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般的声音支配着辛婵握紧剑柄,而最能感应辛婵本心的千叠雪剑刃震颤,仿佛有心唤醒它意识混沌的主人。
剑锋陡然下移半寸,程非蕴下意识地闭起眼睛,她似乎听到了任君尧和远处她的父亲程砚亭的呼唤声,但预想的刺穿血肉的疼痛始终未及,温热的,湿润的血液落在她的脸颊,令她倏尔睁眼。
她看见辛婵握着剑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移至下方的薄刃之间,就那么紧紧地攥着,不肯再让剑锋往下。
她手上的血,滴了程非蕴满脸。
而程非蕴愣愣地望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近乎失神。
“或许我就该变得比他们更坏。”
辛婵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她迟钝地反应许久,才想起来,那原来是自己的声音。
“所以小蝉,你想做一个坏人?”
那道熟悉的嗓音袭来,近乎让她泪盈满眶,她忽的睁开双眼,在眼前那片水雾里,躺在地上的程非蕴慢慢幻化成为一个孩童模糊的影子。
好像周遭混乱血腥的一切都消弭,她似乎回到了几年前,极夜笼罩下的烈云城,她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个常爱身着红衣的年轻公子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靠近她的耳畔说,“小蝉,我在教你。”
泪湿满脸,虚幻的倒影消散,周遭还是喧闹厮杀,云层压得很低,血流如河,辛婵怔怔地望向自己身后,却没看到他的影子。
“多听听你自己的心,你究竟想成为怎样的人,该它说了算。”
但耳畔,却再度响起他的声音。
孩童的幻影破碎,辛婵看到自己胸口不断涌动的暗红光色,再低眼,她又看见地上的程非蕴。
手上青筋微鼓,辛婵几乎是用尽全力握住千叠雪的剑刃,血液被冰霜凝固成冰刺下坠,她反倒借由这疼痛勉强清醒几分,竭力操控千叠雪,移开剑锋,踉跄后退。
众人只见辛婵如红云一般从山巅跌落,在那般凛冽的风雪间下坠。
程非蕴眼眶里有泪滑落,她浑身都在颤抖,自己却毫无所觉。
“尊上!”
晏重阳看见这一幕,当即飞身下去。
莲若本要再度收紧红丝,可天边风云骤变,好似天光乍破般,穿透层云雷电,一时霞光大盛,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是上仙!”
人群里有宗门子弟激动地大喊。
“上仙!魔尊辛婵带领妖魔为祸人间,恳请上仙救我苍生!”
“恳请上仙救我苍生!”
许多宗门子弟接连下跪,在泥泞血腥里不断地叩首,仿佛再虔诚不过的信徒。
仙人的衣袖拂开厚重阴沉的云层,耀眼的金光散开了些,露出来那云端之上,身披万里霞光的一群神仙。
他们宽衣博袖,眼含慈悲,俯瞰尘世。
“魔灵。”
浑厚的嗓音从云端传至每一人的耳畔,众人只见那为首的,便是一身缥缈紫衣,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那一双眼睛精神矍铄,准确地盯住莲若,“想不到你在人间这数千年,竟还长出了一副人的躯壳。”
“又是你啊,含元。”莲若瞧见那老者的面容,扯唇一笑,“你们九重天是真没人了?他谢扶玉到底只能使唤你这么一个老家伙。”
“几千年前你与辛婵屠戮人间,未能将你与她一举诛杀是本君之过,当日之憾事,到底今日该本君亲自来圆满才是。”
昆仑神君在云端低睨着那雷电阴云里的少女,他面容肃正,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含元,你还记得你的小徒弟有容吗?”她却开开心心地抬头,笑得灿烂,“我把她的血肉都溶了,魂儿也都碾碎了,只有一副皮囊,漂亮得很……啊,我昨夜叫人送去昆仑山,怕是如今还在路上,也不知你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纵是昆仑神君这般活了万载的神,他在听到莲若的这一番话时仍不由眉心一跳,仿佛是不由自主想象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儿死时的惨状,下颌绷紧,花白的胡须随风而动,他面上却无更多的情绪。
与神仙斗法便不似那些不堪一击的宗门人了,莲若操控着红丝,却迟迟未见长渊里有人上来,她皱起眉,却来不及多作他想,只能先行跃入半空,与那群神仙打斗起来。
修为不够的神仙遇上天生的魔灵莲若一时有些难以招架,多数被打落云端,摔在泥泞血水里,裹得狼狈不堪。
陆衡一边同妖魔打斗,一边在张望着寻找辛婵的身影,他内心焦急万分,却忽见长渊之下,一道殷红的身影骤然穿破缭绕的浮烟,陆衡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而不断上移,强大的威压袭向云端,那些在云端的神仙个个身形不稳,跌落云霄。
莲若忽然笑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于是她当即飞身至辛婵的身边,同她后背相靠,抵挡昆仑神君不断下压的神力。
她梦想的,就是终有一日,她要和辛婵并肩,杀尽凡尘里的宗门人,杀尽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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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所有神仙。
她从未觉得与自己所憧憬的未来如此接近。
“辛姐姐!”
