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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二更
温雪杳与小?暑一前一后进了明月楼。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便有候在门口的伙计上前询问。
小?暑代温雪杳回了话,便被店里的伙计领上二楼。
对方窄袖一扫,抬手朝里一指,随即道:“这位夫人里边请,天字二号房便是了。”
温雪杳今日?梳着妇人发髻,高髻上简单簪了一枝羊脂玉的发簪,瞧着简单大方又不失灵动。
小?暑将门?推开,温雪杳随后?抬步走进去,青绿色的百褶裙荡起一圈涟漪似的圆弧,就好似春日?绽放在湖中央的翠绿荷叶般娇嫩欲滴。
“雪杳妹妹。”
“雪杳妹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雪杳呆愣半晌,连脚下动作都忘了,继而眉头微蹙看向一旁的季婉婉。
“季姐姐”
季婉婉讨饶地举了举手,朝她眨眼,“雪杳妹妹,你别这般瞧我?,瞧得?我?心?里头紧张,倒像是我故意瞒着你似的。”
“不是我?不想提前?同你打招呼,而是我兄长执意不让我先与你透露他来上京城的消息的。”
“是我?不让婉婉说的,雪杳妹妹莫要怪她。”说话之人一身淡青色长袍,笑意缓缓,宛若一尊玉人,正是季婉婉的同胞兄长季子焉。
说是兄长,其实两人乃是双生子,年纪不分大小?。
季子焉比在江南时,似乎更褪一层少年气,如今瞧着愈发稳重温和?,温雪杳觉得他如今与宁珩的气质有些相像,便不觉多打量了他两眼。
半晌后?回神,款款大方地行了一礼,“子焉哥哥。”
原先季子焉曾在江南洛家的私塾中念过几年书,温雪杳那时也在,便同家中表兄一齐称对方一句哥哥。
季婉婉挽着温雪杳的手臂拉她坐下,“雪杳妹妹,你不会怪我?没同你说吧?”
温雪杳摇了摇头,浅声道:“只是我此行仓促,也没备什么礼,若是知晓子焉哥哥来上京城,我?理?应备一份礼的。”
“你送他礼作何?”季婉婉快人快语。
温雪杳抬眸看了眼季子焉发上的玉冠,扭头同季婉婉解释:“若我?没记错,一月前正是你兄长的及冠之日吧?”
季婉婉一愣,眨了眨眼,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
然后扭头看向季子焉,“哥”
季子焉失笑,虽说着责怪她的话,眼里却满是笑意,“季婉婉,你这个妹妹我算是白疼了。”
季婉婉难得?一噎,又黏黏糊糊朝着季子焉撒了个?娇,只道是打工泡回头补上。
温雪杳跟着道:“我也改日补上。”
季子焉此行乃是代家父送季婉婉和?亲而来,不过眼下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日?后?是否仍需季婉婉和?亲也未可知。
三人见面,难免提起在江南的旧事,这话头说着说着,便不知不觉转到了温雪杳身?上。
“听说阿杳年初时成婚了?与宁国府的世子?”季子焉随意道,“我?方如上京城,倒也听闻他是个人品端方贵重的男子。”
温雪杳点头:“夫君他的确很好,待我?也很好。”谈及此,她的脸上不禁露出温柔的笑意。
季子焉不动声色盯了两眼,喉中干涩,便举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那便好,若婉婉也能与你一般得一真心?待她的郎君,我?这做兄长的,也就能安心?了。”
季婉婉闻言瞪向季子焉,瞪着瞪着,她的目光突然?变了味儿。
她扭着脑袋将季子焉上下打量一番,得?出结论,“哥哥,我?说怎么今日瞧着你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季子焉被?她逗笑,忍俊不禁:“季婉婉,我?是你兄长,什么叫‘瞧着我似曾相识’?”
“不是!诶呀。”季婉婉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你是瞧着我觉得像谁了?”季子焉扯唇。
见自己的意思被?人领会了,季婉婉舒坦一笑,抬手指向身?旁的温雪杳,“就是你方才口中说的那人啊。”
季子焉表情怔了下,就听季婉婉继续续道:“就是阿杳如今的夫君,宁国公府的宁珩、宁世子啊。”
“我同他像?”季子焉笑了下,话是回季婉婉的,目光却不由看向温雪杳。
后?者点?了下头,“倒不是模样?像,只是气质和打扮有些像。”
季婉婉也跟着附和?,然?后?她看向温雪杳,问她:“雪杳妹妹,过几日的围猎你可要去?”
“应是去的。”
“那便成了。”说着她看向自家兄长,“你若去,雪杳妹妹去,她夫君自然?也是要去的,届时你就能瞧见他本尊了。”
三人在明月楼用过午膳,又聊了会儿,等几人注意到外面天边的晚霞,才惊觉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临走前?,温雪杳才想起此行季婉婉托她要的画。
季家兄妹两人将温雪杳送下楼,温雪杳将画卷交给季婉婉,挥手作别。
“好了,婉婉姐姐、子焉哥哥,你们二人就不必再送了。”
谁料,竟在宁府的马车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夫君?”
温雪杳的话音同时吸引了几人的主意,一时间,两拨人不约而同的抬眸对上彼此的视线。
温雪杳几步走近,扫了眼宁珩手中牵着的缰绳,“你路过此地?”
宁珩:“正准备回府,想到你今日早晨说中午要来明月楼,我?便顺道过来看一眼,未曾想当真看到了宁府的马车,我?想你与季小郡主便在楼上,于是就在这里等着了。”
温雪杳忍不住笑了下,“你既猜到我?在楼上,作何还不上去寻我?,偏在这下头干等着。”
“怕我?陡然?出现?,反倒让你二人不自在。”说着,宁珩将温雪杳耳边的碎发往她而后?一挽,这才朝对面同样?在朝她们二人所在的方向看的两人抬了下下颌。
温声道:“夫人不同我介绍一番?”
被?人尾指蹭过的耳廓躺了下,温雪杳缓声道:“季姐姐你应当见过,旁边那位乃是她的兄长,季子焉。”
闻言,宁珩含笑欠了欠身?子,淡道:“季小王爷。”
季子焉回礼,“宁世子。”
话落,季婉婉偷偷扯了下季子焉的袖摆,小?声耳语道:“如何,哥哥,宁世子是不是的确与你有些相像?”
季子焉不动声色摇头,回了自家妹妹的吹捧,“我比之宁世子倒还差了许多。”
季婉婉在正主眼前?,自然?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议论人家,就算那话乃是夸赞,于是她只快速回了句,“宁世子比你年长许多,看着自然?要老成些,不过方才雪杳妹妹不也说了,你二人的确是有些相像的。好了好了,宁世子瞧过来了,我?不同你说了。”
季子焉无奈,也没再多说,而是目送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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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马车。
车里,宁珩牵着温雪杳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细瘦的手指。
少女直接柔软,没有骨头似的。
等温雪杳从马车窗前?收回脑袋,他才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与季氏兄妹似乎很是熟稔?”
温雪杳没有多想,径直答道:“我?在江南的那两年,季小?王爷与季姐姐曾在洛家学堂里念过两年书。”
“你也在学堂同他们一道念书了?”
温雪杳嗯了声,抬眼看他的表情,她心?中隐隐觉得?宁珩有些奇怪,可瞧他的脸色又什么都瞧不出。
发觉温雪杳在盯着他看,宁珩牵唇一笑,“夫人今日怎么一直盯着我瞧?”
