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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睡芒 47794 字 2024-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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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此事暂无定?论,韩元琅按捺住没有告诉太子真相。

跟着心里也沸腾起来,林金潼,你真?的来燕京了?……

约莫是四?年前,十七岁的韩元琅跟随父亲镇北侯在塞北草原,二人父子兵攻打鞑靼,少年将军声名鹊起?,鞑靼部落对他设下埋伏。

韩元琅身陷马战围困,面对一波又一波的鞑靼精兵,他渐感力不从心。

分身乏术之际,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一脚踏在马背上,身轻如燕飞身而起?,他手中箭如离弦,快如流星,连续射下几名鞑靼战士。

锐利风声从耳旁快速擦过,元琅侧目,见他手中之箭连珠发射,每一箭都如闪电般准确地射中鞑靼战士的要害!

敌兵大惊之下,有几人冲上前来,意图近身制住他,随即他柔剑出鞘,灵动如龙。一招、两式,剑光一闪,又?有两敌军折倒!瞬息间,四?敌已伏,他英姿独立,风中静立。

韩元琅看得目瞪口呆,迅速解决掉残余的鞑靼士兵,身上负伤,奋起?朝他直追而去:“姑娘!留步!在下韩元琅,姑娘怎么称呼?”

那?“姑娘”扭过头来,露出一张英气的漂亮脸蛋,皮肤雪白,双目透亮,下巴微尖,连声音也是清脆得雌雄莫辨:“我不是姑娘,你看错了?,我是男子。”

“男……男的?”韩元琅一时哑然,实在难以分辨他的性别,不过他年纪小,分不出性别倒也不是什么奇事。韩元琅很快接受了?:“小兄弟,你救了?我,大恩不知如何报答,你这武功……是跟谁学的?”

韩元琅起?了?招揽之心,林金潼转头看向他,耳畔墨发轻飘,眼尾上翘的眼睛犹如钩子一般,道:“我的武功当?然是我跟我师父学的了?,你说你要报答我啊?”

“是,”元琅长腿跨在马背上,他身形挺拔,面如冠玉,“金银珠宝,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林金潼捂着肚子:“那?你有吃的吗?我饿了?。”

韩元琅没想到他只是要吃的,愣了?好一会儿,哈哈笑起?来:“吃的?我营里百般美食,足矣满足,你随我回?去如何?”

林金潼轻轻摇头:“我不去什么军营,你带出来给我吃吧。”

“好。”韩元琅虽然不知道原因?,却同意了?,一手拉住他将他拽上自?己的马背,结实的胳膊将这身手不凡、来历成谜的少年圈住,到了?怀里,才知道确实是男孩。

马蹄翻飞,韩元琅怀抱着林金潼,见他趴在马背上,脸颊靠着鬃毛,草原上北风呼啸,少年闭着眼轻哼破碎的旋律,风中有发丝轻轻划过元琅的脸颊。

那?日过后,二人结交友谊,元琅时常出营来草原见他。

韩元琅有心和他比试箭术,然而林金潼箭法之精,射箭如神,元琅纵然技艺高强,也只能仰望。

林金潼手握重弓,歪头朝他看:“元琅,你输了?,还来么?”

“喊什么元琅?”韩元琅眉心一竖,佯装生气道,“你比我小五岁,喊哥哥。”

“……哥哥?”林金潼一怔。

韩元琅以为他是不服气,毕竟自?己技不如人,败在一个小孩手里,却没想到林金潼呆呆望着他半晌,眼眸逐渐明亮,当?真?是喊了?:“哥哥,你要当?我哥哥啊?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了?,你愿意么?”

“愿意!我愿意啊!”

韩元琅没想到他会那?么高兴,脸趴在草地上滚。他抓了?抓脑袋,也随之笑起?来。他是侯府世子,倒是有几个庶弟,但关系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是尔虞我诈。

在塞北驻扎,时常见到当?地淳朴的牧羊孩子,他们不会说汉话,总是容易害羞脸红。

只不过林金潼给他的感觉格外不同。

纯净得像一泊明净的水。

天底下最洁白的玉石也比不了?。

不过,林金潼不肯跟他回?军营,营里规矩多,带回?去也不太好,韩元琅索性日夜偷跑出来陪他玩,有时牵一匹马,有时牵两匹马。

牵一匹马时,便共骑一乘,两匹马时,便并肩前行。

林金潼箭术高超,但骑术比不上他。

韩元琅算是扳回?一城,有一天,带他骑到草原深处,空无一人的高坡上,有一汪蓝色的湖泊。

他双手托着后脑勺,躺在草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告诉林金潼:“这湖泊叫忽都诺尔,相传是神明的眼泪化成,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林金潼趴着吃他带来的蜜饯果干,不甚在意:“什么传说?”

“是爱情的传说。相传,草原上有位名叫扎亚的英俊少年。他每天都骑着他的骏马,跃过山丘,飞奔在辽阔的草原上。一日,扎亚在忽都诺尔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鹿,少年心善,为这只鹿治疗。这鹿渐渐爱上了?扎亚,然而她是天上神鹿,人与神的爱情,是被上天所禁止的。”

元琅望着傍晚的深蓝色湖泊,叙说着听来的故事:“在一个月圆之夜,神鹿为了?他们的爱,不惜变成人形,来到湖边,与扎亚相拥。但是,这一幕被草原之神看到,他们的爱情遭受考验,扎亚被变成了?湖泊,而神鹿则变成了?湖中的月亮倒影。每当?月圆之夜,你都可以看到湖中有月亮的倒影,那?便是神鹿在望着她心爱的人类,而扎亚则化作湖泊,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再次重逢。”

林金潼默默听完:“那?我们下次月圆之夜来,是不是可以看见神鹿了??我从来没真?正见过神,我去庙里求神,也总是不灵。”

“兴许吧。”元琅看他当?真?,笑了?笑。他曾独自?来过,见过湖泊月影,却没见过鹿,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他扭头问林金潼:“小金潼,你从哪来,为何出手救我?”

林金潼鼓着腮帮子道:“我师父闭关了?,我才偷偷跑出来玩的,他交代过,不让我靠近你说的军营。我那?日看见你们在打仗,看见有人以多欺少,就出手了?,没有什么为什么。”

韩元琅:“看见有人以多欺少?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你叫韩元琅嘛。”

“那?你知不知道韩元琅是谁?”他想林金潼应该知道自?己身份的,他骁勇善战的名声都传遍整个塞北草原了?。

没想到他看了?自?己一眼:“韩元琅不就是你啊?”

好像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样?。

但林金潼却对?他的家庭很感兴趣,趴在他身旁小声问他:“元琅哥哥,我能不能问下,你家里有几个弟弟?”

韩元琅想了?一会儿:“四?个,五个?好像是五个。”

“那?我就是第六个?我在家里排第七么?”

“我顶上还有兄长,你也不排第七,按你的年龄,唔,排老六吧。”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父亲知道我么?”林金潼凑近来了?,眼巴巴望着他。

“父亲?”倒给他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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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元琅若有所思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你说我爹么?”

“嗯嗯,元琅哥哥的爹,现在也是我爹了?,不是么?”

“是……那?也算是吧,不过我爹,他不知道呢,”韩元琅看他饱含盼望的模样?,心想是什么样?的孩子,才会如此。元琅不动声色地试探问:“小金潼,你从小都是跟你师父长大的么?”