额头上银蓝双色的印记隐隐含光,辛婵朦胧中,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迟钝僵硬地低下沾了血迹的眼睫,好像在那些乱坠的流火光色里,看见了那个少年。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卷毛的姑娘,那个姑娘如他一般在底下仰望着她,红着眼眶,哭喊着朝她招手,“辛婵姐姐!你没有杀我娘,我知道你不会杀她的!辛婵姐姐,我是相信你的,姐姐……”
泪水又湿了眼眶。
眼前是血雨腥风,辛婵从没想过,在禹州时就和她一路的那个少年和卷毛小姑娘,能陪着她,信任她这样久。
而陆衡被方才辛婵周身不受控制拂开的气流震得气血上涌,吐了血,他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抬头再度看向她时,满眼沉重。
陆衡或是想起那道在冰冷殿宇里,被铁索束缚的清癯身影,想起他一日复一日地等待一个人的模样,他不由大唤一声:
“辛婵!”
他这一声,引得云端之上的昆仑神君不由看向他,可他已经顾不了那许多了,只是朝那道殷红纤瘦的身影喊:
“他还在等你!”
所以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这数千年如一日的苦心。
不要认命,
不要服输,
不要接受任何人,任何神,已经,或将要安排给你的宿命。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你真好看[V]
辛婵身负魔灵一半的力量,更身怀神秘莫测的娑罗星,当莲若不再借由自己留在辛婵体内的本源之息控制她时,她便能迸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一柄千叠雪铮鸣四散的剑气震得云端的神仙犹如散碎的星子般撒下来,坠在血腥泥泞里,狼狈不堪。
陆衡望见那一抹殷红的衣袂,在凛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凝了霜雪的剑锋直指那身披柔和金光的昆仑神君。
一如多年前,被魔灵操控了心神的魔尊辛婵,在那场血腥的杀伐间剑指云霄,不可一世。
“辛婵,你一定要执迷不悟?”
昆仑神君岿然不动,天生悲悯的眉目在看向那光束之间的殷红身影时,几乎未含丝毫情绪。
“那什么才是不执迷?”
辛婵擦去嘴角的血迹,或是觉得在那层云里显出金身幻象的神君的这句话好笑,“我是不是就该安静点,乖顺点,死得痛快点?”
“姐姐,不要跟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白费口舌了,他这种天生高高在上的神,又如何能懂你的苦楚?”
莲若满脸笑意,好像过往消磨的无数岁月都比不上这一日的痛快,周身气流涌动,她的躯壳犹如浸润在暗红的火焰之中,偶尔会看不真切。
她原是魔灵,而魔灵无形。
犹如一簇盛大的烟火窜入云霄,她的身躯再看不分明,昆仑神君显然未料这时隔数千年再归来的魔灵竟更为强大,他匆忙闪身躲开了燃烧在云层里的暗红火舌,却听剑气拂开的声音,他转头,便迎上了那柄凝霜含雪的长剑。
“师父!”
陆衡匆忙斩杀了三两个妖魔,见此情形,他便大唤一声,随即飞身前去。
昆仑神君再不掩饰身为神的威压,弥漫的金光大盛,与从辛婵身上涌出去的冰蓝与殷红交织的气流相撞,陆衡才一靠近,便被震了出去。
山河震颤,剧烈的雷电声似要撕破这片天。
此般耀目的光线里,辛婵几乎有些睁不开眼,她竭力运转体内的灵气与昆仑神君相抗,额角的青筋微鼓,脸颊甚至已被气流擦出几道极细的血痕。
浑身的关节仿佛都如枯枝般眼看就要折断,可她却还紧紧握着手里的那柄千叠雪,剑刃震颤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她咬紧牙关,不肯退却。
莲若释出簇蔟火焰灼烧过来,燎着昆仑神君的衣袖,她转而在辛婵身后化出人形,同她一起抵挡昆仑神君的神力。
辛婵却在此时听到寒冰碎裂的脆响,她额间银蓝双色的印记闪烁出更为耀眼的光泽,昆仑神君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是一变。
但他还未来得及收手,便见辛婵胸口冰蓝色的光芒大盛,刺骨的寒气迎面袭来,两方相撞的气流眨眼凝结成悬于半空的根根冰刺。
一根冰刺刺穿了昆仑神君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辛婵身上流转的殷红气息散尽,强烈的冰蓝色光芒几乎弥漫着整片天幕,莲若不防,被蓝色流火灼伤,她一抬头,便是剧烈的罡风铺散开来,震得昆仑神君与那些在云端仅剩的神仙都身形不稳,摔了下去。
莲若吐了血,再抬头,她满脸笑容尽失。
天幕之间,再没剩下一个神仙。
众人仰望着半空之上那一道殷红的身影,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柄覆着霜雪的剑刃刺进自己的胸口。
“辛姐姐!”
“辛婵姐姐!”
林丰和聂青遥在底下哭喊。
无论是那些狼狈负伤,站立不起的神仙,还是那些七零八落的宗门人,他们此刻都在望着她,或震颤,或惊愕。
莲若在暗红的火焰里翻来覆去,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那张娇俏漂亮的面容上甚至有了暗色的裂纹,她紧紧地盯住半空中那道被利刃刺穿胸口的身影,“辛婵!为什么!”
“是我对你不好吗?”