温雪杳压下心?中的怪异,可能是她多想了罢,宁珩分明好端端的与寻常无异。
见她笑盈盈没说话,宁珩又改而问道:“对了,今日你在我书房挑了哪一幅画?”
方才他见季子焉手中拿着画,一眼便认出那应当是他的东西。
早晨她说是要送给季婉婉的,所以?她究竟是送季婉婉,还是假借送季婉婉之名问他要了画,要送给那个季子焉的?
提及此,温雪杳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她当时随意抽了一副,哪知她究竟挑了哪一幅?
“阿杳怎么不说话了?”宁珩脸上笑意依旧温和?,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还是说有什么话是不能同我说的?”
温雪杳稍顿,自然?也听出宁珩语气的不对劲,轻声失语道:“阿珩哥哥”
宁珩先是一愣,继而垂下眼眸,笑道:“阿杳,许久未听你唤我阿珩哥哥了,我?还以为你如今只会这么唤旁人了。”
宁珩宽厚的大掌温柔抚过温雪杳的脊骨。
明明那般柔和?,温雪杳却忍不住一抖,像是又阴寒的凉风顺着衣襟钻了进去。
霎时间,只觉遍体深寒,连蜷缩在袖口的指尖都凉了个透。
第52章一更
“阿杳,你在害怕?”宁珩面上的表情忽地淡下去,脑海中闪过今日宁十?一同他说的话。
从始至终,温雪杳喜欢的都不是?他,而是他伪装出的那副温润如玉的假面。
可他今日瞧见了,什么是真的陌上人如玉。
所以,阿杳若是?知晓他的真面目后,也会做出与那?屠夫娘子一般的选择么?
——合离。
宁珩心脏倏地一紧,他忽地俯身?将尚在发愣的温雪杳圈进自己的怀里。
手掌覆在她的后颈上,温声解释道:“是?不是?我方才的语气吓到你了?”
温雪杳刚想摇头,后又轻咬下唇,承认道:“是?有?些,你方才说话的语气太冷了,明?明?笑?着却让我听着止不住的害怕。”
宁珩身?子僵硬一瞬,“对不起阿杳,我今日办案心情有?些糟糕,方才一时没有?收好情绪,吓到你了。”
原来是?因为公务。
温雪杳从青年怀里扬起脑袋,果然见他的面色比早晨离开家时要苍白?疲惫不少。
她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在心中责怪他?
说话语调不由愈发轻缓,她捧起宁珩的脸,小声道:“是?什么是?令你心情不好了,可能?与我说说?”
纵使她帮不上忙,但总能?开导他一两句。
宁珩心里发软,忍不住俯身?在她嘟起的唇上浅浅吻了吻,他贴着人的脸,“我怕你听了夜里害怕。”
温雪杳的心抖了下,想到今早宁珩同她说的发生?在北大街的事儿,自然有?了猜测。
半晌,她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笃定?道:“你说吧,我不怕。”
这让宁珩如何受得?住,他猛地闭了闭眼,试图藏起眼底汹涌的情绪。
他没去同他说那?桩惨案,仅仅说了屠夫娘子觉得?受骗所以要与屠夫张大合离,张大不愿,这才一时恼怒犯下错事。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盯着温雪杳脸上的表情。
她一皱眉,他的拳头便?不由握紧。
她一撇嘴,他的心就乱得?不像样。
温雪杳并不是?那?种明?艳张扬的长相,眉色浅淡如一缕缥缈青烟,双眸明?亮似藏着星河璀璨。笑?起来时如四?月芳菲,不笑?时又入烟雨寒天?。
此时她的脸上便?没有?笑?,有?的只是?淡淡愁思,像是?在为那?女子感?到惋惜。
温雪杳察觉宁珩在看自己,瞧见他额上大颗落下的汗珠,不由被转移了心绪。
心中的惊骇淡去不少,她取出自己的怀中的帕子帮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随意玩笑?道:“阿珩哥哥,瞧你这般紧张的模样,莫不是?你也同那?张大一样有?事在瞒着我?”
本是?一句玩笑?话,说者无心,但听者却有?意。
温香软玉在怀,明?明?此刻温雪杳在对他做着无比亲昵的举动,可他心中却无半分旖旎之色,有?的只是?一瞬间被道破心思的惶恐与不安。
“我就是?在同你开玩笑?呢阿珩哥哥。”温雪杳淡笑?道:“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宁珩知道自己失态了,他很快掩饰好内心的崩溃,假装平静道:“没有?紧张,只是?方才想到那?件事还有?些不适罢了。”
话落,他摇了摇头,手指捏住温雪杳的下颌,黑眸锐利,“罢了。还是?莫要提此事了,说说方才的事——我听你叫季小王爷,子焉哥哥?”
温雪杳被人猛地往前一带,她抓紧对方的手臂,瞪圆了眼,仿佛在说——你方才都听到了?
宁珩指腹蹭了蹭手下细嫩的皮肤,嗯了声,“我方才等你时,恰好听到了你同他作别。”
“他曾与我表哥他们一道在洛家读书,我将他视作兄长,才那?般称他的,婉婉姐姐也是?如此称我表哥他们的。”
瞧着她脸色坦然,认真同他解释的模样,宁珩心中的醋意不减反增。
她就是?这样太单纯了,从前看不出他的心思,今日也看不出旁人的,她倒是?坦然,可据他对温雪杳在江南那?两年的了解,他可不信那?个季子焉对她就没有?半点儿旁的心思?
一想到她心中对别人毫无防备,宁珩的心便?觉得?十?分不痛快。
是?以,说出口的话,是?连他都没有?控住住的尖酸,“阿杳倒是?将他当做哥哥,可他也只将你视作妹妹么?”
温雪杳脸色霎时一僵。
宁珩本是?醋极才说出口的酸话,却没想到温雪杳会是?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
她居然也知晓那?人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宁珩的脸霎时一黑,“今日你是?专程去明?月楼见他的?那?幅画也是?你”
后面的话宁珩没说完,但温雪杳却听懂了,她白?着脸,眼睛瞪得?更大,“你怎么会这样想?”
“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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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蠢笨,可也有?婉婉姐姐从前在旁吹我的耳边风,一来二去,我又怎会不知晓。可我虽然知晓,但与他却是?清清白?白?的,他是?君子,又怎会与我说半分逾举的话,做丝毫逾举的事?”温雪杳认真看着宁珩,“阿珩哥哥,我以前做过的蠢事你都知晓,我做过的事从未想过瞒你,但不是?我做过的事,我也不会任由这样的名声扣在我头上。”
“我知晓你是?因元烨的事对我心有?芥蒂,可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改变,我只能?向你保证在我答应与你成婚那?日,心中就再没有?了旁人。况且,季子焉是?真正的君子,又岂会做出如元烨那?般的小人行径?”
“今日我在去之前,根本不知道除了宛宛姐姐外还有?旁人,又谈何‘专程去见谁’,且那?画本就是?婉婉姐姐问我讨要的,你若不信,下次相见大可以去问,看我岂有?半句假话!”
