”

他冷冷道:“若非大梁还算国力雄厚,制度健全,只怕连现今这虚架子都撑不住。但如果下一位新君仍无法遏制内耗,使君臣齐心、共修德政,大梁最迟三代,便免不了国破家亡之局。”

“这话要是传出去,哪怕父皇再重视名声,也会气得把先生拖下去斩了。”萧景琰话虽如此,可脸上分明浮现出了几分松融的笑意。

梅长苏微微将脸侧向窗外,面上清韵似雪,唇边浅笑却如冰:“殿下当知,我并非说笑。”

“对。”萧景琰轻笑了一声:“那先生觉得,这等世道,本王是该做乱世枭雄,还是治世能臣?”

梅长苏神色如常,唯独手指不自觉捻动着衣角:“端看殿下心意。”

萧景琰寸步不让:“先生既然选了我,想必早就有所预料,说话何必说一半藏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是猜错,雪庐今晚难不成要着火?”梅长苏终于重新偏过头,语气似乎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萧景琰微微一笑:“先生说笑,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至少截至目前,我手中人命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先生如此大才,定不在此范围之内。”他柔声道:“我只会派左膀右臂,请先生另择一地养病罢了。”

没有自己,没有景禹哥哥,这十二年的磨难让景琰变得好难缠啊!梅长苏心里头慨叹了一句,还是给出了答案:“苏某倒是觉得,殿下想做之事,非似乱世枭雄争权夺利,也非治世能臣治大国如烹小鲜,而是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天理昭昭。”

“先生…”萧景琰终于动容:“真的是对我做了不少功课。”

梅长苏笑叹一声:“也是因为,殿下实力不济时,曾露出过马脚。”瞧着萧景琰凝眉百思不得其解,梅长苏心里奇异的涌动一股快意,终于又一次把景琰难倒了!

一盏茶后,萧景琰苦笑摇头,对梅长苏拱拱手:“还望先生赐教。”

“夏江,璇玑公主。”梅长苏微笑着道出答案。

萧景琰猛然一惊:“原来是你!”

“我倒是该对殿下道谢。”梅长苏失笑:“若非殿下发现及时,出手也够狠绝,几纸璇玑公主勾结大渝、夜秦的书信,逼得夏江不得不弃车保帅,江左盟很可能提前暴露在夏江面前。”

言罢,他很好奇的问道:“殿下能否透露一二,你是如何做到的?据我所知,哪怕是现在的大梁第一高手蒙统领,也做不到那般来去如风、无影无踪吧。”或许,现在的飞流能够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能怎么着,让海东青飞过去又飞回来呗。萧景琰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的表情恢复平时的淡定冷静,甚至还有几分歉意:“此事事关重大,还不能告知先生。”

“无妨,殿下既然要夺嫡,谨慎便是必不可少的。”梅长苏神色并不意外:“但作为殿下的谋士,我确实需要殿下的信任。”他凝视萧景琰,微勾的唇角带着几分自信笃定:“救出庭生,就算是我投靠靖王殿下的见面礼吧。”

此言令萧景琰眉睫轻颤,一字一句地说道:“若先生真能不引起任何人怀疑,为我办成此事,景琰感激不尽。若真有登临大宝之日…”他话音忽然一顿,又摇摇头。

“不,承诺还是算了,想来有父皇‘珠玉在前’,先生不会相信。”萧景琰沉声说道:“我萧景琰以己身魂魄发誓,只要先生办成此事,此生但有所负,必乱箭…呜!”

梅长苏脸色发黑,死死捂住了萧景琰的嘴:“殿下,作为你的谋士,我第一个要劝诫您之事,便是誓言不得轻发!”

萧景琰费了半天力气,才在不伤梅长苏的前提下,挣脱出来。他实在觉得自己无辜,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并非轻发…”

“殿下!”梅长苏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打断了萧景琰的话:“时间不早,您该带庭生回去了。”

萧景琰干咳一声:“我知道了。”他走向角落,脚步半途中一顿,回过头来:“我信先生,却非是轻信。庭生瘦弱,长得和皇长兄还是有些差距的,除非特别熟悉,否则绝不会一眼想到。”

梅长苏的手指一下子捏紧,萧景琰最后只留下一言:“先生要么是赤焰旧人,要么是祁王府旧人。但既然还心系超纲、惦念旧主,便和景琰是一路人。”回去便让人查,祁王府当年有哪方面的人,是我接触不到的。要是查不出来,就说明是赤焰军之人,便向蒙挚打听一二,必能查出梅长苏身份。

无独有偶,梅长苏也想到了此事。送走萧景琰和庭生后,他立即哄着飞流去找蒙挚,提前串好了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章、破灭

夜半时分,送走串供的同盟蒙挚,梅长苏正准备哄飞流休息,就见飞流眨了眨眼睛:“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梅长苏有点儿不解。

而后,一个声音回答了他:“是我。”只见梅长苏的身体里,泛着很淡很淡的荧光,一道蓝影踏了出来,坐在离梅长苏很近的地方。

“飞蓬哥哥。”飞流打了个招呼,而飞蓬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飞流的头发。飞蓬的容貌和梅长苏一模一样,但不同于梅长苏的灵秀,飞蓬的气质是飘渺淡然,带着不属于人世间的出尘。

看着与自己同源的这抹魂魄,梅长苏脸上露出惊讶:“飞蓬,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和你的竹马争锋相对的时候。”飞蓬淡淡的问道:“你信萧景琰?”

梅长苏微微颔首:“景琰变了不少,可赤子之心还在。明明早就掌握了一些证据,却为大梁的安稳,选择除掉璇玑公主,哪怕会埋没他之前努力收集的证据。更何况,他还救了庭生。”说着这些,他面颊上涌上几分血色:“咳咳咳!”

飞流慌忙的抱住他,看见他咳出血,清澈的眼睛里都是担忧,梅长苏反倒是摇摇头:“没事。”他笑了起来:“我就说,怎么今天从早到晚好端端的,果然是因为你醒了,有灵力流动暂且滋润了我的身体。”

“可效果只是暂时的,现在失效了。”飞蓬叹了口气:“若你远离喧嚣,不参与到国运之争里,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否则,哪怕我刻意相助,也不过是东边补、西边漏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长苏笑而不语,扭头去哄飞流。飞蓬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飞流睡着,梅长苏才重新抬头:“我死的越早,你的魂魄碎片就越早归位,是好事。”

“不说这个。”飞蓬提起了另外一点:“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不会无缘无故醒过来,你那个竹马萧景琰,身上有些问题。”

就在此刻,飞流忽然睁开了眼睛:“魔!”

与此同时,飞蓬也倏尔化为一缕蓝光,冲回梅长苏体内,而梅长苏抬起头,和窗外飞进来正立在床头的海东青双眸相对。

还没说句话,飞流已蹿了出去:“魔,打!”

海东青振翅一掀,躲过飞流的攻势,朝着窗外飞去,飞流还待再追,被梅长苏攥住了下裳:“穷寇莫追!”

飞流回过头,眼神却有点儿委屈:“魔,能吃。”

梅长苏无言以对,飞蓬重新走出来,竟难得露出笑容:“妖对于成魔总有刻在骨子里的渴望,吃掉一只魔,确实是最快的途径。”

“走捷径不可取。”梅长苏幽幽一叹:“多亏了蔺晨愿意帮我掩饰,不然真不好对外解释。”

飞蓬不以为意:“按妖族的年龄算,飞流被东瀛修者抓去时,确实只是只幼崽。这又是蛊又是毒的,即使没把脑子毁了,也肯定要延缓成长,蔺晨找那个东瀛修者控制的杀手组织,给飞流当掩护,挺合适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伸手一点,飞流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正在飞蓬手心里窝着、懵圈了的一小团白雪:“雪妖难得,你好好教他,哪怕不能成仙,也不要成魔。”飞蓬叹息:“妖要成魔,常造杀孽,又有雷劫,并不是条好走的路。”

梅长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魔?”

“你家萧景琰养的。”飞蓬如实回道:“惊醒我的,就是这股气息,是血气和怨气的凝结。”他嘴角竟是勾起了几分笑意:“七万赤焰军倾洒下的热血,死前最后一口不甘的怨气,还有凌乱破碎的记忆,竟在这等小世界凝练出了一只天生地养的魔,真可谓奇迹。”

梅长苏整个人怔住,飞蓬轻轻一笑,摇了摇首,低语道:“当然,最奇迹的是萧景琰本身,以皇族之血饲之,以忠挚之心抚之,硬生生把得天道默认去找大梁复仇的魔物,变成了贴心听话的小孩子,他没被魔物吸成人干,也挺难得的。”

“景琰…”梅长苏喃喃自语:“赤焰案后,景琰从东海回来,病了足足一年多。”

飞蓬淡定说道:“这代价已不错了,好歹人还活着。而且有这小魔在,纵是没有你,萧景琰自保亦是绰绰有余。”

梅长苏苦笑:“我不奇怪,景琰为何会变那么多了,看来他早就知道了,当年发生在梅岭的真相。”想到萧景琰得知此事时,会是何等悲愤,梅长苏心里一阵阵疼:“他不比我轻松。”

“你还要瞒着他吗?”飞蓬问了一句。

梅长苏脸色越发苍白:“瞒!”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瞒着,为了我,他会揽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大部分事,那些事足以让他手上染上太多鲜血。”梅长苏的音调变得沉闷下来:“这些事,还是我来做更好。我要他干干净净的坐上那个位子,至少…要表面干干净净。”

“我轮回千载,前一世得救世功德,才将人间千载之情注入至一部分灵魂,分裂后投入轮回,便是你。”飞蓬定定看了梅长苏好一会儿,良久后,莫名叹了口气:“可现在,你的魂魄我不想收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对萧景琰的感情,出乎我意料的深,收回后只怕会影响我自己的魂魄。不等梅长苏不解问询,飞蓬便隐去了身影,而飞流被他重新化为人形,安安稳稳睡在了床上。

靖王府

“不是让你去找蒙统领吗,这是怎么了?”萧景琰伸手抚摸海东青的羽毛,这爱撒娇爱玩闹的孩子,此刻正将头埋在他胸前,像是受了惊吓。

海东青闷闷的说道:“蒙统领不在家,我循着气息跟到了谢府,雪庐里那个新来的客人,随身护卫是只妖。”他扑腾翅膀,愤愤不平道:“他想吃我!”

萧景琰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你确定是妖?你师父不是说过嘛,此方世界天道,不允许任何修者和非人族生灵,影响朝代国运。梅长苏要入京当谋士,他的侍卫怎么会是妖?”

“哼,那也有意外啊,比如我就是和大梁结下巨大因果,连天道都默认。”海东青飞扑到了佛牙的狼腰上,佛牙被扑的一歪,险些头磕在地上。海东青看着倒是有些歉意,赶紧松开了爪子,用翅膀轻柔的触碰了几下,佛牙这回还算大人大量,白了海东青一眼便重新趴下了。

萧景琰若有所思,唤来了列战英:“你去查查,江左盟主带来的护卫,是何方人士,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是,殿下。”列战英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海东青扁扁嘴:“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啊。”

萧景琰笑了:“人家给你量身创造功法去了,你别着急。”他神色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欣羡,似乎想到了少时对自己照顾有佳的长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是再迟几年,师父教过我魔功了,我一定能把那只雪妖打趴下,哼!”海东青犹自不平:“要不是梅长苏拽了一把,他刚刚绝对就追出来要吃我了!”

对这赤焰军魂的血气怨气凝炼的小魔头,萧景琰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即使更多只是移情:“好了,以后找回这个场子,怎么样?”

海东青的翅膀顿时又扇了起来:“不,我要去蒙家,信还没送到。”

萧景琰忍笑:“好,你去吧,送过就回来,不许再跑到别的地方。”目送海东青飞走,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蒙挚去了谢府?他对谢玉素来敬而远之,和景睿的关系还行,却不至于这么晚去拜访,那便肯定是为了梅长苏了。看来,自己是该私下里见见这位大统领了,顺便试探一下他的立场。

这个机会,来得分外的快。让萧景琰吃惊的是,蒙挚接到信后,很快就主动约见了自己。那是一座很普通的宅子,后墙跟靖王府后墙只隔数丈之地,中间是地沟阴渠,四面树林环植,两家的主门朝着不同的街道开口,感觉上不在一个街区,不太容易发现居然隔得这么近。

“殿下。”蒙挚神色有些凝重,又有些哀伤:“苏先生曾是聂真将军的部下,当时年纪不大,人又沉默寡言,并不显眼,此番来京的目的,想必他已经告诉您了。”

萧景琰蹙起眉头:“他是聂真将军的部下?那我怎么没见过他?”

