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昱清摇摇头,拂了下身上的落灰,带着李芝瑶继续往前走,“你来这麽久,我还没带你去吃过这里最有名的佛手排骨,不如今天...”他的脚步一顿,李芝瑶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紊乱了瞬,但随後他便又很快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带着她们往前走,只是将手虚扶到了她的後背让她走到前头。李芝瑶没忍住,转过头看去,便见刚刚那群小孩又有几个偷偷摸摸窜了上来,拿起烂菜叶子小弹弓对着白昱清的方向偷袭。还没等李芝瑶做出什麽反应,一边马路牙子上突然跑来一个中年妇人,抓起其中一个小孩手里的菜叶子丢到一边,按在地上打了好几下屁股。“胡闹,缺德不缺德!你的玩具还是白少侠给你做的呢,之前还缠着人家带你去林子里飞飞,转脸就跑人家屁股後面丢石头,你个小白眼狼,谁教你的!给他道歉!”那小孩“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那大婶转过头,先跟白昱清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惊扰了白少侠和…您的朋友,他年岁太小,不懂事。”说完,她转头瞪那个小男孩,“快道歉!”“我不!”那个小男孩在女人的手里扭来扭去,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却还死活要挣紮,“大哥,二哥,快救我!我被这狗贼抓了!”一边的小孩们面面相觑,见到自己这边那麽多人,终於还是鼓足勇气围了上来,伸出手里的树枝就去戳那个中年妇人,“住手!放下我的兄弟!否则我们邪道八杰是不会放过你的!”那中年妇人被气笑了,大巴掌呼呼地就扇到了自己嚎哭着的小孩屁股上,“狗贼?我看你今天晚上是不想吃饭了!”“呔——你竟敢严刑拷打我的兄弟!”那些小孩见到自己的“兄弟”被打屁股,顿时热血上涌,手下更加用力,毫无章法地攻击着那个中年妇人。“哪个杀千刀的!咋还给小孩削树枝啊!”那个中年妇人只是个普通人,一开始还没当回事,结果一不注意就被树枝尖划伤了手,忍不住哀叫了一声跌倒在地。她的手一松,那抓着的男孩就落到了地上,一个驴打滚站起来,拿起石头便要砸她。“哎哟!”石头还没丢出去,用尖树枝围攻大婶的这几个小孩便全都惊叫一声扑倒在地。不知什麽时候窜到了他们身後的轩正舟小朋友收回扫堂腿,若无其事地起身去扶那大婶。“大婶,你还好吗?”那大婶抬起头,见到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连忙笑着摆手,自己爬了起来:“无事,无事。”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坐在地上哀叫的一群小孩儿中,准确找到了自己家那个不省心的,提起他的衣领就往家里走。“一会儿叫你爸教训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整天搞什麽幺蛾子。”其他几个小孩见到自己的兄弟被他家长带走,瞬间屁股也不疼了,又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追,轩正舟又伸腿撩了一下,这群比他矮了个头的萝卜头便又坐下了。“谁?!竟敢暗算我等兄弟!”那群小孩儿终於把目光转到身後,便见刚刚那个十多岁的少年双手抱胸看着他们,“怎麽的,想打架?”小孩儿伸出树枝愤怒地戳向他,“呔!吃我一剑!”轩正舟退後一步,随便一抬脚就踢飞了他手里的树枝,“什麽玩意,还邪道八杰,我看是弱智八人组吧。”他不屑轻哼:“就你们这样的,我一巴掌能拍死八个!家里人没教过你们做人,让哥哥教教你们怎麽样啊?”那群小孩面面相觑,为首那个穿的比较好一些的站到了他们之前,伸出树枝指向他,“你欺负人!你有武功,又比我们年纪大,你欺负小孩!”那群小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对!你欺负小孩!”轩正舟被他们逗乐了:“哟哟哟,怎麽理都在你那边呀?就准你们伤人,不准别人还手了?这是哪来的歪理。”“小舟,你知道那传说中的邪道四杰是怎麽修炼武功的吗?”李芝瑶走到了轩正舟小少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轩正舟看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就知道她要使坏,非常配合地作出了虚心求教的模样,“不知道吔,怎麽练的?”