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雪理解道:“我明白。若是落月峰有追查到相关的事情,我会告知姜道友的。”
“多谢。”
姜轻似是还想进去坐坐。
可安无雪就这般无声地站在那里,也不邀人同进,姜轻向来极懂察言观色,登时明白了安无雪不待客的意思。
他苦笑了一声,拿出了一坛冬下桑。
“美酒独饮,实在无趣。那日你走后,我带回了这一坛,却没心思喝了。”
安无雪接过:“我若有闲心,月下独酌之时,会饮这坛酒的。”
姜轻连门都没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人刚走,安无雪拎着酒,站在门边发呆了一会。
他似乎在远天看到了一道雪光,和出寒剑的剑气很像。
“这位公子?”有人渐渐靠近小院,喊他。
安无雪转过头去,瞧见四五个能称得上漂亮的男女。
那些人穿的衣服虽然是修士法袍,却又有些……
嗯,和他在赵端府邸里杀的那些修魔的炉鼎有点像。
“走错路了,”安无雪不在意这些人是何人,“此地住着的不是城主府中人,也不待客。”
那几人中修为最高的蓝衣青年眉头一皱,不悦道:“我们来见的本就不是城主府中人。是裴城主遣人送我等过来见安首座的,你站在门前,可是安首座的守门弟子?不去通禀,还在这如此无礼……”
裴城主。
安首座。
刚才他让裴千把薛氏留下的谢礼送过来……
安无雪:“……”
薛氏这是送礼还是送命?
第126章第126章
那些人见安无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干脆派了一个人去敲院门前的魂铃。
安无雪正无语着,识海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铃响。
那几个薛氏送来的炉鼎自然听不到,全都局促却又期待地望着院门,似是很想看看出来之人,却又有些畏惧。
可这些人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走出。
领头的蓝衣青年实在没办法,又看向安无雪,说:“这位公子,你怎么站在这发呆都不帮我等通禀一二呢?你还拎着一坛酒?莫不是偷偷背着首座喝酒偷懒不敢进去?”
安无雪:“……”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冬下桑。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衣。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用神识勾动春华了,御剑也只是拿春华出来当普通灵剑用,因此平常春华都被他收在灵囊里。玄方给他准备的法袍他也没穿。
只这么一身素衣法袍,再加上腰间一个灵囊、手中一坛美酒。
似乎确实挺像个普通弟子的。
“我不过是站在这里,你怎知我就是落月弟子了?”安无雪不疾不徐地问。
那几人一愣。
蓝衣青年这才细细打量了安无雪一眼。
方才远远看去,他便看出安无雪身量修长而身姿挺拔,像个练剑的剑修。如今细看……
“……你还长得挺好看的,”那人嘀咕道,“看上去和我等差不多大,也不似修行千百年的人——该不会也是首座的炉鼎吧……?”
安无雪:“……”
“不对,我们和你说这么干什么?我们都在这等这么久了,你站那不动什么意思?”
安无雪从不与寻常弟子或是仙修计较,可不计较不代表任人呼喝。
他轻笑一声。
那几人便见这位“守门弟子”分明露出了笑颜,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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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了先前那般闲适近人之感,好似一把饮尽风雪而归鞘的名剑。
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安无雪突然将那坛冬下桑扔来,说:“拿着,进来。”
蓝衣青年下意识赶忙接住了那坛酒,仿佛他稍不注意,便会造成无法承担之后果。
这个“守门弟子”看似言语温和,一言一行却又让人心生畏惧。
几个薛氏送来的炉鼎面面相觑,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蓝衣青年更是格外憋闷地抱着冬下桑,领着其余几人走进院门。
蓝衣青年不忿地想着——等首座出来,他定要想办法告一告这没有礼数的美人的状。
可进了院中,寒梅随着长风而落,毛茸茸的白团子从积雪中一跃而起,飞入素衣青年的怀中。
对方面上威肃淡了一些,一双桃花目浸入温柔中,嗓音温和道:“你怎么又蹭了一身雪?”
小兽在安无雪怀中滚了滚。
这些人虽然选了炉鼎一途,资质不高,但好歹都是仙门望族养的,见识不浅。
蓝衣青年一眼认出困困是极为稀少、常人难以驯养的瘴兽。
而这院中似乎仍然没有其他人走出……
蓝衣青年神情一震,猛地跪下,求饶道:“我等有眼无珠,冒犯首座……”
他嗓音都颤抖了起来,“首座恕罪——!”
“安无雪”这个名字在修真界流传了千余年,千年前便立于两界高峰,千年后春华剑一出便举世震荡。
——谁能想到这个名字的主人不仅住在僻静寂寥到只有梅花的小院,还连个伺候的弟子都不留?
蓝衣青年顿时觉得手中抱着的冬下桑都不再清凉,反而烫手了起来。
可他此刻更是不敢松手,就这么滑稽地捧着一坛酒,低头跪在积雪中。
他身后那几个炉鼎也同样跪地抖动着,不敢出声。
安无雪仿若未觉。
他优哉游哉地给困困顺了顺毛,撇干净小东西身上的积雪,这才回过头来,面上笑意骤减。
方才还带着暖意的嗓音此刻只有冷然:“我听裴城主说是薛氏谢礼,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谢礼。站起来。”
“首座……”
安无雪不说话了。
静谧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蓝衣青年完全不敢忤逆,同那几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一刻钟后。
蓝衣青年扎着马步,头顶放着姜轻送来的冬下桑,双腿打颤,双眼不住往上看着,生怕这坛酒倒下来。
安无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叹气道:“脚步虚浮,身法修行不到家。就算修为可以靠双修走捷径,身法难不成也在床上练出来吗?空有不扎实的修行,对战之时的法诀咒术又要从何而来?”
蓝衣青年欲哭无泪,一张姣好的面容都皱得没了原样。
“首座……”
有几个炉鼎是努力练剑的啊!
“我问你,”安无雪总算入了正题,“薛氏送你们来,是如何教你们的?”
若安无雪是在刚才进门之时便显露身份问这句话,这几人还会巧言令色一番,而若是安无雪显露剑锋,以杀身之祸胁迫之,这几人也会觉得事关重大,反而不敢直言,说出来的话未必能够全信。
但此刻蓝衣青年被自己的愚蠢坑了一把,巴不得安无雪赶紧放过他,他根本没了扯谎的心,小心翼翼地用头顶着酒坛,老实交代道:“家主说首座死而复生,千年不曾现世,也许很久没有见过什么美人了。我们要是得首座青眼,指不定能有大机缘,连那死而复生的方法都能寻得……”
果然如此。
送死物那便是单纯地送死物,送活人,可就未必只是送礼那么简单。
他双眼一动,瞥了眼蓝衣青年旁的女子。
女子登时懂了安无雪的意思,面色惨白,愁云惨雾地从蓝衣青年头上拿过那坛酒,一模一样地顶在自己头上。
不多时,她也开始打颤起来。
安无雪这才问:“薛家主是如何和你们说我的?”
