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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仙侠] 西瓜炒肉 42270 字 10个月前

“砰——砰砰……”

一束束烟火腾空而起,环绕着城主府,在近处天穹接连绽放。

刚刚入夜的北冥被灯火映照得恍如白日。

烟火停滞空中,交映在一起,居然连成了一副连绵不止的恢弘山水画。

安无雪似乎听到了城主府外凡人的惊叫声。

这世间,唯有擅炼器掌火的离火宗,才能做出这般精巧绝妙的烟火。

他揉了揉眼睛,怔怔地坐起。

小院里满是繁华,梅树下积雪稍化,夜空中明光灿然。

他和谢折风竟是谁也没在这一刻开口。

可有人突然闯入院中,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裴千……?”安无雪无奈,“你送完那些灵囊了?怎么一副逃命的样子,那些仙门世家不应该对你动手啊。”

裴千只说:“救命!”

安无雪:“?”

“姓曲的刚刚把我下的幻术破了!他不仅破了,他还在幻境里学会了这个幻术,现在他说要报复我,要给我也下这个幻术!”

“天才不可怕,有病的天才才是最可怕的啊!”

第106章第106章

安无雪:“……”

裴千喊完,这才注意到谢折风还坐在一旁。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断变化的山水烟火画卷,又扫了一眼院子里挂满的花灯。

他想起了自己在观叶阵中看到的那些不该看到的事情。

他:“。”

他似乎来得很不是时候。

比被曲忌之下幻术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他赶忙说:“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仙尊,首座,今夜好梦——”

“等等,”安无雪用灵力把他拽了回来,“你不是在躲曲忌之?现在不怕了?”

裴千说:“我更怕仙尊一点。”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什么的谢折风:“……”

安无雪刚想说不必怕,可他心念一转,却发现自己有些松了心神。

即便现在他和谢折风重回同门之谊,裴千怕不怕谢折风、会不会被谢折风问罪,他可以帮裴千解释说道,但怎么就帮谢折风决定了?

他咽下话语,转头看向谢折风:“仙尊……?”

他想问问谢折风。

谢折风却一愣——他知晓裴千是安无雪的朋友,也看得出安无雪没有不悦,根本没有在意裴千闯入。

他本来在一旁还怕打扰了师兄同裴千交谈,却乍然听到这么一句“仙尊”。

师兄分明入睡前还在喊他师弟。

他心下一紧,细细思虑了一番,问安无雪:“是我午后没有离去,让师兄不满了?”

“我一直在查阅古籍,看看会不会有和傀儡之术有关的记载。没做什么别的。师兄和裴千谈吧,我去别处翻看古籍。”

“等等。”安无雪无奈——他明明没有赶人。

他那边刚拦完裴千,这边又把谢折风也拦了下来。

“我神识探到曲忌之了,他就在外面,估计是知道你我都在,这才没有妄自闯入。”

“既然都在,我也修养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我正好有事找他——不,是他们。”

“我就知道他追来了!”裴千一顿,不解,“等会……他们?什么?”

谢折风神识修为更高,自然知道院外不止曲忌之一人。

他并不意外,只是悄无声息地在满园灯火中打量了一下安无雪的神情,确认看不出什么怒意和冷意,这才放下心来。

安无雪让他留下,他便又无声地站在一旁。

安无雪对着外头扬声道:“雷劫过后我还不曾同曲小仙师细聊,曲小仙师既然来了,便进来一见吧。”

话音未落,院中已出现了黑袍男子的身影。

来人直接落在裴千身旁,抬手便把裴千拽到面前,低声说:“你倒是会选地方躲我。”

“呸!”裴千撇开他的手,“我这是光明正大地来拜访首座,顺便躲你。”

“嗯,但我是特意来找你,顺便拜访首座的。”

“……你是真的有病。”

曲忌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裴千的夸奖,这才一肃神色,对着谢折风和安无雪作揖道:“仙尊,首座。两位有事寻我?”

安无雪点头,却没急着问什么,而是说:“稍等片刻,人还没齐。”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朝着院外走去,不知去干什么。

这时,烟火终于停了。

那几幅转瞬即逝的烟花早就的山水画卷一如过往光阴流湍,不论美好与苦痛,都只能看得见,抓不着。

安无雪出去了,谢折风一人站在曲忌之和裴千面前。

这两人瞬间拘谨起来,竟然和平共处地并肩而立,一言不发。

谢折风对此并无所觉,只是看着已经瞬间沉寂的夜空,说:“他从前就喜欢烟火。”

裴千恍了一下:“啊?谁?——哦……”

“但他喜欢的其实不是烟火,而是烟火常伴的喜乐,这些清平,唯有盛世才能时常得见。”谢折风兀自说着,“师兄很喜欢同你相处。因为你生在烟火下的盛世,不是他作为安无雪认识的过往。”

他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向裴千。

“所以你不必顾忌我的存在。我在不在都无所谓,你同他说什么,我知不知道也无妨。”

裴千头一次得谢折风如此态度说话,实在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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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受宠若惊,没忍住道:“仙尊,您一言不合就要杀了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啊。”

谢折风:“……”

曲忌之面色一沉,转头看向裴千:“他想杀你?”

他说着,自己已经抓着裴千把人藏在身后。

“……”裴千白了曲忌之一眼,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我和仙尊开玩笑的!”

谢折风神情不变,完全同安无雪在身侧时截然不同。

仿佛安无雪一走,他便回到了那个让众生触不可及的出寒仙尊。

曲忌之的神色却更为难看了。

裴千一个头两个大,正在发愁怎么办,幸好这时候安无雪回来救了他。

可安无雪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回来之后便走到石桌旁坐下,随意翻看了一下谢折风看了一下午的那些古籍卷轴。

而这时,戚循和上官了了还有秦微这才神情各异地走进来。

戚循本来还有些被发现的不自在,见着谢折风居然还在里面,他抓着折扇的手都气得抖了抖。

他嘀咕道:“谢出寒白日里进来就没走?怎么这家伙能待这么久……”

上官了了紧抿双唇。

秦微许久没见安无雪,一见便是眼下被抓包。

他稍稍低着头,甚至没好意思显露自己被积雪冻得厉害。

可安无雪却一眼看了出来,指了指上官了了留下的绒衣外袍,说:“秦长老,根骨畏寒非灵力可抵,今夜风凉积雪重,你觉着冷,这有个外袍正好你能用得上……”

上官了了脸色一白。

秦微却面露期冀:“阿雪……”

安无雪却接着说:“莫要因身体不适而耽搁正事。”

秦微神色一滞。

安无雪说也说了,便不管他去不去拿那件外袍,看向曲忌之道:“既然都到了,仙尊这几日应当都在让落月弟子善后除魔,曲小仙师也在整肃曲氏,而且……”

而且还被关进幻境里待了两天。

“你们应当还没来得及互通线索吧?我想问一下曲小仙师,曲氏魔修到底怎么回事?”