蒙挚苦苦一笑:“如果不是他找上门自曝了身份,我都认不出他了,他当年不是长这个样子。”想到小殊逼着他串供,教他怎么骗萧景琰之时所言的话,蒙挚有点儿心虚的低下头,做哀状。

“谢玉和夏江那十万兵马,杀人灭口还放了火,他的脸毁了大半,是被琅琊阁机缘巧合救下,费了老大劲才恢复过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说着,蒙挚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了:“对了,他和小殊倒是挺熟悉,梅长苏的假名,便和小殊有关,殿下有兴趣不妨问问,恕我不想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沉默不语,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无力松开:“我知道了,小殊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他转过身,一滴泪砸落尘埃:“多谢大统领今日解惑。”

瞧着萧景琰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蒙挚长出一口气。在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他回头抱怨道:“你就不怕靖王以后知道了……”

“景琰不会知道的。”梅长苏披着一件风衣,轻声说道:“我是梅长苏,是赤焰少帅死前,唯一一个留在他附近,听了完整遗言的人。梅长苏这个假名,是少帅林殊为自己准备的,我用了,便是为赤焰,也为他复仇,没人会怀疑。”

蒙挚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无奈道:“你不累吗?”

“不累,我很高兴。”梅长苏浅浅一笑:“林殊以最光彩的样子,活在景琰心里,我当然是开心的。”言罢,他转身也走了:“蒙大哥,今天多谢你啦,赶明儿我让飞流去你家陪你玩。”

对此,蒙挚望天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感谢啥,你明明是让我当你家飞流的陪练!”

第5章、情丝

重楼出关正是傍晚,他才推开密室的门,就闻到了庭院内尽是酒气。抬眼望去,自己收下的徒弟正扑腾翅膀,用小爪子抓着湿软的帕子,给萧景琰洗脸。

与他的热情截然相反的,是一动不动瘫在树下面的萧景琰,那样子似乎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不得不说,这滑稽的场面让重楼不自觉嘴角一抽:“赤焰,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整整三大坛子。”看见师父出关,海东青赤焰高兴的甩下帕子,飞了过来,落在重楼肩头:“师父,你终于出关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楼瞥了一眼木头人似的萧景琰,瞧见他眼睫毛湿漉漉的,心里便有了底。于是,他没弄醒萧景琰,只伸手轻抚徒儿的羽毛:“你身上怎么有妖气?”

“师父,有妖要吃我!”赤焰立马告起状来。

听他滔滔不绝,重楼的思绪不自觉飘远,明明出自同源,自己小时候有这么爱撒娇会告状吗?好像没有,即使打输了,自己也是认真修炼,争取下次打回来,不像是赤焰。或许,这就是蚩尤血脉混合人间怨气的结果了,沾染了一些人族的习性。

“行了。”重楼摇头打断了赤焰:“那小雪妖连你个没修炼的魔都留不下,想来也是幼崽。”他一指头把赤焰戳了个东倒西歪,指尖有异芒闪烁:“修炼功法给你,自己找场子去。”

言罢,重楼转身便打算离开,赤焰不满的扑腾过去:“师父,你去哪儿?”

“地府。”重楼徒手撕开一条空洞:“我去去就来。”

赤焰身上的蚩尤血脉再稀薄,也确实存在。想必当年死在梅岭的人里,有父亲蚩尤的转世。但问题是,自己多年来用尽办法,都没能召回父亲的魂魄。那究竟是谁集齐了父亲魂魄,并算准神魔大战焦灼之时,避开耳目将之送入了轮回?

重楼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却不敢肯定。时至今日,完善了修炼功法,赐给自己名义上的徒弟,亦是实际上的弟弟,便也该去地府走一遭了。

见师父跑了,赤焰觉得分外无聊。可看着倒地不起的萧景琰,他还是乖乖的落在了树下:“喂!”

“嗯?”萧景琰睁开眼睛,神情还有些哀伤空茫:“赤焰,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赤焰扇了扇翅膀:“别哭了啊,少帅要是还活着,肯定要笑你了。”想到将士们破碎的记忆里,赤羽营那位主将的脸上,经常浮现飒爽又调皮的笑容,赤焰的音调不自觉低了起来:“快点振作起来,你可是决定要为大家报仇,为赤焰军为祁王翻案的。”

“我知道。”萧景琰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用井水湿了湿帕子,为自己擦了擦脸。此刻,他已完全平静下来:“我去休息了,赤焰你好好修炼。”

接下来几天,为了迎娶霓凰郡主,京中的比试一刻未停。萧景琰在派人关注后,发现梅长苏托病在雪庐休养,一次也没去看过。而上次太子与誉王来试探过之后,似乎都觉得他是个难以用恩威降伏的人,在没有想到新的拉拢方法之前,倒全都没有前去纠缠侵扰。

“冒昧来访,苏先生现在方便吗?”比试大会开始后的第七天夜晚,萧景琰孤身一人,敲响了梅长苏的窗户。

很快,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飞流乖,你去外面守一下。”然后,窗户开了,那个冰冷的小侍卫警惕的看了靖王几眼,闪身让出位子,自己跳到了窗外。身处谢府,萧景琰自不敢耽搁,赶忙纵身跳入室内。

看见梅长苏衣衫半解的倚在榻上,手里正捧着小巧的暖炉,萧景琰的眉宇间涌上几分歉意:“我此刻前来,是不是影响先生休息了?”

梅长苏浅笑着摇摇头:“殿下客气,我最近日日看书调琴,全心疗养,气色其实好了许多。就等着,殿下何时有事吩咐呢。”礼貌又疏远的客气了这么一句,他直入正题:“殿下此来,是否为了霓凰郡主明日的决战,或者说是异军突起的百里奇之事?”

“先生果然是知道的。也是,豫津和景睿几乎是场场不落,始终活跃在场上。”萧景琰松了口气:“敢问先生,是否已作出了什么安排?”

梅长苏点点头:“景睿、豫津和谢弼刚刚才走,因为我建议他们连夜进宫,请皇上下旨,以免除因分组缘故导致赛程不公为由,增设了两天的挑战日。”

“先生好主意!”萧景琰一听就明白了:“两日挑战赛,百里奇若要留下,势必要多出几次手,正好让郡主多看看,思索到最后如何对付他。”他紧抿的嘴角放松了下来:“我相信郡主不会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长苏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但这连夜入宫,为皇上分忧的人选…”他话语一顿,眼底掠过了几分不可捉摸的色彩:“非是他们三个。”

萧景琰的脑子转得飞快:“先生是卖了一个人情?也是,谢弼是誉王的人,先生这个人情卖得好!”

“殿下,我认你为主君,却也广袖善舞、不结仇怨,你就…”梅长苏定定的看着萧景琰,忽然叹了口气:“一点儿都不介意?”

萧景琰倒是摇了摇头:“若先生不卖这个人情,我反倒是该担心先生的安危了。”他轻轻说道:“你现在,可是住在谢玉的谢府里呢。”

见梅长苏凝眉若有所思,萧景琰点到为止,换了个话题:“不过,我今日来访,倒也不全是为了百里奇。”想到今日去宫内请安,宸妃林乐瑶所言之语,萧景琰眉心蹙起,眸中有戾气弥漫:“郡主虽然聪明睿智、武功卓绝,但终究还是小觑了宫廷之内,人心能有多肮脏!”

此言令梅长苏微微一怔:“殿下是说,宫内有人想以阴谋诡计,暗算霓凰郡主,逼她下嫁?恕我直言,以霓凰郡主目前的实力和她刚毅的性格,谁敢轻攫其锋,谁又真的能通过阴谋诡计达到目的?”

“有啊,当年便发生过一次。”萧景琰面无表情的说道:“昔年,莅阳公主利落爽朗、性烈如火,每次出狩巡猎,都与诸皇子争锋。你以为,她是怎么嫁给谢玉的?”

此言确实让梅长苏露出惊异之色,他沉吟片刻,方徐徐道,“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具体的方法,能逼莅阳公主和霓凰郡主这等至刚至烈之女屈服?”

“这次入围的人候选者中,有两个是我那位父皇暗中很满意,想要配给郡主的人,一个是太尉公子司马雷,另一个是忠肃侯家的廖廷杰。”萧景琰冷笑:“司马家支持太子,忠肃侯支持誉王,父皇一心想制衡,却不知道他的枕边人为了早日敲定此事,把主意打到了情丝绕上!”

梅长苏自然的问道:“情丝绕?还请殿下解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登时一滞,握紧拳头,压低嗓子,有些难以启齿的答道:“情丝绕听着高雅,其实就致幻催情的春药。饮用者会将身边之人,误认作是自己心里最思念恋慕的那个人,从而被药力催动,主动上前求欢。”

他低声说道:“当年,莅阳姑姑并不知道宫内有这种酒存在,所以事后清醒以为是自己心志不坚、醉后失德,并未迁怒于谢玉。羞愧绝望之下,再加上太后出面相劝,她哪里还可能挣扎抗拒?等知晓实情后,已嫁给谢玉多时,不得不认下这个苦果,但性情变得冷漠不好接近。”

梅长苏沉默了好一会儿,捧着暖炉的手指,不知何时仅仅扣在暖炉上,用劲之大险些要崩了指甲。吃痛后,他才如梦初醒松开,强行压下心底的怒火,沉声说道:“那殿下决定如何?”

“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的人,说我该利用此事,抓越贵妃和太子一个现行。”萧景琰抿抿唇:“可她也说了,她知我不愿利用霓凰。但若提前提醒霓凰,我们两个都觉得十分不解气,故只好深夜前来求教先生!”

不是静姨,静姨温柔却绵里藏针,不会这般举棋不定。梅长苏的思绪飘远了一瞬间,又很快就被面前那双充满期待的鹿眼唤回。他想了一会儿,唇角绽放一抹笑容:“不如,殿下先回去休息吧?”

“啊?”萧景琰难得懵了:“先生何意?”

梅长苏无奈的看着他,这水牛聪明是聪明了点儿,可反应有时候还是不够快呀:“天色已晚,明日郡主会入宫吗?”

萧景琰恍然:“是了,他们短时间不会行动。”

“没错。”梅长苏颔首:“殿下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找个好时机告知郡主。”他微笑道:“有什么人,能比当事人更有处理此事的责任?这是对霓凰郡主的尊重,殿下觉得呢?”

萧景琰默默扶额,感情自己得知消息,和宸妃娘娘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慌忙跑过来的行为,在梅长苏看来,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也明白萧景琰此刻的郝然,梅长苏接下来的话语柔和极了:“殿下不必多想,赤子之心、关心则乱,郡主若是知晓,定会对殿下刮目相待。”

嗯,大概就是和小时候一样,跟在自己后头瞧见景琰犯傻,一边拍手,一边笑得直不起腰吧。话说,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安慰景琰,说没关系你笨一点没事,我会护着你的。啧,景琰当时一点儿都不感动,还面红耳赤把自己推开,亏得自己对他那么好。

第6章、旧人

地府

重楼站在一座大气的府邸前,熟悉的气息浅薄但切实存在,令他不自觉怔怔出神,竟有些“近乡情更怯”之感。

说来也巧,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重楼回过头,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青年,他面庞清俊、身姿挺拔、气质清傲,显然家教良好。此人目光澄澈的与重楼对视,微微拱手,很礼貌的问道:“敢问阁下来此拜访,有何贵干?”

“找人。”重楼简单明了的答了一声,抬眸瞥了一眼牌匾上的“林府”字样:“我名重楼,若你是此府中人,烦请通报一声。”

小事一桩,没什么不好答应。见重楼脚步微挪,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萧景禹自是微微点头。

片刻后

“啪!”林燮一个手抖,瓷盏落在地面上,碎成了一片片。他却顾不得什么,一把攥住外甥的衣袖,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重楼在外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他失态,晋阳长公主萧溱潆露出关切之色:“别激动,人不就在外面嘛。”她安抚性拍拍林燮的手,见他急促的喘息几声,才渐渐安静下来,方柔声问道:“重楼,这是谁?”

林燮迟疑片刻,在萧溱潆和萧景禹难掩好奇的注视下,终究还是轻声回道:“是我儿子,前世的。”

“……”萧景禹瞧着自家姑姑有点儿微变的脸,默默朝门的方向挪了几步。

果不其然,开始的懵逼过去之后,萧溱潆怒了:“林燮!你前世是个大人物,具体情形你不肯告诉我,甚至让鬼族知情的判官也闭口不提,这就算了。你还瞒了我,你有个儿子的事!”

从她在地府再见林燮,就敏感的发觉自己丈夫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林燮对她的好没有变,对属下的关心也没变,对景禹也依旧照顾有加,萧溱潆便忍下了那股子不安。

独子林殊没来地府,以那孩子的性情,想必会采取行动为赤焰翻案。抱着这个念头,萧溱潆一边静静陪伴丈夫,希望哪一天林燮能主动说出他所隐瞒的一切,另一边也等待终局。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忍受林燮另有妻儿,却故作无事的欺骗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燮哭笑不得:“我只有一个儿子,没老婆。”

这话,不说萧溱潆了,连萧景禹都不怎么相信,忍不住反驳了一句:“舅父,您这儿子,该不能是您自己生的?”

重楼是自己的精气和战场上的英灵煞气交感而生,确实是自己一个人生的……顶着人间时的脸,但实际上已恢复蚩尤的记忆,林燮很认真的思考着,要是自己说是,妻子和外甥会信吗?

