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翁小跑进她怀中:“这不是担心你嘛,阿娘。”他紧紧抱着娘亲,生怕她会再次被带走:“阿娘没事就好!”
而乔青生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欲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听妇人道:“这位姑娘是?”
方大娘温柔的目光落在乔青生身旁,默不作声的慕安宁,微微有一瞬失神。
她一身月白衣裙,腰束素色缎带,丝绸般的墨色秀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
眉如新月,目若悬珠,此等艳丽的面容,竟是让她想起一位故人。
乔青生温声向她介绍道:“姑母,这位是安宁姑娘,近日刚搬来柳荫街。”
方大娘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忆起方子翁同她说过此事。
慕安宁嫣然一笑,微微福了福身:“方大娘。”
方大娘略有些不知所措道:“唉,这还是头一次见人向我行礼,姑娘快起来”她连忙伸手扶着慕安宁后,眸中带着一丝探究道:“姑娘是哪儿的人?”
慕安宁抿了抿朱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生父生母已然亡故,而养父养母往后也应当与她再无干系了。
她宛如一片飘零的树叶,飘离了树枝的附着,孤独而无所依靠,没有归宿。
在她惆怅间,身旁的乔青生似是看出她的为难,忽而开口道:“姑母,您也累了吧。”他伸手扶住姑母的手臂,循循善诱道:“不若我们先回去,站在这衙门前也不方便说话。”
方大娘被吸引了注意,赞同地点了点头后,看向慕安宁:“即是邻里,安宁姑娘也与我们一道走吧。”
慕安宁笑着轻轻道了声好,不经意间抬眸望向替她解围的青年。
阳光洒在他深浅交错的青色长袍上,霎时给他清晰而俊秀的轮廓镀了一层光。
青年突地侧过头,见少女弯着眉眼盈盈地看向他,微微一愣,随即回以一抹腼腆笑容。
方才不知怎的,瞧见她那副破碎不堪的神情,他心中竟对她生出一抹无关男女之情的保护欲。
儿时,他便想有这样一个如娇嫩的花朵般,需要被呵护的妹妹。
岂料他妹妹的性子同他理想中全然相反,不过也很是讨人喜欢。
就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步行间,方子翁忽而好奇地开口道:“阿娘,所以方才到底发生何事了?”他扯住妇人的衣袖:“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乔青生闻言轻轻敲了敲孩童的头,温声斥道:“说什么呢!”
方子翁赶忙捂住头:“表兄,你打我作甚!”他跑向妇人的另一侧,埋冤道:“阿娘,你也不管管他!”
方大娘被逗笑,伸手将试图还手的方子翁拉住:“好了,好了。”她脸色微微沉下来,轻叹了口气:“此事还得从七日前说起。”
“起初,仅有一位男子说吃了我们醉月楼的饭菜,回去后便感到身子不适。”
“往日里楼中有不少闹事之人,所以掌柜的并未在意,只给了他些许就医费用,就当是花钱消灾。”
“岂料,不出半日,便有愈来愈多男子涌入楼中,皆是上吐下泻,那些请来的郎中也都束手无策。”
“掌柜的只好给他们每家一笔钱,当药费调理身子。”她微微佝偻的身形不禁一颤,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恐:“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怎料竟是出了命案”
慕安宁拧着眉,若有所思道:“那如今凶手可伏法了?”
方大娘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衙门勒令,直至找到凶手前,醉月楼都不可开张。”
乔青生看出方大娘眸中忧色,笑着宽慰道:“姑母,您正好可以趁着这几日歇一歇。”
方大娘轻笑一声:“我日日待在家中,你们兄弟二人可莫要嫌我烦才是。”她舒展开眉头:“掌柜的也是心善,即便不开张,也照常发工钱。”
慕安宁秀眉轻挑,问道:“方大娘,醉月楼的掌柜可是此前衙门内那位年轻女子?”
听方大娘这般描述,那女子虽不简单,但倒不似恶人。
方大娘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姑娘怎的问起我们掌柜了?”