少女倔强仰着脑袋,一席话说完,颤抖的声线也染上哭音。
宁珩黑眸一震,瞧见那?双泛红的眼,心里满不是?滋味。他沉默的垂下眼,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小肚鸡肠、尖酸刻薄、拈酸吃醋的模样可笑?得?令人作呕。
可就是?不知怎的,近来他竟然越来越贪心。
他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温雪杳只要对他稍稍展露笑?颜,他便?能?欢喜半月的人。
他开始变得?想要更多,想要完整的她,想要她一颗心只装着自己一个人。
不仅卑劣的想要霸占她的将来,甚至连她的过去都想抹去。
他还想试探温雪杳的底线在哪里,妄想有?朝一日,她能?接受那?个完整的宁珩。
尤其是?,在今日见到一个真正立在云端高阳上的翩翩君子后。
他是?假的,可那?人却是?真的。
这让宁珩如何能?不惶恐?
归根结底,宁珩最想要的还是?温雪杳真正的喜欢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喜欢他伪装出的温柔假面。
可早在他决定?用伪装敲开她心房的那?一日,就已经?给自己铐上了枷锁,如今想挣脱,又谈何容易?
宁珩疲惫的闭上了眼,良久才道:“阿杳,都是?我不够好,是?我今日失态了,忘掉今日不愉快的事情,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好么?”
青年的声音写满倦怠与自厌。
鸦黑的眼睫敛下,令温雪杳看不透他眼中的神色,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却根本无所遁形。
她心中古怪,不懂宁珩近来的反常究竟因何而起。
温雪杳没再纠缠于方才的话,而是?主动伸手抱了抱他。
身?材高大的青年,埋首在少女颈侧,竟破天?荒显出一股脆弱,令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她想,或许宁珩无法全然新任她,除去她曾经?犯下的错事外,应当有?她吝啬表达自己的内心,羞于启齿自己心意的原因在里头。
曾有?过傻傻捧出一颗心但换来的是?遭人践踏的经?历,她难免愈发小心谨慎了些。
甚至说,早在两人成婚前,她都不敢想自己会再次对旁人打开自己的心。
那?时,她一心想的都是?只要能?与他相敬如宾将余下的日子过好就足够,有?这样一位夫君,就算不食人间烟火如何,就算没有?情爱又何妨?
总归宁珩已经?给足了她尊贵与体面,还应了她是?宁府唯一且最尊贵的宁夫人。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宁珩。
而她也发现了宁珩画中的秘密,知晓了他待自己并非只有?敬意,而是?心中早就有?了自己,且比她原以为的或许还要早不少。
但是?她似乎还从未将自己的心意言之于口。
思及此,温雪杳深吸两口气,鼓足勇气,侧耳对埋首在自己颈间的青年道:“夫君,有?一件事我一直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青年的声音有?些闷,含糊不清。
温雪杳吸气,屏住呼吸,“我也心悦你。”
话落,垂首在她肩上的人猛地一颤,狭长的眼睛聚拢一层薄雾,连眼尾都红了。
他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半晌后又因不可置信而僵住。
这是?温雪杳第一次,同他说——她心悦他。
宁珩从她颈间离开,呼吸间满是?少女身?上的味道,两道呼吸纠缠,他看着她的眼眸忽然起了变化。
犹如盯紧自己猎物的恶狼,他近乎狼狈的靠着亲吻她,躲避她抬眸看过来的视线。
一开始浅尝辄止的吻,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变得?失控。
温雪杳被人强势的压在马车一侧的木板上,青年宽厚有?力的手掌垫在她的脑后。
眼睛闭上,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
身?下是?车厢颠簸的起伏感?,眼前是?溺人的深渊,她被青年颤栗的呼吸牢牢包裹。
除此之外,她听到嗒嗒作响的马蹄声,车轮碾过地面的摩擦声,青年咬着她唇畔的啄吻声,以及两颗心碰撞出烟花的炸裂声。
然后,车门被叩响,传来一道冷静的提醒:“世子、夫人,我们到了。”
温雪杳认出这是?宁侍卫的声音,霎时间,耳边一切声音骤停,她呼吸一乱,紧张的不小心咬了宁珩的唇。
青年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但温雪杳压根儿没心思留意,而是?焦急的催促道:“夫君,别闹了小心待会儿被人瞧见。”
宁珩却不似她紧张,反而气定?神闲,甚至有?闲情逸致欣赏她脸上的急迫与羞赧。
“怕什么,我不应,他们没人敢撩开帘子。”
温雪杳知道宁珩说的乃是?实话,可就算如此,她脸上的燥热也无法减退分毫。
被人压住的唇说话都有?些吞吐,“可你这样迟迟不回话,旁人会起疑的”
宁珩被她这副紧张的模样逗笑?,停止了亲吻,脑袋落在她的头顶,闷笑?道:“阿杳,你这样紧张,好似我们不是?正头夫妻,而是?做得?什么偷人的勾当。”
温雪杳脸一红,嗔怒道:“越说越不像样!”
话落,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唇畔微肿,她都不用看,就能?想到是?何等羞人的模样。
于是?小声自语道:“我的口脂一定?都花了,都怪你”
宁珩已经?松开她,温雪杳下意识抬眸瞪他,随即视线顿住,脸比先前更红几分。
青年的红唇潋滟非常,嘴角还勾着一缕餍足的笑?。
温雪杳视线一闪,将帕子按到他嘴角,声音小到近乎蚊吟,“还不快些擦擦。”
第53章二更
手指触碰到青年唇角,温雪杳被那股骇人的温度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么烫?
是因为方才亲吻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温雪杳心中狐疑,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额头?也烫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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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青年高挺的眉骨抚过眉尾,下一瞬,手忽地被人攥住。
“阿杳,收敛些?,这可?是在马车上。”
温雪杳听出他语气中的打趣,愣了一瞬,然后甩去被他带偏的心思,正色道:“正经些?,你好像在发?热。”
宁珩嗯了声,攥着她的手不仅没有?松开,还不紧不慢地改成十指交握。
见对方脸上神色漫不经心,温雪杳忍不住心焦,“别闹了,松手,我再摸摸是不是真?的在”
宁珩却没给她再探的机会,而是脱下外袍盖在人脑袋上。
轻笑声隔着一层布料传到温雪杳的耳朵里,“行了,你想如何等回屋再说。”
温雪杳眼前一黑,下意识伸手去掀笼罩在自己头?顶的衣袍,同时问道:“我回去再看?就是,你作何要拿这袍子挡住我!”
“外面?风大,我怕将你吹着。”
温雪杳显然不信,都已经快要夏日,能有?多大的风才能将人吹坏了?
说着,她又要伸手去拽罩在头?顶的衣裳。
“好了。”宁珩无奈,只能柔声去哄人,“你方才不是怕人瞧出你在马车上同我做了什么么,我将你的脸挡住,不就没人能看?见了?”
温雪杳挣扎的动作一顿,乖觉地没再多话。
宁珩先一步跳下马车,站在下方用手撑着她的细腰将人抱下来?,小声在她耳边道:“要不要夫君抱你回去?”