“说……说是首座杀伐决断,手握四海万剑阵大权,如今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长生仙师弟,将来必定炙手可热,让我们务必想办法留下来……”
安无雪觉着好笑。
这世间果真是利来利往,人心不止。
那边和他结过梁子的齐氏等世家想和他赔罪,便又是送礼又是行大礼的,却不知有些罪是赔不了的。
这边同他没什么渊源的薛氏想与他结交,却连从前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打听清楚,送了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谢礼”。
好似过往可以随便一笔勾销,未来也能轻易谋求。
人之常情。
但薛氏送礼的方式和其中说不清楚的目的……
两界中如今对他死而复生的看法究竟是什么样的?
刚才他看到的那个远天模糊的雪光,是不是就是出寒剑光?谢折风为何出剑了?
是因为……他?
安无雪之前便和曲忌之聊过此事,稍微想了想,便大致能猜到。
他让剩下几个炉鼎轮着把那酒顶着,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和他们说:“明日我会送你们回薛氏,今日你们便在客房待着吧。”
这几个薛氏送来的炉鼎已经完全不敢多嘴多舌,更不敢肖想什么。
蓝衣青年如蒙大赦,端着酒坛递给他:“首座,您的酒……”
“我不爱喝冬下桑,”安无雪抱着困困转身进了屋,“你们拿着吧。”
屋门关上,挡了风花与雪月。
几个男男女女噤若寒蝉地互相看了看,蹑手蹑脚地寻了一处离卧房最远的客房,鹌鹑一般待着。
可他们鹌鹑也没能鹌鹑多久。
又有人来了。
来者同其他人不同,似是根本没有敲响魂铃,就这么落在院中,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客房而来。
对方推门而入之时,蓝衣青年还想呵斥,可仙者威压降下,这几人比方才还要惊惧,又是跪倒一片:“仙……仙尊……”
谢折风脸色比深冬霜雨还要僵冷,双眸比冥海万丈水渊还要幽深。
出寒仙尊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压着嗓音问:“尔等因何在此?”
众人吓得身体都软了,跪着跪着险些趴下。
蓝衣青年只觉自己稍慢一步应答都有可能没命,赶忙说:“我们是薛氏送给安首座的谢礼但是安无雪对我等没有兴趣所以和我们说明日就会将我们送回……”
仙者威压似是瞬时退去不少。
可谢折风仍然冷着一张脸。
他在看摆在一旁的冬下桑。
……又是姜轻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他问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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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仙尊,是、是首座的酒,我们不敢喝……”
“喝了。”
“是……啊?”
一阵轻风送过。
屋门开着,谢折风却已经走了。
他本来处理完两界之事,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想尽快回到师兄身边。
可刚回来便察觉到这些炉鼎。
炉鼎倒还好,谢折风也知道安无雪不是个喜欢豢养一大堆炉鼎之人。可这院中居然还有姜轻送来的一坛酒……
谢折风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师兄先前并未继续提到姜轻,而他为了留下师兄,确实已经许诺过绝不强行干预师兄情爱一事。
但是……
但是他仍然难以接受。
无情咒刚刚解开,他记起了过往,更是记起了少年时师兄对自己的种种回应。
从来不曾拥有,那便还能忍受可望不可及。
可他曾经拥有过。
他不仅拥有过冥海水渊下的双修,拥有过仙祸末期师兄的倾力相助,也拥有过许多藏在情意中的朦胧。
拥有过,便不舍放下了。
谢折风在院中看了看紧闭的卧房,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安无雪,而是给玄方传音道:“上次师兄让裴千送给各世家的寒桑花可还有剩?若是没有,往年长成的寒桑花何处可以买到,遣人去买一些来……”
“……”
他交代完,一个闪身,去了城主府给仙修准备的厨房-
安无雪在屋内等了整日。
他进屋之后,便抱着困困看起书册来。
谢折风给他留下的灵囊除了养魂树精和各种灵宝,其中还有出寒仙尊几百年来收集而来的珍奇古籍,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他一直记着师弟登仙之时意外出现的那一副妖魔骨,想查一查有没有相关记载。
可他看着看着,天色居然就这么黑了下来。
……人呢?
两界之事哪里要处理这么久?
处理完不知回来吗?
先前说的那么好听……
安无雪心下一闷,扔下玉简。
“啪——”
困困被惊得双耳都飞起来了一瞬间。
这时,有人在屋外敲门。
“咚咚咚——”
“师兄睡了吗?”
安无雪:“……”
屋外有魂铃,屋内禁制不防谢折风,这人倒是学凡人敲起门来。
他不应答。
“……师兄?”门外的人轻柔地说,“我做了冰糕,你想吃吗?”
安无雪手袖一挥,故意收起了火精。
灯火熄灭,屋内光芒忽暗。
门外之人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来得太迟,师兄要歇息便歇息吧。只是这一次的冰糕口味特殊,离了灵力怕是很快就会失了口感,我想让师兄尝一尝。”
谢仙尊低沉的嗓音此时竟裹着一层恳切:“希望师兄不要介意我在门外候着。我会用灵力护好它们,明日你若是起了想吃,我立刻为你送进去。”
“师兄,今夜好梦。”
屋外没了动静。
安无雪神色一顿。
门外候着?
明日立刻送进来?
什么意思,这人不休息了吗?又要在屋外挂一夜的寒霜?
谢折风从北冥雷劫之后就基本没有几夜的好觉,摘雪莲,采寒桑,做冰糕,学花灯,解开南鹤的无情咒怕是都耗费了许多精力,还要同时履行仙尊之责……
他思绪微滞,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行至门前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盘被仙者灵力细心呵护着的冰糕。
那冰糕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像寒桑花的颜色。
师弟端着冰糕,神情落寞,目光空落落的。
一看到安无雪,这人便双眸一亮,却又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还没睡?”
安无雪见着他这样,莫名就有些心软。
“进来吧。”他轻声说着,转身,留了门,让那人自己跟来。
转身之时,屋外之人神色未变,双眸之中却隐隐溜过一丝笑意。
第127章第127章
可谢折风刚跟着安无雪进屋,那难以察觉的笑意就被彻底掩藏了起来。
开心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担心的事情很多,可仅仅是一扇开了的门,便可以洗净谢折风心中所有阴郁。
灵力合上屋门,安无雪再度落下火精,四方灯火通明。
谢折风端着寒桑花做的冰糕行至茶几前,缓缓跪坐而下,将那盘准备了足有半日的冰糕轻巧地放在安无雪面前。
安无雪惊讶道:“这盏花灯……”
冰糕看得出来是寒桑花做的,而盘子的角落还放着一盏十分精致小巧只有一个糕点大小的花灯。
花灯是一朵雪白的绽放莲花。
“是雪莲,”谢折风说,“我既然已经想起来了……我以为雪莲从未迟过,没想到已经迟了千年。千年前的雪莲已经凋谢,但我可以日日为师兄做不一样的雪莲……”
他观察着安无雪的反应。
师兄拿起那朵雪莲花灯捧在手中,静静地看了一会。
雪莲花灯的光芒散开,照在安无雪的脸上。
师兄缓缓地眨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像是火光中舞动的蝴蝶羽翼。
谢折风想起千年前建立北冥剑阵之时,上官了了举宴庆贺寻回了“上官然”,那时还没有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第一城在紧绷的危险之中好不容易得来一夜喜乐。
他也受邀而来,越过成堆的篝火,看到师兄身边的寒桑花堆得满满当当。
花丛见容光,灯下看美人。
他心动了一瞬,因此在无情咒术的作用下将这一瞬遗忘了千年。
千年过去,灯火下的师兄还是这么平静而美好,曾经的千万冤屈与苦难,都没能在安无雪身上留下任何污浊。
他就这么看得出了神,听到师兄问他:“你是琅风人,从未做过掺了寒桑花的冰糕。没有食谱,要做成得废一番功夫吧?怎么今日……突然这么做?”