慕安宁眉眼微动:“只是有些许好奇罢了。”她补充道:“方才貌似只有她一人没出来。”
方大娘又是一声叹息:“掌柜的以自己性命担保,此事与我们几位厨娘无关。”她垂下眼,娓娓道来:“审问过后,知县放了我们,却唯独请她入内吃茶”
慕安宁眸子点了点头,这掌柜倒是重情重义之人。
但知县为何独独留下她一人?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几人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方家。
乔青生顿住脚步,开口道:“姑母,子翁你们先进去吧。”
方大娘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笑着叫方子翁同慕安宁道别。
乔青生转头看向眉目如画的少女,踌躇道:“安宁姑娘,不若我送你再走一段路。你一位姑娘家独自一人回去,着实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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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安宁听着他关心的话语,心中一暖,却是摇了摇头:“方大哥,不必劳烦了。”
眼看殿试在即,他如今的时间应当是极其宝贵的。
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她一人走应是无碍的。
“可”
见乔青生还欲说些什么,她笑着看向热闹非凡的街道:“这街上人来人往,只不过一刻钟路程,方大哥不必忧心。”
她正欲道别,忽然想起还有礼未送出去,便笑道:“方大哥,我此番来拜访,还带了一些小物什给子翁。”她说着,便从袖中拿出先前在摊贩那买的物件:“还有这方手帕,劳烦你转交给方大娘。”
乔青生略显局促的伸手推脱:“姑娘未免太过于破费”
慕安宁笑着将东西放入他手中:“不过是些小物件,方大哥便收下吧,安宁便告辞了。”
乔青生只好接过,望着逐渐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纤瘦背影,心中涌起感慨。
也不知她是谁家姑娘,同他妹妹分明是相仿的年龄,却已是这般通情达理。
他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眼中的伤感。
*
慕安宁行走间,莫名感到一丝异样,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当她终于抵达宅子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正欲推门而入,却蓦地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笼罩。
她细白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羽睫不由自主地轻颤,肩线显见地绷直了一瞬,清晰地感到一滴冷汗自后背,滑落进了衣袍之间。
青天白日的,莫非真有歹人?
她心头霎时涌起一阵后悔,早知如此,便不推脱乔青生的一番好意了
在她心口急跳不敢回首间,一道略带沙哑的熟悉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仿佛羽毛轻扫心间。
她愣怔片刻,红唇微微动了动,擦过少年温热的掌心,欲侧头避开他。
但下一刻,面前的人却直直向她倒来。
她心下一惊,急忙伸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所幸身后有堵墙,否则二人定会双双倒地。
她轻屏呼吸,勉强稳住身形,能清晰感到怀中他僵硬如塑的身子。
她心跳一顿,微微侧过头,才注意到少年面色是不寻常的白,往日里如涂朱的薄唇,也是毫无半分血色。
他紧闭着双眼,才一眨眼功夫,白皙的额头上便渗出些微汗珠。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愈来愈浓的血腥味,代替了少年独有的气息。
她秀眉微蹙,感到身前一片粘腻,低眸望去,才发觉洁白的衣裙已然被染成了夺目的鲜红色。
她耳边嗡鸣作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受伤了?
*
慕安宁拧着双眉,声音有些发抖:“大夫,他如何了?”
适才透过帘子,瞥见大夫给他包扎伤势时,那一抹抹刺眼的血色,宛如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她心头。
“姑娘不必如此紧张,这位公子虽伤得不浅,但所幸并未伤及要害。”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安抚一笑,抚了抚长须:“再加上他内力深厚,也算是无大碍。”
慕安宁听了这番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听大夫继续道:“只是他此前包扎得不甚细致,导致他失血过多,姑娘务必每三日为他替换一次细布。”大夫低头在宣纸上写下几个药名,递给她:“除去这方子上的几味药外,老夫建议姑娘再去林中采些川芎,一同入药。”
慕安宁微微发凉的纤手接过药方,垂眸细细读了一遍,暗自记在心中。
待大夫离去后,她微微侧眸,神色复杂地透过床帘,望向卧躺在榻上,衣裳半敞的少年。
以往,都是她主动前去安庆王府拜访,而他主动寻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大多数都是被王妃强逼的。
但此次,他为何身负重伤前来?又是如何得知她在梧桐城的?
立在她身旁一直未作声的抱琴,面容难掩一丝欣喜,悄声道:“小姐,世子莫不是来接你回府的?”
她心知自家小姐一直心悦于他,但世子对她的态度却是始终不咸不淡,二人如今的感情甚至不如儿时好。
但如今看来,世子应当还是在意小姐的,否则怎会耗费几个时辰从上京赶来,还受了伤。
既如此,那小姐与世子的婚约也应当不会作废了吧?
