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山头疼地扶额:“这个李织愉……一叫她出来,她就惹事生非。”
柳别鸿若有所思:“快二十日了,谢无镜还不醒,她许是因此极为急躁。”
澜尽娆:“凡人寿数有限,修炼困难,二十日对我们来说犹如瞬息,对她来说可是很长的时间。她肯定急。”
顿了顿,澜尽娆倏然笑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柳别鸿,之前夫人刚被接来灵云界,你派人趁谢无镜不在,以恭贺之名送了她一棵百年才开一次花的隔世梦花树嘲讽她凡人短命,是不是?”
“我可听说树当时送去,她气得都要哭了。你呀,现在讨好她又有什么用,她肯定还记着这仇呢哈哈哈。”
柳别鸿一愣,此刻才想起还有这么件事,笑道:“我都给忘了,多谢提醒。日后我自会想办法弥补过错。”
澜尽娆冷哼。她可不是要提醒柳别鸿,嘲讽他罢了。
她就不同了,与李织愉无仇无怨。
李织愉不碰她送的男人,她可是耳提面命过,让他们再主动些,放浪些,实在不行就豁出去勾引李织愉。
只要李织愉尝过,自会懂得其中快活。
殿中人各有所思。
昊均沉默许久,道:“安排些人,送送孟枢和他的弟子,千万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人伤着南海国的人,不然李织愉那丫头又要对你们发火了。”
殿中一静。
杨平山会意:“是。”
东方毅:“李织愉既扬言囚禁孟枢,盟主仍要惩治,是担心李织愉两面三刀吗?”
昊均:“待我们的人送孟枢和他的弟子们一程后,看李织愉作何反应,便知她是否两面三刀。”
*
织愉进入尧光仙府,在山门处,便听有琴声缭绕整座仙府。
琴音幽幽,清泠如泉,袅袅如烟。萦绕耳畔,使人仿若置身云雾,神魂飘飘然。
比钟渺的箜篌清心乐,更摄人心魄。
守山门的侍者不知听了多久,神态松弛地坐在山门,见织愉回来,迟钝行礼。
织愉在琴音中生不出气,没和他们计较,问:“谁在弹琴?”
“不知。”
“许是西海国主送来的那六人。他们今日出门,回来后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要给夫人惊喜。”
什么惊喜,别是惊吓就行。
织愉担心他们影响谢无镜,快步从传送阵回皆归院。
走出皆归院外的传送阵,果见院中有六人站着。
但他们是在听琴,闭着眼睛,沉浸琴乐。
难道是香梅在弹琴?
六人像堵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织愉正要迈入院中,一旁香梅突然出现,唤她:“夫人。”
香梅在这儿,那又是谁在弹琴?
织愉想到一人,心跳加快,启唇欲问。
琴音中,倏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第65章[VIP]为何背叛
他在低诵,若经文梵语。
香梅行礼,向她禀报六人之事,扰乱了琴音与他的声音,织愉越是想听清,越听不真切。
只听见香梅道:“今日六人出门,回来后不听管教,在难微院里不知做了些什么。他们毕竟是西海国主的人,我担心他们另有图谋……”
“我知道了。”
织愉打断香梅,不再问她,抬步自己迈入院中,绕过挡路的六人,朝廊下望去。
熟悉的身影在月下抚琴。
他没有遭遇背叛后该有的仇恨、怨怼,亦没有重伤醒来后,发现被封功体该有的浮躁、不安。
他淡泊从容,若一名高山流水的文人雅士,不受世俗影响。
“……五弦终响,宫商引魂,五情入瓯。琴断、无我,梦起、前尘旧。”
他诵罢最后一阙,琴音在一声梦铃般的尾奏中戛然而止。
织愉全身心都放在了他身上,没有留意到听琴的六人眼眸有片刻失焦,如同傀儡。
她每天都盼着他醒来,可此刻他真的醒了,没有她设想中的质问与决裂,无法发挥出她设计好的戏份。
织愉有些无所适从了。
“夫人。”
一旁被她遗忘的六人发现她回来,殷切地对她行礼。
织愉扫了眼谢无镜。
他拨弄着琴弦,指下无声,没有看她。
织愉不悦:“谁许你们进皆归院的?草都拔完了?”
六人拔了十日的草,一听拔草,头都大了。
一人委屈道:“都拔完了。夫人迟迟不召我们侍寝,今日我等便大着胆子,擅自前来找夫人。”
“本是想在院外等夫人回来,谁知听见仙……谢无镜的琴曲。”
第二人靠近织愉,同她调笑,“以前从来不知,原来谢无镜弹的一手好琴。夫人方才可有听见?”