就在林府快要上演全武行的时候,外面忽然有魔气爆发。林燮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萧溱潆和萧景禹往身后一拽,自己朝着门口才踏出一步,便有一个身影重重栽了进来。鬼王狼狈的“咳咳”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魔尊,不用这么狠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告黑状,我只出了一层力。”重楼黑着脸走了进来:“你瞒着我这么大的消息,我还没找你呢!”言罢,他已经来到林燮身前。瞧着这张不熟悉的脸,重楼抿了抿唇,眼底有各种情绪滑过,欣喜激动无措甚至还有踟蹰:“父神?”

林燮无声一叹,变化术悄然解开。脸还是林燮的脸,头上却是长了兽角。他走上前去,先给鬼王拍了拍衣衫上的灰烬:“连累你了,先回去吧。”鬼王摇了摇首,站在原处没动。林燮忍不住叹气:“你回去,这是我们父子的事。”

“重楼现在比你强。”鬼王深深看了林燮一眼:“神农大神沉睡未醒。”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重楼倒是心知肚明,气极反笑道:“你再说一遍!”

脑子一根筋,当年就效忠于蚩尤的鬼王坚持道:“连知交多年的好友都算计,魔尊压根不可靠嗷!”只见重楼飞起一拳头,把他砸飞了出去,而林燮一手默默扶额,一手快准狠的攥住重楼的手腕,拉下来阻止他再次出手。

重楼那双赤眸变得深沉起来:“父神也这么认为吗?”

“为父更相信,是你玩脱了。”林燮下了个结界,把忠心下属拦在了外头,现场便只留下他、重楼,还有险些没反应过来的萧溱潆与萧景禹。

见重楼的表情缓和下来,林燮悠悠一叹道:“没有你这魔尊,魔族仍然敢攻打神魔之井,我并不奇怪,但能成功打进去,就很奇怪了。”他以身为兽族首领的敏锐,笃定道:“以飞蓬的心思细腻,既答应和你去新仙界一战,便不可能不在神魔之井设下封印,是被陷害了吧?”

重楼“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道:“非要维持这张脸,有必要吗?”他意有所指的瞥了几眼萧景禹和萧溱潆:“他们若是能接受,才是一路人。接受不了,不过是一时伙伴而已。”

林燮“啪”一声敲了他一个板栗,脸色却有几分郝然:“这是为父的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确实。”重楼嘴角一挑:“父神能找到倾心相恋的爱侣,儿子为您感到高兴。但想到当年,族内热情的女子太多,您被追得平时不敢出门,偶尔出去一趟,都要头上戴帽子,险些被误认为女眷…呜!”

林燮面红耳赤的捂住儿子的嘴:“你住口!”

此时,萧溱潆终于开口了:“住什么口,让你儿子说!”她瞪了林燮一眼,硬是把他的手从重楼嘴上给掰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林燮生无可恋的歪在椅子里。不远处,他的妻子正听着他的儿子说话,被所言的关于他的种种趣事逗得笑声连连。一步之遥的地方,萧景禹怜悯的看了看自己的舅父,孝顺的端上茶水。

听着那边的笑声,林燮心里泪流满面的想着,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全没了!于是,接过茶盏时,他下意识就觉得,果然还是景禹好啊,不像是小殊那么皮,也不像是重楼那么坑爹。

不过,他并不知道,萧景禹心里正在想,小殊再皮,好歹是普通人族,这位魔尊段数那么高,舅父实力似乎又没恢复,连管教儿子的权利都没了,真是太可怜了啊。

“父神一心公事,并未有过和女子相处的经验,兽族繁衍的方式很多,没有孩子也能自己创造,我便是这样出生的。”过了许久,重楼才没了更多的话语。

这位素来凛傲的魔界至尊,弯下了自己的腰身,对萧溱潆行了一个晚辈礼,神态是难得的温和与谦逊:“他乍一恢复记忆,生存环境大变,己身实力又暂时无法恢复,心里落差不可谓不大,还请多多担待。”

坐在这一边,林燮听见此言,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一颤。他抬眸瞟了重楼一眼,又垂下眸子,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倒是有些意外于重楼这份细腻而真挚的心意。

他站起身来,拍拍萧景禹的肩头,萧景禹心领神会,笑着做到萧溱潆身畔,岔开话题聊了起来。重楼则跟在林燮身后,去了林府后院。别看这里是地府,林府后院竟也是小桥流水亭台回廊皆有。等林燮再回头时,已然换了一张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变了很多。”恢复真容的蚩尤,不再压抑原本属于他的真实,不同于林燮征战沙场所沉淀的血气,他身上更多是作为一族之主的从容沉稳:“我死的时候,还在担心,你撑不起兽族。”

斜倚栏杆,重楼深深呼出一口气:“撑不起,也得撑。我若是撑不了,兽族,不,那时已是魔族了,还能指望谁,为我族讨回应有的公道?”他低声说道:“被逼到极处,总是会破茧成蝶的。”

“唉。”蚩尤长叹一声:“终究是我算岔了一步。”

重楼望着池塘,并未去看蚩尤:“飞蓬后来跟我也这么说,他算岔了一步,没想到轩辕敢对你这个神农之子,下那等魂飞魄散的杀手。”

“是谁救了为父,你猜到了。”蚩尤不禁笑了起来。

重楼低笑一声:“算准神魔交战时机,将你送入轮回,甚至改了你的容貌,完全封印了你在人间的气息,让神魔两界都发现不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各族之中屈指可数。而我从一开始尽力收集你的魂魄时,就什么都收集不到,显然是有人抢先了一步。”

“再者,当时从神族内部,揭开封印、陷害飞蓬的人,被玄女九天查出来是羲和与共工。”重楼沉声说道:“对于羲和,我能理解她丧子之痛,迁怒于当年将神弓交给后羿的飞蓬。但共工虽与飞蓬不和,却没有必要对飞蓬下这等死手,他们之间可没有死仇。”

“所以,你要记着。”蚩尤偏过头,直视重楼那双血瞳:“记着,你欠了飞蓬的。他为私纵你而被贬神魔之井,又为私救我被共工视为生死仇敌。”说着,他嘴角竟是露出一抹玩味:“人间有一句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将双手负于背后,蚩尤的脸重新变成了林燮的样子,施施然走出凉亭:“少时,你把飞蓬带过来给我看,我便明白你的心思,也默认了。结果,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你竟还没追到飞蓬,这也太慢了点!看现在欠了飞蓬这么多,实在不行你就借口还债,把自己拾掇拾掇送给他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地府这边的笑闹暂且不提,因天道所限,小世界和地府难以串联,唯有大神通者可跨越两界,重楼这一去很多天,另一边的萧景琰,终于找到个机会,趁着夜色昏暗,私下里去见了霓凰郡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去,他不仅道明了来意,还提到了梅长苏的建议。听闻“尊重”二字,霓凰郡主心中一动,对梅长苏的好感更多了几分,连带着对萧景琰意图夺嫡之事,也多了几分信心。

她笑着抱拳,像是幼时那样唤道:“多谢景琰哥哥,明日入宫,我定会小心。今日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切莫被人发觉。”

第7章、入宫

第二日,霓凰郡主入宫,萧景琰起得很早。虽说昨晚睡得很迟,但他精神很好,在霓凰郡主入宫后,他也入宫拜见母妃。芷萝院内,静嫔娘娘遣下宫人,神情愈发柔和起来。只见一道虚影,坐在了两人身侧。

“乐瑶姐姐。”静嫔的美眸中露出几分激动之色。

林乐瑶轻轻笑了一下:“长话短说,我只能现身一炷香的时间。妹妹比景琰聪明,这事儿得你帮着想想。”闻言,被嫌弃的萧景琰露出几分无奈,却是没提出异议。

只见林乐瑶蹙起秀眉,低声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出不了宫,也不能接近龙气太盛之地。所以,之前在朱雀门外的迎凤楼,我虽进不去,也还是飞在半空中,往里面看了看。”

“景琰…”林乐瑶的神情微妙起来,有些迟疑道:“你那个谋士,江左盟主梅长苏,我就探头瞧了一眼,他当时的表情,好像受到了惊吓,像是…看见了我。”

萧景琰陷入了沉思,静嫔思索了片刻,轻声问道:“乐瑶姐姐,这位苏先生,是认出了你而受到惊吓,还是单纯看见了鬼被吓到?”

林乐瑶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归于无形前,才回道:“更像是认出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抬起头来,压低音调道:“您凝聚形体一回,不容易,还是赶快休息吧。至于苏先生,蒙大统领说他是赤焰旧人,而且是聂真将军的属下。”

“哦,景禹长得是有些像我。”林乐瑶点了点头:“但不管如何,此人能看见鬼,都得小心些才是。”

萧景琰抿唇笑了一下:“是,请您放心。”

“我去看霓凰。”林乐瑶笑道:“你再陪妹妹一会儿?”

萧景琰倒是想再待一会儿,静嫔倒是摇摇头。她提出了一个食盒,高声道:“霓凰回京后来过我这里,和小时候一样嘴馋,你把这个给她。”当着萧景琰的面,她往食盒的角落处,塞了一枚药丸,对儿子眨了眨眼睛,继续高声道:“去吧。”

“是。”对母妃的医术很有信心,萧景琰心领神会,这哪怕不是情丝绕的解药,也是能压制药效之物,给霓凰是为了多一层保障。

提着食盒,行至武英殿殿角下,萧景琰很清楚的看见,霓凰郡主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正调侃着梅长苏。两人站在一起,一人英姿勃勃,仿若烈羽彩凤,一人灵秀飘逸,仿若霁月清风,倒是让萧景琰心头一动,不自觉停下脚步。

想到了年少时霓凰郡主跟在自己和林殊身后的场景,萧景琰心里有点儿感怀,又有点儿心酸。再看被霓凰郡主中意的梅长苏时,眼神就不免带了几分打量和审视。这一点,在双方寒暄时,不说霓凰郡主,连梅长苏都明白了过来,心里头不由得哭笑不得。

“为了霓凰的薄面,耽搁靖王的时间了。”霓凰郡主笑着,从萧景琰手里接过食盒:“多谢静嫔娘娘,还望靖王转告。”

顾忌着现在在宫里,即使少时交情甚笃,萧景琰也只淡淡道:“郡主言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在这里等人吗?”梅长苏问道。

“用不着了,看,都到了。”霓凰郡主嫣然一笑:“这两位倒是行动一致啊。”顷刻间,太子和誉王的笑声次第传来,仿佛是比着要扮大度雍容般,向殿脚诸人和气地打着招呼,而大家都上前见礼。

萧景琰简单问了个好,便默默站在一边。他瞧着誉王因前几日献挑战赛之计,颇得皇帝欢心,此刻眉花眼笑,而太子心中再是不快,也努力表现一下自己并无芥蒂,心中暗自冷笑,没有插言。

不过,看着梅长苏长袖善舞、面面俱到,哪一个人都不冷落的样子,萧景琰倒是有几分佩服。这般与人虚与委蛇,不落丝毫破绽,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尤其,这两位还与赤焰案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关系——誉王和太子两派,当时背地里可没少落井下石啊。

当然,在入殿之后,萧景琰对梅长苏的佩服,就变成了同情。此时因皇帝未到,纵使宴席已排定,也不能入席,大家只好三三两两站着聊天。太子和誉王为了较劲儿,谁也不愿放对方与梅长苏单独一起,才几句话就剑拔弩张、唇枪舌战。而梅长苏夹在中间,活像火中被取的栗子,每一言每一语都斟酌斟酌再斟酌,一个人都不能得罪,要耗费多少心力不言而喻。

本着作为主君对谋士的体贴,更有本性的刚正不阿,萧景琰瞥了一眼已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眼色的霓凰,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横生枝节般插入其中:“太子、誉王兄。”

“哦,七弟何事?”誉王的笑容很是亲切。

萧景琰一本正经的说道:“郡主看你们好几次了,想来是担心苏先生的身体。见她不好意思过来,我便代她说了,你们好歹安静一会儿,让苏先生休息一下。”

“……”太子和誉王无言以对,霓凰郡主听得清清楚楚,唯恐天下不乱的给萧景琰投去一个满含笑意的目光。

梅长苏无语了一小会儿,终究开口给誉王与太子解了围。他不想让萧景琰彻底得罪了他们俩,哪怕有一贯的犟脾气为障眼法,不会让两人起疑:“蒙郡主看中,欲托付文试与我,看今天我气色不错,想开个玩笑罢了。”言罢,他还对霓凰郡主拱了拱手,而霓凰郡主笑着还礼,又对萧景琰眨了眨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来,倒是我误会了。”萧景琰收回目光,并未因霓凰郡主的打趣而不悦,神色如常说道:“打扰两位兄长了,你们继续?”