林金潼点头,发间沾染草屑,眉眼单纯:“我娘去世后,我就跟师父走南闯北了?。”

“那?你师父,和你娘什么关系?”元琅拐弯抹角地问,“你师父和你爹又?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那?年我才六岁,遇上海难,我娘死了?,整艘船只有我和师父命大活了?下来,”他安静地说道,“我就拜了?师,跟师父走了?。”

韩元琅没了?声音。

这才知道,他是个孤儿。

忍不住伸出双臂,将他圈入怀中安慰:“小金潼,以后元琅哥哥疼你,你跟我回?家吧。”

林金潼让他抱着,看不清表情,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动。

可元琅感觉怀里有湿润的痕迹,不知是不是把他惹哭了?。

元琅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年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袖。

这般性格,韩元琅还是第一次见,分明有这样?的身手,练就如此武艺,应当?自?小吃过不少苦了?,可却这么脆弱。

会埋在他怀里哭,哭的时候连鼻涕一起?流,竟然这样?还很好看,眼睛红红的,眸子湿润而朦胧。

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声音闷闷的,吸了?吸鼻子说:“我师父要出关了?,我要回?去,我回?去告诉他,若他同意,我就跟你走。哥哥,你在忽都诺尔等我几日,月圆之夜,我就会来。”

可韩元琅等啊等,如何也没有等到这个喊他哥哥的少年回?来。

一个月圆,两个月圆,三个月圆……

少年失约了?,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额尔古纳河。

镇北侯带着儿子继续北伐,营帐持续北迁,三年后,鞑靼军队退到察哈尔,双方休战。

这时,韩皇后病故的消息忽然传来。

阔别多年,韩元琅跟随父亲回?到燕京。

原以为再也不会相见,却又?见到了?他的画像。

韩元琅从李瞻抽屉里偷了?一幅出来,他没有太子的才情,画不出这样?传神的像。将画像拿在手里看了?许久,韩元琅双眸沉沉,凝视林金潼如今长大的模样?,还那?么像女?孩儿,他嘴角渐渐上扬。

既然小金潼到了?燕京,那?也该履行诺言了?。就算是将燕京翻过来,他也要找到人,将他带回?家给父亲,就说……是他镇北侯府流落在外的孩子好了?。

他又?聪明又?好看,母亲见了?,也会喜欢的吧?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李勍出宫后,避开城中东厂耳目,马车走走停停,三度更换,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方?到达一家?坐落在繁华街道旁的古玩商铺。

这家商铺的招牌写着“琳琅轩”三个大字,门?外摆放着几块价值不菲的碑刻和玉器。掌柜是一名三旬女?子,她见?李勍进店,忙不迭地将他引向帘后的雅间,轻声细语地说:“公子,袁老已在深处等候。”

里头?隐约传来悠长琴声。

深处的木格栅后,坐着一名中年男人。

虽然他打扮朴实,粗布麻衣难掩其威武的身躯。眉宇之间尽显刀锋般的锐气,此人便是化名袁放的丁远山将军。

本朝之初,丁将军受奸人陷害,皇帝下旨满门?抄斩,是瑞王暗中出手相救,保了他一家?老小?性命。

而丁将军的长女?丁婉,便是李勍的长嫂,小?郡主的母亲。

丁将军看见?李勍便站起?身来,显现出武人魁梧的身材:“王爷,快快请坐。”

“丁将军。”李勍端坐在他身前,神色一派温和,“今日全凭将军之力,将那刺客除掉。”

丁远山爽朗一笑?:“杀了刺客,才能让豫王定死罪,再无翻身机会,太子一党方?才深信王爷臣心可用。您运筹帷幄,将曹康和成王玩弄股掌之间,二人正自相争,时日不长。其余皇子一个跛足,一个年幼,不足为?惧,还剩下个性情懦弱的太子,江山在望,”丁远山端起?酒杯,“如今天下唯我与王爷,待大事成时,定当与王爷同饮胜酒。请。”

“请。”李勍一杯酒下肚,放下酒盏,沉声问道?,“丁将军,不知漠国那边可有?消息?”

丁将军露出惋惜之色:“王爷也知道?,漠国王宫固若金汤,实在不好混进去?。我派去?的探子死了三拨,不过……好歹是打听出了一些消息。”

李勍眉端一抬:“是何消息?”

丁将军眼神精光一闪:“不知……王爷那玉佩的图,是从何而来?”

李勍从容道?:“我在回疆就藩时,曾救下一女?子,后来发觉她怀揣之物像是阳金玉,便托将军查一查此事。”

丁远山:“不错,那玉佩正是阳金玉。不知王爷救下这女?子何在?大约什么岁数?”

“大约三十出头?,”李勍按着林金潼母亲差不多的年龄编,神情坦然道?,“我当时并未在意,后来想起?,才记起?那应当是漠国皇室国宝,所以怀疑那女?子是漠国皇室之人,不过,她又是中原人,由此觉得蹊跷。”

丁远山端详玉佩拓印的纸张,缓缓道?:“如此说来,便能对的上了。据我所知,大约在十几年前,漠国可汗金突厄茨还是小?可汗之时,因皇室内乱逃出宫去?。在漂泊中,小?可汗与一名中原女?子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那女?子怀孕,却因小?可汗众姬众妾,决定孤身返回中原。当时,那女?子断此玉佩为?证,说此生与厄茨可汗再无瓜葛。”

丁远山看向?李勍:“这便是我从漠国宫中查来的故事,不知王爷当时可有?看见?这女?子身旁带着一个孩子?如果按照可汗离宫出走的时间来算,那中原女?子若顺利生下孩子,如今也有?十六七岁左右了。”

十六七岁的孩子……

李勍心弦轻动,面上不动声色:“那女?子孤身一人,身旁没有?他人。”

丁远山若有?所思:“那我再派遣人马去?查回疆查探,若能找到,此女?或有?大用。漠国可汗多年来保留此玉,定是旧情难忘,漠国兵力强盛,若能利用得当,或可成为?王爷助力。”

李勍摊开桌上宣纸,挽袖以毛笔蘸墨道?:“那我将地图画给将军,当时,我便是在龟兹外沙漠见?到的这名女?子。”

他将相遇地点一一标注清晰,丁远山怎么也想不到,李勍和他有?二心,说的全是假话。

“实不相瞒,今日请王爷来,为?的是想让你见?一人。”收了地图,丁将军话锋一转,回头?望向?屏风。

李勍顺之望去?,依稀可见?屏风背后有?一张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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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坐着一窈窕身影,他眉心不着痕迹轻蹙,也猜到了是谁。

丁远山道?:“苒儿,你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爹……”女?儿家?声音娇羞,慢步走出时,头?也是低着的。

——丁苒,丁家?三姑娘,年十八,该出阁的年纪了,却因为?等长陵王娶她,尚且待字闺中。

这婚事虽未明定,却也是板上钉钉的约定。丁将军不止一次暗示过,等大业成时,让丁苒做他的皇后。

李勍不曾明应,不过他身边一直没人,没有?娶妻生子,连外室都没养。洁身自好颇守男德,算是给丁远山吃了一颗定心丸,全心全意地帮他筹谋。

尽管,当年瑞王替李勍定下过婚事。

那年李勍二十,在回疆当藩王。那女?子出身金陵望族,是个庶出。此番远嫁回疆,路途遥远,身体吃不消,竟然染了瘟疫。

还没过河西走廊就香消玉殒。

后来李勍暗中查了,发现这事儿不是意外,是丁远山下的黑手。

上回见?到丁苒,也是多年前的事了,李勍记不清,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

“丁苒见?过王爷。”她走到父亲身侧,含羞带怯地向?李勍行了礼。丁苒裙裾淡如樱花之色,发上嵌了一枝玉制柳状簪,簪端摇曳,似柳絮轻舞。温婉气质,倒和她姐姐的英姿飒爽不同。

“丁姑娘不必多礼。”李勍略微起?身,脸上挂着一贯的笑?,他背着贤王之名,待人和善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也正是这份温和,让当年才几岁的丁苒迷恋,盼了多年,一心想嫁给李勍,催促爹爹行事,招揽兵马,替长陵王暗中筹划,助长陵王策马腾飞。

“王爷琴艺卓绝,我方?才所弹,还望赐教。”丁苒垂首,心跳声似能传入耳中。

“指教谈不上,”李勍声音如春风和煦,“丁姑娘琴艺远在我之上,方?才一曲已是天籁,在下如何指教?”

丁苒红着脸:“王爷过誉了。”

二人根本没话可说,言语间,气氛渐稠,天痕适时地进来打断:“王爷,世子到燕京了,瑞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李勍站起?身来:“丁将军,丁姑娘,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丁苒明显有?些失落,不忘施礼告别,望着李勍头?也不回地离开,丁苒难受道?:“爹,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他都没怎么看我。”

丁将军道?:“傻丫头?,上回他见?到你,你才十二三岁,这时隔多年头?一次见?,王爷又是翩翩君子,怎可能一直盯着你瞧?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日后嫁给他了,机会还多着。”

丁苒抬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嫁给王爷?是不是要等他登基……还要多久,就非要做那个皇帝不可么?”

“你懂什么,”丁远山冷哼,“长陵王做了皇帝,我丁家?才能平反,才能给老祖宗的牌位上香。李殷和韩肃一日不死,大仇就一日不报。”

“平反,报仇……”丁苒呢喃着,她不觉得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

丁远山面容微微扭曲,喝道?:“你忘了你娘怎么死的?你兄长又是怎么死的?!若非瑞王相助,现在你我全都在九泉之下!只有?李勍登基,我丁家?才能复仇,否则,你母亲和兄长的亡魂何以瞑目?如果不平反,你罪臣之女?的身份,又怎么嫁给长陵王?”