“若是没听见,不如叫他再奏一曲,我等在旁伺候夫人。”
第三人走来,向织愉伸出手,要给她捏肩。
织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群人好像真的学了凡界的东西。
侍寝、伺候、按乔,还有这殷勤的模样,简直让她想起那些百般向她父皇邀宠的后妃。
织愉故作镇定地把他们拂开,“草拔完了不知道再种吗,还敢来这儿听曲?香梅,把他们带回去,教教他们规矩。”
香梅走来,脸上写满了愤慨。
既是对这六人,也是对织愉。
仙尊一醒,夫人就让仙尊面对这荒唐场面。
这六人言辞侮辱,把仙尊当琴伎,夫人也无半点惩罚,着实让人寒心。
香梅没好气地让六人跟她走。
六人站着不动,不满:“夫人,我们是西海国主送来伺候您的,不是来这儿拔草的。”
“您若是不愿意要我们,心中仍旧只有仙尊,不妨向西海国主直说。”
这话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她可以不要他们,但若别人都认为她对谢无镜旧情未了,为了谢无镜不愿接纳他人。那就要触动天命盟紧张的神经了。
这让织愉想起幼时,她问父皇:“父皇爱母妃吗?为什么爱母妃,却总是要去陪别人。”
父皇道:“那些妃嫔代表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背后的父兄母族。父皇也不是去陪她们,而是在安抚她们背后的人。”
年幼的她听不懂。
后来懂了,她知道这话是父皇说给母妃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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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也会身处这样的选择中。
织愉看了眼谢无镜。
他也看向她,神情云淡风轻,眼神却十分专注。
可是她该伤害他。
织愉对六人道:“既然你们要回去,我就不留了。不听话的奴才,我用不了。香梅,把他们送还回去。”
她该伤害他,但她绝不用这种手段。
太委屈她自己了。
敢威胁她,当她会怕?
她可不是她父皇。
六人皆惊,一人道:“我等定会向西海国主禀报的。”
随后愤然离去。
香梅紧追而上,生怕他们后悔,偷偷留下。
皆归院内只剩下谢无镜与织愉。
织愉走向他。
他坐在廊下,将琴置于一旁,摆出一壶茶,慢条斯理地饮。
织愉闻到熟悉的茶香——还是那苦得让她难以入喉的苦茶。
她在石凳上坐下,与廊下的他隔了一丈距离。
她问:“什么时候醒的,香梅可有向你交代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谢无镜:“早上你刚离去,我便醒了。天命盟和你,事无巨细,仙侍都已禀报。”
织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谢无镜直视她双眸:“为什么?”
织愉:“为什么要背叛你吗?香梅难道没和你说,我如今已经是天命盟的护天者之首了?”
她不由紧张起来。
她是想让他和她恩断义绝,开始恨她,不是要他平静地追问。
她根本不敢回答这种问题好吗!
以谢无镜洞悉人心的本事,她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让他看出她在撒谎,她在演戏了。
谢无镜:“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
曾经织愉觉得,无论别人怎么讲,谢无镜都只听她亲口说,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这样的他,永远不会因为别人的编排而误会她。
但现在,织愉为此感到头疼。
她真想求求他直接信了别人说的吧,别再问她了。
再问会露馅,他们都会因剧情走偏而完蛋。
她尽量表现得很自然:“谢无镜,人都是会变的。”
谢无镜问:“你变了吗?”
她没变。
她还是那个对修道毫无兴趣,只想快乐躺平的人。
织愉不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当唾手可得的成仙机遇就在手边,谁不会心动?”
她不会心动。
“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修道不抱希望。现在,希望出现了,十个人有九个都知道该怎么选。”
她就是剩下那个不想选的。
织愉一边说,一边默默在心里纠正。
力求表现出理直气壮,让谢无镜知道她在说实话。
谢无镜拨弄琴弦,舒缓琴音若潺潺流水,抚平织愉有些急快的心跳。
织愉忐忑地想:他难道又看出什么了?
谢无镜只是抚琴,不语,片刻后才缓缓道:“我确实对你修道不抱希望,但我并非看轻于你。凡界被隔绝在两大界外,有其幸,有其不幸。凡人不得修道是天数如此,有违天命者,必遭惩戒。”
“我以为比起汲汲营营一生,最后功亏一篑,死在道途上,你会更愿意安乐度日,享受每一日。”
织愉默然。
她确实更愿意如此。
谢无镜平缓舒心的琴音中,多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乱调。
“我以为,你不喜欢灵云界,因而顺应他人谋算,引我去往魔界。想借此逼我与你退隐,免受凡尘俗扰。”
织愉瞳孔收缩,错愕地望着他。
他竟然知道有诈……他竟然知道!
可为了万分之一找到囚龙解药的可能性,他还是去了。
那他现在,知道她在骗他吗?