谢折风准备了满腹说辞。
临到嘴边,他却滞了滞。
“……师兄今日收了一坛冬下桑。”
安无雪困惑道:“嗯……?冬下桑怎么了?我都扔给那群炉鼎喝了。”
他顿了顿,不知为何,补充道,“我不知薛氏送来的是炉鼎,明日便会把他们送回去。”
谢折风双瞳一暗。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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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是冬下桑怎么了。
而是赠酒之人不是他。
安无雪连各大仙门世家的谢礼都没能留下,姜轻送的冬下桑就算是被薛氏的炉鼎们喝了,不也还是被留下了?
他低声道:“我知晓我如今没什么资格管师兄的情爱之事,你能答应我,在你身边给我留一个微末的位置,已经是我之大幸。
“但……我只是想,若是师兄往后真的需要炉鼎了,我也……我也愿意,我的境界比他们高。若是师兄喜欢的是寒桑花的味道,我同样能做给你。”
谢折风不得不承认,一坛冬下桑可以轻而易举地乱他思绪,让他心烦意乱。
安无雪本来已经抓起冰糕啃了几口。
可他听着谢折风说了几句话,眉头一皱,顿时放下了冰糕。
谢折风心下一紧:“不好吃吗?若是不好吃,我再试试别的法子,你今晚别吃了吧,这些喂给困困就行。”
安无雪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人便已经连珠带炮地说了一大通。
“我去把玄方他们叫来帮我尝一尝味道……师兄先睡,明日清晨我等你醒了立刻给你端来——”
“很好吃。”安无雪拉住他。
今夜之前,他们之间向来只有谢折风想挽留安无雪,想拉着安无雪不走,从来没有安无雪这般主动拉着他的手腕。
他一怔,却见师兄已经收回了手。
谢折风下意识摸了摸师兄抓过的手腕,似是想同那余温十指相交。
安无雪却想着别的事。
他古怪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情爱之事?我哪里有什么情爱之事?”
这回轮到谢折风呆滞了。
“是……是师兄和姜轻……”
“我和姜轻能有什么情爱之事?你——”
安无雪嗓音一滞。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
前夜谢折风在屋外站了一宿,他把人喊进来之后,以为有些事情本就子虚乌有,他都那般说了,没必要做多余解释,那样也太过别扭了。
可没想到……谢折风眼里,他的没有解释,反而是承认了他和姜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本来是个啼笑皆非的误会。
但安无雪看着面前的冰糕与花灯,目光落在仍然困惑且无措的师弟身上,心尖蓦地揪了一下。
谢折风以为他和姜轻有情爱之心。
因此哪怕是无情咒解开,也没有再提过同他越过同门之谊的想法。
因此只见了一坛他为了其他打算收下的冬下桑,便在连轴转了四五日后还急忙做出一盘掺了寒桑花的冰糕。
他以为他移情别恋,心有他人,却还在夜色中,端着他最爱吃的冰糕坐在他面前。
“你……”
谢折风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心绪:“师兄,你不开心?怎么了?何事让你不开心?”
安无雪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本就挨得极近,就这么一步,他们彼此便已经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谢折风的气息登时乱了一下,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安无雪抬手,指尖突然凝出灵力,点在谢折风胸膛之上。
男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毫无抵抗之心。
灵力结出冰霜,缓缓覆盖了那人胸膛。
谢折风神情更为困惑。
安无雪深吸一口气,才问他:“冷吗?”
谢折风摇头。
“这是化形的身体,虽然是本体,但若是要细说,也算是‘化身’,只不过是放着我的剑骨的化身。”
“师兄若是想打我出气,怕是得换一种方式。你若是还有什么想骂的,我也都听着。”
安无雪:“……”
他手袖一挥,收回灵力,又问:“你斩自身登仙的时候,疼吗?”
“不——”
“实话实说。”
“皮肉神魂痛楚而已。”
安无雪稍稍抬眸望着他的师弟。
皮肉神魂痛楚……而已。
怎么会是而已?
这已经是一个生灵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痛楚了。
他不禁眨了眨眼,以此掩下双眸酸涩。
“伸手。”他说。
谢折风立时露出腕脉所在。
安无雪稳下心神,又探了探谢折风的“经脉”和根骨。
他上一回只探出了个浮生道根骨,这一回依然只探出了浮生道根骨。
想来也是。
他在养魂树精带出来的过往中看到过,谢折风渡劫之后,有一瞬间的死去过程,那个瞬间,天道将会决定谢折风的斩我是否成功。在那个片刻之间,本来已经和剑骨分离的妖魔骨再度同剑骨融合,没有同心魔一起被雷劫诛灭。
天雷只会诛灭心魔一类的魔障,并不会诛灭根骨。
谢折风那时还在生死一瞬中,不知道妖魔骨的存在。
但谢折风登仙之后千年,居然自己也没能察觉到自己有两副根骨。
这妖魔骨藏得极深。
这么粗浅地探,应当没用。
眼下他们在北冥城主府,在一旁守着的落月弟子也不多,让谢折风褪了化身现出根骨有些危险……
他说:“你渡劫时,心魔之所以能控制你的身体,是和你的根骨有关。我先前一直以为你的心魔是和无情咒有关,你心魔如今还在吗?”
安无雪谈及正事,谢折风心有戚戚,却也赶忙肃了神色,答道:“还在。”
果然不是因为无情咒。
那便是因为妖魔骨了——如此也说得通。
心魔第一次被根除之时,便已经断定会和谢折风再见。
因为那副妖魔骨还在谢折风身上。
妖魔骨在,谢折风不论斩除心魔多少次,心魔都会复苏。
“我怀疑你的心魔和你的根骨有关,但如今你的根骨便是你的全部,要探查必须在万无一失之时。明日我还有事要办,办完之后,我们回一趟落月峰可好?”
谢折风不假思索:“好。”
安无雪稍稍垂眸,沉默片刻,忽而道:“我同姜轻之间没什么。胎石曾经被为祸之人所用,而他是胎灵族,指不定有什么关系。我收下寒桑花,收下冬下桑,都只是留一寸余地而已。”
谢折风一愣。
安无雪说:“夜深了,你许久不曾好好歇息,去睡吧。”
谢折风没动。
他眸光忽闪,现出喜色——安无雪刚才是在同他解释!