温雪杳羞得说不出话,脚下往前微微挪了一步,便算是表明?了心意。
下一瞬,整个?人霎时腾空被人拦腰抱起。
随车而行的小暑见状走上前,偏头?问道:“世子,夫人她”
“估摸着是今日出去累着了,头?有?些?疼,身子也有?些?发?热,不好见风。”宁珩从容回道,说完,已经大步流星抱着人向前走。
小暑喃喃点头?,随后快步跟上去,心道头?疼的确不好见风,世子待夫人可?真?细心体贴。
等两人回到屋后,宁珩直接将人放在榻上,才拿走罩在她头?上的外袍。
温雪杳用袖子掩着唇,几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和半张红彤彤的脸。
小暑紧随其?后,心里本就挂念着温雪杳病的如何了,此时一瞧,果然比她想象的还严重几分。
她赶忙问:“夫人,我现在去请府医来?瞧?”
温雪杳被问的耳尖一烫,刚想将人敷衍打发?出去,视线触及一旁的宁珩后,忽地顿住,半晌后点了点头?,“你去叫罢。”
这回换成宁珩有?些?意外了。
等小暑急匆匆跑走,宁珩才看?向从榻上坐起身的人,拧眉道:“你身子当真?不舒服?”
青年眼里的担忧太过?晃眼,令温雪杳连方才准备好的责怪都不好再说出口,她摇了摇头?,“不是,我身子没有?不舒服。”
“那你”话还没说完,宁珩便懂了,温雪杳哪是为自己传的府医,分明?是为的他。
他的心被她一句关?心轻而易举填满,“阿杳,我真?无事,我的身子我还是清楚的”后半句话在少女?担忧的目光下咽入腹中,须臾,他话头?一转,妥协道:“也罢,你想如何便如何罢。”
温雪杳紧皱的眉头?舒展,这才满意。
将人半拖半拽安置在榻上躺下,温雪杳才走到镜前坐下,取了脂粉轻轻擦在自己的唇边。
这么一遮,倒是将唇周的泛红藏去不少,应当不会被看?出来?了
她对着铜镜左右仔细端看?一番,才放下脂粉盒子。
等小暑带着府医回来?,榻上的人早从方才的温雪杳换成了宁珩。
宁珩平静地笑了下,面?不改色道:“李大夫既然来?了,就帮我瞧瞧吧。”
他伸出手,做好被人把脉的准备。
一旁的小暑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温雪杳。
方才病着的不还是夫人么,怎么她出去一趟的功夫就变成了世子?
温雪杳对上小暑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食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继续认真?的盯着大夫的动作。
府医替宁珩诊过?脉,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世子他无碍,只是近来?心火有?些?旺盛,多多休息便能自行调理恢复。”
闻言,温雪杳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她命小暑将府医送下去,又差人煮了些?清火的汤。
等宁珩喝过?汤,又用过?晚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若夫人还是挂怀,那我明?日休沐,在府上休息一日不外出就是。”宁珩道。
温雪杳颔首,“也好,虽然只是心火旺,但也不能不小心谨慎些?,等真?害了病反而不好对付。”
宁珩颔首,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床榻,“夫人可?能上来?休息了?”
温雪杳没搭理他,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还在念叨,“怎么就会心火旺盛呢?”
稍顿,温雪杳似又想到什么,忽然道:“但是我明?日恐怕无法在府中陪你。”
宁珩不禁皱眉:“为何?”
温雪杳道:“今日答应了婉婉姐姐他们”
没等温雪杳说完,宁珩淡声打断了她的话,“嗯,我知晓了。”
温雪杳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你若是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
“阿杳,我瞧着有?那么小气么?连你出府也要管?”宁珩无奈一笑。
温雪杳又盯着他多看?了两眼,见他面?色如常才俏皮的眨了眨眼,卖乖道:“夫君自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是我小女?子之心。”
宁珩失笑,见人走过?来?,顺势伸手拽着对方的小臂将人拽到床上。
温雪杳扑倒在宁珩坐着的大腿上,双脚腾空翘在床边。
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发?觉脚上一轻,鞋袜已经被人脱去。
宁珩抱着人翻了个?身,将她压在床里,对上那双微微颤抖的眸子,温声道:“阿杳,我这个?年纪心火旺些?也正常,做些?旁的事缓缓就成了。”
“什么事?”温雪杳毫无防备,还问的认真?。
天真?懵懂的模样换来?青年蓦地一笑,手沿着少女?腰肢的曲线滑下去,“夫妻间的事。”
温雪杳再迟钝,也终是反应过?来?。
床帐散开,宁珩耐心的将吻从少女?的耳垂一路落下。
少女?今日过?分乖巧了些?,竟学会了迎合他,如此好欺负的模样反倒令青年愈发?不加收敛。
一夜唤了两次水,直到怀中人婆娑的泪眼再也睁不开,他才堪堪将人放过?。
第二?日,连一向习惯早起的温雪杳都起迟了。
反倒是宁珩,她还没催促,对方就满目春风的起了身。
宁珩简单的梳洗过?后,又伺候着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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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擦了脸。实在不是温雪杳不想自食其?力?,而是她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饶是宁珩撑着她换好衣裳,那双腿都似拨浪鼓一般止不住地颤。
宁珩给她扣好最后一个?盘扣,帮人抚平新衣上的褶皱,笑问:“这件衣裳如何?前些?日子我让绣娘专门为你做的春衣。”
藕粉色绫罗纱衣,裙摆上绣着大朵青莲,濯濯盛开。
“好看?!”温雪杳心里喜欢得紧,实在想美滋滋的在宁珩面?前转一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珩看?出她的心思,憋了憋笑,“你喜欢就好。”
温雪杳窥到宁珩脸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心里倔劲儿起来?,偏不想让他笑,于是固执的推开人,便在他眼前转了一圈。
宁珩眼中笑意更甚,连声道:“好了,阿杳。”
温雪杳心里舒坦,可?腿脚却不听使唤,她心道糟糕,但人已经先一步朝着身旁端着水盆还未退下的小暑载过?去。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令人措手不及,等宁珩一个?箭步上前帮人稳住身形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撞翻了水盆。
铜盆掉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响。
水也撒了一地,不少还溅在了温雪杳与宁珩两人的身上。
小暑见状慌忙跪下认错,“夫人,都怪小暑不小心。”
温雪杳摆了摆手,心中因自己的举动而哭笑不得,“怎么能怪你,是我一时不小心才险些?摔倒。”她的目光落在小暑被水浸湿的前襟上,提醒道:“你的衣裳也都湿了,快下去换一身吧,这里让别的丫环收拾就是。”
丫环收拾的功夫,她又去屏风后头?换了一身衣裳。
目光落在那件新衣上,心里有?些?可?惜,她才穿了一会儿就不得不脱下来?了。
等她换好衣裳出来?,宁珩也刚好从隔壁耳室回来?。
他抬眸瞭了温雪杳一眼,平静道:“今日何时出去?”
温雪杳反应过?来?宁珩问的是她今日要赴约一事,回想过?后,答道:“收拾一下便要走了。”
“这么早?”宁珩稍显讶异。
温雪杳斟酌措辞回答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宁珩宠溺地牵起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笑道:“不用挂心我,你在外玩儿的开心,将自己照料好就是。”
话落,他忽地别过?脑袋,松开牵着温雪杳的手,侧身掩着唇咳了几声。
回眸,就见温雪杳盯着他,宁珩主动道:“没事,只是早上起来?喉咙有?些?干涩。”
等两人用过?午膳,宁珩亲自将温雪杳送到门口。
温雪杳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朝人笑着挥了挥手。
随即帘子落下,温雪杳坐正回去,马车不疾不徐向前驶去。
等马车转过?第一街角,温雪杳忽然叫停了马车。
脑海中闪过?宁珩方才回府时停滞一瞬的脚步,是不是昨晚过?分胡闹了些?,今日他身子果真?不适,却故意瞒着不愿让他担心?