琴音越发凌乱沉抑,如雨珠激荡、闷雷隐隐。
“我以为,你我之间……”
他顿住,自嘲轻笑,“原是我自作多情,咎由自取——”
铮的一声,仿若琴弦乍断,琴音戛然而止。
谢无镜低垂眼帘,于昏暗中,神色不明。简单束起的长发,散乱地落在琴上。
天好像阴了,只因是夜里,天幕沉黑,看不清。
有风拂过,带着雷雨将至般的凉意。
“你决意如此,我……无话可说。”
谢无镜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嗓音带着些微的轻颤。
织愉的心像被寒冰封住,任冰下暗流汹涌,冰上却显不出丝毫波澜。
闷得她胸口难受,喘不过气。
她知道了。
他没有发现她在骗他。
他的琴曲不是在安抚她的心虚,是在强行让他自己静心。
或许正因此刻他比她更需要此曲,所以他分不出神,无法像从前一样发现她细枝末节上的异常。
织愉松了口气。
虽然他的反应和想象中有所偏差,但他现在应该恨她了吧?
织愉板着脸道:“既然你已认清局势,我也就不和你再叙旧事。我就直说了,你体内有我下的缔命丝,从今以后你得听我的。”
“我要你从现在起助我修炼,今晚就来给我侍寝。”
当然,她说的侍寝只是一起睡觉。
她还没做好玩他的心理准备呢。
谢无镜拂袖收琴,起身回房,“我累了。”
织愉心头一紧。
一个从不说累的人,突然说累,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境。
她有些心疼,又有一点点的兴奋。
谢无镜现在会逆反了。
逆反好啊,他逆反,才能让她有机会强迫他,衬托出她有多坏!
织愉在心里说抱歉,故意挑衅:“你睡了那么久,有什么可累的。总不会被封了功体,你就成了个废人吧。”
谢无镜脚步顿住,回眸看她。
他表情淡淡,织愉看不出他的情绪。
但此刻身处他的对立面,织愉感受到了从前那些人为何畏惧他。
明知他现在灵脉被封,这压迫感仍让她心惊。
织愉梗着脖子挑衅:“从前你经常陪我睡,现在就不行了?怎么,现在对我很不满,很恨我吗?是不是一想到要伺候我,就觉得恶心至极?”
织愉越说越起劲:“你现在是阶下囚,就算再恶心我,也只能忍着。”
谢无镜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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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她走来。
织愉一愣,脑中警铃大作,连连后退,指着他道:“你给我站住,别过来,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
谢无镜从容不迫地逼近,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中犹如鬼魅。
织愉不由得害怕,绕过他快速跑向自己房中,还不忘嚣张地喊:“我先回房沐浴,半个时辰后来找我。你要是敢不听话,小心你体内的缔命丝!”
一跑进房里,她立刻把门锁上,背靠着门喘气。
谢无镜虽已无灵力,但他在凡界时没有灵力也是天下第一刀客。
就她这跑了半个院子就喘不上气的体格,她根本按不住他呀。
她能威胁昊均等人,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对她有所求。
而谢无镜,他无惧生死、无欲无求,她根本拿捏不住他。
这样她还怎么折辱他?
什么破缔命丝,怎么就不能让她直接操控他?
这破剧情一天到晚给她加难度。
恶毒女配的命就不是命吗!
织愉在心里骂骂咧咧,烦躁地去小间里泡温泉。
院中。
谢无镜缓步走到织愉房前,伸手推了下紧闭的门。
门内锁声作响,推不开。
谢无镜站在门前良久,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620:00:08~2024-02-07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lod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lody、郁荼、yhduyeh、千山10瓶;双鱼座的小珩3瓶;北风继续吹、酸牙糖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第66章[VIP]故意恶心
香梅将西海国主送来的六人送出尧光仙府,看着他们远去才离开。
御剑向乾元宗西海客院而行的六人回头眺望香梅的背影。
有人低声咒骂:“狗仗人势。”
有人忧愁:“白日国主才让我们多多讨好仙尊夫人,晚上仙尊夫人就将我们赶了出来,回去要怎么向国主交代?”