太子干笑:“咳,七弟一向率直。”被这么一折腾,他也没了礼贤下士的心思:“时候不早,想来父皇快到了。”

誉王也点头赞同:“我们还是依次站好吧。”

有这两位带头,等梁帝到时,殿内已静,众人山呼万岁。一通考较后,梅长苏得朝廷客卿之位,负责郡主文试,此不出众人所料。随后,蒙挚来报,大渝北燕两国使臣与十名入围胜者均已进宫,在殿外候旨,而梁帝当众下旨宣见。

蒙挚领命回身,在眼神滑动的瞬间,他不为人察觉地向梅长苏轻轻点了一下头。但这并未瞒过有心之人,萧景琰看在眼里,眸色不禁一深,对梅长苏和蒙挚的交情,又多了几分判断。

少顷,景宁公主到,言为了捉猫无意间到了掖幽庭,见劳役凄苦悲惨,故而心里有些不忍。在梁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时,萧景琰心里已是急转。他飞快瞥了眼梅长苏,见他神色平静坐着,手指却似不经意的敲了下扶手,顿时便明白过来。

见父女俩气氛有些僵硬,被点名的霓凰郡主笑着劝慰,几句话就把梁帝哄得神情缓和了下来,便开始接见两国使臣和十名入围胜者。两国使臣不睦,自是发生了争执。

对此,梁帝冷眼旁观。可当双方暂息烽烟后,他却是添了把火:“大家都是英才,不必强争。可惜的是朕朝政繁忙,未曾得每场比试都看,对这几位勇士都还陌生得很呢。”

这句话的深意,萧景琰很是清楚,倒是太子还未反应过来,被誉王抢了先,建议趁着宴饮让十位勇士切磋,而太子见状立即反对。

见惯了他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正误对错的争执,萧景琰冷如冰霜的心丝毫未动,他下意识看向霓凰郡主,清楚瞧见了她眸底的轻蔑不屑。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梅长苏竟是提醒了太子一下——只见他一面举杯在手赏玩,一面对眼尾扫来的太子轻轻摇看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儿臣以为誉王这个建议有些欠考虑了,父皇驾临在此,朝堂之上岂容刀光剑影,万一惊了…”正这么说着,太子登时改了口:“这也只是儿臣对父皇的一点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忆起父皇当年匡定内乱时那般英武,又有蒙统领侍立在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故而儿臣建议,大家切磋可以,但要点到为止,见血不吉。”

他临到半途改变话意,倒也显出一番急智,誉王因为没有看到梅长苏的暗示,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之间开了窍,心中有些失望,冷冷哼一声。

萧景琰作壁上观,却是明白了梅长苏此举何意,只因两国使团中,已有聪明人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想必是看出了大梁两位皇子太过不合。

接下来,挑战赛颇为精彩,很是引人注目。趁着太子和誉王没注意,萧景琰走过梅长苏身旁,投下一句极轻的耳语:“家丑不可外扬?”

梅长苏继续和霓凰郡主笑着说话,头倒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权做回答。

这个答案,让萧景琰心里升起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感叹,有放心,还有对誉王和太子的失望不屑,与霓凰郡主如出一辙。梅长苏漂泊江湖十几年都还明白的道理,你们俩竟是完全不明白?呵,平日里朝堂上争权夺利就算了,这会儿险些把家丑弄到外面去!

第8章、往事

此后,言豫津抢先上场挑战萧景睿,来了一场表演赛,倒是让萧景琰和梅长苏都哭笑不得,霓凰郡主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这样一场开幕战后,现场的气氛自然一下子轻松到了极点。很快就有人陆续出场请战,一时间精彩场面不断,倒也确是一个个身手不凡,各有长处。但在百里奇出手狠辣后,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见百里奇出手太狠,萧景睿怒而挑战,百里奇却坚决不受,而心怀希望的梁帝听见蒙挚解释,无疑更加失望。因此,下方霓凰和梅长苏窃窃私语,一方轻笑摇头,一方一脸诧异,便非常引人注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霓凰,你与苏卿在说什么?”梁帝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

眼见霓凰和梅长苏一唱一和,以百里奇过刚易折为由,三两句话就装作把北燕使臣说的入套,同意让百里奇和掖幽庭的罪奴孩童交手,借机找机会让庭生几个孩子入殿,萧景琰下意识瞧了一眼低眉浅笑的梅长苏,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希望。

他得知庭生身份其实很早,奈何长年在外,再加上宸妃不让他管太多,以免被怀疑,就只能不着痕迹的照顾这个孩子。索性,庭生虽看着瘦小了点儿,可身子骨还算结实,就是文课上实在找不到人教导,只能由着赤焰偶尔给庭生带书。

不过,梅长苏前不久收了庭生为徒,这次只要还庭生一个自由之身,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想到这里,萧景琰眸色越发深邃。在梅长苏承诺两天时间,而景宁巧言让梁帝答应,若几个孩子立功,就恩准免其苦役,着内政厅妥善安置后,宴席便散去了。

萧景琰没有多停留,大步走向殿外,他隐隐听见了梅长苏的说笑声:“没想到靖王殿下竟如此沉稳有度,不多言,不多行,无论出现任何场面都不曾见他惊诧失态过,实在是大有皇子风范啊。”

噗!萧景琰险些笑出声来,在听见太子和誉王脚步一顿,同样淡淡打了个招呼,就学着自己同样“沉稳有度”地走出来时,他更是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赶忙找了个假山的角落藏了起来。当然,外人看来便是靖王走的极快,三两下就没人影了。

与此同时,梅长苏将三个孩子交给景睿和豫津,自己放慢步伐,慢吞吞的走在最后,还说要去宫外散散心。对此,萧景睿和言豫津有些担心,可看着梅长苏不容置喙的浅淡微笑,还是听话的走了。于是,他们就错过了梅长苏走到角落,被一只大手拽进去的那一幕。

那是个非常幽静的角落,明明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里头却另有一方天地。萧景琰拉着梅长苏,穿过潮湿狭窄的假山小道,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内。

梅长苏眉心微凝,勉力压制住自己的僵硬,无视在旁边飘来飘去,非常好奇看着自己的姑姑林乐瑶,故作不知的叹气:“殿下找我何事?”

萧景琰审视的看着他,又瞥了言一脸兴味的林乐瑶,悠悠道:“你真的看不见?”话音刚落,林乐瑶就冲着梅长苏飘了过去,大有一穿而过的架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贴的很近时,梅长苏再忍不住的动了。他纵身一跃,在萧景琰看来,那身影简直是动若脱兔,完全不负一盟之主的崇高武林地位,就是眼睛瞪得滚圆,活像受惊的猫,不似之前运筹帷幄时冷静自持,倒是可爱极了,令萧景琰扶着山壁忍俊不禁:“哈哈哈!”

“殿下!”梅长苏气得眉毛挑了起来:“怕鬼很好笑吗?”

宸妃林乐瑶停了下来,原地捋了捋自己的长发,露出一个并不婉约端庄,反而英姿飒爽的笑:“庭生之事,谢过苏先生。”

“娘娘说笑。”默默后退了几步,梅长苏还礼:“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殿下想救庭生,我自会出手。”

林乐瑶又笑了起来:“景禹长得就那么像我?上次在迎凤楼,你一眼就认了出来。”

为了不让姑姑和竹马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心,梅长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娘娘长得更像林帅。”

这话没毛病,兄妹俩是有些像。萧景琰消了疑心,林乐瑶反倒是微笑着问:“为了给赤焰军翻案,你必不能用原名,化名姓了梅,倒是与我林家有缘。”

“娘娘所言甚是。”梅长苏演技极佳,脸上露出真切的悲色:“这本是少帅为自己起的化名,临终前我在他身边,他明明疼的要死,还笑着说林帅曾化名梅石楠行走江湖,他为了想自己的化名想了很久,这回便宜我了,一定要用这个名字为赤焰翻案,也为他出口恶气。”

萧景琰和林乐瑶的眼圈一块红了:“小殊的尸骨…”

蔺晨早就说了,我拔毒后活不了多久,飞蓬也说了,除非我放弃赤焰冤屈,随他潜心修行,否则过不了那道坎,迟早会死。梅长苏心里默默念着,再是发疼也没有出声,低下头做不忍状:“梅岭,所有尸骨都一把火烧了。”不相认,他们就不会在重新得到后失去,对谁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一拳砸在山壁上,林乐瑶脸上再无笑容。沉寂了好一会儿,林乐瑶叹道:“既如此,不要负了你现在的名字。”

“娘娘放心。”梅长苏抬起头,眼角也有些湿红。他看向萧景琰,岔开了话题:“殿下带我到此,是想问这两天的计划,还是…飞流的事情?”

萧景琰实话实说:“都有,先生能说多少,就说多少吧。”他很是理解:“你那小护卫雪妖之事,想必是不能随便对外说的。但为了我养的那只幼魔,我还是得问问。”

“殿下请放心,我会管好飞流的。”梅长苏承诺道:“我赤焰军七万条生命的血气怨气,所凝聚的魔物,麻烦殿下养着了。”运气微微一顿,他又浅浅一笑:“庭生之事,两日后自见分晓。”

萧景琰凝视梅长苏:“百里奇的身手,我观察得很仔细,过刚易折的确是他的毛病不假,不过要让三个稚子击倒他,这难度无疑太大。”他看着梅长苏丝毫不变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但我确实相信先生,此事便交给先生了。”此百里奇只怕非彼百里奇了。

景琰猜到了,该说静姨和姑姑这些年把他教得不错,比以前聪明了很多。梅长苏暗叹一声,应道:“是,殿下且等好消息吧。”

萧景琰带着梅长苏,从另外一个地方走,很快就一前一后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可走在路上的时候,梅长苏还在想萧景琰最后那句话:“苏先生对小殊很熟悉啊,说起来还真是巧,难道是因为你们都怕鬼吗?”

咳,想到为什么会怕鬼,梅长苏耳根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记忆里,他和萧景琰第一次见面,其实算不上多好,当时自己才一点点大,被母亲晋阳公主带到宫中小住。恰逢宫里传言闹鬼,晚上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年纪小块头不大,在被褥里塞了枕头装作熟睡,偷偷溜出殿内。

萧景琰比自己大两岁,晚上惦记自己,就过来看,结果抓自己抓了个正着。不过,自己还是比他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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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鬼界,林府

萧景禹带着自己的正妃与侧妃过来时,又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看着人徘徊在林府门外,他不自觉就想到了前不久来此的重楼,脚步不禁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位客人就回过头。

“这位姐姐好漂亮啊。”看清长相,萧景禹的王妃、侧妃呼吸都是一滞,即使同为女子,她们也被来人吸引了。只见此女眉目如画、亦嗔亦笑,端的是绝色佳人。

似乎听见了这具赞誉,女子嘴角微扬:“两位小妹妹长得也很好。”她伸出手,两枚坠子被塞了过去:“作为长辈,见面礼。”说着,她看向萧景禹,歪歪头笑了起来:“这个给你。”

看着手中的宝剑,萧景禹躬身行了个大礼:“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

“也该出来了。”女子微微一笑:“哦,门开了。”

萧景禹和两女抬眼望去,就见林府的大门无风自开,林燮的声音传了过来:“瑶姬,你来得没我想的快。”

“我倒是想来早一点儿呢。”瑶姬将飘散的发丝别至耳后,大步走上前去,直截了当的告状:“可那么多公务,不处理完的话,重楼的魔将就抱着我的大腿哭,不让走。”她斜睨了正在摸鼻子的重楼一眼,对着林燮笑靥如花:“算了,不说这个,兄长不给我介绍一下嫂嫂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燮哭笑不得,拉着妻子萧溱潆的手,给妹妹介绍了一番。瑶姬笑得越发灿烂,对林燮没有恢复真容毫不介意,相处倒也融洽。末了,听林燮谈起此番转世的经历,她眸色变得森冷了几分。

“也就是说,我还有两个侄儿在外头?一个是林殊,一个是赤焰。”瑶姬故意对重楼挑了挑眉毛:“重楼大侄子,你老了,要失宠啦。”

重楼扯了扯嘴角,对瑶姬拱手赔礼:“我知错,好不好。”

“哼。”瑶姬终于消了气:“你找到飞蓬没有?”见重楼神情一暗,她眉宇间露出几缕嫌弃:“这么久了,你拿不下飞蓬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找都找不到?要你何用!”话虽如此,瑶姬眼中也露出几分忧色:“兄长,你转世是飞蓬一手安排,飞蓬有没有可能也跟着转世了?”

林燮叹了口气:“飞蓬何等实力,他想隐藏,注定没人能找到。鬼王已查了生死簿,也是毫无异样。不过,这好歹证明一点,飞蓬现在肯定好端端的。”

“罢了,反正这是重楼你的事情,我就不瞎操心了。”瑶姬莲步轻挪,握住萧溱潆的手:“嫂子领着我转转如何?”晋阳公主收获了一个新妹妹,正在兴头上,自是不会拒绝。萧景禹和他的正妃、侧妃也都是聪明人,找了个借口跟了过去。

正厅之中,林燮和重楼父子面面相觑。半晌,林燮干咳一声:“你现在打算如何?”