慕安宁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一时没有作答。
方才她几近支撑不住时,才想起唤来屋内的抱琴。
二人合力才得以将这身量八尺的少年,连拖带拉地带到了西厢房。
她垂眸,轻声道:“先出去吧。”
她神色淡淡,但心底却泛起层层涟漪。
*
“宛儿姑娘,孤来迟了。”
听见这道温润的嗓音,柴房深处的慕宛儿顿时一激灵,从瞌睡中清醒过来,连忙坐直了依靠在墙边的身子。
男人面若冠玉,身着一袭易隐在夜色中的玄衣,正大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慕宛儿一双鹿眼忽闪忽闪,心想还真如系统所言,白天被绑架,夜晚男主就如约而至。
这效率着实不凡,就是不知他究竟从何得知的消息。
不可否认,太子长得真在她审美点上。
五官立体而秀美,唇边时刻噙着一抹温润的笑,让人心生亲近。
若她未经历过两次穿书,亲眼目睹过他偶尔病.态的模样,她还真的可能为之倾倒。
当今皇后其实并非他生母,而是因为自身迟迟未诞下子嗣,便下令杀死他母妃的凶手。
他十岁那年,才偶然从皇帝与皇后谈话中,知此秘辛。
皇帝的默许,皇后的残忍,使得他心性渐显扭曲。
他表面如沐春风,对任何人都谦逊有礼,同皇后更是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
即便熟知剧情的慕宛儿,都差点为之所惑。
实际上,他自知道真相那日,便开始筹谋复仇之计,给皇后下了长达七年,来自大梁的慢性剧毒。
算算时日,那可怖的毒性应是很快便要发作了。
剧情后期,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登上帝位,弑父杀弟,虽说那两个也并非良善之辈。
慕宛儿的思绪逐渐被男人手中轻柔的动作拉了回来。
他先是小心地拿掉了她口中的布,接着极有分寸地替她松开麻绳。
慕宛儿心中暗叹,总算是解脱了,但她试着甩动了一下手,却感觉又酸又麻。
男人留心到她的不适,温声道:“宛儿姑娘,可还起得了身?”
慕宛儿闻言挪了挪屁股,却立马跌坐在地。
她有些讪讪地看向他,深感些许丢脸。
男人望了望窗外,已然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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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机立断道了声失礼,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慕宛儿面上略显娇羞,但内心却清楚这男主城府颇深。
他这般对她,只不过是想借机拉拢崇德侯,对付三皇子。
若是换作其他无知少女,怕是早已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中。
她正思索着,耳畔突然传来系统提示音,吓得她又是一个激灵。
它说:“bug已修复,慕安宁即将回京继续剧情。”
*
夜色融融,窗外弦月如钩,慕安宁却是卧在榻中辗转难眠。
已然过去好几个时辰,也不知他可否醒了,伤势是否有加重,夜里可会发热?
此前走得匆忙,好像还未给他盖上衾被?
脑中思绪纷飞,她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起身穿衣,拿起油灯出了房门。
心中担忧终究战胜了这些年学过的男女大防。
她轻手轻脚推门进西厢房,屋内一片黑暗寂静,看来他还未醒。
她将油灯放在桌上,借着轻柔的光辉,彻底看清卧躺在榻上的少年。
他的黑发如墨瀑布般铺陈在枕边,玉面清冷,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几乎没有一丝瑕疵。
白皙的面容与鸦羽般的黑睫,比起女子也毫不逊色,但却丝毫没有女气。
这般模样,同他平日清醒时咄咄逼人的样子相比,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人。
她怔楞在榻前,忽然觉得,她好像更喜欢这样的他。
思及此,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然而在瞥见他半敞开的衣裳时,却感到不仅是脸颊,就连耳根也微微发热。
少年只有半个身子盖了衾被,劲瘦的腰身上缠着此前大夫给他绑的白色细布。
向上望去,胸前肌肉在里衣内若隐若现。
她抿了抿唇,踌躇片刻,还是决心替他盖好衾被,以免他染上风寒。
她缓缓俯下身拉住衾被一角,然而一个没站稳,竟直直朝着前方倒去。
她慌忙伸手撑在塌上,但朱唇还是在一瞬之间,直接触及少年光滑如玉的前额。
少女的杏眸微微睁大,一时维持着这个暧.昧姿势没有动弹。
在她晃神间,丝毫未留意到,少年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下一刻,她便赶紧站起身,脸颊红得像是天上的火烧云。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唇,这是她第一次亲一个人
她面上忽而闪过一丝慌张,不敢再看榻上少年,迅速给他盖上衾被,匆匆离去。
待她踉踉跄跄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床上的少年才缓缓睁开眼,拉开那床使他燥热的衾被。
他其实早早便醒了,只不过卧在榻上不想动弹罢了。
而后,想起此前听见她性命垂危,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一事,他心中顿生莫名烦躁。
正想着,门外便传来一阵轻柔脚步声。
他立时感到一丝心虚,所幸便闭眼假寐,侧耳听着少女的一举一动,感受她的逐渐靠近。
忆起方才萦绕在他额间的温热气息,一张俊脸霎时红到了耳根。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的右手缓缓抚上胸膛,心跳如鼓。
*
慕安宁怅然回府时,还不到用晚膳的时辰。
意外的是,祖母与养母都已从宫中回府,养父今日也早早回了府,还将她叫到了前厅。
崇德侯凝神看着养女,眯了眯眼:“安宁,听闻你在战场上救了不少人?”