“说仙尊夫人看上去对谢无镜还有意?恐怕国主只会觉得我们没用。”
一人冷笑:“就说谢无镜一醒,仙尊夫人不仅对谢无镜百般维护关照,还因我等与谢无镜起了争执,将我们赶了出来。也不知她是旧情未了,还是别有用心。”
他们一路对口供,行至乾元宗坤夷峰上方,倏然集体静默,双眼失去了焦距。
宛若行尸走肉,在坤夷峰落下。
昊均素来自持道尊身份,如谢无镜一般,从不用侍者,也不用弟子守山门。
层层护山大阵,便可将不请自来者全数挡在坤夷峰外。
然而今日这六人,却轻车熟路地找到大阵阵眼,隐匿气息潜入了坤夷洞府中。
昊均正打坐入定,吸收月华灵气。
忽察觉到灵气中细微的波动,猛然睁眼,就见六道身影袭来。
他反手招架,将六人打飞。
然而六人向他放出的竟不是法术,而是毒液。
毒液无视灵力屏障,落到昊均右手臂和右肩上。顷刻间穿透法袍,融入皮肤。钻心刺骨的毒痛直奔心脉。
昊均连忙封住灵脉与心脉,为防毒液在体内四蹿,不敢调息。
他定睛一看,倒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六人皆是西海国鳐族。便知自己所中之毒,定是鳐族本命之毒。
昊均面色铁青,立即传令将除织愉外的所有护天者召来。
深夜急召,众护天者即刻赶来。
昊均坐于坤夷洞府大殿主位,俯视众人。
殿中有六人被缚。
澜尽娆认出六人,深夜被召的不耐烦褪去,诧异道:“这六人怎会出现在此?”
昊均伸出手,“他们深夜袭击,你先来为我解毒。”
西海国鳐族的本命之毒亦是保命之毒,百年凝聚一滴,能穿透一切屏障,融于血脉。
澜尽娆上前施法为昊均解毒,见昊均半身皆有毒素,眉头紧皱。
这六人简直是豁出命来杀昊均的。
“怎会如此?”她困惑不已。
昊均:“我已探问过他们,他们不知为谁效忠,死也不愿回答。所以我请你们来,和我一起施展搜魂之术,探查他们的记忆。”
昊均睨向澜尽娆,目光沉重:“搜魂之术强行施展,他们必死无疑。这六个是你的人,恕我这回不能看在你的情面上饶人了。”
澜尽娆暗骂死老头,怀疑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这六人是她送给李织愉的人,李织愉没那个本事操控他们,昊均怀疑她也正常。
她心中不爽:“这六人敢袭击盟主,死不足惜。”
昊均颔首,在她解毒期间,对其他各有所思的护天者道:“这六人闯入坤夷峰时没有惊动护山大阵。派他们来的人,想必十分精通阵法,对坤夷峰也熟悉。”
护天者们心中一冷:
死老头,怀疑完澜尽娆又开始怀疑他们。
柳别鸿:“他们究竟是谁派来,待会儿搜魂一探便知。”
昊均面目凝沉,观察众护天者神色。
待澜尽娆解完毒,昊均选了杨平山、东方毅等五名他认为最没嫌疑的人,与他分别对六人施展搜魂术。
搜魂术放出,竟见六人旧忆皆无,仅剩的记忆只从今晚开始——
一人端坐廊下抚琴,淡泊的吟诵之声,随着袅袅琴音传入昊均等人脑中。
仿佛抚琴人已看淡俗尘,置身高山流水之中。
谢无镜竟醒了!
杨平山五人惊讶不已,仔细观察谢无镜究竟何时给这六人下咒。
昊均惊讶谢无镜已醒之余,瞧见他抚的琴,顿时神情深邃。
那琴身如白玉,却有着玉所没有的曜光与通透。
琴身乍看没有任何雕刻,线条却如天工造化,给人以不同寻常之感。
琴弦如漆夜化作,柔韧缥缈如云,拨弄间却又透出锋利可破天地之势。
白身黑弦,刚柔并济,阴阳两合。
昊均觉得自己曾在哪儿听说过这样的琴。
他仔细思索,陡然忆起。听谢无镜吟道“五弦终响”,霎时大惊失色。立刻收回搜魂之术,施法打断其余五人的搜魂术:“退!”
搜魂术被强断,杨平山等人灵气逆行,呕出口血来,连忙打坐调息。
昊均面沉如水,眼底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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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别鸿问:“盟主,可是这六人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昊均静心凝神,平稳气息,方道:“谢无镜醒了。他们是谢无镜派来的。”
东方毅脾气急躁,调息完立刻不满地站起来:“他们的记忆还没看完,盟主为何突然打断,可知万一出差错,我等便要遭搜魂术反噬!”
昊均:“我不打断,你们此刻便会像这六人一般,成为谢无镜的傀儡。”
东方毅大惊,后怕地脸色发白。
澜尽娆洗刷了嫌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盟主说明。”
昊均:“谢无镜抚的琴曲,名为《引魂诀》,乃神族时的黄泉冥曲。”
“入黄泉轮回者,忘却前尘。闻此曲者,形同游魂,只听抚琴者号令。若他吟完五弦终响,你们便如入轮回了。除非抚琴者再奏解魂之乐,否则至死难以脱离他的掌控。”
护天者们闻言皆心慌。
东方毅怒骂:“好他个谢无镜,竟藏了这么多后手!看来他曾经当真并非真心护佑灵云界,而是另有谋算。否则以他这身本事,早就将妖魔一网打尽了!”