“既然瑶姬把公务处理完了,我就再无后顾之忧。”重楼缓声道:“我打算回去,继续找飞蓬。顺便,也等着萧景琰登基,到时候赤焰就能放心随我来地府。”见林燮点头,他又道:“林殊的画像,你画一幅吧,我也帮着找。萧景琰和赤焰要是知道他还活着,想来会很高兴。”

林燮眸色一闪,摇头道:“不,你别告诉他们。”重楼微微一怔,林燮叹了口气:“小殊的性子我了解,他没死,还蛰伏多年无声无息,想必是在为翻案做准备。”

“要是让景琰知道,他很难沉得住气,还容易打乱小殊的计划。”林燮想了想,做出了决定:“你就当不知道此事,至于我的身份和地府的情况,也莫要和景琰说。”曾经是兽族首领,语重心长的叮咛道:“死人不能干扰活人的领域,这是地府的规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父亲永远比自己更深沉。重楼心里嘀咕了一句,但终是颔首默认了。当他回到靖王府,却是惊讶的发觉,萧景琰脸色黑得仿佛能滴墨汁,而地上一堆碎瓷片。当然,最让他震惊的,还是站在萧景琰对面一身素衣、神色从容之人。虽说气质迥然不同,可那张脸明明就是飞蓬。

“殿下气消了吗?”梅长苏冷眼看着竹马砸东西,心里的怒气和担忧一点点消弭下去。

萧景琰抬起头,怒道:“霓凰为了不受辱,横剑自刎受了重伤,先生就一点儿都不生气?”

“我该生气什么?”梅长苏反问了一句:“是谁之前还告诉苏某,郡主没通知你我,想来便是胸有成竹,不需要担心的?”

萧景琰怒气一滞,扣着桌案边沿的手指更加用力。梅长苏看着他泛白的骨节,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握了上去:“殿下勿忧,郡主兵行险着,换陛下对她心怀愧疚,这笔买卖其实还算划算。再者,司马雷被郡主挣扎之间给废了,司马家和太子必生间隙,想来也是郡主刻意为之。”

“不过,这些和殿下无关,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准备亲自上门问好。”想到那个被自己视为妹妹的女子,正因为这场苦肉计倒在床上,还伤了脖子,梅长苏眉眼也冷了下来:“反正,你们幼年情谊摆在那里,不会有人怀疑的。”

萧景琰一团乱麻的心终于落定:“先生之意,是让我明目张胆的动手,给霓凰出口气?”

“对。”梅长苏唇角微勾:“现在,陛下的处置还没下来,殿下又素来意气为重,大怒之下跑去揍太子一顿,砸了越贵妃昭仁宫的牌匾,一点儿都不为过。”他微笑道:“当然,事后要委屈殿下一阵子了。”

萧景琰深深看了梅长苏一眼:“能给霓凰出口恶气,还能给父皇留个我意气用事,但确实重义气的可堪用印象,我哪里委屈了?只是,这等宫闱秘事,按理说,可不是我一个不受宠,还不在场的皇子能知道的。”

“没错。”梅长苏淡淡说道:“所以比起殿下,圣上会更怒把消息透露给您的誉王殿下。”他捋了捋袖口,淡淡道:“时候不早,苏某也该回雪庐了,回去等谢弼上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明白过来:“先生是打算通过谢弼,引着誉王将此事告诉我吗?”

“准确来说,是誉王通过殿下,卖个好给郡主。”梅长苏悠悠道:“殿下自己想想,要是你并不知道此事,被誉王殿下告知,会不会对他有几分感谢?而霓凰郡主,又会不会记誉王一个人情?”留下此言,梅长苏唤来飞流,在飞流半生不熟的幻术下,两人平安无事回了雪庐。

旁观了全部,重楼眸色连闪,悄悄跟在梅长苏身后,也到了雪庐。瞧着梅长苏咳嗽不已,他眉头皱起,在咳出血的那一霎,实在是没忍住,输了一道灵气过去。结果,梅长苏的脸色好了一瞬,却又迅速白了下来,还咳的比之前更狠。

这非同寻常的一幕,把重楼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现出身影,顺手把飞流变回原形丢到一边,亲自给梅长苏递上了手帕:“你没事吧?”

梅长苏表情僵硬的看着重楼,一只手按住在被褥上蹦跶着叫“魔”的飞流,在心里使劲呐喊:“飞蓬、飞蓬、飞蓬!”

见他如此,重楼也有点儿尴尬,向后退了一步:“我来找飞蓬。”他还不至于,分不出转世和分魂的区别:“你这么咳嗽,我怕飞蓬会因为共感而难受。”

知道飞蓬和重楼的纠葛,见重楼能分清楚,梅长苏松了口气,手指一勾将飞流护在手心里:“有劳魔尊挂念。”他接过手帕,轻声解释道:“没有共感,飞蓬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

说着,梅长苏又干咳了起来:“咳咳!”他用手帕捂住嘴唇,脸色越发苍白:“我插手朝代更替,除了飞蓬,无法接受任何种族的力量,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让君见笑了。”

重楼抿抿唇,心里有些着急:“那飞蓬什么时候会醒?”

“我不知道。”梅长苏苦笑:“他上一次醒,还是被赤焰的气息惊醒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楼脸色更糟糕了,他按了按额角,努力保持了冷静:“没有共感,你怎么认出我的?”

“飞蓬给我看过一部分记忆,嗯,我也给飞蓬看过。”事到如今,梅长苏已料定赤焰修魔和重楼脱不了干系,未免暴露身份,他对重楼自是有所保留。

重楼看了梅长苏一眼,手中红芒大作。熟悉的战意、熟悉的魔气,令梅长苏身子一晃,就见一道蓝光透体而出。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了重楼的笑声:“果然,还是这种方法最快。”得,你的方法,就是用战意刺激飞蓬?毫无情趣,就知道打架,也难怪这么多年都修不成正果了。

【梅长苏:这么多年还是光棍,本少帅实名嘲笑你们的拖延症!

PS:有了静姨的药丸子,霓凰表示她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玩得非常开心,要是能把自家心上人当鱼钓出来,就更好了。所以,接下来你们懂的,聂铎和卫峥即将上线。】

第11章、相守

“好久不见!”重楼喟叹一声,上前一把拥住了飞蓬:“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这等真情流露之状,让飞蓬微微一怔。他心头发软,就着这个姿势,拍了拍重楼的后背:“你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知道了?”重楼闷声说道:“知道陷害你的人是羲和与共工,知道共工陷害你的原因是你救了我父神,知道你用自己救世的功德抵消父神的孽业,给了他一个除了结局都很好的人生,却害得自己的转世无端遭罪,好好的命格变得不得善终?”

飞蓬哑口无言,伸手推了推重楼:“蚩尤前辈复活,我以为你会很开心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开心过了。”重楼松开手臂,转而攥住飞蓬的手十指相扣,很认真的说道:“飞蓬,现在你我没有了敌对的立场,也没有了不得擅离的职责,我带你去六界玩个痛快,怎么样?”

飞蓬嘴角微微一扬:“好,等梅长苏此生结束。”

“好吧,两三年,我能等。”重楼扫了梅长苏一眼:“你分魂的身体,很糟糕,还自己不爱惜。”

飞蓬摇了摇头:“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像是你我当年在战场上一样。”他转移了话题:“对了,蚩尤前辈现在应该回地府了,他此生转世如何,结局是怎么个不好法?”

并不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重楼直言不讳:“他转世成了赤焰主帅林燮。”

飞蓬愣住,林燮……不,梅长苏还是林殊的时候,自己就在林殊的身体内沉睡,林殊本就是自己的魂魄,换而言之……等于他叫了重楼的父亲无数次爹?飞蓬的脸不自觉红了,急急忙忙就想换个话题:“那此番神魔大战,双方损失如何?”

“都在承受的范围之内,我是想了结因果,不是想自找死路引出天帝。”重楼不以为意:“也就神族战士不善战,开始损失大了点儿。”

重楼的嘴角勾起:“后来九天出关就好多了,她训练的神族战士虽不能和你教出来的精锐相比,亦是勉强能看了。”他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即便到最后,依旧被我逼得不得不和谈。当然,我只是逼着她提前把长老团解决掉了而已。可就算我不动手,她战后也是要清算的。”

飞蓬莞尔,眉宇间不复神魔之井时的疲惫,尽是真切的轻松释然:“好,你厉害行了不?”他将手从重楼掌中抽出,伸手把梅长苏抬到床上,拿被子给他盖上,坐到了床边:“重楼,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不能离开太远。”

“那是因为你离开了,梅长苏的魂魄没有本源,就会溃散。”重楼摇头:“给他一颗固魂果,短时间肯定没问题,我总不好一直留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重楼手中光芒一闪,一颗青绿色果实便飘入梅长苏嘴里:“飞蓬,你给他留个字条,就和我走吧。这缕魂魄你既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魂魄就得想办法补回来才行,”

“你猜到了?”飞蓬不禁笑了起来:“你是第一个猜到的,而且是见面就猜到。梅长苏自己想不通,知道他和我关系的人,飞流不说,蔺晨也以为我会坐视梅长苏身死魂归,他想救却没办法救。”

重楼跟着笑了:“人间七情六欲凝于那缕魂魄之中,又生了自己鲜明的感情,你与其收回来费劲剔除影响,还不如不要。”

“确实。”飞蓬赞同的点点头:“对了,重楼,你现在住在哪里?”

重楼瞥了一眼昏睡的梅长苏,才道:“靖王府。我收了个徒弟,是赤焰七万条命的血气怨气所化,你应该见过了。”

飞蓬脸色古怪起来:“看来,还真是缘分天定。”梅长苏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对竹马抱有什么样的感情:“赤焰的资质不错,好好培养不见得比溪风差。尤其,他还有一点点蚩尤前辈的血脉,对吧?”在知道林燮是蚩尤转世后,很容易推断出来。

“正是此理。”重楼扬了扬嘴角:“自战后,我再未回过魔界。父神复活,我就更不用回去了。”

飞蓬微微一震:“你要卸任?”

“因果讨回,魔尊之位我坐的也够久,何必恋栈?”重楼反问了一句,见飞蓬无言以对,又笑了起来:“夕瑶的魂魄,我救下来了,已经交给九天蕴养,你不需要担心。至于我…以后,就留在你身边,我们没事比比武、喝喝酒,不是很好吗?”哪怕飞蓬不开窍,也无所谓了。

飞蓬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洒脱,魔尊之位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摇着头,最后瞧了梅长苏一眼,才抬眸道:“我们走吧。”神力于周身流动,一瞬便由虚转实:“先去看房子,我和梅长苏长得太像,不太好留在靖王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重楼也明白过来,拍了一下自己见到飞蓬后就一直激动的脑袋:“差点忘了这个,我们走。”他稍微做了点掩饰,红发赤眸化为黑发黑眸,连气势都收敛了不少。

一起从窗户飞出去,站在一片屋檐上,飞蓬眨了眨眼睛:“等等,重楼,你在此地有户籍吗?”

“……”重楼神情越发尴尬:“我忘了。”

飞蓬叹气:“看来,我们还是得去找萧景琰一趟。”

靖王府

“苏先生?”被半夜叫起来,萧景琰揉了揉眼睛,在看清楚的时候表情微变:“不,你不是。”他瞧向重楼:“这位是?”

重楼淡淡道:“飞蓬,我的好友。梅长苏,是他一缕魂魄所化,并不是同一人,人间之事和吾等无关。”

“这位飞蓬先生,并不像魔。”萧景琰执意要问个清楚,顺便伸手意图按住在一边扑腾翅膀的赤焰。

飞蓬微微一笑:“我本是神。”他伸手揉了揉赤焰的羽毛,发现掌下的海东青微微战栗,毛都炸了时,眸中露出几分笑意来:“还挺敏锐的。”

他身为神魔之井守将,手染无数妖魔的鲜血,这小家伙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这个表现:“不愧是重楼的徒弟,喏,见面礼。”飞蓬取出一颗妖丹,塞在了赤焰嘴里,回头对重楼笑道:“我记得,这好像还是你魔界一位顶尖魔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楼眉毛挑起:“对,是大鹏妖成魔,仗着自己实力强,不顾本座禁令,跑到神魔之井,还以为自己速度快打不过也能跑。”结果,成了飞蓬剑下亡魂。

“你的属下,你的徒弟,也算物归原主了。”飞蓬莞尔一笑,又对萧景琰说道:“我和重楼想买一座庄园,暂时留在大梁,却没有户籍。”

萧景琰心领神会:“我会让人办好的,在此之前,两位可以暂住我在外面的别院。”他一边命人去唤列战英,一边关切的问道:“苏先生还好吗?”

“已经睡了。”飞蓬叹了口气:“他身体不太好,不过好在你这位主君脑子还算利索,平时还不算特别辛苦。至少,比当年对付璇玑的时候轻松。”

萧景琰松了口气:“我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行了,我们走吧。”重楼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人来了。”话音刚落,列战英的敲门声就传了过来。重楼和飞蓬当晚便搬入了别院,萧景琰则没过几天就迎来了誉王递来的消息。而后,一切发展都很顺利。

在得知萧景琰把太子暴揍一顿,还拆了越贵妃的牌匾,最后主动去殿前罚跪后,梅长苏站在雪庐里,含笑折下了一只梅花。

原本以梁帝的脾气,定会大事化小,罚越贵妃保太子。可在出了这事儿后,太子的名声差不多毁了,而他再是怒靖王,也会更怒躲在靖王身后的誉王。相比靖王为曾经好友一怒冲冠的直率热血,誉王暗地里放冷箭的借刀杀人之举,更不讨喜。

【梅长苏:景琰这么可爱,更衬托出了太子和誉王的混账啊!】

第12章、乔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不其然,听来访的萧景睿、言豫津和谢弼神色或慨叹或愤懑的提起霓凰之事,听他们说萧景琰被罚闭门读书,梅长苏眉宇间闪过一缕笑意。不过,这个笑容只是一闪而逝,他温声的安慰了谢弼几句,等几人离开,才浅笑唤道:“殿下。”

“闭门读书”的萧景琰,从窗外跳了进来:“先生的气色又好了一些。”

梅长苏不禁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罢了。”

“先生,喜事过后,麻烦很快就来了。”萧景琰瞧了一眼外面,低声问道:“你有准备吗?”