他让慕安宁一同前往边关,本意只是想让她陪着慕宛儿,全然没想让她出风头。
更何况,若是她见了那般多男子裸.体之事传出去,有损侯府的颜面。
慕安宁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似乎所有人都知晓这桩怪事,独独她不记得自己一位姑娘家,竟也上了战场。
崇德侯只当她是默认,拿起手边的一张纸,扔到她跟前,厉声道:“这是谭府的退婚帖。”
同几月前,几近一模一样的场面。
第114章:姐妹
慕安宁怔怔盯着那退婚书许久,竟莫名有一丝庆幸。
或许日后有可能日久生情,但她清晰知晓,自己并不喜欢谭文淮,只是为报答侯府养育之情,才不得已接受了这桩婚事。
而且,女子这辈子躲不过嫁人的命运。
她虽松了一口气,但养父待她却是更没好脸色了,毕竟他原本想着让长女先出嫁,而如今先出嫁的却是次女,一切都乱了套。
除非,他们不认她这个养女。
但这般,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非议,而她也知养父的顾虑。
养父禁止她前往济世堂,算是变相地禁了她的足。
她缓缓垂下眼帘,仍心有余悸。
梦中,她穿着大红色的凤凰霞衣,金丝波纹缀着衣边,满怀期待地端坐在喜床上。
她等了许久,等得眼眸渐显沉重,才终于有不慌不忙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要嫁给意中人的欢喜在她的心间蔓延,纤指不由得紧紧缠绕在一起。
下一刻,盖头被一杆喜秤轻柔地挑开,映入她眼帘的顾淮之那张俊美的脸庞。
他往日便喜穿红色,如今他身上的喜服更是将他衬得贵气天成。
他轻笑着唤她:“娘子。”
她被那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羞赧,脸颊染上绯色的红晕。
她欲开口回应,但却注意到他那双桃花眼竟不是琥珀色,而是银灰色。
正当她心底生出一丝疑虑,微微蹙眉间,他猝不及防地将她压在身下。
她身子一僵,面上红晕更甚,不再多想。
少年的唇缓缓贴近她,但须臾间他右眼上浮现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衬得他眉目些许阴冷。
她心头猛地一跳,顿时回过神来。
他不是顾淮之!
顾淮之断然不会用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她。
她挣扎着想起身,然而那人却笑着说:“娘子这是作甚?该圆房了。”
她一时情急抓住身侧的颈枕不断拍打他,但他却仍是怎么都不肯放开她。
就在她绝望走投无路间,才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思及此,她眸中情绪复杂,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背,宛如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攀爬。
她为何又梦魇了?
莫非是因为昨夜顾淮之突如其来的拜访?
这梦境同那日在侯府做得噩梦都太过于真实,就像在是一步一步告诉她,她命运的走向。
她微微皱眉,记起慕宛儿不止一次在心中说过要拯救她,莫非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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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这些事?