柳别鸿担忧:“他能以琴音操控人,难道他灵脉并未被封?”
昊均:“他灵脉已被封,但他抚的琴,乃两仪无象琴。”
“此琴乃汇聚天地造化之道自然而成,抚神曲便是神琴,抚魔曲便是魔琴,抚黄泉曲便是冥琴,不拘于任何一道。便是毫无灵力的凡人,也能因琴而汇聚天地灵气,发挥其威能。”
“我年轻时,曾遇一仙老同我讲述此琴。叹此琴虽汇聚天地之灵,但自古以来,整个仙族甚至是神族,也无一人能将其弹奏出声,因此成了废琴。”
昊均抚长须,幽幽道:“没想到,此琴竟遗留了下来,落入谢无镜手中。谢无镜竟能将其弹奏出声。”
“这……”
护天者们因拿下谢无镜而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悬起,面露忧虑。
昊均冷哼:“这点小伎俩就吓到你们了?只要留心不去听琴,这琴不过能暂时为他保命罢了。”
柳别鸿:“如此说来,谢无镜不足为惧。别人记忆里的琴曲,也能影响到搜魂查看的人吗?方才盟主是不是太紧张了?”
昊均:“琴音通五思,两仪化天地,谁知此琴此曲威能如何?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如果你们不怕,大可施术再探。”
十名护天者沉默不语。
昊均冷哼,随手杀了六人,坐回主位,闭目养息。
东方毅思量片刻,“谢无镜此举是在向我等宣战?我等难道不回敬吗?”
昊均:“他只是在通知我,他醒了。”
十名护天者静默无声。
长久以来,他们面对谢无镜总是不由自主产生的压迫感,在心底慢慢复苏。
昊均:“想办法再送些人去尧光仙府,时刻监视谢无镜动向。我送去的那几人,现在恐怕也已受他控制。”
*
织愉沐浴出来,换上一身渥赭色桃花寝衣,探头向门外张外。
门外漆黑一片,并无人影。
谢无镜没有听令来找她,织愉猜他现在大概是回他自己房中休息了。
他不听话,对她来说着实是件妙事。
简直是把让她惩戒的机会往她手上递。
但是,她控制不了他,拿什么惩治他?
织愉苦恼地踱步,思索片刻后,湿着头发大步走出去,敲响谢无镜的房门。
“谢无镜,我让你来给我侍寝,你怎么不来?”
她觉得自己该骂他“你不仅成了废人,现在还聋了是不是?”
但是她骂不出口。
织愉皱着小脸,等待他回应。
心想待会儿他要是气势汹汹走出来要打她,她立刻再跑回自己房里。
明天,她就把钟隐带来仙府安置。
这么做既可以不让天命盟的人对她要南海国的原因起疑,又可以让钟隐给她当打手,简直一举两得。
她正美美地想着,门冷不丁地突然打开。
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她,吓得她眼睛瞪圆,后缩着脑袋,责怪道:“你走路怎么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以前就算没有声音,她也不会害怕他的靠近。
谢无镜沉默俯视她,等她接着说。
织愉平复了被吓到的小心脏,清清嗓子,恢复趾高气昂:“来伺候我,先给我把我的头发烘干。”
谢无镜淡声:“我灵脉被封,用不了法术。”
“哦。”
她忘了。只想着以前有他在,头发都是他烘的,她不想自己动手。
织愉眼珠转了转,“那你就给我用巾帕把我的头发擦干。”
在凡界时,自谢无镜开始每日给她梳发髻后,她渐渐也懒得自己擦头发。
她的头发又多又长,擦起来真的很麻烦。
有时她不仅要谢无镜帮她擦湿发,还要谢无镜帮她洗头发。
那时她躺在院中的长凳上,让谢无镜舀着热水,一遍一遍冲洗她的长发。
温热水流像平缓的按摩流过头皮,洗完后谢无镜就坐在小凳上,一点一点帮她拭干发上的水。
她如同梦回宫中被人伺候的时光。
这是在逃命中,会让她感到幸福的事情之一。
只不过每次给她洗完头发,谢无镜一身衣袍都要湿个大半。
但他有内力,很快就自己弄干了,不用她操心。
织愉回想完凡界的时光,谢无镜仍在她面前沉默地站着。
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可这安静的压抑感,让她又开始与那些畏惧谢无镜的人感同身受。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故作大度:“我想,你可能还没适应你的现状。这样吧,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你现在听我命令,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谢无镜启唇。
未出声,织愉连忙补充:“除了放过你。”
谢无镜从善如流,显然没考虑过这个要求:“明日,我要去翠篁三节。”
翠篁三节,是先前谢无镜带织愉去过的竹园,十分隐匿幽静。
他们在那儿钓鱼烤鱼,玩了一天呢。
织愉记得那里有翠娘和她女儿。
谢无镜这是打算和他的手下碰头,开始着手翻盘之事了吗?