刚才马车出发?前,宁珩转身离开之际,似乎又听他咳嗽了两声。
越想,温雪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昨日府医虽给他看?过?,只说是心火旺盛,可?就算是小毛病经不住他半夜不睡与她胡闹啊。
不行,她得回去再看?看?,否则外出怎能心安?
这般想着,温雪杳便命马车调转回府。
她急匆匆穿过?前院,正好撞上同样匆忙往外走的宁十一。
宁十一瞧见她,脚下步子一顿,似是没有?想到她怎么会突然去而复返,忙躬身道:“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温雪杳扫他一眼,也来?不及去想怎么宁珩在府,宁十一却着急忙慌的往外跑,只问道:“世子此时在何处?”
宁十一愣了一瞬,才道:“在,在书房。”
话落,还没等他反应,温雪杳便带着小暑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宁十一一阵恍惚,不知这个?门到底还要不要出。
方才世子命他出去,本是要让他暗中跟着夫人,可?夫人此时却又折返回来?了
他稍加思索,便调转回头?,同样往书房的方向跟去。
温雪杳一路疾走到书房门口,见门外没有?守卫,便留了小暑在外,只自己推门进去。
房门推开,温雪杳刚准备出声唤宁珩,却见屋内并没有?人。
不仅外间没有?,里间也没有?,而书架后那扇本该紧紧合着的暗室门,却微微敞开着。
温雪杳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在下一霎,忽地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声。
她方才迈出的脚步一顿,眉头?死死皱起。
这是宁珩的声音应当没错,可?却又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人,她从未在宁珩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似有?痛苦,似有?压抑,又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令她难以辨别的情绪。
温雪杳的心骤然缩紧,便听方才那声喘越发?粗重起来?。
她心道糟糕,这声音太过?古怪,莫不是他在里头?发?了病?
温雪杳本意是不想进去的,可?比起人命关?天,又如何能顾虑旁的许多?想必宁珩也不会怪责她。
这样想着,她已经稳住心神,加快脚步向那间暗室走去。
她脚下步伐越快,那喘,息声便也越急越快。
随着她径直穿过?书架后的暗门走进暗室后,脚尖踹到的夜明?珠咕噜噜向前翻滚,“咚”的一声撞到墙壁上。
与此同时,暗室中的青年也从口中泄出最后一口浊气。
身子兴奋地颤抖着,同时回过?头?来?。
驻足在暗室门边的温雪杳霎时僵硬。
幽黑的暗室中,夜明?珠的光隐隐绰绰照亮周遭的景象。
墙上、地上满是一个?女?子的小像。
一颦一笑,有?的早已泛黄。
而面?前视线正中那张,墨迹还未干透。
画前坐在桌案上的青年,衣衫半拢,水眸抽丝,披一身与他今早清晨为她穿上的一模一样的春装。
那件春装前襟的水迹还未干透,下摆又染上了新的浊迹。
青年如玉的面?上满是薄红,微眯起的狭长眼尾,染满了昨日夜里她在暖帐中见过?的情,欲。
他清瘦的手腕一抖,墨迹打在画中女?子雪白的肩头?。
四周寂静,凝若寒冰。
温雪杳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她惊讶的目光逐渐变为惊恐,跌撞后退的脚不知踩到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被骤然折断。
她愣愣垂眸,就见到那副自己曾百般好奇过?的画作,她几乎是颤抖着手,俯身将那幅画拿起。
画卷展开,是一副没有?被墨迹晕染的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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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画作。
——漫天飞雪中,少女?赤,裸浸在池中,肤色雪白清透,竟一时教人分不清,是她的肤色更白些?,还是飘落的雪花更白些?。
温雪杳手一抖,画卷“啪”的一声砸在地上,这一声也像是砸在了她的心头?。
有?什么东西,好像随着那卷轴一同断裂。
她恍然抬首,眸中情绪复杂,意外、惊吓、惶恐、不知所措,无数情绪在眨眼间纷纷闪过?。
对面?,青年一手紧攥着浑浊,一手轻执清透的玉质笔杆。
视线在撞上那双惊诧的眸子时,执笔描丹青的手一抖,另一只手匆忙背到身后。
挥洒的墨汁砸在他赤足而奔的脚背上,因着身体的剧烈摆动,肩上的春衣滑落,露出玉色的胸膛。
清冷谪仙,音近乎妖,“被你发?现了,阿杳。”
第54章逃离
听到宁珩的声音,温雪杳猛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宛若深渊的漆黑双眼。
瞳孔极黑,不见一点亮色。
在温雪杳无数预想中,完全不包括此时此刻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
她颤抖的小腿犹如被千斤巨石缠上,艰难地迈不?开腿,脸上更不?知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这?样的宁珩太?过陌生,不?!他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宁珩。
此时此刻,温雪杳才明?白,人?在受到巨大惊吓之后,声带像是被重?压冲撞后黏在一起,发不?出半点儿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稀薄。
暗室中的那些女子无一不?是生的她的脸,可除去那张脸外,那些不?堪的、放,荡的、秽,乱的姿势,又分明?不?是真的她。
温雪杳霎时明?白过来,那日宁珩为何要出声打?断她看那副摆在书房桌案上的画。
也后知后觉理解了宁珩在讲述那屠夫的故事时,向来从容冷静的表情为何会透出一股苍白与?恐惧。
因为他怕她看到那画的庐山真面目,更怕她揭开他伪装出的假面。
风清如玉的君子怎么会做出这?般癫狂混乱的画?
眼前?的景象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温雪杳脆弱的认知。
一个大家闺秀,连白日与?夫君行房事都会面红耳赤羞臊万分,连被夫君在书房强要都会气上好几日,直逼他发誓不?再胡来才罢休,又如何能接受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切?
温雪杳眼中写满荒唐。
她究竟嫁了怎样一个人??
他还是那个她所喜爱的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么?如果不?是,那他又是谁?
思绪间,温雪杳只觉眼前?一白,不?由自主?倒退数步,在黑暗中踉跄的身影不?知又撞到了什么,只见她身形一抖,就仰面朝着后方径直栽倒而去。
宁珩神色一急,也顾不?得收拾自己的着装,便大跨步向前?朝着温雪杳直奔而去。
这?间暗室他太?过熟悉,就算周遭只有微弱的光亮,也能避轻松开所有障碍迅速来到温雪杳面前?。
他下?意?识伸手去抱对方,却忘了自己一只手上还有未擦净的污浊。
就在他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与?慌乱之时,对面少女脸上的慌乱比起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竟是宁愿摔倒在地,也不?愿让他用那双脏污的手碰她分毫。
宁珩怔怔愣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孩子般,重?新将手背在身后。
他的声音嘶哑,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万分可笑的话,“阿杳,你别怕。”
如何能不?怕?