她心中隐隐不安,不敢细想。
她望向雕花窗外,鱼肚白已隐约在东边浮现。
她只感心中沉闷,索性直接起身穿衣梳洗。
瞥见桌上的药方,她才忆起原本今日要备与抱琴一同去采些川芎,给顾淮之入药。
*
没膝的丛叶野草随微风而动,簌簌声响间混杂着连绵如雨的虫吟,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在空中回荡。
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野花香气,沁人心脾。
慕安宁深深吸入一腔清新空气,只觉心里松快多了。
她迈步深入昨日大夫说的林子,但还没走多远,便眼尖瞧见隐在杂草中的川芎。
她曾在书中读过,此类植物具浓烈香气,根茎直立如玉笔,纵条纹理分明,上部多分枝,细茎繁密,而下部茎节膨大呈盘状结节,不难辨认。
眼看四下无人,她便直接蹲下身将背上竹筐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采药,却并未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只是手中沾染了些许淤泥,令她有些不适。
不过想起顾淮之昨夜那脆弱的模样,她便继续手中动作。
待她拔下十几株川芎放入筐内垫的细布之上,准备离去时,远处传来渐渐逼近的人声。
她心觉奇怪,这林间应当是廖无人烟的。
她举目望去,只见两名黑衣男子正直直朝着她所在之处,大步走来。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站起身,躲到了身旁枝条柔韧婆娑的柳树之后。
所幸她今日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裙,再加上高高的杂草庇护,倒是不甚显眼。
“阁主,属下已经办妥。”一道言辞敬谨,低沉而恭敬的声音清晰响起。
“此事办得不错。”被称阁主的男人阴冷一笑,一字一顿道:“是该让裘月影明白,我们大楚并非非她不可。”
大楚?
立在树后的慕安宁眸光微凝,心头升起一丝疑虑。
楚国的人怎会在他们梁国?
上到王公贵胄下到平民百姓,无人不知现下梁楚虽表象和平,但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自开国以来,两国便交战不断,若不是十年前安庆王率兵将楚国压了一头,只怕是连表面的太平都不会有。
她蹙眉思索间,那为首男子的吩咐声传来:“大理寺今日会派人来查案,切记勿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侍卫躬身领命:“是,阁主。”
慕安宁听见“大理寺”三个字,乍然想起芙蓉城近日发生的命案,抚在树干上的手指不由得一紧。
这两人来头绝不简单。
她抿了抿唇,微微探出头。
那站在前头的男子,面上带着一张极其狰狞的黑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的银灰眸子。
她瞳孔猛地一缩,脑中蓦地闪过清晨那场将她惊醒的梦境。
失神间,她脚下一时不慎,踩到了枝叶。
刺耳的簌簌声响起,那部下瞬时拔出长剑,眸光警惕地一步步向她走来:“什么人?”
她轻屏住呼吸,保持沉静的同时,纤手不动声色地探入袖内,触及她用于防身的粉末。
这粉末是她照着医书,一步步用曼陀花的汁水熬制而成,具有迷人心智的功效。
若是内力不足者,怕是在一瞬之间便会昏迷不醒,而即便是内力深厚之人,也会感到眩晕不堪。
她自小便对药理颇感兴趣,但作为侯府千金,除了琴棋书画,便只能是三从四德。
她儿时曾委婉向养父表达过自己想学医的意愿,却被狠狠训斥了一番,所以只得偶尔自己偷偷翻阅一些医书。
仲春的微风轻柔而不燥,但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使她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犹如一片脆弱的花瓣,在风中无助摇曳。
她微微闭上眼,轻吸一口气,决心放手一搏。
然而那为首之人却倏尔发出一道诡异笑声,制止了手下:“且慢。”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扫过丛边的一缕绿色衣角,舔了舔面具下的唇,神情玩味:“想来是只顽皮的雀儿。”
那手下狐疑地扫视了草丛一眼,却不敢违背阁主命令,收起了佩剑。
二人的声息逐渐消失,慕安宁袖中的手微微松下来,却总觉好似在哪听见过那道嘲弄的声音。
*
慕安宁风尘仆仆推门入宅时,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抱琴。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她清秀的面上满是焦急:“我还以为你被劫走了,正准备去报官呢。”
慕安宁见她眸中透出的担心,有些懊恼地解释道:“我只是出门走走,顺带采了药。”她将背上竹筐拿了下来,抱琴顺手接过。
“小姐,下次莫要一人出门了。”抱琴心有余悸地望着筐中的草药,恍然明白道:“这些药草是给世子调养伤势的?”
见慕安宁淡淡点了点头,她心中不禁微微叹息,自家小姐果真还是那般在意世子,竟独身一人去林中采药,也不怕遭什么危险。
慕安宁吩咐抱琴先替她煎药,自己则是去洗手净面。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脚步沉重地端着药物,轻轻敲响了西厢房的门:“世子?”