这么光明正大,真是嚣张。
织愉爽快答应,一边走进他屋里,一边刻薄道:“你是去钓鱼还是去烤鱼?别告诉我你要和你的手下计划重回仙尊之位。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不客气在他床上躺下来,等谢无镜坐在脚踏上给她擦发。心想这对他有够侮辱了吧?
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堂堂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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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一日要像奴仆一样伺候人。
织愉悠闲地在床上晃了晃脚。
忽觉身旁一暗,谢无镜坐在了床边。
紧接着她的头就被抬起,放在了他的腿上。
湿发上的水冰凉,洇湿他寝衣,他毫不在意,拿着巾帕擦拭。
垂眸的样子,很是专注。
织愉觉得自己该说,滚下去,谁许你坐上来给我擦头发的。
可看着他淡泊的神态,她说不出口。
有种糟蹋了干净白玉的罪恶感。
织愉抿抿唇,只得狠声狠气地道:“好好擦,你要是敢弄疼我,让我掉一根头发,明天你就别想出门了。”
谢无镜沉默不语。
织愉闭着眼睛享受。
别人帮擦头发真的很舒服。
但她现在是个恶毒婆娘,就不夸奖他啦。
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完全擦干要擦很久。
织愉不知不觉困倦地睡过去。
睡意朦胧间,她感受到自己枕在熟悉的他身上,便本能地翻过身抱住他的腰。
为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下,两息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
翌日。
织愉在泠如清泉的琴声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这琴不仅让她不觉吵闹,反而散去了她初醒时的疲倦与迷糊。
织愉下床回自己房中,走在长廊,瞧见谢无镜就坐在廊下抚琴。
如今他已非仙尊,衣着不再那么正式。
一身软翠袍,一把白身黑弦的琴,一头墨发由垂缨素冠束起。
在曦光中,犹如一名闲云野鹤的世外雅士。
织愉望着他。
他琴音骤停,回眸看她。
香梅在院里颇为讶异:“夫人……”
夫人是从仙尊房里出来的,难道他们和好了?
却见织愉板着脸,矜傲地移开视线,昂首回房,吩咐她:“端热水来。”
香梅失望地端来热水。
织愉在屋内洗漱完毕,换了身麹尘色银杏花袖裙,梳了个娇俏的发髻,配垂纱花簪与描金银杏流苏发梳。
织愉对着镜子照照,满意地拨弄了下流苏。
流苏像雨帘一样若隐若现,光晕柔而不刺眼。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卧房。
香梅在院中候命,见织愉双唇紧抿,瞧着一脸冷漠,但周身都好似透出心情很好的气氛。
香梅忽想起,仙尊没醒那段时间,夫人虽照旧爱美爱打扮。但穿衣梳妆,都不如今日活泼明艳。
织愉走到谢无镜身边,“走吧,去翠篁三节。”
谢无镜收琴,走向传送阵。
织愉在原地愣了下,想起谢无镜没灵力了,不能带她飞过去了。
她苦恼地耷拉嘴角,吩咐香梅:“叫乾元宗的人抬辇来。”
谢无镜:“翠篁三节不招待外人。”
织愉不满:“难道我们要走过去吗?”
谢无镜:“是要走些路,但有传送阵,不会走太久。”
织愉不悦地和他一起迈入传送阵,算是妥协。
要不是为了给他机会联系手下,她才不会受这个苦。
香梅暗自讶异。
她还记得,先前柳别鸿也来找夫人,说要带夫人去赏一美景。
夫人要人抬她过去。
柳别鸿说此景特别,需自己走过去。
夫人道:“那你就自己走过去吧。”
然后丢下柳别鸿,回来睡大觉。
对待与她还算亲近的盟友柳别鸿,夫人尚且如此。对待已成敌人与俘虏的仙尊,夫人竟愿意陪他走路?
香梅真的搞不懂夫人。
而传送阵内,织愉已经习惯无视香梅奇怪的眼神,直接传送走人。
她一直摆着一副谢无镜欠她八百万两银子的臭脸,随谢无镜转了三道传送阵,终于到达翠篁三节的竹林中。
跟随谢无镜在林中走了两步,始终不见翠篁三节的竹园。
织愉的耐心耗尽了。
奇了怪了,她为什么要陪谢无镜走啊!
