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盱估摸着,大概一个村子专做鞍垫,一个村子专门搓绳,一个村子专门做马鞭,诸如此类。久而久之,手艺越来越精湛,质量越来越好,农人们也能在不那么忙的时候打打零工,赚取收入。
反观江东,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要么是朝廷工坊制作的,但比较少,大部分其实是豪族庄园生产的。
庄园自己生产自己的,什么都做,包括以上这些小玩意,他们一般不对外售卖,也不买别人的东西。
究竟哪种方式好,真的很难说,至少卞盱分辨不出来。
就像吴公方才提到的鞍垫,那只是马鞍上面一个用皮革制作的垫子。垫子做好后,还缺其他东西,估计是别的村子制作的。
一个村子就专门做一种小玩意,几个村子共同完成一套鞍鞯,最后再摆到西市的店铺里去售卖,好像过于复杂了。
但听起来这种方式似乎也不错。
卞家在江东有庄园,虽然没做过鞍鞯,但做过其他的,总是固定的几个人,从头到尾一个人完成一整套东西,自产自销,好的坏的你都要用,没有其他选择,因为卞家庄园但凡能自产的,都不太可能去外面买。
洛阳西市卖鞍鞯的店铺,不太可能就一家,想买的人可以挑挑拣拣,货比三家。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更好一点,无论做工还是数量应该都会更好。
唉,江东的大庄园完全被比下去了啊。
“严奉……”邵雍轻声唤了一声。
“殿下。”卞盱立刻回过神来。
“你这几天就先住在孤府上吧。”邵雍说道:“入宫不太方便,人多眼杂。陛下和阿娘会抽空出宫来这边一趟,你安心等就是了。”
“好。”卞盱心下一激动,说道。
“还回建邺么?”邵雍问道。
卞盱闻言有些尴尬,含糊道:“殿下做得好大买卖,仆心向往之,也想学着做一做。待为仲仁叔父居丧完毕,就把家人接来……”
邵雍轻笑了一声,道:“这样也好。阿爷总说我没有主见,什么都不懂,连安排什么差遣都没说。这辈子就这样了,做点买卖,货殖致富,似乎也不错。严奉少有贤名,愿意来陪我,求之不得。”
“殿下过于自谦了。”卞盱说道。
邵雍又笑了,道:“非自谦,实在是就这点本事。犹记得阿爷西巡,站在大震关上,指着关下过路的兵马,问我们过去了多少人。我是真不知道,瞎蒙的。既然没本事,就不添麻烦了,省得被人轻视嘲笑,坏了阿爷一世英名。”
听到这话,卞盱对邵雍的评价顿时高了几分。人贵难自知,能坦然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邵雍还在继续说:“李成宗室个个领兵,连十几岁的少年都能当个将军,领数千乃至上万兵马,实在儿戏。我连点计兵马人数都费劲,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唉,说起来我也曾经幻想过领兵征战,创下无上威名,但后来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竟连父亲半分本事都没学到,夫复何言。”
卞盱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什么本事?你不需要有本事啊。你是梁帝和东海裴妃的孩子,仅此一项就够了。
“严奉,建邺如何?”见卞盱不说话,邵雍猜测他可能不太喜欢这些话题,于是问道。
卞盱沉默片刻,只憋出一句:“没人想打仗,但醉生梦死耳。”
邵雍又笑,道:“应还能醉生梦死一两年吧。大梁水师估计打不过荆州水师,还得好好整顿。”
言下之意,整顿完了水师就要大举南下了。
“打荆州,至少三万以上水师,最好有五万。”卞盱说道。
邵雍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人能临阵倒戈就好了。”
卞盱悚然一惊,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随即又释然了,难道不应该希望他们临阵倒戈吗?自己人打什么打?
眼前这位表兄弟对他就很客气,明明是天潢贵胄,却一点架子都没有,随和得很,这让卞盱觉得干脆投降算了,都是亲戚。
赵王、韩王、吴公还能不帮衬自己吗?
唉,说起来梁帝是真的喜欢姨母啊,竟然育了三子一女。
若非司马越“从中作梗”,“耽误”了姨母的大好年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孩子,梁国太子都跑不掉。
“五兄过几天就回洛阳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拜访。”邵雍又道:“绵娘听说你来后,多半也会央求爷娘带着她过来。你可得备好礼物,绵娘很记仇的,你若敢不给见面礼,能念叨你几个月。”
卞盱忍俊不禁,道:“自是带了礼品。”
“哦?”邵雍笑道:“别又是茶具茶叶吧?”
卞盱送了两套青瓷茶具和百斤阳羡茶给邵雍,故有此问。
“罢了,不用多说。”邵雍紧接着摆了摆手,道:“你径送她即可。信带来了吗?”
“带来了。”卞盱闻言,立刻从袖中取出母亲家书。
邵雍接过后点了点头,道:“我明日入宫一趟,你坐等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