她甚至哭了出来,满眼都是泪,委屈到声线都有些颤抖,“是我做错了吗?他们害你,污蔑你,只有我是真的对你好,我是真的将你当做我的姐姐,可你……可你呢?”
“是你逼我的。”
辛婵听见她的声音,仿佛竭力才从疼痛里保持了几分清醒,“我不想杀人,不想要这一双手沾满血,我想活得像个普通人,我不想再被你控制。”
“可你总要这样,你总要逼着我选择,总要毁掉所有人对我的信任,要我变得同你一样。”
辛婵摇头,“莲若,我不能。”
“姐姐……我对你很失望。”
莲若满脸泪痕,她仿佛只有在面对辛婵时,才有几分像是个真正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想要自己不孤单,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姐姐,可是这个姐姐,对她一点儿也不好。
手指屈起,红丝乍现。
莲若妄图再度控制辛婵,却见辛婵握着剑柄,将剑刃在伤口里再上移一寸,截断了心口缠绕的红丝。
殷红的血液不断流淌,为了不受她所控,她看见辛婵生生地碾碎了自己的那颗血肉之心。
昆仑神君或也没想到辛婵会有这样的举动,他被陆衡扶着站在山巅,那张少有情绪外露的面容上难掩惊诧。
“停下!”
明昙及时击碎了袭向辛婵的阵法。
“佛子,你这是做什么?”幻蟾宫宫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得不行,“这阵法结来不易,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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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未说罢,便见明昙站起身,手里的佛珠竟也捏碎了,一颗颗散下去,打在山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程砚亭面色凝重,他沉默地盯着不远处天边的辛婵,半晌才叹了口气,朝幻蟾宫宫主摇头。
辛婵碾碎自己的血肉心,也就截断了莲若给她的桎梏。
众人只在底下仰望着,看着方才还在并肩抵抗昆仑神君的魔灵与魔尊化为一道冰蓝,一道暗红的光芒在半空交织缠斗。
暗红流火坠落下来,周遭山火四起。
“莲若……”
林丰看见那火焰褪去显露出的人形躯壳,他往前跑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来。
他看见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他手中有一柄剑,在莲若落于地面时他的剑锋便刺穿了她的心口,殷红的鲜血迸溅出来,溅在了林丰的脸上。
是温热的。
“我没有朋友,今后你就做我的朋友,好不好?”
蓝天之下,少女赤脚立在田埂上,她脚踝上的银铃声清脆,那日的笑容也异常明媚。
林丰愣愣的,
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触摸自己脸上的血迹。
而莲若盯着刺穿自己胸口的剑刃片刻,才终于迟钝地回过头。
她看到一张脸,
一张毫不陌生的脸。
她忽然想起在正清山的那日,满天的云霞都好似横梁间的红纱般绮丽,他穿着一身殷红的衣袍,眉眼带笑,就站在她的身边。
“封月臣?”
她轻声唤。
于她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封月臣眼睫轻颤,他握着剑柄的手卸了些力道,却又及时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为什么来?”她咳出血来,却毫不在意,只是问他。
“你做了件错事,”
他垂眼看她,仿佛怀里的她仍是他当初在烈云城认识的哑女,“那日,你不该放过我。”
莲若听了,却忍不住笑了声。
她笑得吐了血,却是他用指腹替她一点点擦拭干净。
“我那天……”
她似乎是真的在努力回想自己那日究竟为何没有杀了眼前的这个人,可她始终想不起为什么,于是她只好说,“可能糊涂了。”
她满面迷惘,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为何要放过他。
眼前的他,眼眶渐红,也不会笑,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沉重得可怕,令她看了就没由来的心头发闷。
“你长得真好看。”
她的思绪跳脱,竟也没觉得自己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不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也许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罢。”
可是她话音才落,却见他眼眶里滑下泪来。
“不是的阿瑜,”
他唤她的名字,是在烈云城时,她弯起眼睛,用手指在他掌中一笔一划写下的两个字。
他摇头时,又一滴泪落在她的脸颊,她愣愣地摸了摸,却见他忽然俯身,冰凉的吻刹那落在她的唇。
“是你喜欢我。”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被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莲若竟然有短暂失神。
“我也喜欢你。”
她听见他说。
眼底沾了水雾,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仿佛到了这一刻,她又成了在烈云城的那个哑女,只会看着他,只会对他笑。
好奇怪的人,
好奇怪的话。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什么时间再多想了。
好像,也没有机会了。
“你希望我死吗?”她看见辛婵从半空下坠,落去深渊,于是她转头,问他。
而他是那样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随后指节屈起,他闭了闭眼睛。
“是。”
她听了,却是看着他,笑起来。
众人迟迟未敢靠近周身流散着黑红气流的莲若,却见她忽然推开面前的年轻男子,长剑同时从她身上撤下,顿时鲜血四溅。
她飞身一跃,如断翅的蝶,落入浮烟弥漫的长渊。