谈及北冥祸事,众人纷纷正了神色。

谢折风也抱剑立于一侧,静静地等着曲忌之开口。

“曲家大部分人不知情。追杀姜轻的魔修就是追随我娘亲修浊入魔的所有渡劫修士,其余不过在大成小成之境。”

曲忌之拿出了一个名单递给谢折风。

“这些人便是为祸者的名单。”

谢折风视线一移,看了一眼上官了了。

曲忌之会意:“我将这些人的名字念给上官城主听……”

待到他念完最后一个,上官了了便说:“有些人……我有印象,虽说天资不高,但修行很是努力,往日来往各氏族与城主府办事,都算老实——怎么会行如此歹毒之事?”

谢折风问:“搜魂了吗?”

“搜了几个人,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娘给了他们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那个和我娘合作的人似乎知道哪里有浓厚浊气,这些年一直给他们提供浊气修炼,让他们提升修为。修浊没有回头路,只要修了浊便只能站在仙修的对立面,所以我娘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掌控他们,他们入魔之后,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修浊入魔本就是捷径,千年前连仙者都不一定能抵抗其诱惑,何畏乎普通修士?

“而我娘亲掌管曲氏多年,知道谁能被诱惑,所以她根本不会去找那些会揭穿她的仙修。因此这么些年,上官城主也无从知晓此事。”

安无雪皱眉道:“可是浊仙秘法不存于世,修浊等同于断送登仙之路,曲问心背后之人甚至并没有登仙之法,如何能说动这么多人为祸北冥?”

裴千摇头,笑着说:“这就是首座天赋太高而无法理解的烦恼了。断送登仙之路,对于有望登仙的天骄来说,才是后果严重不敢触碰之事。

“但世间蜉蝣,生灵千千万,仙者不就只有站在咱们面前这一个吗?”

谢折风:“……”

“对于大多数的修士来说,他们本就不能登仙,修浊于他们而言,百利而只有一害。那唯一的一害,就是会被出寒仙尊的出寒剑斩灭神魂。”

裴千从来笑嘻嘻的,说到这里也展露出了怒意。

“所以他们想要仙祸重来,仙魔分庭抗礼,这样他们不仅能更上一层楼,还不用当个过街老鼠。这些人哪怕平日里努力修行,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自私才是他们的天性。”

“哦,包括我的养母,曲问心。她没有修浊时,卡在渡劫中期太久了,不出意外的话,直到寿数将至她都只会是渡劫中期。”

“所以她就不顾凡俗性命,也要修浊入魔毁了北冥的‘天柱’?”安无雪冷冷道,“阴冷鼠辈。”

戚循听出了另一个关键:“可修浊需要浊气,魔修千年来成不了气候,就是因为落月峰坐镇着长生仙,而四海万剑阵镇压四方浊气。

“这么多年,若有浊气散布或是魔修作乱,几个大宗都不会坐视不理。那背后之人居然有如此多的浊气之源——那人从何得来?”

秦微沉思片刻,说:“可还记得阿雪刚回来时,魔刀作乱一事?”

众人纷纷面色一凛。

安无雪刚在宿雪这具傀儡身体里苏醒的时候,本来想着赶紧离开落月峰,结果在山门前遇到一个小门派求救。

求救之人说,他们门派捡到了一把宝刀,本以为是宝物,没想到是个浸满浊气的魔物,举派都差点被这魔刀害了。

此事当时是戚循去查的。

戚循一手拿着折扇,若有所思地用折扇打着自己掌心,说:“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几件事。魔刀作乱是源于一个灵脉被挖空的秘境,地灵脉会洗涤浊气,灵脉空了,便会放出底下镇压的浊气,那个魔刀就是刚好在灵脉旁,因此被侵蚀了。

“而这次观叶阵破后,我稍稍在第一城附近探查了一番,发现他们能布下这么宏大的观叶阵,也是因为用空了好几个灵脉之力,还顺带吸收了那些灵脉之下镇压的浊气。”

曲忌之沉声道:“我曲氏擅长阵道占卜,其中佼佼者,便是寻人寻物寻灵脉之术——所谓寻万物之法。而且阵道经常需要大量灵力,修士本身无法供给那么大量的灵力,只能借用地灵脉之力,因此,以最小的代价取出灵脉灵力化为己用,也是我曲氏擅长的。

“我娘亲是把这些法术交给背后之人,让那人得以四处寻找灵脉偷偷挖空吗?”

如此说来,那背后之人能做出这么多事情,所依靠之法,无非就是寻到灵脉,随后挖空灵脉引走浊气。

而这些都是曲氏秘法。

裴千擦了擦额头:“咱们老曲家的秘法可真够多的。”

戚循折扇一点,眸光一凝:“说到这里,便牵扯到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了。如果先前那些祸事,按照曲小仙师所说——是曲问心为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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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伥,用曲氏秘法助背后之人,这么解释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曲问心入魔只有几百年。”

“我怀疑那背后之人存世必然超过千年,且在千年之前就有了这些曲氏秘法——因为刚才讲的这些祸事,千年前便发生过一次。”

戚循说到这,突然止了声息。

接下来要提到的事情,哪怕时隔千年,对他来讲都太过沉重。

安无雪也神色一变。

除了曲忌之和裴千,在场诸人尽皆面色微沉。

千年前发生的灵脉被挖空且浊气外泄四散一事——是离火宗灭门。

第107章第107章

梅花树下,众人纷纷沉默。

离火宗曾经是荆棘川附近的大宗,擅阵道、法器。

修真界诸多仙修手中的本命法器灵剑,皆是自离火宗中求取而来。

而离火宗炼器的根基,便是他们镇守的一方大灵脉。

可灭门那日,灵脉被尽数挖空,其下镇压的浊气瞬间倾泻而出。

荆棘川附近只有那一处灵脉,其他地方灵气稀薄,无法修炼,方圆只有离火宗这么一个仙门,其余诸地皆是凡人城镇村落。

安无雪当年降生凡尘之地,也在荆棘川附近。

两界凡俗生灵,十有八/九都生存在那里。

一旦大量浊气散开,仙门根本来不及反应,不知会死多少生灵。

离火宗为了再度镇压那些浊气,举派殉劫。

戚循赶到之时,宗门弟子尸骨成山,老宗主与一众长老尽皆殒命。

他踏入空了的灵脉处,什么也没有,唯有满眼的春华剑痕。

而后,有人说,那日有人瞧见安无雪急匆匆赶往离火宗,附近再无其他陌生仙修魔修的身影。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当年安无雪墙倒众人推,便是因为离火宗灭门一事传出,众人寻到荆棘川,围堵到了浑身浊气的安无雪。

修浊入魔,屠灭挚友满门,成了压垮安无雪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刚陨落的那些年岁里,仙修们纷纷都在猜测,说安无雪修浊入魔被离火宗发现,因此情急之下屠了离火宗。

此后几百年,谢折风踏遍四海,终于寻到了天地至宝养魂树精。

戚循当时已经冷静许久,处处觉着不对劲。

他借来养魂树精,回到离火宗旧地。

树精光华洒下,那曾经堆满尸骨的离火宗故地之中,寻不着一丝怨气。

他们是不带怨恨死去的。

离火宗上下成千上万的阵道仙修,倘若真是因安无雪所死,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有怨气呢?