他问:“今日玄方等人禀报,我不得不先行离去。师兄当真没有什么想骂的还没骂完吗?”
“怎么,你还要洗耳恭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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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寒仙尊认真地点头。
安无雪:“……”
最终,谢仙尊在安无雪稍沉的面色下,赶忙滚了出去。
合上屋门前,谢折风还问了一嘴:“师兄,今日那养魂树精多余下来的幻境你给困困吃了吗?不然还是我来喂吧……?”
“不用。”安无雪挥动灵力。
“砰——”
房门合上。
安无雪熄了灯火,让屋外之人以为他这回真的歇了,这才坐在茶几旁把一整盘冰糕吃完。
随后,他用了洗尘诀,抱着困困上了床榻。
可他刚躺下,稍一回想方才之事……
他猛地坐了起来。
“……呜?”困困从被子下探出头来。
安无雪喃喃道:“不对啊……”
最开始他为什么开门来着?
好像是师弟说,冰糕要用灵力维持,若他歇下了,谢折风便只好护着冰糕在屋外等他一整夜。
可是——维持冰糕又不需要谢折风亲手时刻护持。莫说是仙者,一个小成期的修士都可以用灵力包裹糕点一整日。若是把糕点放入灵囊中,还可以存放更久。
所以根本不需要谢折风亲自护持着等在门外!
“他……”安无雪不可置信道,“他故意装可怜!?”
困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双耳盖住了双眼。
“呜。”
第128章第128章
清晨。
天穹洒下第一缕日光之时,谢折风便已起身。
可他神识一扫,发现安无雪不在,那几个被安置在另一间客房的炉鼎也不在。
谢折风这一回倒不怎么慌乱。
昨晚师兄便说了要将“赠礼”归还薛氏,应当是已经去了。
只是没想到去得这么早。
一日如此之长,师兄也不多歇息一会。
他走出房门,踏入小院。
院中积雪被人用灵力清扫殆尽,梅树之上唯有飘花与轻梅,还有那挂在树梢上、长栏下的一盏盏花灯。
困困趴在树下的秋千之上,闭着双眼,一晃一晃的,尾巴长长地垂落着,末梢像个毛刷一般扫在地上。
可就这么一扫一扫,它尾巴的毛发依然雪白,可见扫雪之人的仔细。
他走上前,困困便听到他的脚步声,睁开双眼:“呜!”
谢折风上前抱起它:“师兄扫的?”
困困点头。
谢折风回过身,再度举目一望。
积雪堆了这许久,连来往此处的人都习惯了,没人当回事。
突然被扫干净,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抱着怀中的小兽,喃喃道:“师兄许久……不曾扫雪了。”-
曲氏。
童子领着安无雪入内,安无雪将那几个炉鼎暂时留在外头让他们等着。
他自己行至一处流觞曲水的庭院,听到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姓曲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
“城主府要曲氏名册做个清点,你说名册需要城主法印。我差人送来法印,你又对着法印挑挑拣拣,非说这不是真的,现在我亲自来取总不会有假吧?结果你又说名册没准备好!”
“马上就好了,”曲忌之平和道,“只是让你稍等片刻而已。”
“……那你让我在这边陪你喝酒干什么!!!”
安无雪:“……”
他刚走近,亭台内的两人便都安静下来,转头看过来。
那是一座湖心亭。
亭台外是不曾结冰的湖水,不少仙树围湖而立,送来勃勃生机,驱散深冬冰冷,好似将不该出现在此时的春日锁在湖中。
曲忌之和裴千坐在湖心亭石桌两边,桌上似有佳肴仙酿。
曲忌之对着他遥遥作揖:“首座来了。”
安无雪凌空而起,脚下不沾水波,落入湖心亭中。
直至他在空余的石椅上坐下,裴千才恍然:“曲忌之!你这是知道我和宿雪会来,才这么摆宴的。”
安无雪擒着笑道:“我昨夜传音曲家主,说今日晨曦起时会来曲氏一趟,想见一见你和曲家主。”
裴千一愣:“你还说了想见我?那……”
“好啊你曲忌之!”
裴千撸起袖子。
“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骗我过来!”
“嗯。”曲忌之微笑着点头。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是宿雪要同时见我们?你就是想看我被你骗过来的反应呢对吧?”
“嗯。”
裴千:“……”
他气呼呼地坐下,“我没走是看在宿雪面子上。”
“嗯。”
“本城主命令你,不准‘嗯’了!”
“好。”
安无雪:“…………”
裴千这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嘀咕道,“宿雪要见我,为何传音曲忌之?”
他看向安无雪:“咱两在城主府不是离得更近吗?你传信于我,让我把曲忌之叫来城主府不就行了?”
安无雪挑眉:“昨日是谁遣人送了几个炉鼎来我门前?”
裴千立时弱了气焰,心虚道:“是你说留下的……”
“薛氏送炉鼎来时就该让他们滚。”
安无雪喝了口茶,说:“仙门送礼,如果送的只是普通灵宝,留下与否确实干系不大。但是送炉鼎的性质便截然不同了。”
他从前年纪轻轻便是仙门首座,对这些世家宗门的伎俩与想法,一清二楚。
“赠物,除非是轰动两界的天地灵宝,否则无人在意。赠人,留下便代表我愿意与薛氏长期结交,而这些炉鼎是我同薛氏结交的纽带,城主府在其中也加了把劲,那便代表裴城主也参与其中,日后薛氏出了事,他人眼中,城主府还有我这个落月首座也许会为薛氏出手。
“而且活人同死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活人可以探听消息,甚至是背叛。”
裴千悻悻道:“曲问心从前不会教我这些,是我疏忽……”
“无妨,我只是与你提一嘴。”
曲忌之给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悠然道:“有的东西,该怎么处置,有的事情,该如此应对,其中门道许多。你从前是个散修,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思考弯弯绕绕,但如今是个城主,就该走一步看三步了。首座这是让我来坑一坑你,让你被我骗一次,给你个小惊喜。”
安无雪知道裴千会被曲忌之气到,这才让曲忌之来约人,让裴千自己体会一次“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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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裴千目瞪口呆,“而且这哪里是小惊喜!”
安无雪对曲忌之说:“我一路走进来,看这两日曲氏已经重整,少了那么多误入歧途的高手,举家上下却并无颓势,小仙师果然厉害。”
曲忌之笑道:“那些人既然会为一己之私谋害北冥,本就不会是什么顶梁之人,少了他们与否,区别不大。”
不逗弄裴千的时候,曲忌之就这么一袭黑袍,面带笑意地坐在一旁执起茶壶,乍一看,是个人都会说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首座昨夜便说想找我取个东西,不知是何物?”
“算不上‘东西’。我虽然从前在北冥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千年世事变迁,世间的格局已经同从前不一样了。曲家主这些年都在第一城,我想问一下各个世家的门庭所在,还有他们各自的高手情势。”
安无雪将自己想知道的世家一一列出。
曲忌之认真听完,和裴千相视一眼。
待到曲忌之把这些世家所在以及高手情况全都告知安无雪后,裴千犹疑道:“这些仙门,好像都和当年你在荆棘川被围杀有关?”
