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望着倚靠在墙边的女人,时不时望她拉下口罩透气而显得单薄的脸,望她垂在阴影里的眼睫。她没从孔黎鸢身上看到一点迷茫和难以应对。哪怕这个女人刚刚才从四十度高烧里解脱,没有手机只孑然一身地站着,但在任何人面前,只要是清醒的,只要是可控的,就难以显露出那份软弱和不安。再回想起那个雪地里趴在她肩上发抖的孔黎鸢。付汀梨竟然已经觉得生疏。许是感应到她夹杂着复杂探究的眼神,孔黎鸢抬了一下眼。付汀梨立马把眼神收回去,重新投在那瓶所剩无几的吊水里。药水里点滴涟漪不断,她希望自己眼底没有流露出莫须有的东西来。——比如同情或者心疼。她知晓这两种情感都非孔黎鸢所需。“药水吊完了?”孔黎鸢挂了电话,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她。“你电话打完了吗?”付汀梨接过手机,微微垂眼,又问,@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耽误的事很多?”“不多,就是一些杂事,反正我这次也是提前过来的,行程正好能卡住。”孔黎鸢似乎也在盯着她的吊瓶。付汀梨“噢”了一声,说“那就好”,然后又抬了抬手臂,“我觉得这水吊得差不多了吧穆医生——”她扯着有些嘶的嗓子喊。“来了。”穆医生坐在桌边,正端着一杯茶,好像是已经看了她们好一会,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过来,瞥了一眼吊瓶,“是差不多了,拔了针就走吧你们,我也正好下班吃饭。”“你们这是轮班的吗?”拔针的时候,付汀梨和穆医生搭话。“轮啊,不过就四五个人,遇上这么一场大雪,也累得迷糊。”@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穆医生利落地给她拔了针,棉签按住那渗血的伤口。回了几次血的针拔出来有点疼,付汀梨皱了皱鼻子。“疼啦?”穆医生问。“疼。”付汀梨压住手腕不敢动,然后又盯了穆医生那张年轻脸庞好一会,犹豫着还是有些好奇,“穆医生你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怎么想起来这当救助站的医生了?难不成做公益?”“我——”穆迟雪刚说一个字。就瞥见刚刚让位置给她拔针的孔黎鸢,把手伸过来,接过她给人按棉签的手。抬起眼望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来吧穆医生。”然后就轻轻压住了那根棉签。话被截断,棉签被抢走。穆迟雪没往下说,只又笑了一下,把残局收拾好。端着盘子本来都打算不计较地走了。但一转眼,又注意到两人之间静默得有些古怪的氛围。在心里暗叹一口气,转过身来,朝付汀梨眨了眨眼,“想知道的话,下次告诉你吧。”“啊?”付汀梨也眨了眨眼,然后弯着眼笑,“好啊,我很喜欢听故事的。”话落,那按在手背上的棉签力道就加重了一些。倒不至于疼,就是一下把付汀梨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她“嘶”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穆医生又端起了茶,吹了两口,背对着她们,完全不是刚刚那副看热闹的姿态,而是正看着窗外的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没等她细细琢磨,手背上的棉签就挪走了,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力道。“你就知道人家叫穆医生了?”孔黎鸢把那根沾了血的棉签扔了,声音在她耳朵边上飘着,似乎是压低了,不让那边的穆迟雪听见。“人家工牌上写了的。”付汀梨小声地答,她不想让穆迟雪知道她们在讨论她。然后又看见孔黎鸢抬眼望住她,“工牌上写了你就看这么仔细?”“我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付汀梨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伸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有些费劲地下了床。结果腿一软,没站稳。往旁边一栽,然后又被一只手捞起,于是就像一团棉花似的,软塌塌地砸在了孔黎鸢胸口。清淡的气息扑鼻而来,像一团云把她裹住。鼻尖扑到柔软的地方。她在一片黑里眨了眨眼,稀里糊涂的,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动静这么大别被穆迟雪看到又误会了,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于是又赶忙抬头。可孔黎鸢没有马上把她放开,箍住她腰的手甚至还像是迟钝地停留了一会。然后慢慢悠悠地往上移。像以前那样按了按她的后脑勺。像一个短暂的带有代偿性质的拥抱,不那么温暖,彼此都狼狈,褪去上海的界限分明。却又如此来之不易,被揉杂在一场北疆的大雪里。先反应过来的是付汀梨。她像从梦里清醒过来,从那个有些像是拥抱的环境里跳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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