辛婵躺在冰冷的深渊之下,意识混沌不轻,剧烈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周遭安静得可怕,但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什么落地的声音。
一只冰凉的,纤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
朦胧中,她听到了这样一道声音。
挣扎着睁开眼睛,她望见了如她一般狼狈地躺在身侧的莲若。
她眼里没有了方才的怨戾,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好像个天真的小姑娘,只会围着她打转,叫她姐姐。
“我不会原谅你的。”她的声音很轻,“我是那么想要和你成为一路人,可你对我不好,你总是对我不好。”
“但是我输了。”
握着辛婵的手,她又说,“我没有办法了。”
一道淡淡的光色落在辛婵的手腕上,转瞬化为了萤石环,她就那么盯着辛婵手腕上的萤石环,笑着说,“姐姐,我们的弟弟辛黎活过来了,我为他造了副新的躯壳,现在他就在禹州你住过的那个院子里。”
“我送你这么好的礼物,”
莲若望着她,“可是你从来都没给我什么。”
辛婵眼眶泛泪,她抿紧嘴唇,迎着眼前这个姑娘倔强的目光,她挣扎着用尽力气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小浑圆的木盒子。
那是在禹州时,谢灵殊买给她的口脂。
她一直藏着,没有用过。
莲若捧着那盒口脂,她没有力气打开盖子,却还是像个小孩一样欣喜,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辛婵,“这就好了,”
她握紧那个小盒子,重复着说,“这就够了。”
“谢谢你莲若。”
辛婵看着她,忽然说。
莲若大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怔怔地对上辛婵的目光。
“即便有许多事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但还是很谢谢你,一直维护我,一直将我当做你的姐姐。”
她们有太多针锋相对的时候,辛婵也只有今日这一回向她说出这样的话。
“你因我而有了一些人的情感,但那是残缺的,是极端的,是不能称之为人性的。你觉得孤独,所以你总想拥有朋友,可惜林丰和我,都从未让你省心。”
辛婵大约是第一次这样真心地对她笑,她甚至伸手拂开莲若脸颊上的浅发,说,“莲若,你不理解我,正如我不能理解你,我有我作为人的坚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放弃我的良知。”
“这就注定我们无法成为一路人。”
即便是到了此刻,莲若仍无法明白辛婵所谓的坚持,但事到如今,一切也都变得不重要了,她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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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可你还是我姐姐。”
她半睁着眼,扬起笑脸,声音很轻很轻。
好像这一闭上眼睛,
她就要沉沦于一场美梦。
梦里有她与辛婵并肩,杀光了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宗门,天上人间的血腥气味浓厚,对她来说却如一味甘香。
她用手指在那个衣裳雪白的年轻男子手掌里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莲若。
她听见他说:
“莲若,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第58章梦幻泡影[V]
那夜,揽翠峰上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生生将山石浸染成血红的颜色,陷落的山崖几乎填平了后方的河流,乱坠的流火烧光了山上的树木,而后降下的暴雨又冲刷得山石泥土松动,致使灾害频发。
魔尊辛婵先杀魔灵而后自戕,坠入魔域,同时万千妖魔被其再度拉入长渊之下,浮漂浮的烟云里,是无形的屏障,锁住了那些妄图出世作乱的妖魔,也埋葬了她自己。
这一战惨烈,十方殿的佛子明昙当夜于揽翠峰上坐化,业灵宗的少君赵景颜更是一病不起,天下九宗,已不复往昔鼎盛。
“此次诛魔,含元神君功不可没。”
缥缈的烟云缭绕在这金殿之内,坐在上首龙座上的年轻帝君开了口。
适时一众神仙附和着,各色的目光都不由停驻在那玉案后,须发皆白,却双目清明的老者身上。
“臣,不敢居功。”
可众神等了半晌,乍听他开口,却只是这么一句话。
“父君在时,含元神君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你为本帝君,为九重天乃至天下苍生又积一功,本君合该敬你这一杯。”
谢扶玉举起玉盏,或是瞧见含元神君那张苍白的脸,他便径自饮下一杯,笑道,“含元神君便不必喝了,你有伤在身。”
一时又有诸多神仙要朝含元敬酒,可他端坐在玉案之后,那张苍老的面庞上却无半点笑意。
陆衡坐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也兀自喝了几口闷酒,但见含元要起身,他便立即上前去扶着他站起来。
借着陆衡的搀扶,含元才勉强站起身,他迎着这金殿内所有神仙的目光,径自望向阶梯上的那位年轻帝君。
“帝君,臣不但无功,且有过。”他拱手,低下头,眉眼消沉得不像是从前那位满身威压,目光矍铄的昆仑神君。
“神君这是什么话?”谢扶玉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玉盏,“魔灵如今已经消散,那魔尊辛婵也已经身死魂消,可本帝君观神君,却还是神情郁郁。”
“那臣应该如何?”
含元迎上他的视线,“应该高兴吗?”
“含元神君,魔灵与魔尊都已殒命,天下苍生平安无虞,这难道不该高兴吗?”有神仙出声问道。
“苍生?”
含元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数千年前在魔域废墟之上,朝他哭着喊着说“永不成仙”的徒儿有容,前些天,莲若遣人送到昆仑山的东西终于送到了,他看到了那匣子里,有容残存的一副皮囊。
血色斑驳,触目惊心。
他闭了闭眼,“苍生岂是你我守住的?”