“不是有关,”安无雪斩钉截铁,“而是参与。”
“首座今日来得这么早,是想去一趟薛氏归还炉鼎之后,再一一把这些仙门走个遍?”
“是。”
曲忌之面露惊诧。
安无雪无奈:“怎么?很意外?”
“不该意外吗?”曲忌之反问,“昨日出寒剑光落入齐氏门庭,杀一儆百,明面上看只是为了傀儡术泛滥一事,可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仙尊不选他人,却选齐氏,是因齐氏曾经参与万宗围杀。
“仙尊出手,我并不意外。但我以为这就是全部。
“毕竟我认识的宿雪,似乎并不是一个在意过往怨愤之人,甚至比我想的还要不计恩仇。在认识首座之前,我以为无情道见众生,浮生道入尘世,可是认识了首座和仙尊……我才知浮生道也能见众生而多情不自扰,无情道也能入尘世而有情不自乱。”
“……你倒是谬赞了。”
裴千难得附和了曲忌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你上次退回他们的赔礼,就已经算了结了。”
细风拂来,水波轻动。
青年发梢晃动,双眸如湖水温和,嗓音却铿锵有力。
“我之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千年生死一场,照水琅风北冥走了一遭,这两日,我又知晓了许多往事……我突然觉得,其实我该换一种活法了。千年前的我是落月首徒,仙门首座,在仙祸之时,一言一行都可能关乎到人命安危。可如今其实不一样了,我不必管两界风言,也不用在乎四海风雨。”
他抬眸,遥遥看了一眼远天照样。
“北冥深冬积雪太重,重的见不到长街之中最干净的土地。”
“我千年前在北冥,年年见着厚重积雪,都会凌空掠步而起,觉得我一人多费点力气,便不会坏了一地宁静的白雪。可如今我觉得,若是白雪阻路,那我还是扫尽积雪为好。”
安无雪站了起来。
“多谢曲家主告知。我还有我想扫的雪,便不久留了。”-
安无雪先是领着那几个炉鼎去了薛氏。
他以“安无雪”之名递上拜帖,薛氏家主赶忙现身相迎。
可安无雪开口便是归还炉鼎。
薛氏家主瞬间面色便有些挂不住。
其他薛氏族人还在一旁看着,他们昨日还在夸耀家主会做事,居然当真和那一位千年前死而复生的首座扯上,没曾想安无雪今天居然亲自来归还。
薛氏家主是个千年间的渡劫期,还算年轻。
年轻,便代表着不知安无雪千年前究竟如何行事。
对方还想和他商量:“安首座不如先进去坐坐……”
“不必了,”安无雪冷着脸,“阁下送人来究竟藏着什么心思,我已经问清楚了。”
薛氏家主立刻看向那几个瑟瑟发抖的炉鼎。
安无雪却说:“他们不过是浮萍,什么也决定不了。阁下若是迁怒他人,着实失了大族风范。”
薛氏家主沉下了脸:“首座刚刚回来,落月还有许多事宜不曾接手吧?退回炉鼎便罢了,怎么还要管我等如何处置自己人?”
安无雪轻笑了一声。
倏地——
他双指并拢驭使灵力,也不曾拿出春华,居然就这么拔出了薛氏家主的配剑!
灵剑嗡鸣一声,破空而出!
剑气卷动四方花草,在众人还在惊诧之时,猛地擦过薛氏家主的脸颊。
其他人登时认出——这分明是他们薛氏剑法!!!
薛氏家主不过渡劫初期,在修为已经恢复巅峰的安无雪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缓过神来之时,薛氏家主脸颊已经留下一道血痕。
青年嗓音温润,语气却比刚才那剑气还要凛冽:“我确实刚刚归来,让尔等不了解我的后辈有了轻视之心。阁下该好好寻人问一问我当年的行事作风,再问一问你手中之剑——即便是比你薛氏剑法,你可能与我一战……”
素衣身影消失在了薛氏门庭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飘荡而来。
“若是不能,还请阁下莫要自找苦吃。”
薛氏家主往后踉跄了几步。
过了片刻,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走、走了吗……?”
“快把这几个炉鼎带下去!”
“刚才安无雪用的是我族剑法?他怎么会我族剑法?”
“好像听闻上一任家主仙祸时同安无雪探讨过剑术。”
“传闻中金身玉骨感应天道,诸般术法万般剑术尽皆一学便是贯通,居然是真的……”
“……”
薛氏这边心有戚戚,还打算将今日吃瘪一事瞒下,可没想到,到了黄昏,北冥各仙门尽皆被安无雪挑了个遍。
除了薛氏,其余全是当年同安无雪有旧怨的世家!
安首座居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单枪匹马,一个个上门拜访。
若是当年参与荆棘川围杀之人已经陨落,安无雪便点出那人后辈。若是尚在人世,安无雪便将那人喊出。
当年安无雪拼尽全力逃出围杀,浑身上下都是伤,这些伤尽皆来自于各宗千门,每一道伤都有来处。
是谁伤的,他全都还了回去,以对方修习的术法击败对方,在对方身上留下一模一样的伤。
离去前,这位死而复生的首座只说:“我今日出手,并不代表恩仇两销。指不定来日我心情不好,或是诸位行恶作邪,也许我还会同样如今日一般上门‘拜访’,再在同一个地方落下剑痕。”
“哦,对了。”
他眉眼微弯,莞尔道:“诸位还有两界四海心有算计之人,若是有那个闲心猜测我与傀儡术复生法的关系,不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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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练剑。以本家剑法都赢不了我,便别再妄想黄泉归魂了。”
北冥哗然!!
黄昏已至。
日入西垂,明月与落日同辉。
流淌的金光中,安无雪悄无声息地回到城主府那僻静梅林中。
有人正在院中等他。
师弟在落日明光中回过头来,双眸一亮:“师兄回来了?出门一整日,是去做了什么吗?”
安无雪脚步一顿。
“去扫雪了,”他说,“扫一场下了千年的大雪。”
第129章第129章
安无雪话音刚落。
带着落月法印的天涯海角符飘入院中,停在谢折风面前。
谢仙尊稍微一听,便明白今日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师兄要出气,怎么不和我说?”
“出气?”安无雪眉梢微动,“有人昨夜装可怜让我开门,我确实还没算账出气呢。”
谢折风眸光一闪。
他不仅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反倒积极地问:“师兄想如何出气?”
安无雪:“……”
这不过是戏言。
他现在怎么可能对谢折风出气呢?
他不过顿了顿,师弟便仓促道:“……或者你要打谁,尽可让我去,我一人便可将他们全拎出来打一遍。”
安无雪哭笑不得。
他走到师弟的面前,抬眸。
谢折风是比他要高一些的。
年少时,安无雪还可以低头看着师弟,甚至抬手就摸到师弟的头发。
可小师弟成年以后,不知哪一日起,他突然发现自己随意抬手已经够不到对方的头,连他自己都要抬眸才能同对方视线相交。
直至此刻,他恍恍中想——他这具新的身体居然和从前一样高。
他就这么抬起眼。
安无雪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曾经在落月山门前,也是这么抬眸看着心魔所控的“谢折风”。
他突然不想这么看着对方,干脆伸手,把谢折风按回去坐下。
“……师兄?”