丁苒听得啜泣出声,忍不住掩面离去?。

从楼上窗棂,泪流满面地望着长陵王的马车离去?。

李勍坐上马车,天痕跪坐在他身侧:“王爷,丁姑娘这般国色,她的身份又没人知道?,何不想将她收为?良人,日后再替她正名。”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安静闭眸,脸上时常挂着的温和已经敛了下来,声音淡漠,“你觉得丁姑娘国色天香,你来娶。”

天痕:“……别别别,我没觉得多国色,算不上,还没林公子长相绝色。”

“林金潼?”李勍抬了下眼。

天痕不说话了,夸个男人好看,搞得自己像断袖一样。

“林金潼……”李勍沉声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这是流落在外的漠国皇子。

天真不谙世事,不通世故。

李勍闭着双目,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当他平静时,这张脸就显得冷了。

“先回府,再去?瑞王府。”李勍低声吩咐道?。

然而马车到长陵王府,却听管事的道?:“回王爷的话,林公子不在。”

“不在?”李勍撩起?车帘,“去?哪儿了?”

管事答:“一个时辰前,瑞王府的公孙长吏和世子爷来过,将林公子接走了,至于?去?哪,老奴也不知晓。”

时间倒转,一个半时辰前。

李煦长途跋涉,刚抵达瑞王府不久,干了五碗水,站在瑞王病榻前,听太医说了一席话。

话很含蓄,但大概意思是,瑞王也就剩几天,最多最多半个月的时日了。

李煦悲从中来,握着老爹的手嚎啕,瑞王咳嗽着睁眼:“煦儿来了啊……”

声音有?气无力,枯木一般。

李煦泪如雨下:“爹,儿子来了,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儿子一定替你办到!”

“爹……没有?什么心愿,这一生戎马,却未看见?朝廷收回西域诸州,算是一大遗憾。”

“收回西域诸州……”李煦噎了一下,这个他办不到,“爹,还有?别的么?松活点儿的,别为?难你儿子。”

“爹的第二大遗憾,就是没有?看见?你四哥娶妻生子。”

“这个可以商量,”李煦道?,“我找个女?人跟他拜个堂不就完了?爹你等着,我去?办。”

瑞王摇摇头?,声音干哑:“继忠,我睡了多久?有?几个时辰了,静声为?何还没带桐桐过来?”

“桐桐?”李煦疑惑地看了一眼公孙先生,“我侄女??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公孙先生赶紧道?,“世子、世子!你可真是健忘,人都是您让长陵王带回来的啊,那个林……”

“林同?”李煦忽地想起?来了。

那个男扮女?装,将他骗得团团转的少?年。

他一咬牙:“人呢,在哪儿呢?还不快带我去?见?他?”

公孙先生拉着李煦出来说话:“那个林公子,如今在长陵王府。之前老王爷去?长陵王府见?到了,不知怎地,就认定他是小?郡主,可他分明是个男子啊……”

瑞王也看错了。

那不能怪自己眼拙了。

那林同,长得就那么像女?孩儿,能怪的了谁?

李煦道?:“赶紧的,去?找人啊,没看见?我爹要见?么?”

“可是王爷不让啊……”公孙先生也是愁。

“我四哥?他不让?”李煦眉端一竖,“有?什么事担着,走,上长陵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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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带着公孙先生,直奔长陵王府,很快找到了在院子里种树的林金潼。

马上立春了,正是适合播种的季节,林金潼在院中种下几株小?树苗,让裴桓帮他拿锄头?。

看见?李煦,他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方?才看清:“五叔?”

“大侄女?啊!”李煦喜不胜色,大步迎了上来,“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一旁拿着锄头?的裴桓:“?”

“五叔!”林金潼也很高兴,同他拉着手,李煦目光一转,笑?着道?:“这过去?的事呢,就一笔勾销了,现在你跟我回瑞王府,去?见?见?爷爷,替我演一场戏。”

李煦朝公孙先生道?:“愣着干嘛?给钱。”

“给……?好。”公孙先生掏出银袋子,有?些不舍地递给林金潼,手还在颤,“林公子,这忙,您一定要忙。这七十九两银子,是老朽,老朽多年的积蓄……”

“爷爷要见?我么?”林金潼连忙擦了擦手,“我不要钱。”他推开银袋,公孙先生连忙收了回去?。

“不行!”李煦一定要给他,一把攥住公孙先生的手腕,“给他,都给他。”

“拿着!”他把银袋塞到林金潼手心里,“酬劳。”

公孙先生眼皮都在抽。

林金潼被?迫收了:“那、那我先去?换身衣裳!”

“不不不、不用换了,跟我走,待会儿四哥回来就麻烦了……”李煦拉着他急忙就走,凶巴巴对回过头?裴桓道?,“你,不许打小?报告啊!”

世子要做什么,裴桓是没法拦的,侧身放行。

马车上,李煦轻轻拍了拍林金潼身上尘土:“说起?来,林同,你怎么在我四哥府里啊?”

“我想来燕京,我在这里没有?亲戚,王爷就收留了我。”林金潼老实交代,“王爷还让我过两日去?官塾读书。”

“那我四哥对你还真够意思的,不过你怎么在种地?”

“春天来了,不种地干什么?”

李煦下意识接:“春天来了,当然是春宵一刻了……”

林金潼会:“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我知道?。”

李煦扑哧一笑?:“你这么小?,碰过女?人啊?”

“没有?啊,”林金潼很诚实,“我只碰过你家?四哥。”

“噗——”李煦剧烈咳嗽起?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的脸,少?年英气,眉眼漂亮得雌雄莫辨,李煦突然了悟,原来四哥好这口啊……难怪让裴桓守在身边。

他凑上去?问:“怎么碰的,展开说说?”

林金潼可不知道?这些东西不能讲,一五一十概括了:“就这样、那样……”

李煦瞪大了眼睛:“你都抱着我四哥睡觉了,没发生点别的?”

林金潼:“没有?啊。”

“什么都没干,这叫什么春宵一刻?!”李煦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没想到就是抱着睡觉嘛。不过他四哥那性子,看似平易近人,其实很冷淡的,能允许林金潼爬床……

看来四哥真是好这口。

林金潼疑惑:“这不叫,什么叫?”

“好歹你得……”李煦哑然,低声,“好歹也得把他脱光了吧……”

“哦这样啊,”林金潼明白了过来,“那我回头?试试。”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李煦呛了一下:“可别说是我教?你的啊!”

林金潼点点头,说好。

马车渐停,帘外传来公孙先生的声音:“世子?爷,瑞王府到了。”

李煦先下车,回身伸手给林金潼,牵着他下来:“慢点?,可别摔了,看着跟个瓷娃娃一样。”

林金潼可不是什么瓷娃娃,他力气比李煦大得多?。

可是他喜欢被这样照顾,认认真真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李煦,李煦不过也就?比他大一两岁,和李勍的长相并不相似,丹凤眼,薄唇,很高。李煦见状扭头扫了他一眼:“看我看傻了?”

“五叔。”林金潼拉着他的手道,“我能一直这么喊你么。”

“大侄女把事给五叔办好了,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谢谢五叔。”林金潼嘴角抿出了微笑。

但这一丝开心?,到见到瑞王时便烟消云散了。

瑞王比他上次见的状态还要?糟糕,正坐在椅子?上,膝盖搭着毯子?烤火,发丝银白,垂着头打?盹。

林金潼走到了瑞王面前。

李煦拉住他:“刚刚跟你说的,都记住了么?”

