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才、没、有——还有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有没有特殊的感觉啊！”

特殊的感觉……

太宰治按住自己脖子上乱飞的红围巾，跟着对方传来的力度朝着前方跑去，感觉自己的喉咙和腿都有点难受，闻言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两秒，朝着周围看去。

越是往上跑，似乎风声就变得越大，越感觉到轻盈，也越来越让太宰治感到熟悉。

他朝没有护栏的台阶边缘看过去：他们的右侧是无穷无尽的星海。那些璀璨而又瑰丽的河系与星云浮在时光之河的上方，但台阶上淡淡的白光驱散了星空的光芒。

各种颜色好像融化一般流淌在天空上，只有脚下的这一片台阶白得纯粹而又皎洁。太宰治还想再看一眼，但风已经簇拥了过来，触碰着衣服与眼睫，让他不得不挪开视线。

右边是那个巨大的盖子，太宰治看过去的时候视线里只撞进来了大面积的白色，但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上面似乎还种着许多芦苇——金黄色的芦苇正在风里摇晃，金黄色的浪花间或在银白色上浮起，显得柔软而又美丽。

除了风之外，仿佛还有什么正在响动。

他仔细地听了听，发现这有点像是水被烧开的声音，但又像……

翅膀。

以前他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上可以看到海，海边有许多海鸥会拍打着翅膀盘旋。有的时候这座城市里的鸽子也会飞过去和它们打招呼。

然后这些白得相似的鸟就会彼此追逐着，在清晨的光线下环绕着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飞去，发出巨大的嘈杂声，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就和这个声音很像。

“让你自己更轻一点，再轻一点，太宰。”

x小姐的声音响起来，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柔和了下去。

太宰治“嗯”了一声。

“但怎么让自己变轻？”他紧接着问。

“和风相关的想象。”她回答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你正在想象什么？”

太宰治没有给出回答，他也知道对方并不需要自己口头上的回答。

他的脑海内正在想象，或者无可抑制地联想着一大群鸟飞起时的样子。

它们从洁白的盖子上飞起，从金色的芦苇丛里飞起，从时光的长河里飞起，发出某种巨大的噪音，然后鸟群一起向更高处的地方飞去。

于是那种翅膀拍打的声音更近了。

x小姐扭过头，然后笑着松开手，让太宰治成功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使得首领先生成功达成了目的。

“怎么了？”他问。

然而少女已经停下了脚步，只是笑着竖起一根手指。

“嘘。”她说。

——她专注地看着，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透明的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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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透明的身躯与翅膀落着群星的光，来自台阶与斜盖的皎洁与来自芦苇的金黄。它们穿过缤纷的色彩，自身却依旧是寡淡到无的颜色。

真美的想象。

她想。

太宰治也想要回头看一眼，但在他这么做之前，就有股力度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有无数的飞鸟撞上来，有更多透明的鸟飞过去。就像是海浪把人类淹没那样，它们淹没过这条通向天空的发光台阶。

翅膀划过他的衣服与围巾，还有绷带。太宰治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手上并没有触摸到鸟的质感。

他只感觉像触碰到了光。

就是大厅里的那种光。

“三万阶台阶不用全走一遍……”

太宰治自言自语了一句，仿佛有什么明悟在他的心中缓慢的浮起。

“人力如果不能抵达的地方，”

x小姐伸手去用指尖触碰这些飞鸟，带着笑意的声音轻盈而又柔软：

“——想象会带着他们抵达。”

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太宰治鸢色的眼睛，笑着说道：“魔法，很神奇吧？”

正看着鸟群飞过的太宰治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后，他真诚地询问道：“您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敷衍意味这么明显的话？”

x小姐对此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清脆又大声，带着人类笑声共有的感染力，让太宰治在边上叹了口气。