梅长苏点了点头,眼神向着萧景琰跃进来的窗子,语气带起几分笑意:“飞流,去吧。”

萧景琰看了过去,后背顿时出了冷汗。原来,窗棂上正覆着一块儿冰雪,乍一看不怎么起眼,要不是现在正融化成水滴流出去,他都看不出来。

“飞流很聪明的。”梅长苏的眸色很是温柔:“从雪化水再化冰,瞧他藏得多好!”

萧景琰心里为上门的刺客默哀了一下,又问道:“看来,谢玉以为霓凰郡主脱险之事,是先生指点的誉王,倒是没怀疑上我。”他蹙起眉头:“今日之后,先生还是莫要留在谢府了。”

“殿下放心,房子已经找好了。”梅长苏嘴角一勾,语气清淡而冷静:“倒是殿下你,这个时候不在府里,来找苏某想必又有要事?”

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听见此言,萧景琰还是莫名的有点儿心虚:“咳,先生果是明察秋毫,夏冬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若为此事而来,大可不必。”梅长苏缓缓颔首:“说来也巧,那位悬镜使不久前才从我这里离开,她特地避开景睿与豫津,来找我时,和飞流交了手。”

萧景琰眸色一闪:“是为了郡主的招亲?还是为了先生进京后,太子、誉王矛盾的日益激化?”

“两者皆有。”梅长苏叹了口气:“但更多是为了郡主对苏某的优待。”

萧景琰微微一怔,实话实说道:“郡主对先生确实和常人不一样。”

梅长苏深深看了萧景琰一眼,将对夏冬的说辞再度说了一遍。

结果,直到飞流回来,知道霓凰另有心上人的萧景琰都沉默着一言不发。见状,梅长苏心里颇为无奈:“殿下!”

“我没事。”萧景琰垂下眸子:“少时婚约本就无关情爱,我明白的。”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只是在想,小殊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还能什么心情,一开始是懵,后来是惘,最后是释然。虽说,我变得越来越不是林殊,可我的小女孩能得到幸福,聂铎又知根知底,他们俩都能幸福,总归是好事。

梅长苏浅浅的笑了一下:“少帅会欣慰的。”

“那个人是谁?”萧景琰冷不丁的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是让萧景琰知道,自己派赤焰旧部去帮霓凰,结果聂铎反而喜欢上霓凰……哦,换而言之就是聂铎撬了林殊的墙角,绝对会炸吧?想到这里,梅长苏笑容微微一顿,机智的转移话题:“等人来了,定让殿下一见,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夏冬之事。”

念及夏冬提起萧景琰时,明明敌对也还是忍不住流露的赞意,梅长苏眼中掠过笑意,而后缓声说道:“虽有誉王顶在前面,碍了圣上的眼,但殿下还不能太高调。这庆国公柏业和侵地案,殿下莫要着急去查,更莫要意气用事的上书,以免破坏了大好局势。”

太子名声扫地,几乎已不足为虑。按理说,接下来不该对付誉王吗?萧景琰不解的蹙起眉头,与梅长苏平淡的表情对视。良久,他还是点了点头:“好,便听先生之言,我等着先生出招。”

又过了几日,“枯井藏尸”案被被几个贵公子无意中翻出,连带牵出了一本要命的名册。得知太子、誉王两方皆有人牵扯在内,又以太子更为焦虑的消息时,萧景琰若有所思,梅长苏这是嫌事情还不够乱,又添了一把火,还是……

他忽然出声,问带来消息的海东青:“你说,他是单纯要给自己的帮众出气,还是尚有后招?”

“我怎么知道!”赤焰扇了扇翅膀:“这是你们聪明人的游戏,别问我一个魔,我们魔只要会打架就行了,才不要这么费脑子呢!”

萧景琰嘴角抽搐:“你确定?实力再强,没脑子都容易被耍的团团转吧!”

正翻墙进来的重楼:“……”他一个停顿,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跟在重楼后面,想到重楼小时候蠢萌蠢萌,明明实力伯仲之间,偏偏经常被自己耍的飞蓬:“噗!”

重楼面色如常的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赤焰,你收拾一下,跟我去地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赤焰一脸懵。

重楼冷冷道:“魔可以蠢,实力必须要强。这话是我说得不假,但我没告诉你,魔就能不动脑子!”他伸手直接按住赤焰的鸟脖子,将之拎了起来:“我找到蚩尤父神了,你体内血脉来自于他,我会请父神好好教你。”

“等等,师父!”赤焰不甘心的挣扎着:“你才是我师父,为什么要让师公来教?”

重楼面不改色:“我不会教徒弟,而父神有经验。”林殊被教的很好,否则也不会更多是他耍萧景琰,而萧景琰过去这么多年,还对林殊这个竹马念念不忘。

飞蓬忍俊不禁的对无言的萧景琰微微颔首,温声道:“别担心,我们就是带赤焰去一趟地府,他的血脉来自于蚩尤前辈,见见正主自是好事。”

想到林殊记忆里的某只狼,飞蓬状若无意的说道:“对了,重楼提起过你家还有只老狼,要是想祂活得久点,便也交给我们吧。”

让梅长苏见一面,便也带到地府去修炼。这样,梅长苏的身份,只要蒙挚不说漏嘴,应该就不会再有谁能认出来了。

送走了重楼和飞蓬,府内也没了闹腾的赤焰和佛牙,萧景琰难得觉得寂寞。他来到书房里,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西窗旁。抬眼瞧见挂在窗旁墙上的朱红铁弓,萧景琰下意识伸出了手。

等将弓取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小殊啊小殊,你在地府看见佛牙,一定很开心吧?不知道,有没有想我。”活人不得打探死者之事,这是重楼从前便告诉过自己和赤焰的道理。所以,即使他再想知道那些熟悉的人们过得如何,也还是没有开口。

好在,萧景琰这份落寞没持续多久。因为京城下了一场断断续续、扯絮撕棉似的雪。梅长苏在雪中悄悄乔迁了新居,并没有刻意通知任何一个人,可没几天该知道的人还是全都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来的时候正是碰巧,萧景琰藏在一边,清清楚楚的听见,梅长苏是如何忽悠誉王的。誉王离开后,他才现了身,倒也打断了梅长苏和飞流关于“毒蛇”的笑闹。

“先生真是风趣。”萧景琰的语气尤带几分笑意:“毒蛇,这比喻很是贴切啊。就是不知道,在下在先生这里,是不是也有外号。”

这才发觉萧景琰无声无息来了,而飞流居然没提前发现,梅长苏一手拉住瞪大眼睛的飞流,一边努力的平复被吓了一跳的心,微笑着回道:“殿下说笑了,我该说句恭喜,殿下的武功更强了一些。”

希望飞蓬快点儿回来,我得请他布个阵法,杜绝被景琰悄无声息摸近的可能,免得不小心自爆了身份。心里这么想着,在萧景琰笑着将此事带过,反而关心起他最近的身体情况后,梅长苏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作话:飞蓬帮梅长苏捂好了马甲哈哈,但萧景琰的神出鬼没,还是让宗主有了危机感。咳,题外话,后面的靖苏独处估摸会越来越多。】

第13章、交心

“咳咳。”和萧景琰闲聊了一会儿,梅长苏又咳嗽了起来。

萧景琰看在眼里,不禁叹了口气。他从梅长苏手中取下已不算太热的手炉,一双手掌握住了梅长苏的手。

梅长苏微微一怔,下意识就想抽出来:“殿下…”

“先生为我尽心尽力,还不许我也为先生尽尽心吗?”萧景琰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了,这样不耽搁先生说话,还能让先生热乎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等梅长苏再扯东扯西,他再次把话题扭了回去:“先生和誉王适才所说,在下都听见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我要给誉王一些好脸色,让他产生我支持他的错觉?”

梅长苏的眼眸垂着,看着他和萧景琰交握的双手出了神。听见此言,他倒是回过神来,莞尔一笑道:“殿下多虑了。”

萧景琰心领神会,迅速改口道:“哦错了,是表面上维持原样,对他看似不理不睬,但在他叫住我时,不再像平时那样,表现的冷漠甚至不耐,对吗?”

“是的。”景琰还挺聪明,一点就通,梅长苏很是满意,不用他多费口舌了:“年礼不妨比往年稍微用心点儿。”

萧景琰愣了一下,终于露出几分难色:“这要如何用心?”

“殿下不知?”梅长苏很是不解:“王妃早逝,可府内不是有位侧妃吗?”

萧景琰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自己府上确实有这么个人来:“只是摆设罢了。”他蹙起了眉头:“为了表示我一心战场、无心家事,我将她拘在院里,从来没去看过。左右,是太子当年初封,趁机塞过来的。”

梅长苏眼中明明灭灭,忽然有点儿苦笑不得:“那殿下这些年征战在外,年礼是何人负责?”

萧景琰难得有点儿尴尬:“赤焰。”

“什么?”梅长苏整个人都不好了:“赤焰能管好这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很肯定的点头:“能啊,他师父教他的。说是送节礼有讲究,人间有,魔界也有,要他学着。”

魔尊重楼?梅长苏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抽了抽,最后无力扶额,喃喃自语道:“那是两回事。”重楼身为魔尊,哪里是对外送礼,明明是赐予手下,也难怪没人觉得萧景琰有人脉。

毕竟,魔尊赐予属下,那是典型的强者给好的,弱者就给差的。赤焰要是有学有样,真有人查靖王府每年送出去的是什么,也绝对是中规中矩,完全挑不出毛病,绝无有拉拢人的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梅长苏担下了这个重任:“也罢,到时候还是我去殿下府里一趟吧,请殿下莫怪。”

“那就有劳先生了。”萧景琰自是千肯万肯,心里头大大的松了口气:“天色已晚,先生要用膳了吗?”

梅长苏笑着颔首,客气了一句:“府内膳食清苦,殿下有兴趣吗?”

出乎意料的是,萧景琰倒真的另有打算:“先生病体沉疴,平日里用什么,我确实有必要了解一二。”他笑容很是坦然:“免得先生哪一天去我府上,我都不知道该为先生准备什么。”

这下子,梅长苏是没办法送客了。他想了想,先唤回了在外面飞着玩的飞流:“飞流,吃饭了!”

“不吃!”让萧景琰惊讶的是,对梅长苏言听计从的飞流,竟没回来。

倒是梅长苏,似乎是明白什么,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轻声对萧景琰解释:“飞流那孩子,不太会收拾东西。这不,庭生送他的礼物找不到了,正急匆匆的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着,他对外唤道:“飞流啊,丢了就丢了吧,饭还是要吃的。庭生明天又不一定会问你这只小鹰,就算他问,你也不用真的告诉他弄丢了啊?忘了蔺晨哥哥是怎么教你的吗?不会说谎的小孩不是好小孩……”

飞流恼羞成怒:“还不会!”

“还没学会啊?”在萧景琰讶异的目光下,梅长苏忍着笑,看似柔声安慰,实则带坏小孩:“没关系,慢慢学嘛。我们飞流最聪明了,那么难的武功都学的会,怎么可能学不会撒谎。放心,如果蔺晨哥哥嘲笑你的话,苏哥哥帮你打他。”

半晌后,飞流板起了脸,从窗户飞了进来。萧景琰在他的怒视下,讪讪一笑,松开了还与梅长苏交握的手,指着桌子上的饭菜,意图转移这一根筋小雪妖的注意力:“飞流啊,你看,你苏哥哥专门给你买的三黄鸡,赶快来吃饭。”

梅长苏忍俊不禁,把两只鸡腿拆了下来,才拦住险些想动手的飞流:“来,先吃两个鸡腿。要不这样吧,明天你也带一件礼物送给庭生,不就扯平了吗?”

萧景琰看着梅长苏照顾飞流,以至于完全没招呼自己,反而觉得这样子真实多了。就在飞流嘴里叼着鸡腿,眼睛一亮问梅长苏的时候,他已把桌面上的饭菜,都用内力给加热了一下,并且先给梅长苏舀了一碗汤:“先生,别光顾着说了。”

劝得飞流决定送出金丝背心,梅长苏回过头,才发觉自己面前多了汤碗,而空碗里也多了一些菜,赶紧道:“多谢殿下。”

“先生多礼了。”萧景琰摇摇头:“不知道你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我就各自夹了一点儿。”他用筷子戳了戳,语气带上了几分怀念的笑意:“不能吃的,你夹出来给飞流吧,他半大的小少年,胃口肯定很好。”

梅长苏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带起几分异样:“殿下思虑可真周全!”