时至今日,他仍为那夜在人间的揽翠峰上的所见所闻而震颤难宁,他猛咳了几声,慢慢望过这殿中多张面孔,“我到底是没有那个脸面再蒙骗自己。”
“臣告退。”
金殿内一刹死气沉沉,含元仿佛在这几日苍老了许多,他由着陆衡搀扶自己走出去,又久久地立在阶上不说话。
“师父?”陆衡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而含元吹了些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般,隔了半晌才轻叹:
“有容她一点也不糊涂,是我,我老糊涂了……”
——
那个男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衣,躺在玉台之上。
纤长的眼睫都凝了薄霜,他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沉重的铁索锁住他的手脚,他那一张面庞苍白得不像话,乌浓如缎的长发披散着,几缕浅发垂在侧脸。
忽有脚步声响起,有一道声音唤他:“灵殊。”
他终于有了动静,半睁起眼睛,看清了那个朝他走来的年轻仙君的脸。
十方殿的佛子明昙再揽翠峰上坐化,便做回了仙君晏如。
晏如在玉台畔坐下,背对着他,“她没有认输,她很勇敢,也很厉害,连昆仑神君都被她重伤,”
“灵殊,如你所期望的那样,她尽力了,也做到了。”
晏如回头,眼底泛起些酸涩,“从前我不明白你为何非她不可,也不忍看你为她走上绝路,所以我才下界历劫,这一遭,我没有白去,我至少是看清了,她是值得的,值得你这样为她,值得你爱她。”
那个姑娘因魔灵而变得不幸,可惜满天神佛都从未想过要救她。
在无数血腥杀伐里,她仍保有一颗赤诚善良的心,不愿沦为魔灵的傀儡,更不愿轻易屈服于所谓的宿命。
“我教她的,她都记得。”
隔了许久,晏如才听到他虚浮无力的声音响起。
一双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水雾却染了满眼。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宽袖覆盖了他的一双眼,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晏如看着那衣袖上慢慢浸出的湿润痕迹,他沉默良久,明明是想再说些什么的,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站起来,转身慢慢走出去。
但才步下长长的玉阶,他却听见那烟云里的宫殿冰柱断裂的声音,他回头便是迎面拂来的寒气,在清脆剧烈的碎冰声中,他在其间看到银白龙尾的影子,声声龙吟震天,守在殿外的仙官个个跌下云端。
周遭已经乱成一团,晏如却静静地立在那儿,看着那被铁索束缚的银龙发了疯一样地挣扎着,搅弄着天边的风云变化万千。
眼眶里有泪水砸下来,晏如转过身,不忍再看。
“晏如,这是怎么了?灵殊他怎么了?”陆衡踏云而来,说着便要往前去,却被晏如拉住。
“陆衡,别去。”
晏如摇头。
金殿里的庆功宴席因昆仑神君的一番话而不欢而散,谢扶玉还未踏出殿门便被天边的动静搅扰。
九重天上四十几处宫阙摇晃震颤,似乎都要坠到人间去,谢扶玉与众神匆匆赶来时,便正见那被铁索困住的银龙失控的样子。
“谢灵殊!”
谢扶玉面色沉重,联合众神好不容易才将其压制下来,见其倒在地上,才提了剑冲上去。
“帝君!帝君三思!”众神忙劝阻。
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仍是那一身单薄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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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衣袂之下却是银白的龙尾,覆了些霜雪冰痕。
“你要做什么?你是要给那辛婵陪葬吗?好啊!我成全你!”谢扶玉没了理智,可那剑锋才对上谢灵殊,他顺着剑锋所指,望见谢灵殊的眼睛。
也不知为何,谢扶玉握着剑柄的手忽然卸了些力道。
“兄长,你以为九重天赢了吗?”
谢灵殊盯着那剑锋,他忽然弯了弯泛白的唇,“你们自欺欺人,倒也心安理得。”
“谢灵殊!她究竟有什么是值得你这样的?”
谢扶玉面色阴沉,但此刻面对自己这唯一的亲弟这般清癯的模样,他到底还是有些动容。
好不容易压下眼眶里的几分酸涩,“灵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把自己变成疯子了,你知道吗?”