“我知道。”林金潼不觉得自?己需要?演戏,此刻他就?是瑞王府流落在外的孩子?。

林金潼默默在瑞王身侧守了一小会儿,估摸是有所感觉,瑞王辗转睁开双目。

李煦上前一步,弯腰低声道:“爹,你醒了,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瑞王慢慢转过视线,手微颤:“桐儿……”

林金潼蹲在他面前,拉住他要?伸出毯子?的手掌:“爷爷,我在呢。”

瑞王咳嗽,旋即笑起:“风寒可是好了?手怎么还这么冷。”

“好了的,”林金潼目不转睛望着瑞王,“不是我的手冷,是爷爷的手热。”

爷孙二人手掌相握,瑞王仔细凝视他的面容:“桐儿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爹娘了。你母亲出身将门,一身英气,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还有你爹,儒雅俊秀,当真像极了。”

林金潼眼中蒙上薄雾:“爷爷,给我讲讲我爹娘吧,我都记不得了。”

“好,爷爷给你讲。先说说你爹吧,你爹小时候不爱说话,只喜欢看书,活脱脱一个?书呆子?。不过你爹也写得一手好诗,他的文章冠绝燕京,天元三十五年,考了个?状元。”瑞王回忆起往昔,又?想起今日现状,因为丁家叛乱一事,长子?李常在皇帝面前提起,犯了忌讳,挨了锦衣卫的板子?。李常体虚,回来就?得了病,熬了几个?月走了。

瑞王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儿子?死,也没帮他找回女儿。

瑞王眼神好似有些?空落落的,只不过落到林金潼身上,又?满是慈祥怜爱。

“至于你娘,”他拍了拍林金潼的手背,“你娘叫丁婉,出身将门,精通骑射。连着好几年的皇家围猎,都是你娘拔得头筹……想来,你应当记不清了,你小时候和你娘学骑射,从马上摔下来,也不哭不闹,颇有将门风范。”

“我的确记不清了。”自?己小时候就?在跟母亲流浪,但再多?的林金潼也记不得。他盼着道,“爷爷,你再多?讲讲吧,我想听。”

“好,那?爷爷继续说你爹……”

这么一直讲了小半个?时辰,瑞王的精神竟然越来越好了。

而林金潼全然真情流露,竟将老爷子?哄得眉开眼笑,精神百倍,李煦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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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先生热泪盈眶,站在木栏栅外对世子?道:“您找的人,靠谱。王爷都多?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

林金潼怕李勍来了把自?己带走,又?向瑞王求道:“爷爷,您晚上再给我讲吧,我怕您讲累了。”

“爷爷不累,爷爷只怕……陪不了你太久。”

瑞王自?知时日无多?,怕一睡不醒,又?是和孙女时隔多?年重逢,话头不免多?了一些?,坚持着不肯睡觉。

林金潼眼里闪动光芒:“那?我能不能留在瑞王府啊?这样,我就?可以多?陪陪您了。”

“留在瑞王府?”瑞王笑道,“傻孩子?,瑞王府就?是你的家,你不留在瑞王府留在哪里?”

林金潼眉眼舒展:“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瑞王府!”

瑞王:“桐儿也继续给爷爷讲讲,你那?个?师父吧。”

“好。”林金潼席地?而坐,垫了个?软垫,手里剥着烤橘子?,“我师父姓林,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因为我遇见师父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师父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林金潼。”

林金潼这会儿是撒谎,他是记得起来的。

他原先名字不过两个?字,仅“金潼”二字。

估摸着是爹爹姓金吧。

跟了师父后?,师父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给了他“林”作为姓氏。

“金潼,哪个?金,哪个?潼啊?”瑞王问他。

林金潼伸手沾了茶水,在楠木矮几上写下名字。

瑞王端详片刻:“你的字,是和你四叔学过吧?”

“是,”林金潼抬眸笑道,“爷爷看出来了?不过四叔就?教?了我几个?字,就?不肯继续教?我了。他隔天还要?送我去官塾念书呢。”

因为从未有过“读书”的体验。

林金潼内心?深处其实?很想去,几乎是逢人就?提。

“官塾?你是我瑞王府的嫡孙女,那?官塾啊,不过都是些?寻常人家,你姓李,你自?然应当去太常寺卿黄大人的府上念书了。”

林金潼不解问:“黄大人的府上?黄大人府上,和官塾有什么区别啊?”

“这位黄大人翰林出身的状元郎,曾教?过皇子?,门生里出过好几个?赫赫有名的会元、状元。”瑞王似乎在某些?事上记性非常好,对朝堂官员如数家珍,“如今,卫国公、齐国公、镇北侯、还有宁安王的几个?子?女,都在黄大人府上读书。”

瑞王神情间,似乎对这位黄大人颇为看重,对他的学识也是信服得五体投地?。

瑞王已?经开始替孙女考量了:“桐儿,你虽然初到燕京,但身份尊贵,必然要?与那?些?公府、侯府、王府的子?女建立关系,黄大人府上读书,不仅能让你学到真正的学问,更能结交一些?朋友。”

林金潼没有多?问,乖乖应了好。

爷孙二人如此融洽相处,然而瑞王府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是因为长陵王进府之时,脸色没有以往的和煦,身着一身黑服,疾步穿过长廊,沉着脸道:“李煦呢,他带过来的人呢?”

“王爷,世子?在老爷子?房里——”管事的连忙引他过去。

但李勍腿长,管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追上。

李煦瞧见四哥这副煞神模样,心?里咯噔了下,怕他进去搅扰了这片温情,忙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拦下:“四哥,四哥,等等。”

李勍停下脚步,看着他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声音冷道:“李煦,你胆子?大了。”

“四哥说什么呢,为了老爹,这都是弟弟应该做的。”李煦打?着哈哈。李勍抬眸,望向门后?:“林金潼在里面?”

“林金潼?”李煦一顿,“他不是叫林同么?他又?骗我?”

李煦反应过来:“算了,这不重要?,他在里面,四哥,你别说话,我带你过去看看……”

说完,李煦拉着李勍,往屏风后?走去。

隔着屏风,李勍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先是林金潼的:“师父曾带我去过塞北草原的额尔古纳河,爷爷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个?湖泊,叫忽都诺尔。”

“爷爷当年也是在塞北打?过仗的,你说的这个?忽都诺尔,爷爷倒是……”瑞王故意卖了个?关子?。

林金潼靠在他的膝头:“听过?”

瑞王摇头:“倒是没怎么听过。”

林金潼微睁眼睛:“我以为您听过呢。”

瑞王哈哈大笑:“你来说说这个?忽都诺尔,是个?什么湖?”

“这个?湖吧,有个?传说,不过我记不太清,就?知道这湖是个?蒙古少年所化,而湖中月影是天上神鹿,中间还有这么个?那?么个?故事,据说每逢月圆夜,都是神鹿在凝望蒙古少年。”林金潼讲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炭火的光芒映照在他乌黑清澈的眼底。

瑞王:“你方才讲的故事,是克烈部落的一个?传说,那?蒙古少年,名叫扎亚,起初他只是在忽都诺尔弹奏马头琴,后?来偶然遇上这神鹿……”瑞王细细讲来,林金潼“哎”了一声:“您这不是听过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瑞王脸上带着柔和笑意:“你师父将你教?得真好,你走过塞北,去过江南,下过琼州,这天下你已?走了许多?地?方了……”

林金潼默默地?望着他:“我只不过走了一小部分罢了,若爷爷能陪我走完剩下的就?好了。”

瑞王和蔼道:“等爷爷身体好了,就?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就?去哪,可好?”

屏风外,李煦对着他家四哥,口?型道:“是不是很神奇?我爹精神一下就?好了,这个?林同……林金潼啊,真有本事啊。”

李勍沉默看着,不知心?里在做何斗争。

他转身沉声道:“公孙先生,今日太医来过,怎么说?”

李煦插嘴:“太医说,还有十五日,二十来日的活头……四哥,爷爷这辈子?,也就?这么个?遗愿了。”

李勍眉心?紧皱,半晌轻叹:“罢了。”

瑞王认林金潼,那?就?认吧。

大概……这欺骗也持续不了多?久了。瑞王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日。

晚上家宴,瑞王精神好多?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林金潼将老王爷哄得很开心?。大桌上,唯独李勍没怎么说话,林金潼看了他两三次,对视过一次,林金潼看他眼神黑沉沉的,怕他又?是生气,索性扭开头忍住不去看他了。

瑞王进了些?流食,林金潼推他回房后?,亲手服侍着睡了。

“爷爷……”这一整日,就?像做梦一样。林金潼忍不住蹲在床榻前道,“我能有您这样的爷爷真好。”

瑞王许是没听见,鼻间发出鼾声。

门外,李勍长身玉立,夜风拂过黑袍袍裾。

林金潼关好门,站在廊下风灯笼罩下,眉眼染着澄黄的暖光,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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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王爷……”王爷又?生气了,那?要?怎么让他不那?么生气呢……

李勍隔着几步距离,目光如一汪深潭,凝视他片刻:“在瑞王府,喊四叔。”

如今瑞王府上下,都以为永宁郡主真的回来了。

“四、四叔……?”