萧景琰听了出来,不解的看着他,梅长苏和他对视着,莫名就红了耳根子:“咳。”他垂下头,把菜夹出了一半,塞在飞流的碗里:“你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哥哥!”飞流为梅长苏夹了几筷子菜,都是梅长苏留下来的那种:“也吃。”

萧景琰若有所思的记了下来,顺带还问了一句:“先生刚才想到什么了?”

梅长苏故作平静:“军营里大锅饭,抢食这事儿,几乎天天发生,偶尔抢错了,可没办法再塞回去。”

是呀,他和小殊一直都和大家一样,所以抢起来也挺凶的。有时候不小心夹错了,小殊就会偷偷把他不喜欢吃的,一股脑挑出来,都塞自己碗里。说是自己胃口比他好,怕自己吃不饱。

当然,这事儿不可能万无一失,有一次就被林帅发现了。当着林帅的面,小殊不敢再给自己使眼色,只能在桌子下面轻轻踩自己的脚。然后,自己就非常哥们的帮他背了锅,说是自己怕抢不过,让他帮忙的。

可惜,林帅没那么好骗,最后倒霉的还是小殊自己。想到林帅把他最不喜欢吃的菜,堆了一整碗逼着小殊吃。萧景琰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小殊当时那如丧考妣的表情,虽然是可怜了点,但真的特别好笑,全营的人都快笑趴下了。

“先生适才,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吃完饭,萧景琰放下筷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梅长苏的眼神飘了飘,才答道:“想必,是一件事。”他下意识捻动衣角,头也不抬的嘟囔了一句:“你不挑食。”

“小殊却非常挑食。”瞧着梅长苏攥着衣角的手,萧景琰轻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这是爱好,没必要剥夺。”

要是父帅也和景琰一样,能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梅长苏心里怨念了一句,抬起头时不自觉的僵了一下,险些就本能的移开手指。好在,他端住了,继续镇定自若的捻动衣角,强行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明日,我带飞流去看望庭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正门走。”萧景琰微微颔首:“飞流对庭生本就有教导之谊,你又很宠飞流,为此专程上门拜见,不会让誉王起疑心。”

话音刚落,比他们俩更早吃好饭,已从床下拖出一只大藤箱,不仅翻出一件金丝背心,还真找回了庭生所送那只木雕小鹰的飞流,从床边站起了身。他神色冷漠的望了望窗口,继而看向梅长苏,清澈的眸子里投出询问的目光。

被无视的萧景琰无奈的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问道:“要抓活的吗?”

“不必了。”梅长苏神色柔和,轻轻拍了拍飞流的发顶:“去吧。”飞流纤秀而又结实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对萧景琰说道:“抓了也定不了罪,就不劳烦殿下了。您这张脸,还是别暴露在他们眼下的好。”

并没为自己有实力不被看见脸而争辩,萧景琰静静听着房顶上的异动声,鼻子稍微动了动。很快,他就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语气平静而谦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先生之意,我明白。”

梅长苏却是叹息了一声:“现在,以后,都委屈殿下了。”

萧景琰好武,并不适合困于一地。比起拿着朱笔批阅奏章,他更适合手握利刃,搏杀于战场。可要想坐上那个位置,景琰便不得不为之改变自己。现在,只是第一步罢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极力让自己去做不得不做的阴暗之事,只为了能保住景琰那颗保家卫国的热血之心,而不是令其在阴谋诡计中,渐渐冷却了自己。

“有舍有得。”萧景琰凝视梅长苏,透彻了那份坚定与自责:“先生,不必多想。”

第14章、定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送萧景琰离去,梅长苏在室内发了好一会儿呆。就连上床歇息,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苏哥哥,别难过。”飞流坐在床边,将脸颊贴在床褥上。

梅长苏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飞流的头:“没事,我没难过。”

飞流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透露出几分疑惑来:“可是,苏哥哥不开心。”

“是有些不开心。”梅长苏轻声道:“但并不是难过。”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笑,而这笑里,又带着几分苦:“我以为,我需要逼他,他才能为了夺嫡做出些改变。”

这改变,是当年的林殊和萧景琰都不会喜欢的,可景琰远比自己想的冷静理智,明显是早已有所准备的样子。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景琰这些年过得,远没自己查到的平静,暗地里只怕明枪暗箭无数。

“飞流。”梅长苏忽然笑了一下:“去抓一只鸽子来。”他捏了捏飞流的脸:“我要好好取笑你蔺晨哥哥一顿。”除了璇玑公主之事,景琰的经历毫无缺漏,琅琊阁亦什么都没查出来,他这少阁主,大概是需要点嘲笑,来鼓鼓劲、提提神了。

次日早起,梅长苏因为对萧景琰相当熟悉,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在室内焚香调琴,耽搁了一阵,约摸估计对方已经出完早操,处理过例行军务后,才吩咐门外备轿,向飞流招呼了一声“走了。”

他们从前门走,绕了不少路,方看见靖王府简朴而又不失威严的大门。为了不留下话柄,梅长苏命人递了拜帖,静候片刻后,才被一个军尉模样的人出来引进去。

因与梅长苏“不熟”,萧景琰自是不可能亲自出迎,而是在虎影堂前等候。因为拜帖上有写探望庭生的话语,所以那孩子也被叫来站在了一旁。他穿了一身柔软保暖、洁净合身的棉衣,看见梅长苏和飞流出现,不禁抿嘴轻笑了起来,倒是有了点儿祁王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庭生并未着急,而是一直安静地站着,等靖王把大门关上,才在点头示意下迈前一步拜倒:“庭生见过先生,飞流哥哥。”

飞流虽是妖,但心理年龄很小,又被梅长苏和蔺晨当真正的孩子养在江左盟,自然就是最小的,所以被人喊哥哥的时候总是很高兴。他立即从怀里拿出了那件金丝背心,朝庭生手中一塞:“给你!”

庭生只觉得满手柔滑,抖开来看时,只认得是件背心,不认得是什么料子织成的。但因为是飞流所赠,他仍然十分高兴,展颜笑着道谢。

把梅长苏当做自己人,萧景琰虽知道水火不浸、可防兵刃砍刺的江湖至宝金丝衣,但想到庭生的真正身份,也就没有推辞。他只拧了眉头,对梅长苏道:“这份重礼,我代娘娘记下。”

“殿下客气。”梅长苏含笑:“孩子之间互赠而已,飞流不会在意的。”

萧景琰便没再客气什么,只抱拳请梅长苏进厅。

梅长苏才走进半步,脚下就下意识停了一瞬。他算定了靖王差不多已处理完军中事务才来,可虎影堂里面正齐齐整整地站着靖王手中最得用的班底,一大半是熟人,少有几个不认识的,也俱是目光坚毅、身形挺拔的军中豪士。见靖王进来,众人立即一齐抱拳行礼。

“殿下…”梅长苏眸中流泻出些许无奈。

萧景琰故作不知,嘴角却微微勾起。我可不是有功不赏的人,你国士之才,若功成便当即身退,岂非暴殄天物?不就是广寻名医,配上各种奇珍药材嘛,我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所以,带你亮个相,聪明人自会明白其中深意。

“这位是苏哲苏先生。”靖王简单地介绍道,想了想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一句,“是本王的朋友…日后大家互相关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将齐声应道:“是!”

梅长苏淡淡一笑,点头为礼。没有现在就跟手下宣布自己是谋士,景琰足够谨慎,哪怕信任自己属下,也不愿意留下任何话柄。

“战英,余下的事情你主持商议吧。”靖王对离他最近的一名将军下了指令,徐徐转身面向梅长苏,“这里正在议事,我陪苏先生到书房叙话好了。”梅长苏微微颔首,两人并肩从堂后穿出,踏上青砖主道。

半路上,梅长苏冷不丁的开口:“殿下,是诸位将军很好奇,才缠着你带我过来的吧?”呵,那些熟人是个多爱闹腾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嘛!显然是大家议事议到一半时,门外递贴请见,堂上众将好奇,想要看一看最近名声大振的苏哲是个什么模样。

“咳。”萧景琰面上一热:“接下来,劳烦先生了。”

梅长苏悠悠道:“也好,苏某自当尽力。”当年聂叔叔刚入赤焰军时,不也很受了自己和景琰一些排挤,直到他一连指挥打胜了几场硬仗后方才好些么?自己对景琰麾下大部分人都很熟悉,效仿一二并不难。

“小殊,你要活下去……”想起焦黑的火柱压在聂真叔叔那单薄的背上,而他只拼尽全力将自己推入雪坑,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只有期盼,没有仇恨,梅长苏的心就一阵发疼。

一生运筹帷幄、奇策百出、摧敌肝胆的赤焰智魂,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异常简单,他只想要林殊活下去,而活下去之后能做什么,并不强求。可是逝者不强求,生者却不能遗忘。

“先生不舒服么?”萧景琰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带着几分担忧:“你脸色很白。”

梅长苏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靖王扫过他苍白的脸,觉得此言毫无可信度,便招手从远处叫来了一个值守的兵士,吩咐道:“去搬个火盆,送到书房。”

兵士领命而去,梅长苏微笑道:“多谢。”

“书房一向不生火,是我疏忽了。”萧景琰的声音转而平静无波:“先生想到了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逝者已逝,我们要做的,是讨回公道。”

景琰,你知不知道你这话里,充满了强压的怨愤?梅长苏深吸一口气:“殿下,我能知道,你是如何安抚赤焰的吗?”以皇族之血饲之,以忠挚之心抚之,飞蓬说得含糊,但那句“没被魔物吸成人干,也挺难得”让他当时就头皮发麻,却没敢开口问。

萧景琰顿时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强行换了个话题:“景宁之事…”

知道萧景琰不想说,梅长苏侧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急于追问,倒是顺势答道:“关震不是已经到你麾下了吗?她此举倒是聪明之极,比起太子誉王,只有殿下您这里的军功,是可以凭实力挣的。”

“只不过……就算殿下你再关照,关震与公主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梅长苏叹道:“景宁已经十七岁,拖不了多少年了……”

萧景琰的目光稳稳地平视着前方:“过两天,我就会派关震去山北剿灭巨盗,一点点开始挣吧。他也是个痴情的拗性子,不到最后关头决不放弃。景宁遇上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听出竹马此语,只是感慨,并非问话,所以梅长苏没有回应。最后转了一个弯,书房已在眼前,火盆倒是提前送来了,只不过没搬进来多久,室内的清寒尚未完全驱散。

梅长苏找了个离火盆最近的靠椅坐了,抬头无意中瞟见靖王的目光从南窗下的那张旧椅上掠过,心里突然一酸。那才是以前习惯性要坐的位置,只是现在物是人非,纵然自己想要去坐,只怕景琰也不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坐奉茶,对话便立即转到了正题上。

“殿下昨天接了圣旨,如今可有什么想法?”梅长苏语气平和的问道:“除了不赦免之外。”

靖王辞气凛凛:“悬镜司转来的证据已经足够了,此案并不难审。庆国公再是一品军侯,有获恩赦之权,有落入夏冬之手的密函和他府中师爷为证,也绝对完了。”

“比起他,我要处理的是后续。”萧景琰直白的说道:“先例一出,州府衙门不敢再押案,各地血债的苦主自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先生觉得如何?”