已然过去了一日一夜,顾淮之也理应醒了。
屋内的少年听见少女婉约的声音,原本正准备倒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鬼使神差地将茶壶放回桌上,随即快步躺回榻上,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进。”
慕安宁推开门,缓步走进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见他面色不再如昨日那般惨白,她微微放下心来,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温声道:“世子,这汤药你趁热喝了吧。”
然而顾淮之却是没伸手接过,反而在瞥见少女裙摆与绣鞋上的淤泥时,剑眉微蹙:“你这是去做甚了?”
平日里见她都是衣着整齐,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怎的今日这番打扮?
慕安宁垂眼看向自己的裙摆,适才她虽想沐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抱琴,便决定亲自煎药。
她感到少年语气中的一丝不耐,将手中药碗缓缓收回,回身放到了桌上,黯然道:“采药。”
他过真不喜她,无论是从前在上京,还是如今在这芙蓉城。
顾淮之似是有片刻怔楞,一时没说话,半晌,他才侧眸望向那碗黑漆漆的药,语气不明:“这是你采的?”
慕安宁抿唇点了点头,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
罢了,他不想喝便不喝吧,左右也不是她受伤。
见少年没回应,她步莲轻移、转身欲走。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叫住她。
那道尾音拉长,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慕安宁,你就不好奇本世子为什么会来到此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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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望向他那双直勾勾凝视着她的桃花眸,心潮生出起伏。
她自然是好奇的,只是她不敢问出口,不想泯灭心中那一丝寥寥无几的希望,即便她早已心有准备。
见少女默不作声,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懒得同你说。”他似是牵动了腹中伤口,轻咳一声,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白皙匀称的手:“把药汤给我。”
反正她也未出事,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那些事,怕是会吓到她。
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他只刚查出三皇子一丝不对劲,便遭暗杀。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止他,连他身边的人都要更加小心了。
慕安宁眼眸闪烁了一下,回身拿起药碗。
他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上一刻不想喝,下一刻却又改变主意,而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听从于他。
她不喜这个喜欢他的自己,这份感情来得实在莫名,她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虽是这么想的,但就在下一刻,她沉下去的心便在触及少年如暖玉般的指尖时,止不住地再次起伏了一下。
好像昨夜,她不小心吻上的额头也是这般炽热滚烫
顾淮之被她潋滟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喉结暗暗上下滚动,然而语气却很是不善:“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在悠悠升腾的药雾中,他接过药碗,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女微张着的朱红唇畔,忽而想起那温热的触感。
他只觉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烦闷,便将人赶了出去。
*
慕宛儿入宫一遭,整个人都显得沉稳了许多。
步伐虽极快,但她头上的珠钗都一动不动,倒是让人心生感慨。
望着慕宛儿黑沉沉的面色,慕安宁轻笑着安抚:“娘娘,莫要为这些事而气恼,伤了身子。”
“姐姐,你叫我娘娘干嘛!”慕宛儿无奈侧眸。
慕安宁倒也没多加踌躇,很快便改了口:“宛儿,莫气坏了身子。”
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慕宛儿倒是气成这模样。
她此生能有这么一个亲人,倒也满足了。
就是不知,慕宛儿还能在这书中多少时日。
慕宛儿走着走着,忽然停下,神色认真道:“姐姐,你想回乔府吗?”
第115章:哥哥
慕宛儿没觉得有哪不对,只是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姐姐,我感觉你回乔府,会比如今快乐。”
【我如今入了宫,指不定侯府又想把我女嫁给哪个老头】
【我女如今肯定因为接二连三的退亲,以及男配的事,情绪低落,要是再自戕可就完了!】
听着慕宛儿古怪的心声,慕安宁眨了眨眼,缓声问:“宛儿,为何是‘回’?”
慕宛儿显然被这话问住,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什么,语气略带试探:“姐姐,我离开边关前给你的信,你没看?”
听到‘边关’二字,慕安宁缓慢摇了摇头,苦笑出声:“宛儿,不瞒你说,我应当失去了那段记忆。”
“什么?”慕宛儿立时瞪大了眼,绕着身着一袭月白衣裙的少女走了一圈:“姐姐你是说,你失忆了?!”