林金潼表情微怔,明白他不是生气,他是今日是改了主意,肯认自?己做家人了!

他直接朝李勍跑过去,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径直撞到李勍怀中,李勍诧异,将他接住,又?忙要?推开他。

林金潼却抱着他的腰身,满眼尽是欢喜,仰头兴奋地?喊:“四叔,四叔!四叔……”

连喊三声。

李勍去拨他的手:“就?这么高兴?”

“高兴,王爷是我四叔了,四叔是我家人了,四叔肯认我了。”林金潼脑袋埋在他怀里滚,滚得李勍呼吸一滞,身体热流一涌。

李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手拿开了,这是瑞王府。”

说完想起什么,李勍便去捉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

“哦……”林金潼默默收回,不大情愿,仰头贴着他站。

李勍垂眸,对上他清澈的双眼:“金潼,你现在是瑞王府小郡主了,别穿帮了。”

“我没穿帮,我穿着女装呢,我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林金潼小声说,“爷爷指给我的丫鬟,都被五叔打?发了,我保证不和瑞王府的人多?说话。”

李勍摇摇头,看到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替他梳了梳,林金潼实?在和“大家闺秀”四个?字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不能指望他一个?男孩儿能学会这个?,只要?这段时间不被人发现,不被瑞王知晓,让林金潼装下去也无碍。

李勍注视他道:“瑞王府下人多?,你男扮女装冒充郡主一事,绝不能泄露。你可能做到?”

“能!”

林金潼不觉得自?己是在冒充,瑞王都认了他,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都要?做什么,他已?在脑海里盘旋大半日了。

今晚和爷爷、四叔还有五叔一起吃了家宴,那?一家人还能做什么呢……一起逛街?一起骑马打?猎?一起放风筝?

林金潼望了一眼天色,是有些?晚了。燕京有宵禁,现在出门俨然不现实?。

由于他完全没有跟家人相处的经验,思来想去,明亮的眼神望向李勍:“四叔,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好玩的?”

“……”

李勍下意识想起他爬自?己床的事,头疼起来。

王嬷嬷早已?打?发走了,他这是又?学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所以李勍不动声?色地将他推远了几寸:“时候不早,我还有事要回长陵王府,我将裴桓留在你身边,若有要紧事,让裴桓来找我,知道了么?。”

“知道了……”林金潼见他要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有点想跟李勍回长陵王府去,但他想到?瑞王。

那还是爷爷比较重要。

林金潼将他送到王府门口,李勍上了马车,朝他挥手道:“不必送了,潼儿,回去。”

因着林金潼的新身份,李勍喊他的方式也变了,林金潼很受用,笑开来抬手挥道:“四叔明?日再?见。”

李勍慢慢放下马车锦帘,脑海里徘徊少年?的笑靥。

他在回疆就藩,暗中操纵茶马贸易,谋取巨利,难免跟漠国打上交道。

西域诸国几十?,以兵力强盛、擅长马战的漠国为首。

漠国可?汗厄茨被称为西域雄狮,他高?大威猛,姬妾众多,几个皇子生得模样各异。有的继承了吐火罗人的样貌,生得一头红发灰眼,长颅窄脸;有的则带些波斯血统,高?眉深目,皮肤呈密色。

因为子嗣多,皇室内部斗争繁多,内忧重重。这也是漠国在厄茨可?汗手底下没有向中原发动战争、扩张领土的主要原因。

而林金潼的母亲是中原人,他自幼又在中原长大,其样貌举止,心思单纯,和李勍接触的所有漠国人都不同?。

不过,倒是继承了漠国人的热烈奔放。

若日后将他送回漠国夺权,李勍还怕林金潼让皇室那群豺狼虎豹给分?食殆尽,连骨头都不剩。

还是得自己亲手教导才行。

李勍走后,林金潼倒也没有失落太久,不像之前?,他只有李勍一个可?以倚靠的人,现在他有爷爷,有五叔。

所以林金潼想也不想,就跑去找李煦玩了。

李煦今日刚到?,又忙活一日,早早睡下,榻上发出他绵长的呼吸声?。

他只会?点皮毛工夫,林金潼靠近,而李煦正在沉睡自然发觉不了。

林金潼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五叔?”

他用气声?喊道。

李煦毫无反应。

“五叔,我能跟你一起睡觉吗?”

李煦被吵到?了,翻了个身。

林金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没有吵醒他。

“哎,”林金潼叹口气,“五叔睡了,没人陪我玩了,算了,明?日再?找他好了。”

旋即翻窗出去,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院子是今日刚给他打扫出来的,挨着李煦的院子。因着怕他被人发现男扮女装,所以林金潼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空落落的。

裴桓将煎好的药端来,监督他喝完,林金潼方才自己躺下。

他怕冷,被褥里几个灌满热水的汤婆子,都是裴桓放置的。

林金潼问裴桓,裴桓说是王爷的意思。

林金潼又问:“哪个王爷,四叔还是爷爷?”

裴桓沉默了一下,道:“世子的哥哥。”

林金潼:“那裴大哥你说我四叔就好了嘛,拐来拐去的。”

裴桓不说话。

他原想提醒林金潼,王爷不会?是他的四叔,瑞王也并非他的爷爷,但林金潼显然是当真?了,并且深陷其中,像是给自己织了一个梦。

林金潼和裴桓相?处,时常被他闷得不想说话,将油灯熄了便睡下了。

被褥里汤婆子暖着四肢和心口,可?林金潼还是觉得冷,后半夜,汤婆子的温度逐渐凉了。半梦半醒间,林金潼微微哆嗦着,蜷成了一团。

寒疾入骨,即便开春,也没能缓解丝毫。

翌日一早,天刚亮,林金潼起床就去了瑞王的房中,见他没起,就小心翼翼退了出来。

门外,公孙先生轻叹一声?,与他并肩而语:“老王爷往常日里,时常可?安睡十?时辰甚至过之。这许多时日,便多半如此沉睡。前?日太医过来,嘱咐过,遇其沉眠,莫要惊动,任他如此,不受世间烦扰地长眠去。”

林金潼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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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紧闭的房门。

想起来师父晚年?也是如此,睡得多,醒着少。林金潼便是一次一次地唤醒他,唤到?最后,师父平静朝他道:“徒儿,不要白费力气了,师父已是时日所限,非是仙草能延。若来日我再?沉沉入梦,就任我如此,不要唤醒了。”

林金潼听从了,当真?是没有将他唤醒,那日午后,阳光斜照,师父的气息消散,身躯冰凉。

林金潼后知后觉,怔然坐了整夜。

师父走了。

再?也没有人教他武功了。

再?也没有人会?打他了。

一回神,他的眼角已湿润,泪滴落下。

“不……”林金潼转身推门而入。

公孙先生连忙道:“林公……郡主!”他改了口,看着林金潼跪坐在老王爷的病榻前?头,竟尝试去喊他:“爷爷……”

而瑞王听得这微弱的一声?呼唤,手指微动,竟慢慢转醒来。

“桐儿,”瑞王艰难地拧过脖子,看他眼眶通红,道,“是谁欺负了你,怎生哭了?”

林金潼摇头,吸吸鼻子说:“是虫子飞进眼睛了,爷爷,你饿了么?,我去给你做早膳。”

上午巳时,李煦才转醒,到?瑞王院子里,看见这“爷孙俩”竟然坐在院中晒太阳,侃天说地。

瑞王在说年?轻时候北伐战事,林金潼听得入迷,不时发问,瑞王记忆清晰,无论他问什么?,都能答上来。

公孙先生犹记得前?几日瑞王的状态,和现在可?是天差地别,他动容地擦了擦眼泪,看着世子爷也跟着凑上去:“爹,讲什么?呢这么?开心,儿子也要听。”

跟着三?人团团坐在一起,中间围个烤火炉。若是老王爷其他子女也回来了,想必这画面更是其乐融融……

但昨夜,长陵王交代过他:“找到?小郡主的消息,切记莫要传出去了,就算是家?里人也是如此。”

林金潼毕竟是男扮女装,知道的人多了,泄露的风险也就更大。

快到?午时,林金潼将老王爷搀扶进里屋坐下。

问公孙先生:“我四叔今日不来了么??”

