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2 / 2)

有一次夜里下水,母亲深更半夜的穿着雨靴去地里浇水。刚好碰上陆伯也去浇水,母亲说那晚天下着大雨,走路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陆伯家的地在我们家的上游,母亲要等到陆伯浇完了才能接水。母亲说那几天刚好碰上犯病,她站在雨里感觉身上穿的雨衣都扎进了肉里,冰凉的感觉刺得骨头都疼。

终于轮到母亲接水了,陆伯知道下游只有母亲一个人,他便把上游的坝全部撅了,大水汹涌而下,母亲打得坝承受不了压力,全然崩塌了。

母亲在黑暗中大声的祈求陆伯帮帮忙,可在黑暗中母亲听到的只有水声和雨水打在帽子上声音。

母亲只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跳进了冰冷的水里,水太大了,雨靴根本起不到作用,寒冷的冰水灌进母亲的雨靴里,很快母亲全身都湿透了,母亲在黑暗中搬起水底一块块的石头,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大水......

那晚之后母亲就病倒了。

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告诉父亲这件事,或许还有很多事是我不曾清楚的。

我盯着父亲的眼睛,等待着他做出决定。我希望父亲说不,那才是我了解的父亲,但我更希望父亲说行,母亲已经走了,也是时候该放下心里的仇恨了,后半辈子请活的轻松点吧,父亲。

“园子不能给,谁都不给。”

父亲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说话间嘴角的肌肉在微微抽搐。

陆伯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乌云,他没有想到父亲在如此势单力薄的时候还是敢拒绝他。许久,他点了一根烟,起身离开了。

“园子是你妈的心血,十几年了,你妈一棵树一棵树的栽,那棵山楂树当时移过来的时候才半米高,还有那棵桃树,那是你妈亲手埋下的桃核。”

父亲说着,双手捂住了脸,我听到了他若有若无的哭声。

这家里母亲留下的太多了,就连那满园子的果树都写满了母亲的故事,比起父亲,我和哥都是局外人。

记忆中,山楂在每年的九月底成熟,母亲就拉着车,背上两只口袋,拿上一根长长的竹竿。

母亲树下敲,我就拎着口袋在地上捡,母亲用力的那一刻,山楂果子就像雨点一般打在我的身上。

半天的功夫,我们就拉着满满两口袋山楂果回家,我总是会缠着母亲用山楂果给我做新鲜的糖葫芦,那味道,不论过多少年都记忆犹新。剩余的山楂果母亲会切成片晾干,到了冬天就用来泡水。

多年以后,我和哥外出上学,母亲依旧每年拉着车,背着口袋去打山楂果,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变成了母亲一个人敲,一个人捡。

在我大一那年,母亲突然有一天打电话过来,说两袋山楂卖了三百多,电话中母亲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得意。可只有我听得出来,其实母亲为的不是那三百块钱,而是身边没有了吃她做的糖葫芦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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