这回换谢折风抬眸看他。
尽管如此。
尽管以仰视的姿态,尽管被他不由分说地按下。
出寒仙尊依然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庄肃的模样,反而双眸闪动,像是蒙着一层氤氲水汽,雾蒙蒙的。
天下苍生任他予取予求,可他只任安无雪予取予求。
这个想法冒上心头,安无雪思绪一断。
——我在想什么?
谢折风还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对方分明不能听到自己所想,可安无雪却有些心虚。
他只好装作严肃,道:“我若是和你说了我的打算,你便帮我去打杀那些人?那我若是想杀了别的什么无关之人,仙尊也要破了诛魔十三条,不由分说地动手吗?”
谢折风不假思索:“可师兄若是想杀谁,那人必然死有余辜,我当然会出手。”
安无雪:“……”
他竟不知该说是师弟的回答太耿直,还是他给师弟的感觉太耿直。
“世间事哪里说得准?我当年……不也因为沾染满身浊气,说不清道不明吗?”
“你不会入魔。若是你被迫入魔,我只会倾尽全力助你脱离浊气。即便你是主动入魔,”谢折风一字一顿,“我不能看着你为祸苍生,也不可能为了苍生对你出手,所以我会拦在你的面前,直到你杀了我。”
安无雪久久无言。
他心间好似被什么轻轻地挠了一下,还是和先前一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麻之感,但又不是难过。
所以……千年前他一路拼杀回落月峰,若是在山门前遇到的是真正的师弟,而不是心魔,他会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吗?
安无雪双眸微湿。
他不知自己是在触动耳边的话语,还是在心疼当年分魂斩我的师弟。
谢折风见他不语,反倒渐渐变了神色,眸中闪过痛苦。
谢折风也想起了记忆中山门前的那一刻。
可他想起的不只有那一刻。
他压着嗓音,说:“我曾经同你说,你若是疼了,要告诉我,可我——”
师兄从不说疼。
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和“他”说“我好疼”,等来的却是冰凉剑光。
谢折风很想干脆不要脸面地缠着安无雪,直接问对方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但想到这些过往,他根本没有任何脸面提其他。
他踌躇不言,只听安无雪说:“你又在懊恼从前?我昨日是白骂你了?”
“我……”
“就算是知道真相之前,我都与你说过,我不怨恨你。更何况是现在?”
安无雪不想谢折风再自责,赶忙转回话锋:“言归正传,我知你或许是想帮我的……”
他之前同谢折风说话,总是会先行撇清关系。
如今……不会了。
“若是别的,我也就寻你助我了。但此事需要我自己来,不能假任何人之手。”
谢折风听在耳中,却没发现哪里变了。
在他心中,他替安无雪做任何事情本就是理所应当。师兄若是不寻他相助,才让他伤心。
他细细听完,问:“师兄是想以此震慑两界,遏制两界对你复生的猜测?”
安无雪点头。
“你虽没和我说昨日出寒剑光做了什么,但我猜也能猜得到。若是从前……或许我会觉得,现在早已不是仙祸之时,我归来后本就没打算继续做什么首座,赶紧把此事终结,我便归隐山林,其他人怎么猜也无所谓。”
“但我现在又觉得,既然回来了,那便回来得彻底。为祸之人想让两界觉得我是被傀儡术复活的,我干脆大摇大摆地杀鸡儆猴。”
安无雪先前还在疑惑,为祸之人既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还想把祸事栽赃到他的身上,却又为何把往事也一起揭露?
如果往事不曾澄清,他还是那个修浊入魔误入歧途的安无雪,岂不是更好栽赃他吗?
但傀儡术蔓延一事让安无雪想明白了。
他说:“我大抵能猜到为祸之人的谋划了。其实你两百年前出关之后,就一直在查往事,还寻到了养魂树。哪怕一两百年查不出来,一两千年甚至是几千年,总是可以。
“那人知道一切迟早会发生,所以干脆先行下手,用制造祸端的方式,把那些看似只有我一人能知晓的往事揭露出来,让他人觉得是我复生归来想要洗清一切,这样两界会对‘安无雪被傀儡术复活’而深信不疑——甚至会在长时间的揣测下觉得我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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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界千年前便冤枉过他一次,千年后自然也有可能重来一次。
那人千年前便这样成功过,再来一次,那人也有同样的自信。
届时,两界之人若是要让安无雪自证,安无雪掀开衣袖,却只能现出傀儡印。
那岂不是和千年前浊气附身一般难以说清?
“我的猜测和师兄差不多……”谢折风说,“那人冒用师兄的身份,就是为了借你复生之事,以起死回生的巨大诱惑,将傀儡术散播至两界。”
如此说来,为祸之人目的还是重回仙祸,让傀儡遍地,魔修肆虐,仙魔二立。
傀儡术和那人复兴魔道的目的绝对有联系。
安无雪接着说:“不出几日,我挑了大半北冥仙门的事情,会传遍两界。那人想让我摆脱不了和傀儡术的干系,我为何要坐以待毙,让对方得逞?
“我干脆坦坦荡荡地让所有人知道,谁在背后议论我,我会找上门去。
“我上一辈子已经落入一次剖腹取粉的窘境,这一会不可能再栽一次。想怀疑我,可以,别问我要证据,怀疑的人若是拿不出证据,那便不怪我出手。”
他笑着,抬手摸了摸凑上前的困困。
谢折风看着他的师兄。
挂在西边的落日终于彻底消逝,夜色倾覆而下,院中花灯被法诀点亮,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似是把星夜网入这方寸之中。
他的师兄在早夜里,花灯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困困的毛发。
只在这一刻,好似两界的风雨都消失了。
若当年他能做得再好一点,也许师兄已经可以这样恬静宁和地活过千年。
“师兄。”
“嗯?”
“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乘风带你回落月峰。”
“哦……好。”
谢折风复又站了起来,唤出出寒。
“我去善后一下北冥之事。”
安无雪本是等着谢折风多说点什么的。
毕竟这人昨夜为了进他卧房,连装委屈装可怜都用上了。
眼下却反而不耍赖了?
“师兄。”谢折风突然说。
安无雪以为他要说留下。
可谢折风问他:“养魂树精凝结出的那个幻境……你喂给困困了吗?”
困困歪头:“呜?”
“没有。”
若不是谢折风问,他都忘了那个幻境还在灵囊里。
“要不然师兄还是给我吧,不麻烦你记着此事。”
安无雪不明所以。
“小事而已。我今晚便喂它吃了。”
“……好。”
谢折风走了。
安无雪又在院中坐了一会才起身,打算回屋继续看玉简,寻一寻双骨有关的线索。
可他刚推开房门,听到困困在院中玩耍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困困。
好像哪里不对。
小家伙并不贪嘴。
比起幻境精华,天地灵物,困困反而更喜欢吃人间吃食。
他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师弟为何一定要急着把那幻境喂给困困吃?