公孙先生答:“这个点,四爷想必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久。”

“哦……”林金潼忽地想起什么?来,“对了,老先生,这个还给你。”

他将那日世子硬要给自己的钱袋掏出,还给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见状眼皮一跳,假意推拒,抓着银袋不放松了:“不可?、不可?,郡主这是做什么?……”

林金潼“哎呀”一声?:“都是一家?人,钱不钱的没什么?,你一辈子才攒了七十?九两银,这么?多年?月俸也没怎么?涨,我不要你的钱,我拿着没什么?用……”

“那怎么?行……”公孙先生主要怕他反水,想了想还是掏出几块碎银给林金潼,“这些给郡主,郡主收下吧。”

“好…那我收下了。”林金潼只好收下。他之前?饱受了没钱的苦恼,跟了李勍之后,身上的银子压根没花过,在长陵王府吃穿不愁,买什么?都有裴桓掏钱。

正午时开餐,李勍到?了。

“爹。”李勍跨过门槛,身上还穿着朝服,是寻常的绯色,他家?中有先帝赏赐的四爪蟒袍,但已经深藏了许久不曾穿过。

“四哥来啦!赶上吃饭了。”李煦捏着筷子,“快坐。”

林金潼跟着喊:“四叔。”

李勍坐在空位上,恰在林金潼身旁。瑞王只能吃些流食,就算李煦素来铺张,也不敢造次,这桌上四菜一汤,极为简朴。

李勍吃了一口,眉心微蹙:“这是莲子粥?”

李煦:“是啊,莲子银耳粥,怎么?了?”

“没事。”李勍将林金潼面前?刚吃了一口的粥碗推开。

林金潼不明?所以:“四叔?”

李勍道:“莲子和银耳性寒,你不能吃。”

说完侧头唤来下人:“给郡主换别的。以后厨房别做性寒的食物给郡主。”

他交代完,扭头看见林金潼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眸光明?亮,四下还有旁人,李勍不好面上让他不要看自己,桌下,抬脚轻轻在他腿上一碰。

林金潼下意识朝桌下看去,四叔踢我?

他又看向李勍。

李勍面不改色道:“先吃菜。”

林金潼“哦”了一声?,动筷去夹绿豆酥。李勍再?次伸手挪开盘子:“绿豆也性寒。”

林金潼:“……”

“那我能吃什么??”

李勍指了指桌上其他的菜:“剩下的都能吃,多吃肉。”

一旁,李煦看看四哥,又看看林金潼,见二人相?处异于常人,想起林金潼说的话来,他背过脸嘿嘿一笑。

瑞王今日起得早,精神奕奕,醒着三?个多时辰,方才在下午开始打盹。

随即,李勍命人将自己在瑞王府的书斋收拾出来,打算亲自给林金潼上课。

他交代下去,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林金潼听见上课,还以为是教自己读书习字,等裴桓将他带到?后,林金潼还未走入房内,就嗅到?淡淡的纸墨香气。

整个书斋仿佛是被书卷的香气所包围,林金潼走进去,瞧见左右两壁,都是上至梁下至地的书架,每一层书架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书架上还错落地放置了几个玉瓶,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柳条。

中央,一个精美的雕花窗户正对着一张楠木长桌,斑驳阳光透过细密的雕花投在桌上。

而李勍就坐在那张桌子的对面,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王羲之的字。

林金潼左顾右盼,发觉偌大书斋只有自己和李勍在。

“四叔。”他喊道。

李勍抬眸,午后的阳光染在他深邃的眉眼处,他招手:“潼儿,来。”

林金潼控制不住朝他走去,心生异动。

李勍指了指身侧的椅子:“坐。”

“好。”林金潼坐下,看见桌上一侧放着几本书,中间放着一张看着有些年?头的白玉石棋盘,“四叔,是要教我什么?,下棋么??”

李勍点头:“潼儿可?会?下棋?”

林金潼老实摇头:“不会?。”

“今日教你下棋可?好?”

中盘如江湖中行走,周旋于诸侯之间,这棋艺一道,能让林金潼从懵懂无知,快速蜕变。

林金潼继续点头:“好,我学,怎么?下?”

李勍耐心十?足,先讲解了一遍规则,又在棋盘上布了最简单的棋局。旋即将黑子给他:“你认为该下到?哪里?”

林金潼虽然聪明?,但从来都不是什么?琴棋书画的料,本来就听得稀里糊涂,这下都懵了,拿着黑子,手在棋盘上挪来挪去:“……这儿?”他观察着李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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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不对,赶紧换个位置:“这里?”

李勍表情没有变化。

“是不是这儿?”林金潼继续变化,然而他变化无端,没有一个位置是对的,李勍有些无奈,可?也没有说他,握着他的手将黑子落下:“是这儿。”

“哦哦,原来是这里。”林金潼抓了下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又看向李勍。

他学得慢,但李勍不恼,问他:“知道为何下这里么??”

林金潼稍显心虚:“我……不知道。”

李勍解释:“这一步,叫作‘天元’,犹如将军首次出征,选择的是最关键的营地。你之前?的选择,靠近山脚,太易受制于人。此步,正位于棋盘之中央,使你能够自如地应对东南西北之变化。”

林金潼似懂非懂:“下中间就行了么??”

李勍摇头:“这是棋盘,你将它看做一个江山。”

林金潼“嗯嗯”两声?。

“这是棋子,是你的将士。”李勍点了点黑白二子。

林金潼点头。

“棋子守己方之地,牵制敌方之动,与朝堂上的布局无异。此步,犹如在群山之间建立关隘,可?御敌而守,又可?出征而攻。”

林金潼还是望着他,脸庞些许迷茫。

这对他太过晦涩难懂了些。

李勍不厌其烦,一遍遍耐心教导,期望能将道理?通过棋局来阐述给他。

教孩子,是要费心些。

而李勍的棋艺是自学的,他自幼便知晓讨好先帝和太傅,知道二人喜对弈,便翻阅所有能接触到?的棋书。

棋局千变万化,但世间统共也就那么?多个棋局,李勍只看了一遍,就全?部记住了,就此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林金潼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一天下来,也没什么?成果就是了,看他累了,李勍让他休息片刻,林金潼趴在了桌上,忽地想起一件事来,目光朝向他问道:“对了,四叔你今日怎么?在桌下蹭我啊?”

自己分?明?是在踢他,提醒他别看了。

李勍不想解释,抽出一本书来翻开,平静道:“没注意。”

“哦……你没注意,是不小心的。”林金潼趴在桌上,眼睛转了转,见他低头看书,暮色尽染在修长手指,已是酉时,光亮渡在李勍英俊挺拔的侧脸上。

林金潼闭上眼睛,将脑袋埋在胳膊肘中,佯装睡着了般。

旋即,也悄悄抬腿,无声?无息地靠过去,小腿在李勍腿上蹭了两下。

他是图好玩,但李勍手指一颤,几乎是瞬间,就有痒的感觉爬上来。

他抬眼看向少年?。

林金潼继续装睡,半晌听见没反应,以为是蹭到?椅子腿儿了。索性上了手,悄悄伸过去,手指刚搭上带着体温的大腿,就忽地让人一把捉住了。

李勍逮住他的手腕子,有了恼意,连名带姓喊:“林金潼,你要做什么?。”

林金潼慢慢从胳膊肘抬脸,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来,望向李勍:“啊?四叔,我没注意。”

李勍被他撩拨得火气重了,语气也跟着重了:“谁教的,又是王嬷嬷教你的?”

“不是啊,”林金潼两只眼睛都露了出来,天生的狐狸眼,此刻却显得无辜,下巴支在胳膊上,“四叔你教我的啊。”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李勍让林金潼说得哑口无言,最后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身?体不适”,竟直接打道回府了,走?得时候步伐仓促,好像忙着回去办什么事一样。

徒留林金潼在瑞王府,半是疑惑,半是难受,怎么又把四叔惹生气了……

“咦……”李煦的声音从他身后冒了出来,“我四哥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动怒的。”

说?实话,李煦觉得四哥虽富有盛名,凡事亲力亲为?,在民间谋了个贤王之称,但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也挺辛苦的。

不过,李勍虽然对外脾性温润,对内则不然。

李煦总是不遗余力惹他生气,时常会挨他的打。

但李煦还从没见过,有旁人能将他那菩萨四哥惹怒的。

今日居然给林金潼上了半天课,冷着脸就走?了,走?得还那么快。

“五叔,”林金潼抬头看向李煦,“那四叔生我气,是说?明我已经是内人了么?”