“这件事,我本不愿意说的,哎,”李芝瑶走到前面,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地开口,“每逢月圆之夜,他们便会找一个僻静之处,抓来八个童男,唔,差不多他们这年纪吧。”她看向下面那几个小孩,伸手认真比划了下。“对,就他们这个年纪的最合适,抓起来洗干净,哢擦一掌拍成肉糜!然後拌着面粉,撒上盐,炸成饼吃掉,”她说完这句话,随手捡起了路边摊子上一个西瓜,在几人面前晃了一晃,“你看,就像这样。”她两手轻轻一拍,“噗嗤”一声,那西瓜就化作红色浆水从指缝间流淌而下,白色绿色的瓜皮被捏得粉碎,混在浅红色的汁水里,就像是...“啊啊啊母亲,母亲!啊啊啊啊啊救命——”小孩儿毕竟联想力丰富,被这极富有冲击性的画面吓得後退三步,开始推推搡搡转头要地往自己家里跑。李芝瑶在他们身後幽幽补充道,“我看你们数量正好,不如送给他们练功去罢。”“呜哇——”那群小孩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余下路边吃瓜的围观群众和小摊贩。看着他们狼狈跑远,轩正舟终於没忍住,“哈哈哈哈”笑得直抽抽,别说围观群众,连一边的白昱清,嘴角也不由自主开始上翘。李芝瑶甩了甩满是西瓜汁的手,含笑瞥了他们一眼,轩正舟乖觉,立刻掏出手绢恭恭敬敬地给她擦手。“师父高见,徒儿自愧不如。”“乖。”任由小徒弟帮自己仔仔细细擦完了手,李芝瑶吹了吹手指尖,从腰间摸了一把铜板递给卖西瓜的小贩,“再来一个瓜,不用切。”“好,好咧。”小贩忍着笑接过了铜板,手脚麻溜的挑了最大最甜的一个递到她的面前,只拿走了八文铜钱,剩下的又被他恭恭敬敬双手托给李芝瑶:“西瓜四文一个,您这给多了。”李芝瑶抬手,用气劲将地上碎掉的西瓜沫推到小贩丢瓜皮的地方,“无事,就当给你压惊了。”***“师父,为什麽他们老是说什麽伪君子不伪君子的?明明那些大侠一直在做好事,那些恶人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他们却骂大侠,崇拜恶人?”晚上,几人一起同桌吃饭的时候,轩正舟小朋友终於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唔,大概因为大侠不会因为他们骂自己杀他们全家,恶人却会?”李芝瑶想了想,觉得这正好是个给他做思想教育的好机会,便拨了拨自己的饭碗,从汤里捞了一颗豌豆出来放到碗里。她拿起碗放到轩正舟的面前,“你看这碗里有什麽?”“…豌豆?”轩正舟迟疑着说。“不,米饭。”李芝瑶笑了笑,“你看,人都是很奇怪的,一个好人,大家习惯了他的善良,一旦他有一天没有满足大家对於善良的要求,他们就会觉得那善良是假象,然後抹灭他一切曾经做过的好事,日日念叨着那让他们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就跟这碗里的碗豆一样,明明跟这白米饭比起来犹如沧海一粟,但是却更让人印象深刻。”她放下筷子,用汤勺给正在长身体的轩正舟小少年捞了块肉。“而同样的,恶人就跟这汤一样,明明大部分都是咸水,但是只要在汤底捞到一点点肉末星子,心里就会很开心。就像那些恶人,不管他做了多少坏事,只要他做了一件满足大家道德需求的事情,大家就会觉得:哇,好感动——”“为啥!这也太奇怪了吧!”轩正舟觉得这个逻辑非常奇怪,却又似乎的确是那麽回事。李芝瑶放下汤勺,用手指刮着下巴想了片刻,又给他举了个例子。“大约…就跟我每天都打你,你又反抗不了,只能每天挨打。突然有一天,我不但不打你,还难得让你吃饱了饭,你会突然觉得,好感动呜呜呜师父她其实还是很疼爱我的…”轩正舟翻了个白眼,“我才没有这麽傻!”李芝瑶嗤笑一声,“废话,那是因为我现在对你好嘛。那麽反过来说,如果你我每天都对你很好,结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分青红皂白把你打了一顿,这顿打,你会不会记一辈子?”“不...不会吧,”其实轩正舟小少年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只能犹豫着说,“如果你打完以後多哄哄我,再给我多买点好吃的,也许我就能很快忘掉的。”“...出息!”李芝瑶简直不能更嫌弃他。一边的白昱清笑出声。“小舟性格好,不开心的事情忘得快,这是好事。”“什麽性格好,就是记吃不记打!”轩正舟缩了缩脖子,讪笑着扒了一口饭,又抬起脖子感叹道:“做好人也太难了吧?那我还不如做个坏人呢!有事没事欺负一下他们,哪天心情好给个甜头,没准就全都把我当神仙一样供着了。”