在他手中放着又如何?
幻境而已,也就困困这种瘴兽会吃,放在那里,除了给人看,也没什么作用啊?
谢折风那么在意干什么?
像是……怕他看一样。
他心念一顿。
——难不成就是怕他看!?
他赶忙从灵囊中拿出那个幻境。
这是谢折风的死后千年。
里面能有什么谢折风怕他看到的?
“困困,”他把小家伙喊过来,“我要看这个幻境,但千年时间太长,我在现实中不知需要多久。如果过了此夜我还没醒来,你把我神魂拽出来。”
这是瘴兽最擅长的事情,困困自然点头应下。
安无雪急着想知道答案,挥手落下结界,在床榻上打坐,闭上双眸,立刻将神识送入手中的光团。
四方景色猛地一变。
他又看到了千年前的葬霜海。
他上一回正看到谢折风杀魔归来,心魔复发,在葬霜海上显出枯骨的身体。
随后,他被谢折风拉出了幻境。
现在他再度进来,幻境继续从那一刻开始往下走着。
难道当年师弟被无情咒影响,说了些不好听的,做了些他不会高兴的,因此不想让他看到?
可这又没什么好担心的——本就不是师弟有意为之。
那还能是什么?
安无雪眼前,谢折风已经拖着伤躯回到霜海松林中,开始闭关。
他更是怔愣。
——谢折风闭关压制心魔八百年,居然从杀尽天下妖魔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他只见师弟在莲台上打坐,眉心雪莲剑纹闪动乌黑,身体若隐若现地化出骷髅模样。
那时安无雪死了,谢折风万念俱灰。
周遭灵力涌动,灵石用碎了一堆又一堆。
心魔毫无消弱之势。
妖魔骨尚在,登仙都毁不掉这根骨中的天生魔障,又怎么可能可以被闭关压下?
可谢折风不知根源,只能徒劳无功地尝试着。
幻境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谢折风同心魔相争,毫无起色。
安无雪静静地看着。
有时,他会听到闭关中的师弟喊他。
“——师兄。”
他总是忘了这是幻境,下意识便应答一声,想和师弟说他就在这里,他没有死,不要伤心了。
但千年前的师弟听不到他的应答。
从前的师弟无能为力。
现在的他也无能为力。
上苍当真好没道理。
安无雪只能当个过客继续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
谢折风突然睁开双眼。
这人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神魂离体,心魔被驱赶至神魂一角。
这是……
安无雪见过!
谢折风曾经用这个方法镇压过心魔!
短暂切出心魔浊气,确实能压制心魔发作,但对于神魂来说,便如同千刀万剐。
当时在第二十七城,安无雪亲眼见过谢折风疼到痉挛不止。
过去里的谢折风却没有迟疑。
出寒剑显出光芒。
下一瞬,剑光落下,霎时割裂神魂!
谢折风痛哼一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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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台上跌落!
安无雪心尖一颤。
“师弟!”
他赶忙伸手。
可他徒劳地穿过谢折风,触碰不到过去。
他只能看着那人自己缓缓站起。
师弟面色苍白,双瞳却恢复了清明。
心魔被暂时压下了。
可没过一刻。
谢折风身周再度泛出淡淡浊气,剑纹又染上乌黑。
——心魔又复发了。
安无雪心下一震。
谢折风却没有波动。
他神情木然,双眸空洞,像是痛到了极致,已经习惯了痛。
就这般又过了几日。
安无雪便又瞧见谢折风神魂离体。
“你又要这样做?你不疼吗?”他哽咽喊着。
谢折风双眸紧闭。
出寒剑光毫无停滞,再度落下,割裂心魔浊气。
“师弟……”
谢折风在疼。
他却没有出声了。
没过多久,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心魔再次复发,谢折风再次割魂镇心魔。
安无雪仍然只能徒劳地穿过谢折风。
他先前是忘了自己拦不住,如今是明知那是过去,还是想拦。
这人怎么会切了自己神魂一遍还不够,又切了第二遍第三遍?
“师弟,”他劝着过去的谢折风,“压不住的……”
他嗓子都喊哑了。
谢折风又爬了起来。
看着师弟三次切魂,安无雪神情晃晃,心下大震。
他已经心疼得不行了。
分魂之苦,便如同凡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又好像坠入火窟,烈火灼身。
这是修真界最可怕的酷刑。
可谢折风已经重复了三次,却还在闭关压制……
师弟说他曾闭关八百年压制心魔,难不成……
安无雪缓缓瞪大双眸。
难不成这堪比凌迟的酷刑,谢折风重复了八百年!???
第130章第130章
接下来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给了安无雪这个答案。
谢折风再一次凝出神魂,分离出了被心魔浊气环绕的那一部分神魂。
安无雪这一回连灵术法诀都用上了。
“师弟!!”
他喊道。
可灵术法诀也拦不住千年前的出寒剑。
剑光落下,谢折风浑身一颤,灵力不稳,化形而出的血肉瞬间消失,显露出不少白骨。
接二连三地碎魂而出,哪怕是仙者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谢折风昏迷了许久。
久到霜海上的长松又挂了一身厚厚的寒霜,风雪吹来,在这人身上留下点点飞絮。他躺在霜雾积雪中,仿佛要融进霜雪里。
谢折风终于又醒了过来。
第五次神魂离体时,安无雪听到那心魔说:“他死了。”
谢折风浑身一僵。
“你杀了他。”
男人眉心剑纹浮动,乌黑之气浓厚非常。
安无雪站在一旁接连摇头:“你别听他的。”
心魔还在说:“你害死了他。”
谢折风双眸紧闭,眼瞳却不住转动着。
平静之下,波涛汹涌。
这时,他化形而出的身体已经凝出血肉,他双唇微动,嘴角溢出黑血。
“师兄都死了,你在坚持什么?”
“两界四海只有你一个长生仙!你就算是堕魔修浊,又有何人能阻拦你?”
“……”
“你不想?”
“你把神识放出霜海听一听呢?听听这世间是怎么谈论安无雪的!”
“而你呢?你明明已经天下第一,却要困在这区区浮空岛上同我相争!”
“……”
“他不在了!这世间有何意趣?不若接纳我吧!接纳我,我替你荡平这世间!”
谢折风这才睁开双眼。
他的双眸中毫无光彩,嗓音沙哑。
“接纳你?是我害死了师兄,可师兄也是因你而死。我即便日日神魂痛苦,也要让你碎尸万段。”
“你——”
谢折风闭上双眸。
出寒剑光再度落下。
这一次,他出剑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快。
登仙之时,他分明还会因为不熟练,而总是误伤自己。
可这一次又一次的分魂,他落剑越来越快,再也不会刺错了地方。
神魂分割需要时间复原,每每将心魔浊气散去之后,谢折风便以灵物灵药修补神魂。神魂恢复,便又再度分魂压制,如此循环往复。
他的根骨化形也愈来愈有血肉之感。
神魂被一次一次切离,他又总是会想起安无雪,无情咒次次发作,次次被压抑。
逐渐的,无情咒的作用被减弱,谢折风也经历了不尽其数的分魂。
安无雪坐在旁边陪着谢折风。
不知谢折风第几次分魂时,他曾隔着时空,抚摸着师弟的脸颊,责怪而又心疼地说:“我以为你无情无义的时候,也是希望你做个端坐莲台上的仙尊,你怎么……这千年是这样过来的呢?”