谢无镜现在是阶下囚,她应该叫他背着走才是。
织愉在原地停下,“谢无镜,你站住。
谢无镜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织愉:“蹲下来。”
谢无镜凝视她须臾,背对她蹲下来。
织愉猛地冲向他,跳上他的背,搂住他的脖子,“我累了,我要你背我走。”
谢无镜的身体被她冲得只轻晃了下,便稳稳地托住她的臀腿,站起来。
他太冷静,太平和。
织愉没有一点羞辱到他的感觉,甚至觉得:他们现在的相处,和她背叛谢无镜前根本没区别嘛。
织愉绝不承认,没区别的原因,原来是她从以前就一直在欺压谢无镜。
她想了想,勾住他脖颈的手开始不安分。缓缓拉开他齐整的外袍衣襟,探进他衣服里。隔着里衣轻轻摩挲。
她自觉很坏:“谢无镜,我知道你不愿意给我侍寝,知道你现在恶心我。但你必须适应我的触碰,因为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她侧头“吧唧”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晃了晃被他托着的腿,愉快大笑。
实际上,她心怦怦直跳。
曾经她幻想,只要她努力学习,一定可以把他翻来覆去地玩个遍。
真到这一刻,只是在荒郊野岭亲个脸,隔着衣服摸摸他的胸膛,她都觉得:
——天呐,我在做什么啊!
第67章[VIP]对她用蛊
谢无镜不为所动,背着她走了一段路,才道:“你最好不要再摸了。”
他终于反抗了。
织愉摇头晃脑:“我就不。”
谢无镜:“有人在看。”
织愉惊得连忙把手从他衣襟里缩回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把他的衣襟拢好。
忽然,一道小小的黑影穿过碧色竹林,如一道小闪电落在她身边,化作十四岁少女。
是宝燕。
织愉好久不见她了,对她下意识笑,笑到一半轻咳两声,板起脸。
宝燕气愤地盯着她:“坏女人!”
织愉一愣,心知宝燕和翠娘肯定听说若她做的事了。
她傲慢地道:“我就是坏女人,你又能拿我怎样?”
谢无镜扫了眼宝燕。
宝燕气得脸蛋鼓鼓,察觉到他的不悦,不敢再骂:“不许你欺负仙尊。下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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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愉搂紧谢无镜,终于找到了一点气死正派的成就感,一字一顿,十分欠揍:“我、就、不。”
宝燕拿她无可奈何,一路气呼呼地盯着她。
直到出了竹林,见到竹园中的翠娘,她“哇”的一声朝翠娘跑去,哭诉道:“娘亲,她欺负仙尊,还咬仙尊。”
咬……宝燕是把她亲谢无镜那一下当成是咬了吧。
织愉尴尬地抿了抿唇,拍拍谢无镜。
谢无镜会意地放她下来。
“仙尊。”
翠娘回身向谢无镜行礼,而后安抚宝燕,“没事的,仙尊不会被欺负的,你看,仙尊不是好好的吗?”
宝燕躲在翠娘身后,仍旧探着小脑袋盯织愉,像只警惕的小鸟。
哦,她本来就是鸟。
织愉觉得她可爱,很想捏捏她有点肉乎乎的脸蛋,可惜不能。
她故作高冷地站在原地。
谢无镜对翠娘道:“我如今已不再是仙尊,唤我慈琅便可。”
翠娘对谢无镜行礼:“慈琅公子。那这位——”
她望向织愉,问:“如今又该如何称呼呢?”
翠娘虽没有表现得像宝燕那么讨厌她,但明显比上次冷淡疏离得多。
织愉:“我如今是天命盟护天者,仍旧唤我夫人便可。”
只是此夫人非彼夫人。
翠娘向她行礼:“夫人如不介意,可要入屋坐一坐?”
织愉正好站累了。
她颔首,趾高气昂地走进屋内。
翠娘让宝燕招待织愉。
宝燕虽不喜织愉,但很听翠娘的话。顶着像生气小鸟一样圆圆的脸给她倒茶端点心。
真是可爱。
织愉趁她不注意,还是趁机捏了下她的脸。
宝燕生气地哼了一声,坐到一边去了。
织愉笑起来,忽觉有人在看,往窗外一瞧,恰对上谢无镜的视线。
她立刻敛了笑容,学谢无镜以前冷淡的架势,斯斯文文地喝茶。
屋外,翠娘正和谢无镜说话。
见谢无镜一直看屋内,她唤道:“仙尊?”
谢无镜这才收回视线。
翠娘余光扫过屋内的织愉,轻叹一声:“近来诸多妖魔潜入灵云界,宝燕本就是妖族,加之实力强大,已被妖族接纳。妖皇已听说您的事,托宝燕传话——”
“感念您曾对妖族手下留情,从不赶尽杀绝。倘若您愿意投靠妖族,带领妖族拿下灵云界,妖皇许诺封您为国相,兼任妖族太子之师。”
顿了顿,翠娘道:“慈琅公子,不妨先答应妖族,借妖族之力拿下灵云界,除掉灵云界那些祸害。待事成,再将妖族打回妖界?”