他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几乎不?用她回?过神来细想,也能从方才目睹的满室荒唐中觉出他的古怪来。
温雪杳经此一摔,倒是比方才冷静不?少。
但她下?意?识的肢体反应却骗不?过对她观察入微的宁珩。
她在发抖,她在躲他。
宁珩定住身子,尽量维持着往日的霁月风光,温声道:“我不?上前?,你小心些,别伤着。”
殊不?知,此刻他一身怪异打?扮,再配上他与?往日相差无两?的话,只让温雪杳才稍稍平静下?来的心更加慌乱无措起来。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你吓到我了。”
不?知为何,她竟连一句“阿珩哥哥”都无法轻易唤出口,本能的认为眼前?之人?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宁珩。
“你让我缓缓,缓缓”温雪杳边小声说,边扶着身后的墙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她摸着黑往暗门透进来的光亮处走,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的渴望外面的光明?。
眼前?的冲击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太?需要转移一下?心绪了。
于?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摸着黑退到了暗室入口。
细瘦的手指握紧在暗室门上,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夺门而出。
暗室中。
宁珩在她跌倒了自己爬起来之后,从始至终,都再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明?明?先前?已经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但他都没有勇气主?动坦白,所以才在今天,被温雪杳亲眼撞见目睹他不?堪的模样。
纸包不?住火,他以前?怎么有自信觉得这?世上会有密不?透风的墙?
从他下?定决心骗她的那一刻,不?就应该料想到会有被拆穿的一日么?
只是他从未想过,留给他的甜蜜时光竟这?样少。
昨日她才与?自己表露爱意?,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难道这?便是对他卑劣心思的惩罚么?
也罢。
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宁珩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追她而做出更多?的错事来。
天知道,方才看她躲避他的触碰时,他有多?想将她也拽下?地域,让圣洁的人?一并染上污浊。
那样她便再也不?会嫌弃害怕他了。
良久,久到外院的宁十一匆匆赶回?来,被慌不?择路的温雪杳撞上。
宁珩听到动静,这?才收敛心神,缓步走出暗室。
他仔仔细细净过手,又用帕子将每一个根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才褪下?身上沾满少女气息的春装,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他自己的,认真穿上。
衣襟整齐,一丝不?苟的交叠着。
青年面色如常从暗室中走出去,这?次没有关门,而是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
随即,淡声同门边问询的宁十一回?话,“进来。”
宁十一几步走上前?,视线在宁珩身后大敞的暗室上稍顿,继而很快收回?视线。
“世子,夫人?她方才形容慌张的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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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宁珩浅浅嗯了声,淡道:“十一,她方才发现这?间暗室了。”
宁十一微愣,那间暗室宁珩从不?让旁人?进,但他虽然没进去过,也隐约知晓里面应当是世子用来收藏平日的画作的。
他追随宁珩多?年,世子很多?事情都不?避讳他,包括对夫人?的爱意?。
早在温雪杳从江南回?来,宁珩第一次追人?追到城外的庙中,让他故意?将温雪杳所乘的马车弄坏时,他便清楚世子这?两?年从未将她忘记。
况且他自小同宁珩长?大,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
所以他隐约能猜到那一间暗室中藏着的,便是真正?的世子。
宁十一喉咙一紧,“世子,您不?去追夫人?么?”
“追她作何?”宁珩眼皮都未抬,自嘲一笑。
“去解释啊”
“解释什么?”宁珩轻声道:“明?明?她方才看到的一切,才是真的我。”
宁十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些时日他瞧得真切,夫人?对世子越发上心,明?显是有些喜欢的。
可这?些喜欢又能否支撑夫人?接受真相呢?
夫人?一旦知晓世子对她的爱意?近乎疯狂,是绝对的占有与?谋算,等她回?过神来便能意?识到曾经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世子对她步步为营、巧取豪夺的结果罢了。
甚至藏在那间暗室内的也还不?是全部,如果她了解世子的全貌,见过他在皇城司仿若人?间修罗的模样,还会喜欢么?
书房内倏地陷入一片死寂中。
宁珩的眼底闪过挣扎,良久,那双漆黑的眸子猛地阖上。
冷冷开口道:“暗中盯好她,她今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知道。”
****
温雪杳一路从宁府离开,说是离开,那狼狈的模样说是逃也不?为过。
直到坐上背离宁府的马车,她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马车上,她无法自控的开始回?想起方才在暗室内所见到景象。
越想,她心中的寒意?便越上升一分。
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她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
那些不?堪入目的一幅幅画,拼接组成了一个温雪杳从未见过的宁珩。
——爱意?疯狂、偏执、扭曲。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姿势,将她强行占有。
完全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知礼克制,温润如玉的宁国公府世子。
那些画打?破了他的教养,将赤,裸的的占有欲明?晃晃述之于?纸上。
就算她能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可整整一天,她的心思仿佛都被牢牢锁在了那间不?见天日的暗室中。
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自救逃脱。
季婉婉与?季子焉说了什么,温雪杳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她能做的只有配合着点头。
殊不?知,她脸上僵硬的笑容,连季婉婉都瞒不?过。
季婉婉想问,但又被季子焉拦下?,“婉婉,我知晓你关心她,但有些事我们注定不?好擅自插手。她从始至终只字未提,便是不?愿与?外人?道,所以你也不?必专程去问她。”
“可我”还是不?放心啊。
昨日瞧见好好端端的人?,怎么今日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然而对上季子焉那双暗含警告的眼,季婉婉还是将心头的不?平咽下?。
“那我们送她回?去吧,她这?模样,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季婉婉皱眉道。
“好。”半晌,季子焉似又想到什么,淡声道:“就由你送她回?去罢,我便不?去了。”
季婉婉心思不?在季子焉身上,也没追问缘由。
她扭头搀上温雪杳的手,“不?若今日便逛到这?里罢。”
温雪杳不?觉有异,因为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只按照应有的反应接了句:“不?是说还想逛逛上京城中的脂粉铺子么,就在前?头不?远,怎么突然就不?想逛了?”
季婉婉佯装揉了下?腿,“今日委实?走累了,下?次罢。”
温雪杳顿了下?,也没再劝,实?际上她也有些乏了,方才逛完珍宝铺子后就有些想回?去了。
可是一想到回?去便要面对那人?,心里又有些发怵,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番纠结下?,温雪杳还是咬了咬牙,应道:“那就下?次再带你去看。”
说完,她将方才逛珍宝铺子时买的一件玉骨扇让小暑交给季子焉。
季子焉手捧着骨扇,稍显差异,“这?是”
“上次不?是说要给子焉哥哥补上一件礼,这?便是了。”温雪杳淡声道。
季子焉闻言点了下?头,也没再多?言,回?以一礼,目送她坐上马车。
然后才拍了拍季婉婉的肩,嘱咐道:“你将人?好生送回?去,马车也留给你,等你回?时用。”
兄妹两?人?今日是同乘一辆马车出来的,季婉婉不?懂明?明?他可以跟着同去先将人?送回?宁府,偏他非不?去,宁愿自己一人?回?去。
她知晓季子焉打?定的主?意?便不?会轻易改,于?是也没有多?劝,紧跟在温雪杳身后上了宁府的马车。
温雪杳见紧随其后的人?微微怔了一息,许久才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婉婉姐姐,你怎么来了,是还有话同我说?”
温雪杳没让马夫驾车,两?人?便坐在马车里停在路边说话。
“不?是,是我兄长?见你今日忧心忡忡,才让我将你安然送回?府。”
“原是这?样,那你兄长?呢?”边说着,温雪杳点了下?头,正?准备掀开车帘往外看时,又因季婉婉的话打?消了念头。
“雪杳妹妹不?必看了,兄长?他不?与?我们同行。”
温雪杳闻言也没多?问,只出声让车夫回?府。
等马车驶出一截路,温雪杳才抬头看向一路上都不?似往常那般多?话的季婉婉,淡声道:“婉婉姐姐,你怎么不?问我今日忧心忡忡是为何?”