可是戚循发现得太迟了。

安无雪已经死了。

这些过往,还有当时无人相信的解释,裴千和曲忌之并不算清楚,安无雪便再说了一遍。

“离火宗一事,源于我在荆棘川突然发现的第五根天柱。”

裴千一惊:“第五根!?这世间不是只有四方天柱,尽皆在仙祸那些年损毁,因此才有了代替四方天柱的四海万剑阵吗?”

安无雪苦笑道:“我在那日之前,也一直以为,世间只有四根天柱,没曾想还有一根隐于世间的天柱。

“那根天柱从未被记载过,我在荆棘川见到它的那一刻,便开始担心一件格外严重的事情——倘若世间本就有五根天柱,而四根天柱前后被毁,两界四海却没有出现大变数,会不会其实是因为还有这么一根尚在?

“四海万剑阵能够替代四方天柱,是不是因为还剩下一根真的天柱沟通天地?

“那如果这最后一个出事了会怎么样?”

谢折风看着身旁之人,低声问:“师兄见到第五根天柱时,天柱便已经岌岌可危了,是吗?”

安无雪点头。

他看向戚循:“千年前我说过这些,戚宗主应当清楚。”

戚循面颊狠狠一抖,似是在用力咬着后槽牙。

——安无雪说过,那时的他没信。

安无雪只是接着说:“也许是因为我本就是天道降生在荆棘川附近的乱世福泽,最后一根天柱危难之时,我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荆棘川有危难。

“我赶到荆棘川,果然看到了第五根天柱现世,其上满是浊气,眼看要酿成大祸!那时师弟正在闭关登仙的关键时刻,我不敢打扰,却又不能弃苍生不顾。

“仓促之中,我思来想去,要救那突然出现的第五根天柱,只能用最近的离火宗灵脉为灵力来源,以我金身玉骨为介,将浊气先吸入我的经脉,把灵气渡给天柱,用灵气换浊气,净化第五根天柱。

“情势危急,我不得不抓紧时间赶往离火宗。带走大半灵脉之时,我得了离火宗同意,不曾想我走之后竟出了祸事。”

安无雪不是什么蠢笨之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自己穷途末路。

那时谢折风已经在冲击仙者境,师弟只要成功出关,仙祸必然终了,他只需要保住这根天柱就行。

他本是打算回到落月峰闭关慢慢逼出体内浊气,结果刚净化完第五根天柱,便突然被离火宗灭门一事砸了个满怀。

第五根天柱还正好隐去了踪迹。

举世皆知,两界四海只有四根天柱。

安无雪说自己是因第五根天柱求救才导致浑身浊气,听上去便像是信口胡诌。

他无可辩驳,又因金身玉骨尽碎,实力大减,根本无力和那些围杀他的人争斗,只能拼着一口气杀回落月峰。

之后……

也没什么之后了。

他说完这些,最终又看向戚循。

他说:“我和戚老宗主说完天柱一事,他也很焦急,可此法只有我的金身玉骨能做到,他无从帮忙,便让我赶紧挖了灵脉去救天柱。我挖脉的时候他也在一旁,我们特意确认过挖空的部分不会造成灵脉崩毁,我这才带着大量灵气离去。”

安无雪垂眸,双瞳之中泛上凄楚。

“……我走的时候,离火宗当真什么事都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没有入魔。”

谢折风一直在看着安无雪,安无雪刚一黯下神色,他便听出了安无雪未说之言。

他太了解他的师兄了。

师兄看似在解释,实则是在自责当时害了离火宗满门。

他沉肃道:“离火宗一事,当年不知,如今已经十分清楚——此事和刚才说的那几件灵脉被挖空的事情一样,是有人在你走后挖走了剩下的灵脉。”

现下已经很明了了。

安无雪挖走了大半灵脉,剩下的灵脉被凶手挖走,一前一后,方才导致浊气四散,离火宗为镇压浊气而灭门。

“罪该万死的是那趁机害人的凶手,师兄莫要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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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雪摇头,心情复杂道:“那是如今。当年……师弟不也说我罪有应得?”

谢折风如遭雷击。

“此言是心魔……”

戚循更是惶惶。

杀安无雪的是谢折风,可拿剑指着安无雪,把安无雪逼入绝境的,是他。

他猛然道:“阿雪,我们这些年也在寻你口中所说的第五根天柱,但一直没有进展。我当年误会了你——”

“戚宗主,”安无雪赶忙止住他们,“贵宗罹难,我听闻之时,也无法接受。我也曾想,如果没有我先挖走了大半灵脉,之后便不会出那样的事情。”

但事已发生,他们要谈论的也是将来之时,徒劳地徘徊在过去又有何用呢?

“只是可惜,当时你在荆棘川质问我,我才从你口中听闻离火宗满门殉劫,以为确实是我挖灵脉时不小心毁了灵脉根源,导致祸端。我不曾想到我走之后或许还有他人动手,倒是让那人逍遥了千年。”

秦微眉头紧皱:“我们也没想到。主要是离火宗满门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戚老宗主殉劫,居然不曾传音戚循……”

“如果你们口中那位戚老宗主留了遗言,只是没能传出来呢?”曲忌之突然道。

上官了了说:“这个我们不是没有想过。戚老宗主当年离登仙只差一步,只是因为寿数有限无法冲击下一个境界。要想不留痕迹地拦截他的传音,基本不可能。”

曲忌之却说:“可如果遗言就是戚老宗主交给凶手的呢?”

众人纷纷看向他。

曲忌之耸肩:“大家应该都有一个默认的共识,就是指使我娘亲的背后之人很可能只有一个人,因为那人如果真的有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太可能一直在利用四海临城之人。

“我不是各位前辈,没有亲身经历这件事,说的不一定对。而且我也不是从各位口中的戚老宗主的角度想的,毕竟我也不认识他。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那个凶手,我只有一人,却要混入离火宗毁掉剩下的灵脉,栽赃嫁祸刚刚离开的安首座,其实是很难的。因为那时候安首座刚刚挖走大半灵脉,离火宗高手不可能不知道灵脉的重要性,这个时候必然是守着灵脉,严阵以待的。

“我要挖空剩下的灵脉,等同于要在这些高手面前动手。

“这怎么可能做到?就算做到了,怎么可能毫无痕迹?那我要怎么办到呢?”

裴千点头:“对啊,那你要怎么办到呢?”