谢灵殊却摇头轻笑,他垂下眼睛,乌黑的长发落了两三缕到身前来,衬得他侧脸更显几分苍白,“我清醒得很。”
仿佛这冗长的一生,
再也没有比此刻更为清醒的时候了。
清醒地面对她的死亡,
面对自己忙碌千年却最终无解的死局。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周遭的声音似乎都变得离他很远很远,他只是忽然想起她,想起她的模样,她说话的声音,他就觉得很疼。
好像这么多年被伏灵印折磨的疼痛,如今已经剧烈到要碾碎骨肉的程度。
所求所念,梦幻泡影。
小蝉,
我们好像……再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沉默自欺[V]
扶玉帝君亲弟灵殊作乱九霄,致使坍星神殿坠落人间,沉入西海。帝君有旨,令灵殊神君以戴罪之身入凡间大漠,守荒野渡。
荒野渡是漠北之中,暂时收留那些死于荒漠的孤魂野鬼的地方,他们将从荒野渡被引去黄泉,过忘川,入轮回,再世为人。
那里是诸多鬼魂暂时的容身之所,却非是神仙的好去处,荒野渡常年笼罩着一重又一重的结界,阻隔了人间阳气,令鬼魂找不到重回阳间的门路,而那结界之法门历来是与守荒野渡的仙官的灵台互为关联,结界每日都会抽取守渡仙官的仙灵之气以维持自身运转,朝时抽取的灵气要到入夜后才会回到守渡仙官的体内,如此循环往复,日复一日,守渡仙官常常要忍受灵气被抽出再回还的苦楚。
故而,守渡仙官常是些犯了事的神仙,去荒野渡,便是神界给的处罚。
但,帝君亲弟受罚至荒野渡,这可是四海震惊的大事。
近来已有大半的神仙入九霄天宫为灵殊神君求情,但扶玉帝君却始终不为所动,他或是在等自己的弟弟亲口服软认错,可直到谢灵殊要发配去荒野渡的这一日,他也始终都没等到谢灵殊向他低头。
陆衡在掠云台上静看着隔着一条雾霭弥漫的天河,走在对面那玉桥上的那道身影,单薄的白衣,沉重的镣铐,他赤着脚,拖着那沉重脚镣擦过玉阶的声音几乎是刮着陆衡的耳膜,他披散着乌浓的长发,一张面容苍白得厉害,可他的神情却很平静,眼眉甚至带了些笑意。
他比被抓回来的那日,更显孱弱。
“陆衡。”
他才挪动了一步,便听身后有人唤他,他回头,便见晏如从云端下来,衣袖翻飞,身长玉立。
“别去劝他,你还不了解他吗?他不会听的。”
晏如只看陆衡一眼,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是晏如,那是荒野渡,他身上的伏灵印还在,去荒野渡做守渡仙官,他只会比别的犯了事的仙官要受的苦楚更重!”
陆衡伸手指向对岸的谢灵殊,“晏如你看看他,他还是他吗?”
曾经的天之骄子,这四海九霄无人不知的真龙血脉,先帝君最疼爱的小儿子,少年时修行便已达多数神仙同年不可达之境,如今却被伏灵印所困,枷锁加身,还要被罚去荒野渡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陆衡少年时便与谢灵殊、晏如一同修行,即便后来他拜入昆仑神君门下,却也总未忘三人少年之交。
如今见谢灵殊走到这一步,他如何不着急,如何不难受?
“他若肯认错,那还是他吗?”晏如却反问他。
对面的人已经被天兵簇拥着走来,铁索擦着地面的声音越发近了,晏如与陆衡同时抬首,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谢灵殊。
晏如并未表现出什么悲切的神色,反而对他微微一笑,说,“灵殊,去那儿,你高兴吗?”
谢灵殊眉眼间仍是那样清淡的笑意,他轻轻颔首,而凛风吹着他鬓边的浅发微拂,他全然不似那日疯了一般的模样,此刻的他平静得不像话。
或见陆衡抿着嘴唇不说话,谢灵殊才想抬手碰他的肩,却发觉手腕沉重的镣铐,他索性懒得抬手,只是笑,“陆衡,你可是在心里骂过我?”
陆衡有点绷不住,侧过脸,“你这个疯子。”
谢灵殊听了,竟又轻笑一声。
他这一笑,仿佛又回到从前还曾天真的年纪,那时,他还没有去人间找到那个卖酒的小姑娘辛婵。
那时,他还没有成为九重天诸神眼中的疯子。
他收敛笑容,看着这两位旧友,“珍重。”
晏如和陆衡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簇拥着往前去,凛冽的风吹散几层浮云,也吹得天河畔满枝雪白的琼花瓣簌簌散落,卷入风中。
“陆衡,不要为他难过。”
晏如看着谢灵殊的背影,说,“他待在九重天才是真正的折磨,而荒野渡却不一样。”
“荒野渡在漠北,沙逢春也在漠北。”
至少沙逢春里,还有他与辛婵的过去。
“帝君,真的要让灵殊神君去荒野渡服罪吗?”彼时远在另一端云阙之上,静默注视着那身戴镣铐的男人走远的白胡子老仙翁忍不住问了一声。
立在玉栏畔的年轻帝君宽袖下的手早已紧紧地攥着,他看着自己亲弟的背影逐渐模糊,直到再也听不见那刺耳的镣铐声,他才闭了闭眼,“他不肯认错,我又岂能朝令夕改?”
可是,
他再睁眼,明明已经看不到谢灵殊的身影,可他脑海里不知怎的,竟满是那日谢灵殊化出龙身,挣脱锁链,震碎神殿的一幕幕。
他也曾见过谢灵殊那般绝望无助的模样,是在人间,是他命天将第一回用天诛雷劫绞杀辛婵的那日。
“留鹤,他到底为何如此啊?”
谢扶玉眼眶有几分泛酸,他偏头看向身侧的老仙翁,“你说他为何就是不知道悔改?”