梅长苏捧起茶盏,慢悠悠回道:“不如何。”见萧景琰挑起眉头,他垂眸品了一口茶,才笑道:“此番登门,本是想提醒殿下一番,希望殿下知难而上。结果,殿下这态度,倒是让苏某觉得这一趟是白来了。”

萧景琰要真是为难,就不会说“我要处理”了。他根本就打算借此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各地的州府衙门。梅长苏想到这里,又敛去笑意,正色劝道:“殿下如此自信,虽然可贵,不过在处理具体事项时,还该有微妙的差别。”

“愿闻其详。”这个道理,萧景琰不是不懂,可如何拿捏好分寸,就是他的短板了。他有自知之明,不会那就勇于讨教。

梅长苏淡淡一笑,态度笃定道:“豪门大族们虽一向各自为政,但那是没遇到需要联合的情势。殿下在处理不同的案子时,如能恰到好处地出现一些偏差,有的护着,有的轻一点,有的却要重一点,这样一来,各豪门之间利益不均,又摸不到规律,结盟就结不成了。”

萧景琰眸光一亮:“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嘴角微微扬起:“这也正是那位的目的。”

“正是。”梅长苏肯定了他的猜测:“刹住土地兼并之风,又不引起豪族们大规模的联手抵抗,稳住农本,减少流民,让一切按照陛下最佳的预期发展,就必会使他对你刮目相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谋士的到来,对他来说确实是如鱼得水。萧景琰神色震动,心中对梅长苏的评价更高:“先生所言极是,誉王的人…”他沉吟良久,才低声道:“我会挑几个出来轻判。”也让誉王明白,他有所回应,并无野心。

“殿下此言,苏某放心了。”知道这种退让是萧景琰的极限,梅长苏目光更软了几分:“也不枉我劝誉王折了庆国公。”

萧景琰失笑:“先生此言,若非是我,想必会以为这是邀功。”

“正因为殿下不会想歪,苏某才敢这么说。”梅长苏眸中带笑:“就是委屈殿下了,也许,会有人认为,殿下和誉王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闻言,萧景琰的牙根微微咬紧:“先生放心,我并不在乎世上的人怎么看。”他轻声说道:“经历了背叛和陷害,我想,祁王兄和林帅会理解我这么做的…”

“那…”梅长苏胸中忽然就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少帅呢?你觉得,他会接受吗?”景琰心里的自己,是不会理解的吧?就像是我对现在的自己,多多少少都是嫌弃的。

萧景琰再次陷入了沉默,书房内只有呼吸的声音,让人无端觉得凝滞。很久,萧景琰笑了起来:“宫里的皇子不止是我,可我和小殊能玩到一起,骨子里还是很像的。”

“他要是能活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会让赤焰沉冤昭雪。”萧景琰的眼睛闪着光,语气笃定极了。他了解他的竹马,那个明亮的少年,一定会驱散密布的乌云,还金陵帝都一片最灿烂的阳光。

梅长苏握紧了茶盏,装着倒茶的样子,伸出另外一只手。可他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险些就把茶水给洒了。

“那位的旨意,是由我自己选择辅审的三司官员。”幸好,萧景琰心情也不太安定,垂着头没注意到这一幕,只道一句:“此事,还请先生指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5章、投契

“殿下倒是问对人了。”梅长苏也不隐瞒,温雅的面庞上浮现几丝笑意。他从怀中摸出一页对折好的纸,递到靖王手上。

萧景琰打开细细看了半日,陷入了沉思之中。

梅长苏也不着急,他轻缓踱步,走到西窗旁,怔然出神了许久,突然想摸摸挂在窗旁墙上的朱红铁弓。

萧景琰正巧看完了抬起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喉珠不禁滑动了几下。他想喊别动,却不忍出口,唯独视线凝滞焦灼,如火舌袭上人影。

梅长苏的手指便在触及的那一霎,像被烫到一般,立即缩了回来。可手臂还举着,怔忪怅然的表情也未曾消融,只是多了几分如梦初醒的惶然。

“苏先生?”萧景琰唤了一声。

梅长苏略一沉吟,慢慢将手臂放下,也不回头,口中低低说了一句:“失礼了,殿下。”

“你认得。”萧景琰笃定说道。

梅长苏终于转过头,眉间种种复杂情绪皆消,只剩下刻意的萧索:“这是…少帅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景琰沉默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起身快步上前:“给你吧。”

“殿下?!”梅长苏一惊,急急忙忙后退。

萧景琰一把抓起朱弓,塞进了梅长苏手里:“良弓赠英雄,也算佳话。”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极力扯了一下嘴角:“小殊赠名予你、望你为赤焰复仇,我总不能吝啬。不然,岂不是要被他笑话?”

“不过,也只是朱弓…”萧景琰笑了一笑,松开了手:“其他可不行,待以后翻案,我另有礼物祭他。”

是答应我的大珍珠吗?梅长苏眼睛一亮,险些脱口问出。还好他在即将出言时意识到不好,重重地咬了自己一口:“呜…”

萧景琰被他突然眼泪汪汪给吓了一跳,尤其是这张清雅素淡的玉容因此渐渐晕染一层又一层绯色,无端显得绮丽勾人。

这让萧景琰不自在地偏开头,又慌慌忙忙扭回来:“先生?!”他上前扶住梅长苏的手臂,稍稍做了支撑,半搀半拉地将人拉回火盆前坐下,然后翻找起茶水来。

“咳咳。”梅长苏重重咳嗽起来,才将泪意憋成呼吸不畅所致:“无事,身体不好,见笑了。”

他看着萧景琰的动作,心知好友一贯冷硬,也没有饮茶的习惯,书房只被他用以处理公事,自然是一点热茶都没备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个人选,殿下觉得如何?”不忍萧景琰尴尬,梅长苏稍微定了定神,就努力将话题重新扭回正轨。

靖王简洁地评价道:“很好。”他此刻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干脆利落地停下翻找动作,迈步到了门口。

梅长苏见萧景琰开门唤值守的兵士,欲言又止地没有打断。

门重新关上之后,他捧着一盏热茶,看着桌案上的茶壶,一边烤火、一边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这厢在谈论正事,来到地府的重楼和飞蓬也没闲着。

“飞蓬,大恩不言谢。”践行宴上,林燮举了举杯,他没有恢复蚩尤的容貌,却也未曾遮掩兽角。但那双锐利的瞳眸里,是在座各位都知晓的笑意。

飞蓬僵硬地敬了回去,极力忽视起自己谈到此次转世开始,林燮和萧溱潆就变得微妙而慈爱的目光。

重楼忍着笑陪在身边,听见此言,在飞蓬忍不住怒瞪“你凑什么热闹”的眼神下,也端起了杯盏。

瑶姬托腮看着他们一起敬蚩尤,忽然对陪坐客位的鬼王绽放一抹笑容:“像不像新婚第二天敬酒?”

“噗!”正自饮自斟的鬼王一口酒喷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飞蓬脸色陡然泛红:“瑶姬姐你胡说什么呢!”

重楼一只手在桌下,给瑶姬竖了个大拇指。可他面上倒是端得住,一本正经说道:“别乱开玩笑,飞蓬会当真的。”

这话更让飞蓬一口气哽住了,他耳根烫得惊人,垂着头狠狠给自己闷了一口酒。

“咳,我问个正经事。”置身事外的萧景禹眼看局面要失控,赶忙查缺补漏:“神魔大战的后续,几位收拾完了吗?”

瑶姬笑着接过话题:“嗯,目前很平和。”她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去帮忙,就再好不过了。”知道重楼要退位、蚩尤要归来,就一直在准备,府内常用之物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人还没去。

“景禹带家眷随我们同行吧。”林燮一锤定音,显然是和萧景禹商量好了:“若以后想转世,再安排也不迟。”他看向重楼和飞蓬:“你们俩呢?我听瑶姬说,魔界现在可是好看多了。”

飞蓬想了想,在重楼期待的目光中,答道:“我本就想在各界游历一番,第一站去魔界也是无妨。只是…”

他低声说道:“昔日为神将,从三族之战到神魔鼎力,我剑下鲜血从未断过。此去魔界,若…”

“若有挑衅者,杀无赦。”自重楼离开后,就暂管魔界的瑶姬秀眉微挑,面不改色:“强者为尊,从来都是魔界铁则!”明知重楼是去找飞蓬,她怎么可能不为他们在一起后哪天一起归来做铺垫呢?谁敢在她再三示意下,还给前任魔尊、神将甩脸色,就不用在魔界过活了!

飞蓬放下了心,浅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和重楼很快便动身,跟着林燮夫妻、萧景禹及七万赤焰军去了魔界。

踏入阵法之前,飞蓬突然回过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重楼轻轻抬手,拉住飞蓬的手腕。

飞蓬低低一笑:“没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人间,萧景琰那脸色够难看的啊。

排在队末的林燮见前面空了,拉着妻子停下了脚步。自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后,他便迟疑着要不要带回林乐瑶。

可是,地缚灵的执念不消除,是很难再入轮回的。若真强行带走,就只能修魔了。

人间,靖王府

“殿下明里暗里已经掌控了军权,就更不需要羽翼,免得太早被太子誉王忌惮。”

“殿下所需要的,只是纯臣而已。纯臣越多,权谋就越少,殿下也有更多的空间可以守住真性情。何况与这些人相交,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的。”

“这些人不缺才干,也不缺智谋,他们只缺机会。依他们的品性,将来虽不愿党附,但却会感念知遇之恩。殿下只需要与他们真诚相交就行了,如果想算计他们什么,让我来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让殿下亲自去翻弄事非,我还不放心呢。”

苏哲或者说梅长苏的话,响彻在萧景琰耳畔。他和梅长苏并肩走出书房时,都还在想这些话。

梅长苏无疑是太为自己考虑了,真有谋士能为了主君个人的性格,周全到这种地步吗?萧景琰不禁怀疑起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梅长苏这般竭尽心力。就算是看在小殊和赤焰军的份上,梅长苏也过于无微不至了。

这也导致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梅长苏好像不想开口说话,靖王又不擅长随口打哈哈,就这样一直默然无语地走到演武场旁边,两个人才一起停下脚步。

萧景琰看着梅长苏低头思忖的样子,莫名出了神。

刚在屋内,自己赞他“神鬼手段,不愧麒麟才子之名”时,这人也是这般波澜不惊地垂目不答,甚至面上尤有苦涩,还有些许不自知的自嘲。

可是,在提及吏部和刑部必将出缺时,又眸中微露厉辣之色。就如雪地里耐心潜伏的雪豹,在寻觅一击必杀的好机会。

萧景琰想到了楼之敬倒台的根源,就在于这位苏哲随手买了个园子,那全过程行云流水,一环扣一环,不让敌人有任何招架的余地。委实是,让人惊艳的布局谋略。

可这下棋人自己,却好像心怀自厌?

“你明明很擅长,却又厌恶权谋。”萧景琰双眸看向前方的中央武场,声音压得极低,保证只有梅长苏能听见:“这不好。连我都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长苏用更低的声音回道:“可我早晚有一天,会牵连无辜之人。”

“那就用更多心意去弥补还活着的人,更可以在之前,就用更多心思去周全布局。”萧景琰轻声道:“不求一定问心无愧,但求此生全力以赴。”

梅长苏心头巨震,一时间也就没注意到耳畔渐消的杂音。

原本挨个儿挑战飞流的战将们停了下来,更眼尖的人已闪开一条路,纷纷躬身行礼。

萧景琰看了看飞流亮晶晶的眼睛,再看梅长苏没有别的表示,只低头不语,便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

于是,等梅长苏再抬起头时,就看见了一个体形魁伟却又不笨重的身影。正是跟随靖王多年的心腹,在军中也甚受拥戴的四品参将戚猛。

他手执一柄长柄弯刀,浓眉大眼,神威凛凛,正是但那柄疾若流星的刀中刀被飞流随手一拨,再被人刀背一抖震开,便如一道亮光闪过,直冲着他的咽喉而来。

萧景琰的脸色陡然阴沉如铁板一块,而梅长苏容色未改。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萧景琰怒意横生地出手之余,倒也生出了一点困惑。

但当飞刀的刀柄被抓在手里时,他才看见,梅长苏那黑嗔嗔的瞳孔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不等萧景琰慨叹,梅长苏就轻轻地做了一个手势。

直追而来的飞流停止了一切动作,安静地站住。

萧景琰垂下眸子,刀尖距离梅长苏的颈项,不过四指宽度,但方向却稍稍偏了一些,即使不出手,想必也只会擦颈而过。

可他已经懂了梅长苏沉默的理由,更在戚猛抓头呵呵笑自己失手问梅长苏是不是吓着了时,心知肚明了那人的良苦用心。

必须有意识地培养自己属于君主的气质,那是一种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被忽视被冒犯的气质。可是,君不容忽视,也难有知己。萧景琰和梅长苏对望一眼,在他不动如寒霜的沉默里,忽感难过。

“是末将鲁莽了,给先生赔罪,请先生念我粗人,不要见怪。”戚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向着梅长苏作了个揖。

“不用跟我道歉,”梅长苏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就如同带毒的刀子一般,“反正丢脸的是靖王殿下,又不是我。”

他没有理会自己这句话引发的骚动,两道目光依然寒意森森,从戚猛的脸上转移到了靖王的脸上:“苏某本久慕靖王治军风采,没想到今日一见,实在失望。一群目无君上纲纪的乌合之众,难怪不得陛下青眼。朝着靖王殿下的方向扔飞刀,真是好规矩,可以想象殿下您在部属之间的威仪,还比不上我这个江湖帮主。苏某今天实在开了眼了……告辞!”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时,戚猛的额头已挂满了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萧景琰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目送在场的人陆陆续续全部跪倒,而梅长苏带着飞流旁若无人地直端端出府门而去时,竟无一个人敢拦住他声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闭了闭眼睛,整饬内部是个大问题,正式暴露夺嫡之前,把靖王府上下经营成铁板一块,更是必须。梅长苏批评地很对,萧景琰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肩头的沉重,但他的腰也因此而挺得更加笔直。

甩下责罚后,萧景琰离开了,却又在当晚趁夜翻后墙去了苏宅。

不同于誉王表演主从和睦之下的不体恤,他在梅长苏冒冷走出屋时,反手把人推回了温暖的房间里。

“先生可就别客气了。”萧景琰摸了一把小巧暖炉,皱着眉,把人凉冰冰的双手拉回来暖着:“烧了火盆还有暖炉,怎么还那么冰?”

他说着,还扭头叫了一声:“晏大夫呢?快请老人家过来,等会儿我走了,再给先生把把脉。”

梅长苏:“……”景琰不像誉王那样做戏,固然是好事,可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萧景琰却不以为意,拉着梅长苏坐了下去:“长话短说。吏部和刑部必将出缺,你手里还有什么案子?我有什么能帮上手的?”

窗户外面,劝妻子先去魔界后,总算决定来人间的林燮隐匿了身影,正脸色发青地飘着。他能接受重楼和飞蓬的事情,是重楼早在年少时就对飞蓬有意,也因三族盛世、风气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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