他已经不再做徒劳的阻止了。
可每每谢折风唤“师兄”之时,他明知幻境过往里的师弟听不见,他还是会放缓声调,点头温声道:“嗯,我在。”
如此,幻境中快速地过了一年。
心魔终于被稍稍控制。
谢折风趁着心魔偃旗息鼓的空档,去了荆棘川。
仙者灵力再度覆盖整个荆棘川,却寻不到一缕残魂踪迹。
——那时安无雪还在躲着谢折风。
师弟面色惨白,不知是被心魔折磨,还是因寻不着安无雪魂灵。
三日后,他心魔再度复发。
荆棘川无防守,四海的修士都有可能路过此处。
他不能久留,又回到了落月峰,回到了葬霜海,闭关镇压心魔。
他把困困养在松林里,给落月峰上下发了谕令,安排好了一切苍生事。
霜海偶有迎客,皆是两界有大事来禀。
若是必须谢折风亲自出手处理,他便会暂时化出化身在外行走。
除此之外,他只能将自己困在霜海上,同心魔纠缠。
世人只知仙尊深居简出,非大事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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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霜海上的风雪和荆棘川数不尽的荆棘知晓这些年。
有一次,戚循的声音被灵力送了进来。
“谢出寒,你闭门不出是什么意思?”
戚循曾和安无雪说过,安无雪死后,戚循在离火宗旧地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便来寻谢折风,两人这才开始暂时放下仇怨合作。
应当就是那个时候。
谢折风一开始并没有理会他。
但戚循连续来了许多天。
谢折风再度分魂压下心魔后,才打开霜海让他进来。
他对戚循说:“你若当真想查,千万年前曾有一神魂至宝现过世,名曰养魂树。养魂树有精,可明辨死者怨气,照人生前死后,也可养破碎魂灵。”
戚循走了——他去查养魂树踪迹了。
霜海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千年前的谢折风和如今的安无雪。
安无雪看着师弟苍白的脸色,上前,于虚空之中,“抱”了他一下。
“忘了吧,”他对谢折风说,“别想我了,无情咒会帮你忘了我的。”
谢折风心魔起于妖魔骨,妖魔骨被人间情爱所勾连,若无情爱,妖魔骨只会被谢折风的剑骨压制。
若无情爱,出寒仙尊只会是个无情道大成的两界之尊,无心无情,不为私事所扰,心怀苍生万物。
便不会日日受这如同凌迟般的痛苦,也不会挣扎心魔不得出。
谢折风登仙前,安无雪其实想过,如果师弟渡劫成功,长生仙不受道桎梏,他或许可以和师弟表明心意。
可如今看来……
当时他若还活着……应当会劝师弟忘了的。
可惜当时他死了。
于是他只能看着谢折风这般过了八百年。
足足八百年。
凡人凌迟之苦漫长不过数日,烈火之刑不过几个片刻,剜心之痛不过一瞬。
谢折风却如此过了八百年。
养魂树精带出的幻境同现实不一样,时光会流逝得极快,也会略过许多无足轻重的细碎平常。
安无雪其实没有在其中待八百年。
可他却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八百年。
直至谢折风心魔彻底压下。
心魔无法根除。
师弟身上那具妖魔骨还在,情爱还在,心魔便永不消。
说是根除心魔,不如说是这分魂之苦太久太痛,痛得心魔不敢再冒出。
为何那日谢折风在自己面前分魂镇心魔,如此果断而又熟练?
因为同样的事情,谢折风已经做了八百年。
他和他说,他与心魔相争多年,知晓如何应对,不会让心魔为祸世间。
可心魔是这世间最难以跨越的魔障,他哪里知晓如何应对?
这人不过是用着最野蛮、最粗暴、最直接的方法,同自己根骨难拔的魔障相抗。
安无雪看到这里,已经满腔酸楚无法诉出。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把他的心牢牢包围,紧紧攥着,让他松不开,放不下。
他抬手,摸着自己脸颊,才摸到了一些湿意。
“呜呜。”
是困困的声音。
他此时心神晃荡,反应迟钝,呆了片刻。
“呜呜!呜呜!”
不待安无雪自行抽离,眼前便已经开始天旋地转。
他不过眨了眨眼,四方已经是寒梅小院中的小小卧房里。
困困在他的怀里,颇为担心地抬头看着他。
养魂树精凝成的光团小了许多,里面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幻境。
窗外送来天光——居然已经过了一整夜。
安无雪抬手,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干的。
泪水是他在幻境中所流,不会跟着出幻境。
就好似那段过往,只会存在于回不去的幻境之中。
过往永不可追。
“是你把我拉出来的?”他问困困。
困困尾巴一扫,指了指屋外:“呜!”
安无雪一愣。
他神识一展,才发现谢折风已经等在结界外。
屋外天光完全大亮,明日悬挂于头顶,居然已经到了正午。
安无雪来不及想太多,赶忙将剩下的幻境收入灵囊中,翻身下床,抱着困困冲了出去。
灵力打开房门。
“当”的一声。
明光洒落,屋外长风瞬时送入,吹过安无雪的脸颊,吹来过往千年。
师弟一袭白衣站在梅花树下,似在眺望远方长空。
落梅凋零而下,洒满他的肩头。
他感受到灵力波动,结界撤下,听到屋门打开,缓缓回过头来。
“师兄醒了?”
安无雪在门前停下。
谢折风登时看出了安无雪脸色不好,神色一顿,几步上前:“怎么了?可是昨夜梦中无好事?”
安无雪抬眸看他。
困困在他怀中晃荡着尾巴,一下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腕,有些痒,有些暖。
他说:“是。一个很不好的梦,太长太苦,苦到我恨不得早点结束,可就是没有结束。”
“那——”
“日上三竿,你怎么不叫我?”
就在这外面等着。
“我怕扰你清梦,”谢折风说,“早知不是清梦而是噩梦,我便早点破了结界进屋喊你。”
安无雪静静地看着他。
师弟今日穿着一袭云纹白衣,浓黑长发束起,戴的是他赠的雪簪,白簪入黑发,如飞雪落人间。
任谁在此时看去,都只觉这是凡俗的哪位矜贵公子,或是仙门世家的哪位天骄子弟。
谁都看不出,这一副身骨下,有着怎样的千年。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自己打开了那个幻境。
“我没起,你歇息着等我传音找你便是,在门前站着干什么?”
谢折风低声说:“虽然屋外风寒,站着确实有些辛苦。但我等着师兄,总比师兄等着我好。”
屋外风寒。
站着辛苦。
这些凡人说说也就罢了,哪里会影响到仙者?
他又在装可怜。
安无雪想。
三番两次在这些小事上装可怜来让人心软,却不想被瞧见那死后漫长的千年。
他只骗他片刻的心软,却不要他真正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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