留鹤摸着花白的胡须沉默半晌,也只能摇头。
“臣……不知。”
九重天新启了一座坍星神殿,但殿中却再无那位灵殊神君。
三五年的时间,天上人间一片祥和,揽翠峰下的长渊犹如死境,再无一点声响,也没有任何魔气浮动。
“辛婵姐姐,你在底下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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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很饿罢?”揽翠峰上,聂青遥穿着一身朱砂红的道袍跪坐在悬崖边,往下望那被烟云遮挡的长渊,“我这次来,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我说你不喜欢吃苹果,可是臭稻草他非要带,我怎么说他也不听。”她瞥了一眼在后面忙活着从食盒里拿东西出来的林丰,悄悄抱怨。
“你小心点,不要掉下去了。”林丰抽空抬头看她,见她探头往下望,便伸手拉了她一下。
“掉下去就掉下去,跟辛婵姐姐死在一块儿也没什么不好。”聂青遥抽回衣袖,嘴里说着,眼眶又红了。
石头上仍染着几分未被彻底洗去的斑驳血痕,她或是又想起那个满是血腥气的夜晚,她就站在这崖上,眼睁睁地看着辛婵落下去,再也没上来。
林丰没再说话,默默地摆好香炉,点燃几炷香,同聂青遥一起弯腰作揖。
烧红的香头有缕缕的烟散出去,融入长渊底下的烟雾里,聂青遥怔怔地盯着那烟看了会儿,却听身后有些响动。
聂青遥迅速将林丰拉到自己身后,她警惕地看着那一行人。
“我们……来看看她。”
赵毓锦最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堂堂业灵宗宗主,来祭拜她?”聂青遥笑了一声。
业灵宗的老宗主前两年病重离世,少君赵景颜疯癫不治,业灵宗历经几番夺位争斗,到今年才被这位老宗主的义子赵毓锦平定了风波,名正言顺接替宗主之位。
“你不也做了丹砂观的观主?”幻蟾宫的少宫主姜宜春向来是不肯受气的主儿,“我从未想过与她为敌,无论过去或是现在,我仍当她是朋友,又如何不能来祭拜她?”
“一月前,我已将观主之位传于师姐瑞玉,如今我已与宗门无关。”聂青遥站直身体,仍将林丰挡在身后,她一双妙目扫过几人,最终停在那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的年轻女子身上,“众口铄金,你们敢说之前就没有怀疑过他?即便你们没有,那她呢?她来这里做什么?”
淡光乍现,她手中多了一柄剑,那剑锋直指轮椅上的女子,“朋友?她也配做辛婵姐姐的朋友?”
几人沉默,不由将目光望向轮椅上的女子。
她的脸色因聂青遥这么几句话倏忽变得更为苍白了些,大约也是想起来那个乌云笼罩,雷电交织的夜,想起她用一柄剑刺入了辛婵的腰腹。
想起那悬在她上方,却迟迟未能落下的剑锋,她也分不清是血液还是雨水顺着那剑锋滴落下来……她却记得辛婵的那张脸。
“青遥,我们走罢。”
林丰伸手拽了一下聂青遥的衣袖,轻声说。
“凭什么走?”聂青遥回头看他。
宗门,仍有宗门的傲慢,他们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不肯正视当日揽翠峰一战,非是他们之功,也非是九重天诸神之功,而是辛婵自己……不甘为欲望之俘虏,不愿做魔窟之恶首。
聂青遥心头万般的煎熬,皆因人间宗门与天上诸神的沉默自欺。
这天上人间的公道,到底何时眷顾过辛婵?
没有。
从没有。
“青遥,辛姐姐已经死了。”
林丰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侧,山上的风也吹着她的脸颊,他的声音放大了些:
“她要祭拜,就让她祭拜。”
林丰牵起聂青遥的手,轻瞥一眼那轮椅上的年轻女子,“可有些亏欠,并非是迟来的悔恨,愧疚,便能一笔勾销的。”
林丰拉着聂青遥走过他们一行人身侧,而他的话却如利刃一般刺进那女子的心头,她握着扶手的指节有些泛白。
“师姐……”任君尧百感交集,有些担心地看着程非蕴。
而她却愣愣地望着那悬崖近处,望着那香头散出去的几缕烟,她失了神,像是在想象那日落下长渊,再未归来的红衣身影。
“倒不如……”
她的眼泪忽然无休止,手紧紧地攥住衣襟,她喃喃的声音好像要被揉碎进风里,“倒不如那日你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两色云光[V]
天光还未破开层云,正清山上雾蒙蒙一片。
有人身披斗篷,衣袂拂开石径两旁枝叶间的露水,他步履匆匆,上了主峰后殿。
窗上映出快要燃尽的烛火,还有一道纹丝未动的身影。
他步履稍顿,片刻后复而抬步走上阶梯,推开雕花木门。
“师兄。”
那人坐在蒲团上,只听见推门声,也未回头,便先唤了一声。
“少陵,眼下入了冬,你如今身子又不好,自己该多珍重些,何苦在我这里枯坐?”程砚亭将沾了露水的斗篷放到屏风上,随即伸手,一道流光窜入风炉内,升起一团火。
“师兄,你我之间,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一夜,是去揽翠峰了罢。”少陵咳嗽几声,看着程砚亭在他对面坐下来。
程砚亭用竹片拣了茶叶拂入风炉上的茶壶里,闻言却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
“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少陵迫不及待,“是不是那底下的人,也许还能……”
“少陵。”
程砚亭打断他,他将茶罐放到一旁,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师弟,他也只比少陵大上三岁,但如今来看,少陵却更显老态,此番一病,人就老得更快了。
他叹了口气,“我能知道些什么呢?”