“噗——”李煦差点没呛得下地府,纠正他道,“内人这个词!你可不能随便用!这个内人啊,指的是男人的妻子。你呢,你是男人,充其量是男宠,不能是内人。”

林金潼还是疑惑:“那我又?是四叔的男宠,又?是四叔的侄女,哪个是正确的?”

“当然是男宠了,你跟他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做郡主也就只是暂时的,哎,我发现你什么都?不懂,”李煦朝向他,本来想勾肩膀的,又?忍住了,“你说?你有个师父是吧,你师父都?教过你什么?”

林金潼掰着手指:“弓箭,长剑,弯刀,心法,点穴,奇门?……”

李煦咂舌:“这么多?……不是,就光教你习武了啊?”

林金潼点头。

李煦好像有点明白了,视线定在他的清澈的眼底:“我知道了,大侄女,你不是生来就是断袖吧,你是因为?不懂。”

林金潼露出迷茫之色,根本不知道何意。

“什么叫生来是,生来不是?”

“可怜的傻孩子,被我四哥哄骗咯。”李煦自己?在女人堆里摸爬打滚,经验丰富,见他这副单纯模样,实在忍不住了,“你随我来,我替你师父好好教教你。”

李煦将林金潼带到房中,由于二人院子只隔着两堵墙,裴桓也只是守在门?外,不过竖起耳朵在听。

李煦这会儿教林金潼的,才是最开始李勍想让王嬷嬷教导的天理人伦、礼义廉耻。

“你学?奇门?,那你知道太极吧。”李煦寻来纸笔。

“嗯。”林金潼点头。

“暂且不论别的,咱们先说?阴阳之道,”李煦指着他刚刚画好的太极图,“此太极图中,阴阳相济,象征着万物的平衡。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合璧,方为?完整。所以男人和女人,才是天造地设。而男人和男人,便是同为?阳的两者相聚,又?当如何?”

说?罢,他用笔蘸上浓墨,坚决地将太极的白色部分覆盖,问:“这是个什么?”

林金潼:“是个饼。”

李煦笑了:“对,就是病,两个男人在一起,违背天伦,失去阴阳平衡,不是有病是什么?本来呢,是不应该的。”

林金潼听懂了,听得非常懂了。

他说?:“所以,断袖是不对的。”

“自然,这是违背自然天道的,所以你看本世子,从来不玩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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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梦白推文台他话锋一转,“不过事物既然存在,必然有其道理。你和我四哥这种?吧,虽然不对,但不是不行。”

李煦是先入为?主,引导他的认知。

林金潼又?问:“既然你说?不对,为?何又?说?不是不行?这不是相互矛盾么。”

“既然你说?它是个饼,”李煦拎起未干透的纸,“饼可以吃对吧,饼能存在,太极也能存在。大侄女,懂了吧?”

林金潼看着纸:“好像……懂了。”

李煦又?道:“所以你觉得,你是喜欢男人多?一点,还是女人多?一点呢?”

“男人吧,”林金潼开始数,“我喜欢师父,喜欢爷爷,喜欢你,也喜欢四叔,喜欢裴桓大哥,喜欢天痕哥哥,还有元琅……你们都?是男人。而我也不认识两个女人,嗯……有个婆婆,”他点头道,“说?起来还是喜欢的男人更多?。”

李煦抓狂:“不是问你数量啊!”

林金潼:“那是问什么?”

“问的是程度,”李煦想了想,“假如一个男人不穿衣服,和一个女人不穿衣服,同时站在你面前?,你觉得你更喜欢哪个?更会被谁吸引住目光?”

林金潼茫然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他们穿衣服和不穿衣服,很重?要吗。”

李煦开始抓头:“这问题要搞清楚,不然总觉得我四哥不是人。罢了,过几?日我带你出去。”

裴桓听了全程,他自然不知道李煦的打算,还觉得世子非常有一套,教得很好。

林金潼白纸一张的性格,偶有过界的言语行为?,早就让裴桓不知如何是好了。

深夜里,他回了长陵王府将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不过省去了某些对王爷的诋毁。

李勍听完道:“既然李煦明日还要继续教他,便让他继续吧。”

一旁,天痕听得奇道:“想不到世子平素看着不着调,竟然有这样的学?识。”

李勍道:“我这弟弟只是看着轻狂,他自幼便是神童,聪颖绝伦,只是不喜在外显露。”

既如此,明日他就不去教林金潼下棋了,让李煦继续教导吧。

翌日,李勍下朝后来了瑞王府一会儿,也没跟林金潼说?上两句话便离开了。

林金潼沮丧地想,四叔果真是生气了。都?不肯教自己?下棋了。

不就是踢了他一脚么,怎么至于这样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学?得慢,他嫌自己?笨了?

林金潼可不觉得自己?笨,一节课能学?会什么呀。

还好有五叔在,五叔教他的东西,可比下棋通俗易懂多?了。

一连几?日学?下来,林金潼感觉自己?懂了不少东西,和李煦也变得几?乎无话不谈起来。

这日下午,李勍刚到瑞王府没多?久,便被天痕从瑞王府叫走?了:“王爷,成?王殿下来了。”

成?王为?感激诏狱中长陵王相救的大恩大德,特地命人带了一张拔步床,几?箱金银珠宝、百匹上好的江南丝绸来。

李勍照单全收,并?未推拒。

成?王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春风满面。素来以清高自居的长陵王此次受了自己?的礼,虽说?这些礼品在长陵王看来不过是小?物,但意义非凡。这无疑表示长陵王与?自己?意气相投。倘若有他助力,那自己?夺嫡,岂不是又?添几?分胜算?

成?王走?后,李勍吩咐管事:“将成?王送的东西收进库房,再把上回皇上赏下来的丝绸一并?拿出来吧。”

天痕:“王爷可是要做衣裳了?”

“嗯。”

不过李勍衣裳够穿,他不太爱添置新东西,四季常服就那么几?套换着穿,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他上有老爹,下有个弟弟,养这么多?得力手下,一年四季,总不忘让人给他们添置新衣。

李勍挑了几?匹质地柔滑的金银丝锦:“给瑞王量裁几?件凉快的春装,世子那里也做几?件。”

继而选了几?匹颜色素净的名贵緼缎和夹纱:“这几?匹缎子,给郡主再做几?身?春夏衣裳。”

“郡主……”天痕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为?了不穿帮,也只能跟着改口道,“那给郡主做女装,还是男装?”

李勍思量了下:“各做几?套吧。”

天痕:“那是不是要去瑞王府,让裁缝给郡主裁制新衣?”

李勍看一眼天色,已经日暮了,正该去瑞王府看看爹。

找王府的裁衣官给林金潼量制女娘装显然容易出差池。

但量身?不是什么难事,尺子一码就知道,让裴桓给他量便是。

这厢,李勍这边在准备给林金潼做衣裳,瑞王府那边,也在为?刚刚寻回府的小?郡主裁制新衣。

瑞王大手一挥,命人将府库珍藏的名缎、裘皮都?拿了出来:“春夏秋冬四季常服,先各做个三十套吧!”

裁缝吓得手一抖:“各做三十套?王爷,加起来就是一百二十套啊。”

瑞王虽虚弱,声音却不容置喙:“你有意见?本王说?各三十,便要各三十。一百二十套!我还嫌少了。”

林金潼也不免扭头回来:“爷爷,一百二十套太多?了些,我还在长身?体,穿不完那么多?,就穿不下了。我听说?这上等的绸缎,在江南要一台织机、两位巧手的纺织女,历时月余,方能织出这样的精致与?华美。如此之费心费力,若因我而被浪费,岂不是辜负了那些勤劳的手艺人?”

瑞王惊奇道:“我们桐儿还知晓江南布匹的情况?”

“是五叔讲给我听的。”

李煦给他上课,讲的杂,但林金潼都?喜欢听。

瑞王哈哈一笑:“煦儿倒是照顾你,既如此,那四季常服,各给你减半,做十五套如何?”

“四套吧,”林金潼想了想,“分给四叔五叔再各四套,爷爷也各四套。”

“爷爷穿不了那么多?,新衣裳啊,留着给你们穿,你四叔五叔呢,自幼都?是锦衣玉食,没那么讲究。”瑞王下了决定,“这样,你穿十套,他们各自两套,爷爷做一身?衣裳便够。”

瑞王虽然最近精神好了,见到孙女,还想再活几?年,但显然这不现实,这四季常服,他做那么多?新衣裳,如桐儿所言,不是浪费么?