安无雪:“……”

曲忌之自问自答:“那我自然会用我曲氏少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离火宗。”

“我其实根本不用藏头露尾,也不用想办法偷偷毁去灵脉,我只需要让戚老宗主相信,我是帮安首座跑腿的人就行。”

裴千感叹道:“你居然从凶手角度考虑,这真是你有病得最有用的时候。”

“……”

曲忌之接着道:“安首座前脚刚走,我便用我曲氏少主的身份上门,说安首座带走的灵气根本不够用,我必须挖走剩下的所有灵脉,才能拯救苍生。

“那这时候,在戚老宗主眼里,离火宗根本不重要了,因为最后一根天柱倒塌的后果是不可承担之重。哪怕离火宗上下知道,挖空灵脉会放出浊气,必须用举派的命来填,离火宗上下仙修也会义无反顾。

“而我呢?我只需要光明正大畅通无阻地挖走剩下的灵脉,看着离火宗为了重新镇压浊气而填进去满门性命,此后悄然离去,就万事大吉。

“也许戚老宗主留了遗言。但当时的他眼里,我是为救天柱而来,是可信之人,传音还有可能出问题,但让我转告,岂不是更安全?所以我不仅能毫无损伤地拿走灵脉,害死离火宗满门,我还能直接带走戚老宗主的遗言,让我来过离火宗这件事彻底变成无人知晓的秘密。

“离火宗灭门被人知道了又如何?见过我的人都死了,离火宗仙修的遗言都在我手上,没人能听到。挖灵脉的就是安无雪,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无雪若有所思道:“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曲氏少主,你——”

他嗓音猛地一滞,下意识转头看向谢折风。

师弟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他。

视线相交,他们尽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猜想。

——凶手拥有能够在仙祸之时取信于离火宗的身份或是信物!

第108章第108章

戚循双瞳震颤,沉默许久,才哑着嗓音说:“……不,我爹娘还有宗内长老们不至于妄信小人,如果凶手是曲小仙师,光是曲氏少主的身份还不够。”

谢折风说:“戚老宗主确实是个谨慎之人。”

正是因此,千年以来,直至现在,照水城和北冥城的事情显露出了一点背后之人的做事风格,这几件事被放在一起看,他们才能想到这一点。

安无雪苦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是在我走之后,用我的名义去找离火宗,那这个人其实已经赢了一半——因为他知道天柱一事。”

第五根天柱在他生前死后都没有人能看到,哪怕是登仙后的谢折风都不曾寻到其踪迹。

他当年空口无凭,全凭一张嘴取信戚老宗主。能挖出离火宗的灵脉,靠的是落月峰首座的位子,还有同离火宗私底下的交情。

“天柱之事,我在被围杀之前,只同离火宗说过。凶手只要能说出第五根天柱,已经能取信戚老宗主大半,如果这人还有什么信物或是身份,在戚老宗主眼里和我关系匪浅,那……”

那便是他们现在看到的结果了。

曲忌之幽然道:“我说的这些,只是我如果是凶手会用的办法,诸位未必需要尽信。而且……”

他一顿。

他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安无雪,“我虽然没有经历仙祸,但有些事情人尽皆知,我想遍千年前有名有姓的渡劫高手——甚至是长生仙,也想不到符合这些的人。”

安无雪坦然道:“曲小仙师这么聪明,该说的话又何必委婉?都说到这了,其实最终,能找出勉强符合条件的,就是三个人——当时早已陨落的我的师尊,南鹤剑尊,但他哪怕没有陨落,以他的实力和救世之心,既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另一个是……”

他扫了一眼谢折风,“仙尊更没有这个理由,而且仙尊当时正在闭关冲击仙境。还剩下一个,就是我自己,对吧?”

说来说去,居然还是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安无雪目光微散,只是低头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积雪。

他能感受到戚循秦微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戚循似乎已经要张口。

安无雪抢在前头说:“我当真一无所知。”

他说完便开始思忖着如何自证,边想边说:“那人布局千年,可我在离火宗灭门后死在落月峰山门前,重新苏醒不到一年。那人却能在两三百年前便开始布局照水城的事情。而且北冥出事时我在落月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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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仙尊眼皮子底下还跨越千里布下大凶阵——”

“师兄!”

谢折风难得主动打断了他。

安无雪应声看去,只见师弟双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眼眶竟然有些微红。

在辩解的是安无雪,胸腔被心疼堵满的人却是谢折风。

他知道他身侧的人是他的师兄,是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落月峰首座,可他的语气却仿佛在捧着这世间最珍贵最易碎的东西:“不是你做的事情,你何须自证?”

安无雪一怔。

戚循等人的神情更为僵硬。

“阿雪……”戚循念着他的名字。

安无雪眸光轻转,反而在众人注视中笑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凶手已经逍遥千年,还在千年前后做了如此多的恶事,若是继续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才会误了大事。我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

他并没有在委屈什么。

他是真的在担心其他人徒劳无功地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可他越是如此平常心地说出这些话,越是代表他心中真切地觉得面前所有人都会质疑他怀疑他。

安无雪越坦然,谢折风越心疼。

师兄分明待身边之人还是那般温柔,却已经再也无法交托信任于他人,将自保和警惕刻进了骨子里。

谢折风只觉言语太过苍白,他好像怎么说,安无雪都已经不会放下防备。

唯有往后余生漫漫可证。

可余生永远在遥不可及的下一刻,绵长无尽。

他双唇微动,千言万语在怀,没有一句能说得出口。

他尚且如此,戚循等人更是无力。

安无雪看不懂他们。

他见众人沉默,心想,既然没有怀疑他,那他该说的确实已经都说了,再聊下去也只是毫无进展。

他说:“时辰不早,该歇下了。过两日我要去见曲问心,师弟可有通行引信?”

傀儡印,寻卜术,无情咒。

都和曲家有关。

他还是得想办法从曲问心口中撬出点什么来。

谢折风恍然回神,敛下凄色,递给他一个他上一世格外熟识之物。

落月峰弟子玉牌。

他从前有一个,上面刻着“安无雪”三个字,是南鹤剑尊亲手刻下,在他年幼之时便长伴他身侧。

后来他死了,玉牌自然是裂了。

如今谢折风递给他的这一个,上面刻着……

“宿雪”。

“曲问心被门内弟子看管,在城主府关押魔修之地,地点不曾变过,师兄应当记得。持此令可畅通无阻。”

安无雪接过,好奇道:“你刻的?什么时候刻的?”

他一眼就认出了谢折风字迹。

“也是这两日……”

安无雪:“……”

这两日,出寒仙尊又是除魔又是摘花,还往返琅风北冥,学了个手艺,做出来的花灯正挂在梅花树下亮着明光——居然还雕了个玉牌。

他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安静许久的裴千此刻终于敢开口道:“为什么要过两日?”

安无雪挑眉:“姜道友伤好了吗?”

裴千一愣:“没有,估计还得过两日——等等,你是要拉姜先生陪你一起?”

安无雪点头,却没说为什么,只道:“既然没什么好说的,我便回屋休息了。多谢城主借我暂住之地,劳烦诸位深夜在此议事了。”

字里行间都是客套。

客套得毫无余地。

戚循等人根本无法继续说些什么。

只有裴千猛地拉住安无雪。

他给曲忌之下幻术的事情还没了结啊!!