这?实?在不?像季婉婉,若换了往常,她早忍不?住开口逼问了。
季婉婉叹了一声,“还不?是我兄长?说莫要扰你,说你多?半是不?想说的,便嘱咐我克制些,勿要多?嘴多?舌。”
温雪杳抿了下?唇。
“所以,雪杳妹妹你现在是想主?动同我说了?”季婉婉眸子闪了闪。
温雪杳摇头,抿着唇没说话。
季婉婉轻叹一声,顾及兄长?叮嘱,自然也要收敛几分。
等马车抵达宁府,季婉婉才跳下?马车,同温雪杳挥手道别后,钻上另一辆一路尾随在后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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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一离开,书房内重?归死一般的寂静。
宁珩收拾好温雪杳今日清晨褪下?的新衣,此刻崭新的衣服上水迹已经干透,却留下?了无数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抚平的褶皱。
裙摆的部位,有一块白色的斑驳,令人?看着便心生厌恶,忍不?住作呕。
事实?上,宁珩的确也这?么做了。
冷白的指骨像是要将薄薄的皮肤撑破,他的手死死扣在桌案边缘,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自厌。
他大口喘息着,可呼吸越重?,鼻息间石楠花的味道就越重?。
他不?得不?起身,拿着手边的春装离开书房。
路过院子时,有丫环笑意?盈盈的向他行礼,可他早没了伪装笑意?的心思,甚至连敷衍都懒得做,径直从旁走过去。
他回?到两?人?的院子,没有她的身影,却又处处都似有她的存在。
他亲自从耳室取来一个木盆,又打?了一盆水,将那件脏了的新衣泡进去。
满院的洒扫丫环吓得无不?噤声,颤颤巍巍跪了一地,分明?宁珩一反常态做着下?人?的活计,旁边的丫环却连半句劝阻的话都不?敢多?言。
水浸泡过纱衣,料子的颜色霎时变深,先前?干着时污浊的痕迹以及斑驳的褶皱也全都看不?出。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的手浸泡在木盆中,一言不?发的开始搓洗着那件春衫,不?愿放过任何一处。
知道整条裙子都被他细细揉搓清洗后,宁珩才将它拧干晾起来。
昨晚一切,才不?过一个时辰。
他抬眼朝外看了看,没有任何人?从外归家的迹象。
连宁十一也没有回?来。
宁珩忍不?住想,温雪杳此时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她昨夜曾说过,今日是要出去赴季氏兄妹的邀约。
那便是一定会见到季子焉了?
她见到旁人?会不?会拿来与?他作比,毕竟季子焉乃是真正?的君子,而他却是假的。
她心中会不?会越发觉得他卑劣可笑?
那季子焉呢?
他又会不?会从温雪杳的脸上窥探出她今日的异常。
从前?温雪杳在江南时,他便派了探子打?探过,季子焉对她并非没有别的心思。
只是就像温雪杳所说,他是真正?的君子,所以在知晓她有婚约在身后,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举。
可若教他知晓自己曾心仪的女子如今身陷囹圄,被人?所骗呢,他又会不?会挺身做一次英雄,将人?从火海中救出。
这?个念头甫一从脑海中闪过,连宁珩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原来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的身边乃是刀山火海,他本人?更是一个用卑劣手段将人?哄到身边的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站在院中望着天,等了又等,心中几次想夺门而出的念头压下?。
终于?,等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他抬首望去,却见不?是自己心中期待的那人?,于?是脸上的神色淡了些。
宁十一大步跨进院中,扫了眼周遭颤颤巍巍的丫环,心里叹了声,才道:“世子,夫人?她回?来了。”
“回?来了?”
宁十一翘着对面那双瞬间亮起的眸子,不?知该如何张口说接下?里的这?番话。
犹豫许久,才垂首低声道:“她进门时派了前?院管事来传话,说……”
宁珩的脸僵了僵,“说什么?”
“说她今日宿在客院,让世子不?必……”
后面的话没说完,宁珩抬脚,猛地踹飞脚边的木桶。
木桶霎时间便四分五裂,宁珩没有注意?,其中一块恰好飞落在刚踏进门、愣于?原地的少女脚边。
第55章一更
木桶的在温雪杳脚边摔的四分五裂。
她原本是有些畏惧回来见宁珩的?,可心中又觉得一味逃避并不是办法。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知道?在暗室中所见的便是真实的他。
然而当她踏进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刚好撞到宁珩发火的模样。
温雪杳恍惚了一霎。
记忆中,宁珩一向温和,连冷脸都少有,更别说摔东西?撒气。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她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偏要让她在一日?内将对宁珩的?印象摧残的?粉碎。
就像她眼前这个木桶一样?,再难拼出原来的?模样?。
而在温雪杳对面,几步开外的?宁珩蓦地一僵,艰难的?回过身来,就看到愣在门边的?少女?。
他才刚发了火,她就恰巧在这时出现。
看她的?反应,应当是全都瞧见了?