【什么情况?!】
慕安宁被她原本打算同王府商议,将慕安宁与顾淮之的亲事安排给慕宛儿,但如今看来似乎没必要了。
崇德侯深深点了点头,忽地话音一转:“也是时候该将安宁接回府了。”
许氏欢喜的神色一顿,语气有些不自然:“可她此前如此对宛儿”
她虽知丈夫不是因为心向着慕安宁才作此打算,但却还在为慕宛儿落水一事耿耿于怀。
即便后来慕宛儿亲口解释那只是一起意外,她仍不肯相信。
她原本便对这个养女亲近不起来,如今认了亲生女儿,更是无法接受她的存在。
这丫头已然代替宛儿享受了十几年富贵,她如今实在是不能忍受自己亲生女儿再受一丝委屈。
“此事便这么定了。”崇德侯的语气不容商榷,眼神凌厉:“你以为我为何同意让宛儿去梧桐城?”
许氏嘴唇微动,却不敢作声。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图,他不过就是想让她们二人届时一同回府,并趁势将慕安宁与安庆王府的婚事提上日程。
在这充满变数的乱世中,侯府并无任何实权,所以即要与皇家打好关系,又不能轻易放弃与掌握兵权的安庆王府结交的机会。
但想着容易,实际执行却相当不易。
原本二人打算借着慕宛儿的及笄礼,将她真千金身份公之于众。
但眼下形势错综复杂,只怕是要从长计议。若是要将慕安宁送进王府,就须得隐瞒她乡间出身的事实。
*
梧桐城。
“慕大人,这是下官这些日子来集到的罪证。”知县毕恭毕敬地将手中宣纸递给慕归凌:“还请您过目。”
一身玄衣的慕归凌伸手接过,深邃的眸子凝重地掠过上面的字迹。
知县踌躇片刻,道:“这醉月楼怕是脱不了干系,只是这掌柜裘月影”
他话说到一半却又生生咽了回去,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生怕有人听墙根。
此女来到芙蓉城不过一年时间,便拥有如此多家产,背后的势力显然不可小觑。
所以即便闹出了如此多条人命,他也不敢轻易动她。
再加上坊间传闻说她是位狐妖,一旦有看不顺眼的男子,便会直接吸食他的精气,将他变得如同一具活尸。
这样的传言虽毫无根据,但若是让他继续与她打交道,他心底还是怕遭报复。
如今大理寺派人来处理此案,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慕归凌听出他话中有话,刚想开口,却被身后身着青色布衣的随从抢先:“大人,大人!”那随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宣纸:“给我也瞧瞧呗。”
慕归凌严肃的脸上透出一丝无奈,将纸递给了“他”。
小随从立马笑眯眯地接过,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感叹。
原以为纸上所写会是与案子相关的东西,没想到竟是一些遇害者家人为了给裘月影定罪,而收集的真假参半的东西。
就连她曾经交往过无数男子的八卦事,也被当作她喜爱谋害年轻男子的罪证。
【救命,这裘月影比书里描写得还带感,真是吾辈楷模啊!!!】
【试问,又有谁不想一天换一个男人呢?】
没错,这作男子打扮的随从便是慕宛儿。
自上次被绑架后,她便被许氏泪眼婆娑地勒令,这段时日不得再踏出府门半步。
就这样过了一些日子,在她央求与慕归凌一同前往梧桐城查案时,崇德侯却是不顾许氏的劝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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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这便宜爹的爽快倒是颇感意外,因为她也只不过是在侯府待得实在烦闷了,才随口提出的。
毕竟原著中,慕安宁是在一月以后才被赶出侯府,而在这期间府中从未有任何人前去探望过她,颇有些让她自生自灭的意味。
后来直到侯府陷入困境,需要再利用到她时,崇德侯才想起这个被他们遗弃的养女。
更让慕宛儿讶异的是,系统竟也未阻止她前来梧桐城,这可是她前两次穿书都没经历过的剧情。
但它不是说bug已经修复好了吗?
“咳。”慕归凌被知县探究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僵硬地对着慕宛儿道:“看够便还于我。”
他对这个妹妹跳脱的性子颇感头疼,一时不知该如何同她相处。相比之下,竟还是与慕安宁的相处方式比较轻松,至少他耳边不会生茧。
慕宛儿回过神来,略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人中上的那缕胡须也随之动了动。
知县见他们二人毫无主仆之分的模样,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他们身上游移了好几眼。
早就听说这位大理寺少卿已经二十有二,却迟迟未娶亲,甚至连个通房、小妾都未曾有过。
只怕是有难言之隐,譬如断袖之癖。
慕归凌恢复冰山模样,语气冷厉地朝着知县道:“将裘月影带来见我。”
知县长须一颤,面露为难之色。
*
“安宁姑娘。”
“安宁姐姐!”