李芝瑶侧头看了向白昱清的方向,叹了口气,“道理是这样没错了,不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要是想跟坏人做朋友的话,那就尽情的做个坏人好了,到时候背後被捅刀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轩正舟挠挠头,努力思索,最後犹豫着说,“那,那还是算了吧,当年要不是遇到你和白师叔,我就要被那恶人恁死了,这样看着,似乎还是好人靠谱一些。”“这就对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小朋友。你要是变成坏蛋了,我们会很嫌弃你的。”轩正舟又送了她个大白眼,“就知道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哦——”李芝瑶冲身边微笑着看着两人斗嘴的男人瞥了一眼,“师兄啊,我觉得小孩其实应该从小养成自己赚钱的好习惯,你觉得下个月的零用钱减半怎麽样?”“喂!师父你…”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在斗嘴的几人抬头看去,便见白天见过的那个年轻官差跑了进来,因为过於急切的动作,他的帽子歪歪斜斜的,脸胀得通红,才见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和他们草草行完礼,他便凑到了白昱清身边,小声说道,“少侠!那个白绫恶客,被人给救走了!”第77章第二个战五渣:少侠请留步你是想挨揍“那可怜人抱着妻子放声嚎哭,曰天道何其不公,让你我阴阳永隔。一时之间,雷雨大作,他摸着妻子的脸庞,惨笑道,若是集齐了十人之命便可救你,那我愿担下这罪孽,只求换你一世安康。”“好深情的男人,若是我也能找到这般的...”李芝瑶听到旁边有女孩窃窃私语,她向说话的人看去,原来是几个才十多岁的小女孩,她们紮堆凑到一起捂嘴偷笑,显然是被这故事里的深情男人迷得不轻。“只是可叹呐,那可怜人终究是没能成功地救回妻子,眼看大阵将成,竟叫一对好管闲事的野鸳鸯给打伤进了狱,武功全废,筋骨寸断,眼中血泪滴到地上,竟这样开出一朵朵红艳艳的花来…”李芝瑶真是越听越来气,他们一行人从衙门出来,路过茶馆便正好听到了这厮在说什麽可怜男人与他妻子动人的爱情故事,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变着法子在说那白绫恶客的故事呢麽。虽然经过了,夸张,比喻,联想等等修饰手法,但从他描述的人物背景年龄,甚至是死者人数,都是在暗指白绫恶客。他到底图什麽?!!替那男人洗白博取同情,利用舆论攻击抓住那男人的人?!那个白绫恶客逃跑的事还没闹出来,他们刚刚排查後,将怀疑目标放到了浮屠山上来的那群盗匪,只是如果需要剿匪,官府就得向上级申请援手了,而作为编外人员的她和白昱清也不可能贸贸然出手去对付一整个山匪窝的人。这个说书先生让她真的非常怀疑,该不会和山匪勾结了吧…“你很喜欢说那些恶人的故事?”看见之前那个煞星又向自己走来,那说书先生瑟缩了一下,下意识举起惊堂木掩住了自己的脸,但当他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又挺起了腰板开始侃侃而谈:“人间自是有真情,是非曲直皆在人心。”“你有这个真情去同情杀人犯,为什麽不同情那些被他虐杀的女人孩子?她们又何其无辜!你不但眼瘸,心也是够偏的!”那说书先生理直气壮:“为何其他人无事,偏偏就她们出事,还不是她们不守妇道,不知早些找夫家安居於内,好好孝敬公婆。身为下堂妇,还好意思出门招蜂引蝶,招了人眼也是自作自受。”李芝瑶终於没忍住一脚踹翻了他面前的桌子,“无耻之尤!拿着这些肮脏事情颠倒黑白来回说,您的钱赚的不少吧?这一肚子坏水,莫不是早就和那恶贼勾结上,特地给他找遮羞布来了?!”“哎哟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呀,”说书先生侧身一滚,坐到地上就开始哭嚎,“我这是惹了哪路神仙啊?说个书还能让人打喽,讲个故事咋这麽不容易呢?快来人瞧瞧啊,大侠欺负人了!”周围看客一片骚乱,有人弱弱地说道:“小娘子,有话好好说啊,莫要冲动。”“欺负人???你算是人吗,满嘴狗吠!”李芝瑶真是被他恶心得够呛,没理周围的劝阻,迈步就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行,你继续喊,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那我管不了自己打你的那双手也情有可原不是吗?”“芝瑶,莫要冲动,”白昱清追了上来,住她的手,“为这种人脏了你的手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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