瑞王指着裁衣官:“先给郡主量量身?吧。”

量身?么……

林金潼看向裁衣官,是个中年妇人。

他有些紧张,怕被摸出来是男子。

“郡主。”裁衣官声音恭敬,“奴婢先给郡主量脚。”

“啊?先量脚么……好。”

林金潼脱了鞋袜,抬起白皙而骨节分明的一只脚来,裁缝蹲身?分别量了,在纸上记下尺寸,这尺寸……比一般女子脚要大好些。

裁缝虽然疑惑,但也不显,起身?绕到他身?后:“奴婢再给郡主量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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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肩膀。”

“好吧……”林金潼看向帘子后面,瑞王精神头没有上午那么好了,他求助的视线望向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也紧张得生汗,道:“王爷,您是否要回房歇息了?”

瑞王稍显疲倦的声音道:“等桐儿量完身?吧。”

布尺带紧贴后背,女裁缝摸到郡主挺拔且带有薄肌的后背,心生疑惑。

郡主看起来瘦,背上怎么还有背肌啊……

李勍进来时,正巧看见裁缝在给林金潼量腰,林金潼有些僵硬,望向他声音有些可怜地喊了一声:“四叔……”

李勍不动声色挥手:“你先下去吧。”

裁衣官不明所以,连忙告退,李勍一只手拿过裁缝的布尺带:“留着。”

“是……”裁衣官禀退。

李勍将尺带随手搁在林金潼手心里,便走?向瑞王:“爹,今日可有用膳?下午睡了多?久?”

“吃了,吃了的。”瑞王道,公孙先生也出声:“上午老王爷是卯时醒的,郡主也卯时醒,就煮了粥过来陪老王爷说?话,午后睡到了快酉时,方才才醒,正说?着给郡主量衣呢。”

最近瑞王的状态是越来越好,李勍也发现了,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林金潼的缘故。

那头,林金潼正拿着尺带,给自己?量腰,不过这尺带他第一回用,没弄明白。

公孙先生想带瑞王回院子,然而瑞王自个儿不乐意,目光始终在林金潼身?上:“桐儿,怎么自己?在量,给你量身?的裁缝去哪儿了?”

李勍蹲身?道:“儿子府上的裁缝上回给潼儿量过身?,不需要再量一次了。我先送爹回房。”

“静声啊,”瑞王朝林金潼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李勍道,“桐儿他爹娘都?走?了,知道你们的好,今日裁制新衣,我原想给她做四季常服各三十套的,谁知她不肯,后来我说?做十套给她,她也不肯,说?织布工人不容易,这些上好的布匹要给我做,给五叔做,给四叔做衣裳,还说?要给继忠做新衣。你说?,这是不是个好孩子?”

知恩图报。

李勍也看了眼林金潼:“是好孩子。”

瑞王一笑:“这么好的孩子,光是老爷子我疼可不行,你这个做四叔的,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的,将桐儿当做你自己?的孩子疼爱吧。”

瑞王是怕自己?一走?,孙女便无人照拂。她没有父母,跟着谁好?李煦?还是李勍。

瑞王今日思量很久,决定还是让李勍多?照看着,仿佛交代遗言般笑着说?完。

李勍点头,低声应了:“儿子会好好待潼儿的,当做自己?的孩子般。”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林金潼没想偷听的。

但他耳力从小就好,也听见了四?叔那句,说?要将自己当做他的孩子般,视如己?出。

他愣愣地?抬眼望过去,又不想让人知晓自己偷听到了,很快便垂下头?来,手指环着那根布尺带。

四叔那句话是当真的,还是骗爷爷的?

林金潼当真了。

旋即,瑞王又慈祥地?将?林金潼唤到跟前:“桐儿?过来爷爷这里。”

林金潼走过去,跪坐跟前:“爷爷。”

他每回都是如此,因为瑞王坐轮椅,所以林金潼总是跪坐着,说?他也不听。

瑞王招手命府中的小丫鬟捧出府库的珍藏,满满当当的珍珠、玉簪、金镯和?各色翡翠,排成一行,光彩照人?。

“桐儿?,你看看这些珠宝,可有喜欢的?”

林金潼本就不是女子,没?有这种爱好,见了这样精致华贵的珠钗玉饰,也并未被迷住视线。

他绾发用木簪用习惯了,但为了讨爷爷开心,林金潼选了好些首饰,瑞王果真心情大悦,说?:“你们女儿?家就是得好生打扮,”继而他又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我指给你的丫鬟呢?怎么不帮你盘个好看的发髻?”

林金潼解释:“我素来不喜欢那些繁复的东西,爷爷,不关旁人?的事。”

那些丫鬟都让公孙先生打发走了,不让她们贴身伺候,以免林金潼身份败露,丫鬟只在白天将?院子打扫一番,林金潼的头?发都是自己?束的。

瑞王神色有些呆滞地?想了一会儿?,又疑惑道:“那裁缝去哪儿?了?可给你量完身了?”

同样的问?题,他问?了第二遍,且不记得李勍已经回答过他了。

这是又犯糊涂了。

李勍站在一旁出声:“爹,已经量完了。”

“量完了?量完了啊……好,好。”像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一样,目光里空旷如也。

公孙先生默不作声推着轮椅,将?瑞王送回院子。

偌大花间,只剩林金潼和?李勍还在。

林金潼站在他身前道:“四?叔,多亏你来得及时,支走了裁缝,不然?我就要假装肚子疼了,可假装肚子疼,府医又会来。”

李勍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裙子,穿着虽合身,却?有有种不合之感。也只有瑞王看不出来这是个少年?郎了。

李勍道:“还没?量完身是么?”

“还没?。”林金潼摇头?。

李勍唤道:“裴桓。”

裴桓随之进门,李勍吩咐:“给郡主量身。”

“是。”裴桓由于不常做这样的工作,显得有些拘谨。他轻轻地?拉长布尺,先从头?量到脚,再到脖颈,然?后是肩膀、胸口、腰身及臀……

李勍本着避嫌的态度,让裴桓去量,他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碍眼起来。

因着裴桓身材高大,加之不熟练,几乎像是将?林金潼圈在怀里般,手指不免重复触碰到他的身体?。

林金潼倒一无所知,张开胳膊任由裴大哥“上下其手”,眼睛却?看向李勍。

量腿时,由于裴桓太高了,甚至得蹲下来为林金潼服务。

李勍的眉心渐渐蹙地?深了起来。

林金潼第一时间发觉了。

四?叔表情怎么莫名其妙就变臭了啊?

裴桓量完后起身,向李勍说?:“王爷,已经量完了。”

李勍“嗯”了一声:“将?数记着,回去给郡主做衣裳。”

林金潼以为是瑞王说?的那四?季常服各五套,未太在意,跟屁虫一样跟着李勍去用晚膳。饭桌上,李煦也现身了。

桌上只是些寻常清粥小菜,就像普通人?家一般。

李勍并不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祖宗规矩,直接问?李煦道:“听闻这几日,你在给潼儿?上课?”

李煦端着饭碗:“四?哥知道了?也不叫上课吧,大侄女那个师父什么都没?教他,我这个做叔叔的,总得教些道理给他,免得他过几天去私塾上课吃了旁人?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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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勍知道他教的好,但也没?有夸赞。

“七日后二月十八,”李勍转向林金潼,“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林金潼接道:“是去黄大人?府上上课的日子么?”

“嗯,让李煦跟你一起去,”李勍语气平和?,“昨日我去见过黄大人?了,跟他说?明了这件事。”

“什么??”李煦猛地?搁下碗,“不是,四?哥,怎么我也要上课啊?”

“你三月生辰加冠,便有十八岁了。十八还未曾考取功名,你说?我为何要你去上课?”

李煦:“功名……考了也没?什么意思!考状元易如反掌,虽说?是给咱爹长脸了,但那不是惹人?恨吗……”惹旁人?恨也就罢了,也不是惹不起,惹皇帝恨就不妥了。

李勍沉声道:“考取功名是其一,让你看着潼儿?才?是真的。李煦,你当黄大人?府上的学生都是好相与的么,若为难他怎么办?”

林金潼正埋头?吃饭,闻言嘴唇悄悄抿起了一个弧度。四?叔还是关切自己?的。

“好吧,我去嘛……”李煦勾住身旁金潼的肩膀,唉声叹气,“大侄女,你五叔我啊,这回为你牺牲大了。”

“李煦,”李勍更觉碍眼,皱眉道,“手拿下去。”

林金潼口中一句“谢谢五叔”吞了回去。

但也不能?不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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