慕安宁刚打开宅门,一大一小的声音便响起。
“乔大哥,子翁,你们怎的来了?”她见到手上提着不少东西的乔青生与方子翁兄弟二人,略感意外。
“我想黑白无常了!”方子翁率先开口,眨着两只乌黑发亮的大眼睛。
“黑白无常?”慕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随即忆起那一黑一白的两只猫,这几日倒是都没见到它们。
还未等她开口,方子翁便将头探进大门:“安宁姐姐,我可以先进去看它们吗?”
慕安宁失笑,连忙侧出身子:“你们快进来吧。”
她话音才刚落,方子翁便迫不及待地径直跑向庭院,留下慕安宁与乔青生二人。
显然,他对这宅子比它的主人都还要熟悉。
“这孩子”乔青生面上露出一丝无奈。
今日一早,方子翁便念叨着要找安宁姐姐玩。可如今看来哪是找她啊,分明就是想着那两只猫儿。
不过倒也正好,他也能借此机会前来拜访,不至于显得突兀。
行走间,乔青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宅子,已然没有了年久失修的模样,庭院中也种上了花花草草。
他们一家搬来柳荫街已有一年有余,却从未见过有人出入这间庞大的废宅。
听街坊邻里说,此乃上京权贵曾居住的宅子,而现下却住进两位姑娘,不免让人觉得奇怪。
正思索间,二人来到了主厅。
“乔大哥,请坐。”慕安宁给他倒了一盏茶。
乔青生笑着接过茶盏:“原本几日前在下便想前来拜访,只是姑母不慎染了风寒,便只得在家中照顾她。”
慕安宁想起那随和的妇人,秀眉微微蹙起:“那方大娘如今如何了?”
“好多了,若不是怕余下的病情传给姑娘,她今日也想前来。”乔青生淡淡笑着,微微垂下眼。
他姑母虽嘴上不说,可他却是看出她心中所虑。
醉月楼的厨娘原本是再好不过的差事,月银不低,掌柜也不会难为人,可如今这案子竟是连大理寺的人都招来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只能暗下决心,定要在殿试中取得好名次,进入一甲,以后让姑母享福。
他踌躇片刻,将手中木匣子递给慕安宁:“在下与姑母挑选了一些簪子作为邻里的见面礼,还望姑娘收下。”
他神色有些紧张,除了家中妹妹外,这是他第一次给年轻姑娘送礼。
慕安宁瞳孔微微一缩,看着那匣子有些不知所措:“这”
倒不是她别扭,只是簪子这种物件,除去家人,通常只有意中人才会送,她着实不好收下。
乔青生将一个食盒拿起来,继续道:“还有一些姑母做的小点心。”
慕安宁牵起嘴角:“点心我便收下了,只是这簪子”
见她神色为难,乔青生解释道:“实不相瞒,姑娘。其实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慕安宁面露一丝疑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子翁这孩子不喜读书”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原本有我督促,下学堂后他倒是会完成功课,但如今殿试在即,在下只怕是不能两者兼顾。”
“这半月可否请姑娘督促他一番?”他补充道:“我与姑母商议过,会予姑娘教书先生的报酬。”
慕安宁略感奇怪:“乔大哥何故不直接找个教书先生?”她弯唇笑了笑,“我虽读过书,但若是要教书育人,只怕是难以胜任。”
乔青生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姑娘自谦了,在下看得出姑娘是饱读诗书之人。”他挠了挠头:“况且两家住得近,若是姑娘愿意,相比教书先生还是要方便些。”
他没有说的是,他与姑母皆对她一见如故,莫名想与她亲近一些。她盯得略感不自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从前她与兄长并不亲,慕宛儿回府后,倒是让她体验了一回亲情的感觉。
慕安宁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地面上轻轻摇曳的海棠树影子,没有出声。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兄长的关心。
慕归凌盯着愈发寡言少语的少女半晌,忽严肃道:“安宁,你可想离开侯府?”
慕安宁又是一愣,正待回话,却见另一名男子从慕归凌身后缓缓走出。
他身着一袭青袍,衣袂飘飘,宛如山间清风。
正是她同样许久未见的亲哥哥。
“安宁,你可愿…”乔青生深吸一口气,语气含有一丝期待:“同我回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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