“在大漠,”
少陵定定地看着他,“是你透了消息给九重天,致使公子被抓回去。”
程砚亭摆弄茶盏的动作一顿,却没有说话。
“你我师兄弟多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为人?当日在揽翠峰上,你分明并不想置辛婵于死地……那阵法旁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么?”
少陵咳得厉害,接过程砚亭递来的茶水却迟迟没喝,只是半睁一双眼,看着外头已将层云染出些金边儿的晨光,“师兄,我时日无多了,只这一桩心事,须你解惑,我方能安心。”
“少陵……”程砚亭心内百味杂陈,他想说些安抚的话,“你何必如此悲观,我说过,会帮你想办法。”
“若非谢公子,不……该是灵殊神君,若非是他,我早该身死,又何来入正清山修行的机会?”少陵摇头,笑着说,“师兄,神君已然替我续了足够多的寿命,我不该再贪图更多,即便我还能多活些时候又如何?我的修为已再无精进的可能。”
昔年谢灵殊救了他一命,他才得入正清山修行,更多活了这许多年,只是当年的救命之恩,他至今未报。
这才是他耿耿于怀,为之遗憾的。
程砚亭沉默许久,他这般清风傲骨,向来精神矍铄的正清山掌门,此刻竟少有地显露出几分疲态。
“少陵,魔灵阴差阳错寄生于辛婵体内,这本不是辛婵的错,魔灵借她的手屠戮人间,这也不该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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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亭饮了一口茶,又继续道,“魔灵的过错,不能强加于她,然而无论是九重天还是我们宗门,都没有办法将她与魔灵生生剥离,既然不能剥离,那么神为了苍生,便只能选择牺牲她一人。”
“灵殊神君几番下界皆是为她,数千年来他皆是想为她谋求一条生路,可这是辛婵自己的劫难,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只有她自己。”
程砚亭垂眼,“灵殊神君在她身边教给她的已经足够多,有些事,她只能自己去面对,去经历。”
“师兄,可是她死了。”
少陵或是想起谢灵殊这数千年来踽踽独行皆为一人的执着,他眼眶变得有些湿润。
辛婵还是死了,死于九重天强加于她的宿命,死于魔灵不死不休的纠缠。
而谢灵殊被贬荒野渡,身在漠北,枯度年岁。
“辛婵是一身倔强傲骨,”
程砚亭微微一笑,或是想起多年前,那个姑娘初入正清山时的样子,他指腹摸索着茶盏的边沿,“她是输是赢,还没定呢……”
他声音极轻,意味不明。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陵猛地抬首。
“揽翠峰下的魔气消散了,”程砚亭偏头,去看那已经破开层云四散而出的朝阳光辉,“可他们似乎忘了,当年的娑罗仙子是因何而得名。”
“娑罗星?”
少陵反应迅速,只略微思量,他便激动起来,“师兄,你昨夜可是感知到娑罗星的气息了?”
“我……”少陵已是许久不曾这样欣喜过,他一时手足无措,一手撑着桌角忙要站起身,“我这就去给公子写一封书信!”
“少陵。”
程砚亭伸手按下他的肩,“娑罗星乃上古神物,谁也不知它认主之后,主人身死,它究竟还能不能独活。”
“你贸然将此事告知灵殊神君,若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又如何是好?”
少陵面上的喜色骤然收敛。
程砚亭叹了声,“还是再等些时候罢。”
只是这一等,一季冬去春再来,等得盛夏悄然消逝,再至秋日落叶枯黄,揽翠峰下依旧雾霭迷蒙,死寂一片。
正清山的少陵长老病重不治,溘然长逝。
几大宗门的宗主皆携弟子往正清山吊唁。
程砚亭在灵堂枯坐一夜,天还未亮时便命人将少陵葬入正清山的玉尘洞,那里是正清派所有未能得到升仙的机缘便身死道消的弟子的埋骨之处。
自揽翠峰一战后,八宗之中,赤阳门败落,梵天谷也深受重创,艼云山更是一蹶不振,而十方殿的佛子明昙也出人意料地忽然坐化。
名震天下的仙门九宗,如今已不复当年鼎盛之期。
程砚亭不由有一种凄凉之感。
“月臣今日如何?”他从玉尘洞中走出,便要去主殿迎见诸位宗主,瞧见任君尧,便问了一声。
“师兄吃了药,好些了。”
任君尧垂首答了一声。
正清山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他如今也变得稳重许多。
“师姐已经在主殿见客了。”他又添一句。
程砚亭颔首,没再说话。
待至主殿中,程砚亭才与几位宗主寒暄几句,却听天外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那动静极大,好似要撕裂整片天幕似的,引得殿宇震颤,众人一时脚下踉跄不稳。
“掌门!”
殿外传来正清山弟子焦急的呼喊。
程砚亭与幻蟾宫宫主等人一同走出殿门,便瞧见一道冰蓝与殷红两色交织的光束直冲天际。
“是揽翠峰的方向!”
跟随父亲而来的幻蟾宫少宫主姜宜春眼睛一亮,不由喊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那道光束。
程非蕴被人推着轮椅才至殿门,她也如众人一般抬头仰望,蓝红交织的光色绮丽又神秘,天雷降下数道却闷声不响地被卷入光束之中,闪烁缠绕。
程非蕴怔怔地望着,手指不由蜷缩起来。
是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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