等到鸟群消失在夜空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最后的台阶上了。

他们果然没有把三万阶台阶都走一遍。

太宰治仰起头，就看到了仿佛就悬在头顶不远处的腐朽星辰。

这里是时空管理局的最高处，似乎也是最接近“月亮”的地方。那上面丑陋且让人生理性反胃的霉斑显得越发明显，灰色的周围弥漫着黄褐色与绿色，带着毛茸茸的质感，光是看着就让太宰治忍不住想要咳嗽。

x小姐也仰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拉了拉太宰治的外套。

“往下面看。”她说。

下面有许许多多的光点。它们是半透明的，看上去就像是时间长河里溅起来的水花，但飞起来的姿势又像是什么小昆虫。

它们簇拥过来，围绕着太宰治飞。

“你有好美的想象。”小光点说，“就像是诗歌一样。”

“透明的，就像是梦一样。”还有小光点说。

另一个小光点说：“而且柔软又会飞翔，就像是花朵一样。”

“很高兴见到你！”“很高兴见到你！”

它们叽叽喳喳很高兴地说着。

“蓬！”

x小姐用袋子把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全部都给套住了，动作快得让空气都发出了爆鸣声。

被夸得身子都已经控制不住地后仰、快要做出逃跑姿势的太宰治茫然地看着她。

然后他就看到了x小姐用手捏着袋子，毫不犹豫地来了一套组合拳，把本来里面还会发出各种惊慌失措声音的套子给打得悄无声息。

太宰治忍不住怀疑那些小光点被打死了——至少也是被殴打晕了。

“这是时间的精灵。”

一套组合拳打完，x小姐面不改色地说道：“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可爱吧？”

“……”太宰治看着她依旧捏着的拳头，有点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女版中原中也。

他有些艰难地回答：“可爱。”

少女露出赞许的表情，然后开始朝袋子里面吹气：太宰治这才意识到她之前拿着的是一个类似气球的东西。

白色的气球很快就被吹大了，圆滚滚的，里面还散发着很漂亮的亮闪闪的光芒。

x小姐又掏出一根绳子系上，她哼着歌松开气球，高兴地看着它不怎么符合常理地朝天上越飞越高，拽着绳子将之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太宰治看着升起来的气球，然后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这是什么？”

“月亮啊。”x小姐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理直气壮地说。

太宰治的表情更加迷惑起来：“月亮？”

“毕竟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那玩意，所以就带你过来看看月亮喽。反正就算不看月亮，这里的风景也不错。”

x小姐坐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两只修长的腿垂下去，笑着说道，同时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带着上面的“月亮”一阵晃动，语气中颇有自豪的意思：“怎么样，好看不？”

太宰治沉默了很久。

他抬头看着上方的月亮，鸢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那个“月亮”散发出的微光。里面那些时光的精灵如果还清醒着，说不定还会发尖尖细细的声音并且跳来跳去。

“……哇、哦。”他说。

x小姐眨眨眼睛，“噗”地笑起来了。

太宰治侧过头来看这个似乎总能快活地笑出声的少女，他感觉自己内心实在有些疑惑，以至于不得不说出来。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他问。

“一直都这样。”

x小姐晃了晃自己的腿，拖长声音：“我就是想要每个人幸福，每个人高兴，每个生命都生活在大地上，完满地过完一生嘛——说起来，说不定我以前是一个医生呢？”

太宰治转过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他能够察觉得到，对方说的不是假话。

怪不得她会觉得自己疯：有这样理想的人确实都是疯子，甚至这种梦想的达成比拯救世界成功的可能性还要低。

但怎么说呢，能来拯救世界的人，哪个不是疯的？

于是太宰治也跟着笑。

他突然开口：“如果你以前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话，我一点也不意外你为什么会成为支柱。”

“哈哈，你可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我倒是觉得自己在心理治疗方面其实可差劲了……不过还是谢谢啦，太宰君。我也喜欢月亮，因为那会让我怀念起已经忘记的故乡。”

她在“月光”下弯了弯眼睛，看得出来对这句话很自豪，然后伸出手。

“接下来需要合作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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