曲忌之这个人——他报复心极强啊!

“什么意思?你要睡觉了?那我怎么办?”

曲忌之眸光一凝。

安无雪:“……”

上官了了适时道:“我还有剑阵之事需要托付你,你随我来。”

裴千感激道:“城主真是个好人!”

他们两一前一后卷起灵力走了,曲忌之二话不说,臭着脸跟了出去。

谢折风这时说:“照水北冥尽皆出事,我需要一个人盯着鸣日城。”

四海万剑阵分别立于东沧海旁的照水城、归絮海旁的琅风城、极北境之侧接壤广袤冥海的北冥城、还有就是毗邻无尽星河古道的鸣日城。

那背后之人或许和离火宗灭门有关,戚循要留下同安无雪还有谢折风一起探查,那便只剩下秦微了。

秦微听明白了其中意思:“我即刻启程前往鸣日城。”

他唤出灵剑,御剑离开前,拿出了一张符咒递给安无雪。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也不会想要我的东西。我本来想今夜在外面陪你过完生辰,把它留在你院门口的魂铃上后离去。但现在……我也要去鸣日了,这份生辰礼还是当面给你吧。”

安无雪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年岁久远的传送符。

是个上古宝物。

“这是失传的传送之法,掐碎符咒能送你去两界任何地方,天上地下只剩这一张了。”

传送阵基本都有限制,哪怕是北冥剑阵之间的传送都消耗极大,距离有限,还只能定点传送。

能够有一次随意去往任意一处的地方,等同于一个保命灵符。

秦微特意找了个理由:“照水式微,现在只有不忘一个渡劫期镇守,若是出事,你忧心他,也可以用这张符去看他。”

安无雪眨了眨眼。

“……好。”

他收下了。

秦微终于放下心来,走了。

走之前,他还拉走了一样恋恋不舍的戚循。

眨眼之间,夜色之下,唯有满院璀璨明灯还伴在安无雪和谢折风身侧。

困困这时才从屋内探出头来:“呜呜?”

安无雪收起那个刻着“宿雪”名字的落月弟子牌和秦微给的传送符,什么话也没说,缓步回屋,抱着困困关上了房门。

谢折风怔然。

……师兄似乎没有赶客,也没有同他计较午后不曾离去一事。

那这是不是说明……安无雪并不反感他陪在身侧?

谢折风察觉到了自己的贪心。

安无雪死后,他想着师兄能活过来就好。

安无雪回来了,他又想着能常常见到师兄、能护着师兄平安喜乐便好。

可安无雪没走,甚至没有驱赶他,他便开始想着日日常伴师兄身侧,哪怕就是这样得不到什么好脸,他都心满意足。

只要人还在,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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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悠长,他总能等到师兄回心转意。

这世间贪嗔痴,似乎连仙者也无法免俗。

谢折风终究还是没能舍得离开。

他用灵力维持着彻夜的灯火,在院子里选了主卧旁的另一间房住下了。

两日眨眼而过。

谢折风就这么在安无雪这边住了下来,落月峰来报的弟子都来往梅花院落。但这人特意下了吩咐,那些弟子虽然都对死而复生的首座格外好奇,却没人敢打扰安无雪。

那些安无雪的“旧识”更是被玄方拦在了梅花林外,连安无雪的影子都见不着。

安无雪差遣裴千去送的那些灵囊也起到了“作用”,北冥世家之间,一时乱成一团。

曲忌之已经整肃曲氏,城内傀儡尽皆被销毁,但曲问心就这么被关押着,那背后之人似乎毫无动静。

第三日,安无雪发了个传音给姜轻,得知对方伤势好转许多,便又回了个传音道:“我要去城主府密牢审一审曲问心,姜道友擅因果道,也许能听出些我听不出来的东西,可否随我同去?”

姜轻应答得很快。

不出三刻,两人便已经出现在了密牢门前。

世人皆知安无雪没死,可却没有多少人知晓安无雪就是宿雪。

看守的弟子不认得他,只是看了眼玉牌,便放他和姜轻进去了。

安无雪和姜轻一道行至曲问心的牢房前,这才停下脚步,回头道:“姜道友对我的身份似乎没什么想问的?”

其他人不认得“宿雪”,但姜轻与他打过交道,又知道他那日进了剑阵,不可能猜不着他真正的身份。

姜轻眯着眼,笑道:“哦?我为何要有想问的?我认识的是宿雪,又不是安无雪,有什么好问的?”

安无雪失笑。

对方回答得太过直接,反倒让他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

他摇了摇头,突然肃起神色。

“那我可有要和你说的。”

姜轻洗耳恭听。

安无雪说:“这么多天以来,姜道友身上被曲问心所伤之处都好得差不多了,曲问心这边,落月峰自然想办法撬出了点东西。”

其实没有撬出什么。他们连搜魂都还没用上,至今没从曲问心身上得出只言片语。

安无雪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着曲问心。

但他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那同曲问心合作之人太过狡猾,一直误导曲问心,让她以为和她合作的人就是我。那人从未现出真身,又栽赃到我身上,根本不怕曲问心被我们生擒。但那人不知,曲问心这几百年间也在怀疑其中真假,暗中调查。”

姜轻仔细听着,皱眉道:“她有别的线索?”

没有。

——曲问心什么都没说。

但安无雪仍然继续扯谎道:“对。她说,她其实一直怀疑另一个人。她如今已经知道合作之人不是我,那就只剩下另一个人选了。”

他笑了笑,闲话家常般,“看守弟子都在门外,曲问心在牢里,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姜道友,我确实和你一见如故,因此还会停在此处,再问你一句——你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等一会我带着你进去见到曲问心,她指认你,可就什么都来不及说了。”

第109章第109章

姜轻本来擒着笑细细听着,听到最后,他神色蓦地一顿。

密牢是城主府关押魔修和罪大恶极的仙修的地方,四方结界围绕,密不透风,瞧不见一点天光。

烛火闪烁着,跳动得一如幽诡人心。

幽暗烛光中,姜轻面露怔然之色,安无雪反倒从容立于一旁,耐心十足地等着。

但他隐于阴影中的袖袍之下,双指已然并拢,灵力悄然凝聚于指尖。

片刻。

姜轻倏地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却又苦笑了一下。

“是曲问心那日见我帮着曲小仙师一同对付她,因此栽赃嫁祸于我,还是你觉得我是搅动北冥的祸主,在试探我?”

安无雪眉眼微动,只道:“看来姜道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见到曲问心才肯承认了?”

姜轻更是无奈:“宿雪,我算是一个散修,一直都住在城主府里。和曲家主唯一的交集,就是往年曲氏来拜访上官城主时,或是我需要到曲氏办事时才见上一面,不算熟识。

“比起曲问心,曲氏与我打交道最多的,反而是已经和曲氏断绝关系的小裴。

“你就当我在说谎,可修为做不了假——我被镇在海底多年,刚刚破封几百年,如今不过渡劫初期的修为,哪里有这个能力做这些事情呢?”