整颗心一凉,淡色的?唇微启,露出一道?缝隙,却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本以为?她今夜不会回来了,但现在的?场面,倒不如她从未回来过。
宁珩好半晌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声音比平日?还要轻缓,几乎可以称之?为?‘小心翼翼’。
“阿杳,你怎么回来了,方才十一还同我说你今晚要留宿客院。”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在发火?”温雪杳的?视线从满地的?狼藉中抬起,落在对面人?的?脸上。
宁珩嘴角的?笑容僵硬,“阿杳,我”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讪讪闭上了嘴。
向来巧舌如簧的?人?,难得变得笨嘴拙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良久,青年?脸上强撑的?笑意淡去,低头小声道?:“阿杳,我不想骗你,我方才的?确是有些情绪失控。”
温雪杳倒是意外于他会这么坦白,先前揪着的?心因这句主动坦白的?话而冷静不少。
她紧绷的?肩膀松展,绕过脚下的?木屑残骸,走到对面回首安排小暑:“让洒扫丫环收拾一下。”
“我来,我来就是。”宁珩低声道?。
温雪杳回屋的?脚步一顿,继而埋头继续往前走。
等回到屋里,温雪杳坐在凳子上顺了顺气,见窗子紧闭,抬手指了指,“小暑,你将窗子打开,我觉得有些闷。”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真的?接近夏日?,她总觉得漫漫长夜,变得格外难捱起来。
小暑将窗子支起来,顺势朝院中扫了一眼,小声道?:“夫人?,世子真的?在扫地”
温雪杳如今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后背的?鸡皮疙瘩都会瞬间冒出。
她淡淡嗯了声,没有多余的?反应。
小暑觉出古怪,今日?外出时她跟在夫人?身后就觉得她有好几次心不在焉,她原以为?夫人?是心中担忧世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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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昨日?才请了府医来瞧,她心中记挂也委实正常。
可从方才回府之?后开始,她渐渐觉察出不对劲。
夫人?分明?不是忧心世子,更像是有些想躲着他。方才差点儿,夫人?险些就要去客院歇下了。
此事再往前推,便是夫人?从书?房里急匆匆跑出来时就有些不对劲了,当时她还以为?夫人?是着急赴约才那样?匆忙,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她想起世子震怒的?模样?,心猛地一跳。
今日?不仅是夫人?,就连世子也好生奇怪。
那般凶狠发怒的?样?子,活像是换了个人?,连她都吓了一跳。
小暑正准备关心温雪杳两句,就听?到身后珠帘碰撞的?“噼啪”声响,不得不收回满肚子话,双手交叠在身前退到一边。
屋里的?沉默并没有因为?宁珩的?进入而出现转变,反倒愈发冷寂。
一时间,屋里的?人?心思各异。
温雪杳在宁珩进来后,便起身往小暑那边走去,她坐在窗下的?软塌上,侧身将手搭在小桌上,拨弄着里头的?针线盒。
针线盒下方压着一件绣了一半的?里衣,正是温雪杳前几日?开始缝制的?,只因她瞧见自?宁珩受到她亲手做的?里衣后,便日?日?都穿着。
好在当时她一并做了两身,有可以倒替的?,但饶是如此,也经不住日?日?穿。
于是她便动心思又?缝了一件新的?,只是这新衣还没缝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此刻温雪杳拨弄着篮子的?针线,却是再没有当时做女?红时的?心思。
纯白衣襟上的?并蒂莲只绣了一朵,孤孤单单的?,没有相依偎的?甜蜜,只有独自?盛开的?凄凉。
她这遭一走神,拨弄针线的?手指就被尖锐的?银针刺了下,指尖当即见了血。
温雪杳眉头一皱,小声“嘶”了声,下意识便将指尖往唇边送。
不料手腕竟先一步被人?攥住,“别动,我帮你拿帕子把血擦掉,按一会儿就止住了。”
温雪杳闷闷嗯了声,没接话,也没反驳,就看着宁珩抓着她的?手指用洁白的?绢帕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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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人?在屋里用过膳,温雪杳去园子里透了透气。
门外守夜的?丫环见到温雪杳回来,正准备进屋通报,温雪杳忽地摇了摇头,压低嗓子问:“可是宁侍卫在里头同世子说话?”
透过倒映在窗子上的?烛影,温雪杳隐约能分辨出屋里除宁珩外还有一个人?。
她的?话音将落,就见丫环点了点头。
温雪杳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更或者那一刻她是如何想的?连自?己都不明?白,但脚下已?经轻轻地挪动到窗下。
从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屋内人?的?话音。
青年?声音平静,却夹杂着一丝她不曾听?过的?冷戾。
越听?,温雪杳的?脸色就越白。
在她今日?出去时,宁珩居然派了宁侍卫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她虽然无法将两人?的?话全须全尾听?清,但仅仅是寥寥数句,也足矣令她遍体生寒。
温雪杳压下心中的?波澜,蹑手蹑脚重新走回门边,示意丫环叩响房门后,才掀开帘子往屋里走。
她绕过在外间桌上一坐一站的?主仆两人?,一言不发,快速向里屋走去。
等她再出来时,屋子里便没有了宁十一的?身影。
在隔壁耳室盥洗更衣后,复又?回到寝室。
方才经过外间时,只留了一盏用来照明?的?烛灯,是以她还以为?宁珩已?经收拾歇下了。
可等她进到里屋,看见空空如也的?屋子,才意识到那人?根本不在。
她抿了下唇,走到镜前坐下,将发上的?钗环取下,松开高高盘起的?发髻,然后便上了床。
孤零零的?一双绣鞋宿在床尾,床上的?女?子盖着一层薄被,面朝墙面背转着身子,缓缓阖上了眼皮。
不多时,便响起一道?均匀的?浅浅呼吸声。
实际上温雪杳却完全没有睡着。
虽然是闭着眼,却依旧在竖着耳朵听?着外间的?动静。
果然在她睡下不久后,就听?到凳子摩擦地面的?细微响声。
紧接着是一道?轻手轻脚往里屋走的?脚步声。
那人?似乎在床边站了许久,就当温雪杳以为?他不会出声时,忽而听?见对方小声询问:“阿杳,我今夜还可以睡在这里么?”
温雪杳身子下意识一抖,她将眼睛闭得更紧,虽然只是身体的?反应,却也无声阐述了她最真实的?内心。
她在害怕他。
其实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
只要她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就能够发现端倪。
他绝不是外表那般朗善如玉的?男子,他既有城府也有谋算,若非如此,也不能将他对她的?心意瞒的?那样?好。
利用让她安心的?话,说服她履行婚约嫁进宁国公府。
他早知道?元烨的?存在,却一直不提,还一副全然信任她、并不在乎她过往的?模样?。
可也是他,将元烨在他们婚前支开。
在她同他说想在宫宴上见元烨一面同他确认一件事情时,面上云淡风轻,私底下却设计阻拦,令元烨连宫宴都没赶上。
还有那之?后,他在房事上的?险些失控。
温雪杳顺着从前的?蛛丝马迹,揪出了宁珩的?真实模样?。
屋内的?烛火颤抖着光影,沉默时,寂静的?屋子仿佛霎时间沉入地域。
温雪杳忽然坐起身,仰首直直看向他。
青年?一身白衣,圣洁不染纤尘。
他喜着白衣或许也不是没有缘由的?,白色温和,能冲淡他身上的?冷戾之?气。
黑色却不同。
温雪杳想起在暗室中瞧到的?景象,青年?被漆黑笼罩,铺天盖地的?压抑感险些令当时的?她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那句憋在心里一整日?的?话,“宁珩,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你?”
她没有唤他夫君,也没有唤他阿珩哥哥。
而是目光悲伤且疏离的?唤了一句“宁珩”。
话音将落,她眼眶中积蓄的?泪珠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簇簇滚落。
一路滑过少女?苍白的?脸颊,顺着那尖尖的?颤抖的?下颌蜿蜒而下,滴在少女?曲折的?膝头。
将一片纯白的?里衣,染成了暗沉的?灰色。
令人?不安的?空气中,能听?到青年?喉结滚动的?压抑声响。
他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想帮面前的?人?拭掉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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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泪痕。
然而就在他指腹落下之?际,温雪杳向后缩了下脖子,笨拙的?躲开了他的?触碰。
宁珩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稍顿,哑声道?:“阿杳,你昨日?方才同我说过,你心悦我今日?就连碰你,都碰不得了?”今日?她躲他,已?经不是第一次。
温雪杳哭着低吼,“宁珩,你分明?清楚”
“我心悦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都是假的?。
她所小心翼翼喜欢的?,原来只是他的?伪装,是他费尽心机,用来欺骗她特意扮演出的?模样?。
温雪杳盯着他,不知忽地想到什么,脸上的?泪意愈发汹涌。
原来,那日?他提到屠夫张大与他妻子时的?古怪,竟是因为?这个。
那张大以屠夫之?身假作秀才骗了他的?妻子,又?在他妻子看破真相提出合离时,灭掉了对方的?满门。
霎时间,温雪杳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发出刺骨的?冰凉。
“是假的?么?”宁珩垂眸问,近乎呓语,“阿杳,那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是真的?,我喜爱你的?心意便也是假的?了么?我们这段日?子里的?情意,也都是假的?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温雪杳便不可抑制地想起暗室中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
她胸口一闷,胃里瞬时翻江倒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