他话语之中满是无奈,面上还带着些许温和笑意。

即便被安无雪如此质疑,也并无愠怒之色。

而他所说……其实并没有错。

安无雪确实是在诈姜轻。

他刚才说的那些全都是信口胡言,只为了观其反应。

只听姜轻问他:“宿雪为何会觉得我与祸事有关?我自认不曾做什么亏心之事……”

安无雪再度打量了一番姜轻的表情。

他上辈子审过不少魔修和误入歧途的仙修,分得清情急之下的撒谎和做不了假的困惑。

姜轻确实不像个被乍然揭穿的真凶。

他这才稍稍收了戒备之心,神色微缓。

但他还是语气微冷道:“你当真没有隐瞒?”

“姜道友,你还当我是宿雪,这一点我很是感谢,但你如今也知道我从前的身份,难道还会觉得我是好糊弄的人吗?”

莫名其妙被进献给出寒仙尊的炉鼎宿雪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曾经的落月峰首座安无雪不可能放任那些可疑之处。

他说:“照水城出事前,你同我们一起去的云剑门。叫门之时,你看似对幻境阵道一窍不通,因此还被镜妖埋伏,送出了云剑门范畴。

“可在观叶阵中,你推演生死门、揣摩阵中玄妙,却明显是个阵道好手——这说明你在照水时有意藏拙。”

姜轻神色微微一变。

“还有,”安无雪又道,“曲忌之这个创下观叶阵的人亲口所说,要在观叶阵中重逢,必须有大因果。否则当初北冥千万生灵都在阵中,大家早就彼此遇到了。而我和你相遇之时,只有裴千在,我与裴千同你的因果……”

裴千和姜轻算是点头之交,按照这个关系,北冥很多修士都会遇到裴千,然而他们只遇到了曲忌之——普通的因果根本不足以在观叶阵中相遇。

而他和姜轻的因果,哪怕算上冥海之事,应该也是不够的。

“姜道友,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能和我们轻而易举在阵中相遇的因果。既然没有,那我只能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身为布阵者之一,手握引信,能够随意在幻境中来去,故意等在我和裴千会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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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幻境中。”

他从出观叶阵之后便留了个心眼。

姜轻其实并不完全符合那背后之人的特征——毕竟姜轻几百年前才刚刚破封而出,千年前甚至只是一块普通胎石,做不了离火宗灭门一事。

可姜轻身上确实有说不通的矛盾之处。

乍一看好似没什么问题,细细一想,又哪里都有古怪。

他复又沉下脸色,肃然道:“你若是说不出能解释这些的理由,那我可要动手了。”

姜轻看着他,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他似乎是在纠结挣扎,面上却无惊慌害怕,反倒像是在思虑什么。

安无雪手中灵力一闪。

春华剑身倒映着烛火,发出嗡然剑鸣。

密牢外看守弟子察觉到灵力波动,有人喊道:“里面那位宿师弟,可是牢中看押之人出了何事?”

安无雪一动不动地盯着姜轻,并未应答。

他沉默之中,姜轻神色愈发犹豫。

密牢隔绝神识,看守的落月弟子得不到应答,又赶忙喊了几声。

“怎么回事?”

“灵力波动不对……”

“进去看看?”

眼看就要有人进来。

姜轻终于说:“我确实有隐瞒之事。”

安无雪目光一顿。

他这才高声对外面的人说:“没事,我用点审问用的法器。”

外头总算没了动静。

密牢过道内再度安静了下来。

烛火被春华剑荡出的灵气波动震得一晃一晃,安无雪稳稳当当地站在光影之中。

他没有收剑。

“你说。”

姜轻却连着叹了几口气。

“其实你约我来一同审问曲问心时,我便一直在想要不要主动同你说此事。你既然看出我有所隐瞒,我也正好同你交代了……”

他从灵囊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安无雪一眼认出此物。

他上一世见过许许多多个这物件,腰间还挂着个谢折风为他刻的。

——落月弟子玉牌。

不同的是,姜轻拿出来的这个,不用近看便能看出黯淡无光,甚至已经碎裂,全靠姜轻灵力包裹在一起才没有散开。

玉牌的主人已经死了。

姜轻徐徐道:“我被人封印在冥海一事,众所皆知,我不多说。我破封之后,因为刚刚生出意识而有些迷茫,在原地驻足了许久,发现那里是一处妖族遗迹。

“我在那遗迹之中,寻到了一个无主灵囊。灵囊年岁久远,又深埋万丈水渊之下,其主人应当早已陨落,我稍一破解就能打开。

“我从中得到了一些修炼之法和阵道法门,还有这个弟子玉牌。先前你们说我修炼快,其实我很是惭愧,毕竟是拾人牙慧,得了这灵囊里的东西才有今日。”

安无雪凝眸看着那碎裂的玉牌。

他和姜轻之间还有近乎一丈的距离,昏暗烛火之下,他暂时看不清上面的名字。

但他一眼扫过,并无熟悉之感——应当不是他熟识的落月中人。

他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你破封之后,刚好在鲛族腹地捡到了一个陨落的落月弟子的传承?”

姜轻微讶:“你怎么知道那里是上古鲛族祖地?”

“……”

安无雪一噎。

他含糊道:“我曾在北冥多年,对仙祸之时的北冥布局比较清楚。”

姜轻不疑有他:“差点忘了,你和我不同……我当时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个玉牌。我翻阅典籍,问了些人,才知道我破封之地是鲛人祖地,而我手中这个,是落月峰弟子玉牌。”

安无雪皱眉。

万丈水渊……那里哪有落月弟子殒命?

鲛族大妖当年捡了北冥仙君的遗骸,北冥仙君死于他师尊之手……

等等!

姜轻似是发现了他神色不对,唏嘘道:“你比我更清楚当年之事,应该想到了吧?

“我查阅当年之事,还费了一番功夫,花了不少灵宝,托人问询掌管落月弟子册的人,都没寻出这弟子玉牌的所属者。

“可是结合当年之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北冥仙君和南鹤仙尊斗法时,南鹤仙尊之物同北冥仙君尸骨一道坠入冥海水渊,落入鲛族祖地,被几百年后苏醒破封的我捡到。”

“……师尊的弟子玉牌?”

安无雪怔然片刻。

谢折风年少登仙,亲朋尚在,因此不少人还能记得谢折风的姓名。

可南鹤仙尊成仙太久,世人皆以其尊号称之,久而久之,连他这个弟子都不知师尊本名。

一个查不到所属的落月弟子玉牌……确实很有可能是南鹤的。

南鹤那时已经统率两界几千年,弟子玉牌掉了根本不会在意,落入冥海也不会特意去寻,确实很有可能会在几百年后被姜轻捡到。

姜轻解释了许久,见安无雪神情终于有所松动,松了口气,笑道:“宿雪,你我还算半个同门呢。”

有如此强的因果在,那他们会在观叶阵中相遇,便不算反常。

但安无雪还是疑惑:“得了我师尊传承岂不是好事一桩?姜道友为何讳莫如深,非要我拔剑才肯说?”

姜轻又是一声叹气。

他手袖一挥,将碎裂的玉牌送到他的面前。

他接过一看,下意识念了出来:“曲闻道——曲……!?”

“你明白了吧?南鹤仙尊是落月弟子,却很有可能出身曲氏。而曲氏如今又主导了观叶凶阵,我实在是……有些不敢说。”

姜轻看着已经敛了剑气杀意的春华,怅然道,“我以前不知你是安无雪的时候,听闻不少安首座之事。今天总算亲眼见到了。这把剑的主人,确实厉害。”

他分外无奈,“我自以为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安无雪无言。

姜轻所言,他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都在思虑曲氏和南鹤的关系。

他所知的还不止姜轻所说的这些。

无情咒出自曲氏,被曲家上一任家主封存,如果他的师尊当真是曲家人,那岂不是说,这无情咒很可能本来就是师尊所创的咒术?

还有寻灵之法。挖空灵脉的人用的多半也是曲氏秘法。

如今又告诉他,南鹤很可能出自曲氏。

落月是修真界大宗,曲氏是仙门大族,怎么双方都没有关于南鹤身份的只言片语?

南鹤。

曲氏。

曲闻道……

安无雪眉头越皱越紧,盯着那碎裂玉牌看了许久。

“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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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回神,收起春华,敛下神色,道:“姜道友,我为了排除心中疑点,故意诈你,刚才所为,望你见谅。”

姜轻摆摆手,笑道:“无妨,你也是操心北冥祸事,谨慎为好。而且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你也不算冤枉我,我还担心你生我气呢。

“你若是过意不去,来日请我喝点珍奇仙酿,可好?”

他既没有怪罪,也没有全然装作不在意,还给安无雪留了个无足轻重的赔罪之法。

安无雪也笑了笑,接受了这份好意。

“自然……但是方才姜道友和我所说的这些事——”

“宿雪放心,我走出此地后,绝口不提,权当不知。”

“多谢。”

安无雪神色恍恍地将那玉牌收入囊中。

他本想进去从曲问心口中套出一点无情咒之事,但如今多了“曲闻道”这个名字,无情咒又是师尊下在师弟神魂之上的,姜轻所说,居然和他要查之事,成了一件事。

他得慎重一些。

他送出了一道传音给曲忌之。

不多时,曲忌之便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裴千。

安无雪有些惊讶。

他看向裴千:“你们怎么在一块?”

裴千抬手,露出了手腕上的灵绳。

灵绳的另一端……

自然还是在曲忌之手上。

安无雪:“……?”

“我和他打赌,只要我不剪掉这个灵绳,他就不能对我用幻术和阵法。”

姜轻:“……”

“小裴,”他低声说,“你不觉得这个赌……”

怎么样都是你亏了吗?

安无雪:“……”

一言难尽。

第110章第110章

曲忌之适时开口道:“首座寻我何事?可是我娘这边出问题了?”

正事要紧,安无雪回神,说:“我有一事想问曲小仙师。”

“请说。”

“你可曾听闻过——曲闻道——这个名字?”

“曲?”曲忌之眉梢一动,思虑了片刻,摇头道,“不曾,正好这两日在清肃我族入魔之人,曲氏族谱我刚刚翻过,没有见到这个名字。”

裴千挠头:“但这个名字,确实像你们曲家人。”

“首座是想让我从我娘口中问出此人有关的消息?”

安无雪含笑道:“曲小仙师还是这么聪明。”

“曲闻道”这三个字的来处,曲忌之不知道很正常。毕竟,如果他没陨落,曲忌之和裴千都算是他的晚辈,又怎么可能知晓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曲问心不一样。

曲问心也历经仙祸,还从曲家上一任家主手中接过的曲氏宗主之位,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她必然知晓。

他说:“仙尊至今不曾搜魂曲问心,一则是因为搜魂之后非死即疯,二则是因为那背后之人惯常会在棋子的神魂之上落下禁制,碰之即魂飞魄散,什么也搜不着。若是不能从曲问心口中直接套出答案,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谢折风先前对赵端用的以养魂树精读怨气的方法,只能粗略读出一人生平,像这种细枝末节,养魂树精未必读得出来。

“首座想查之人,叫曲闻道……除了这个名字,首座还知道什么?”

知道的可太多了。

但安无雪所知,全都是他的师尊作为南鹤仙尊的一切。

对于曲闻道,他一无所知。

安无雪面不改色道:“他是几千年前的天骄,修的是无情道。但他似乎和曲氏断了往来,年少应当就离开了北冥,如今已经陨落多年。不过……他和无情咒有关。”

此言含糊,曲忌之能听出其中必有大文章.

但他不是没有眼色之人,一个字不曾多问。

他沉思了片刻,颔首道:“请首座和姜先生在外听着,莫要显露踪迹。我和裴千进去即可。”

裴千一愣:“我也进去?套话这种事情我不太会啊……而且你娘应该恨死我了,看到我岂不是什么也不会说。”

曲忌之却悠然道:“就是因为她恨死你了,你进去才有用。严刑逼供、威逼利诱未必有用,是因为害怕不一定可以让人开口——但是愤怒可以。”

“……啊?”

裴千还在思索,曲忌之却已经拽起腕上的灵绳,拉着裴千踏入关押曲问心的结界之中。

安无雪掐出法诀,再度在自己和姜轻周围落下一个结界,以防他们二人的动静影响到曲忌之和裴千套话。

结界网下,他转头看向姜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姜道友能应答。”

“我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吧?”姜轻眉眼一弯,眼角业火印记仿若烛火般跃动。

他确实不曾有发怒和反感之时。

安无雪无奈:“你这样好说话,倒是显得我有些过分了。”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直言道:“我想一观道友识海与丹田。我不会进识海,只是用我的神识探一探道友识海气息。”

姜轻了然,温声道:“你还是怀疑我?”

“只是确认一下。”

姜轻坦然地收回灵力护体,放开识海。

“请。”

安无雪不再啰嗦,探出神识,先是看了姜轻的丹田。

其中并没有任何浊气。

他又散开神识,在姜轻识海外侧探了探。

片刻。

他说:“你想喝什么仙酿?”

“第一城有几家专门做仙修生意的酒楼,我知晓哪家酿酒一绝,明日我到了发传音于你?”

安无雪嘴角微勾:“那我必然带上满袋灵石赴约,保管让姜道友喝个畅快。”

姜轻对他作揖:“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时,曲忌之也带着裴千来到了曲问心面前。

结界之中,曲问心浑身被谢折风亲手化出的灵力锁链所缚,动弹不得。

她见着曲忌之,一言不发,刚想撇开目光,却又瞧见了裴千。

她目光一顿,没忍住道:“你之前和我曲家断绝关系,对这逆子避之不及,如今怎么……?”

裴千还未反驳,曲忌之便立时道:“娘亲那日抓了裴千要挟我,让他看见了我之情意不可摧,他也心悦与我。我还要感谢娘亲做了这么多事情,把曲氏宗主一位拱手让与我,继任曲氏家主之日,便是我和裴千合籍之日——是吧?”

他笑眯眯地望向裴千。

“……”裴千深吸一口气。

大局为重!

他皮笑肉不笑道:“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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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雪和姜轻在外边都听出了他语气的勉强。

好在曲问心果然被曲忌之这番话激怒,突然开始挣动起来,怒骂道:“狼心狗肺!你自小到大,修到渡劫,所用灵石法器灵宝,哪个不是我助你的?就连你选道,为了护住你浮生道的天赋,曲氏这才收养了裴千。若不是如此,我何至于今天被裴千这个杂种骑到脸上?曲家何至于最后被一个杂种当权?”

话音还未落下,曲忌之悠然之色倏地消失,只余下满脸阴沉。

裴千倒是无所谓,笑嘻嘻道:“家主说哪里的话,曲氏是曲忌之的,与我无关。我过几日就继任城主了,哪来的精力管着曲氏呢?”

曲问心先是一愣,随后面容一拧,倏地疯狂挣动起来!

可锁链为仙者灵力所化,牢牢地捆缚在曲问心身周,她越是挣扎,越显无力。

曲忌之负手而立,从容地看着她发疯,等了片刻,才道:“我修行所用,每个曲氏本宗子弟都有吧?娘亲到底是看在我是你儿子的份上才如此费尽心机地护我的道,还是因为你修为算不上高,无法压制休养生息千年后的曲氏,因此需要我的存在?

“裴千亲口和我说,当年给我下无情咒时并未下死手。我自困观叶阵三百年——如此之久,是因为这松散的无情咒太难破,还是因为娘亲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窥视习得观叶阵玄妙,偷偷加固了我的无情咒呢?”

——无情咒!

安无雪在牢狱结界外,听到此处,面色一凛。

原来这就是曲氏母子闹到如今的根源。

曲问心也知道无情咒的存在?

牢狱结界内,曲问心接连被曲忌之激怒,又被曲忌之揭穿了亏心之事,此时已是无可辩解。

她实在拿曲忌之无可奈何,便又看向裴千,冷笑了几声。

“我还道曲氏寻了个好根骨,你的道心之坚固,是我千余年来都很少得见。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这逆子破道了?哈,你若是破道,重修需要时间,你哪里能马上力压北冥众仙门,做这北冥之主!?”

裴千眼珠子一转,瞥了一眼曲忌之。

曲忌之终于等到了曲问心主动入套,装作随口般答道:“这就是娘亲有所不知了。我这几日整肃曲家,居然在一个年久无人居住的别院中,发现了一个被人藏起来的典籍法诀。那法诀上,记载着如何以无情道之身同人合籍双修而不用改道的方法。法诀书册的最后,那人留下了姓名——叫曲闻道。”

这才是曲忌之真正的目的。

既然安无雪只能说出曲闻道是个和曲家断绝关系的无情道仙修,还和无情咒有关,那他只能基于这些套话。

他并不担心自己说错什么,只要让曲问心相信他真的知道曲闻道这么个人,他说对了,曲问心会有所反应,他说错了,曲问心也会反驳。

他假意唏嘘道:“我倒是没想到,曲氏先辈中居然有如此天赋绝伦之人,此法要是传出去,必然能让两界哗然。”

曲问心本来已经怒上心头,可她听到名字,神情一滞,满目愕然。

“你说谁……?”

安无雪和姜轻在外头登时屏住呼吸,细细听着,生怕错漏接下来之言。

“曲闻道啊,”曲忌之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说八道,“这位前辈自己是个无情道,但因其也有心悦之人,这才创造了此法。”

“怎么可能???”曲问心嗓音都拔高了不少。

她连裴千和曲忌之都有些顾不上了,目光微散,神思茫茫,自言自语般道:“如果他真有此法,当年怎么会折剑断因果呢!?”

安无雪心下一震。

折剑断因果!?

他似乎听过此事……

曲忌之视线一压,眸光微沉,探究道:“……折剑断因果?”

曲问心并不知他在瞎编乱造地套话,反而想着反驳他,近乎急促道:“我没见过他,但我年少时听过族中长辈讲他的事情。他降生时,我曲氏门庭四方仙鹤齐鸣,祥云舒卷于天穹,族中占卜得出的结果比你降生之时还要好,不论是谁来占,都能算出登仙之兆。他曾经是曲氏甚至是整个北冥都最寄予厚望的天才!

“可他偏偏根骨不显,探不出根骨适合的道,便只能他自己走。先辈自然为他选了不会出错的浮生道,在那之后,他果然修为一日千里,百载不到,便已渡劫,还有了一把据说是上古灵物所铸之剑,那剑自己也有灵——北冥没有剑修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走错道了。他登仙前才发现自己走错道,但灵剑和他共进退,是他无法斩断的羁绊。他成也是那把灵剑,败也是那把无可匹敌的灵剑。他为了追寻至高之道,于冥海旁折剑断因果,自此离开了北冥,再没回来过。

“你骗我,”曲问心肯定道,“曲闻道若真有修无情却存挂念的方法,当初为何要折剑才能破道重修!无情道本就是一条荆棘路,哪有兼顾之法!”

裴千咂舌:“你们老曲家在给人选错道这件事上真是向来都有一手啊!”

曲忌之神色不变地对曲问心说:“我骗你?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曾听过,怎么不会是你骗我?”

“整个北冥上下谁人不知‘折剑断因果,浮生入无情’这一段往事?只是当年确实是族中长辈给曲闻道选错了道才有的后事,曲氏自然不会认领此事,先辈故去,久而久之便无人知晓。可我听过先辈提起族中密辛,当然不可能记错。儿子,我劝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曲闻道自己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法诀?”

话已至此,曲忌之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稍稍转过头,看向结界外安无雪所在的方向。

安无雪怔然不语。

北冥上下,确实无人不知——“折剑断因果,浮生入无情”。

安无雪也知。

他本是为了查曲氏无情咒而来,听姜轻提到曲闻道这个名字,便心中觉着其中或许有关联。

原是如此。

原来不是师尊从曲氏手中拿了寻灵秘法和无情咒术,而是师尊本就是曲家人。

当年南鹤与北冥仙君交战,南鹤会用寻灵之法找北冥仙君行踪,是因为他是曲家人。

无情咒会出现在曲家,也不是南鹤从曲家拿了无情咒,而是无情咒被南鹤留在了曲家。

曲闻道。

此人破道折剑,转修无情,离开了北冥,以散修之身拜入落月峰,此后无情道大成而登仙,在仙道鼎盛的几千年前,将浮生道天才北冥仙君都比得黯然失色,力压众长生仙,统御两界四海。

他是曲氏一族几千年前惊才绝艳的天才,也是安无雪和谢折风的师父,南鹤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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