谢无镜虽表面是个虚心纳谏的人,但翠娘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她此刻也不过仗着自己算谢无镜半个长辈,试探着建议。
谢无镜:“妖族之邀,不必考虑。其余事,静观其变,不急。”
翠娘问:“公子现在有何打算?”
“不该出现在灵云界的东西出现了,我要先找到它。”
谢无镜道,“还有,我想借蚕神蛊一用。”
仙尊既没说明那不该出现的东西是什么,翠娘就不会追问。
不过蚕神蛊乃翠娘家族世传的本命之蛊,乃神族所赠。
蚕丝入体,化蝶而出,能解灵界百蛊百咒。
“公子也知道,自五百年前遭逢变故后,蚕神蛊被毁得只剩三只。我一直在培育,却一直不见成效。”
翠娘道,“蛊用一只少一只,敢问公子要蚕神蛊有何用处?是要自己用吗?”
“我所中之咒乃神咒,蚕神蛊解不了。”
谢无镜望向屋内的织愉,“我需要一个让我相信的回答。”
翠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面露惊疑:“公子怀疑夫人如今所作所为,皆是受人挟制?”
谢无镜:“她的答案和反应,让我无法相信她给出的解释。”
翠娘疑惑:“那公子为何不用《长梦通忆曲》来探知,夫人过去经历了什么?”
谢无镜:“两仪无象琴奏出的琴曲灵力过烈,她凡人出身,琴音入体的气劲必会伤及她神魂。若她中了蛊咒,以此曲强行探查,也会触发蛊咒。”
翠娘愣了下,品味出什么:“公子是无法相信她的背叛,还是不愿相信?”
谢无镜垂眸不语,似乎在寻找心中的答案。
翠娘叹息:“当年若非公子救我,又在黄泉帮我找到宝燕转世,将她的下落带回给我,恐怕我早已随宝燕去了。”
“我对公子深感感激,公子莫怪我冒昧。我是过来人,我知晓要让自己承认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有多痛。但自古情关难过,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不希望公子像我一样,最后落得个只剩下满心仇恨的下场。仇恨一个曾经最亲近的人,很苦。”
谢无镜转眸眺望竹林。
竹林幽幽,仿若不见底的碧涯。
他道:“或许,我只是要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
是相信她真的背叛,还是相信她迫不得已?
翠娘百感交集,拿出一个小小的琉璃匣。
匣中一根金丝犹如细碎星辰汇聚而成,散发出漂亮的光辉。
“若她体内存在蛊咒,蚕神蛊无法解,飞出的蚕神蝶便会是蓝色;若已解,飞出的蚕神蝶便会是银色。”
顿了顿,翠娘长叹,“若她体内没有蛊咒,那蚕神蝶,便仍为金色。”
翠娘将琉璃匣交给谢无镜。
谢无镜接过,“多谢。”
他收起琉璃匣,交代完正事后去屋内叫织愉。
织愉一见他就板起脸,很不好惹的样子,但眼底眉梢的明媚笑意,是掩饰不住的。
她与谢无镜一同走出竹屋,到了竹林边,颐指气使地让他背她。
她跳上谢无镜的背。
谢无镜托着她走进幽深竹林。
翠娘望着二人身影走远,不禁感怀万千。
用了蚕神蛊,便会信了吗?
翠娘低眸苦笑,当年,她也对她的夫君用了蚕神蛊。
可结果她还不是成了如今隐姓埋名的翠娘?
她的宝燕,也成了转世轮回的妖。
她低喃:“仙尊,你希望蚕神蛊化出的蝶,是什么颜色呢?”
宝燕跑过来,歪着头瞧见翠娘眼眶泛红,伸手去擦她脸,“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坏女人刚刚出来的时候欺负你了?”
翠娘拂去泪水,对宝燕笑道:“没有,娘是被风沙迷了眼。”
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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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拉起宝燕的手,眼神变得凌厉,温声道:“宝燕,仙尊允你出去觅食了……”
宝燕兴奋地蹦跳了两下,而后化作一只彩黑的鸟飞入竹林间。
*
织愉回到尧光仙府,已是未时。
她今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一回来便叫香梅准备午膳。疲惫地在房前长廊躺下,对谢无镜伸伸有点发酸的腿,“过来,给我捏捏腿。”
在凡界宫中时,她命令宫人给她按乔就是这种语气。
她想,这对谢无镜这种天之骄子来说,肯定很羞辱。
他要是气得甩手走人,她就又有机会找他麻烦了。
织愉心里盘算着,嘴角上翘。
然而谢无镜沉默地坐过来,将她的双腿放在他大腿上,撩开她的裙,隔着绸裤给她捏腿。
他这么顺从,让织愉憋着一肚子戏没法儿演,顿感失望。
织愉嘴角耷拉着摆臭脸,时不时恶意地抬腿,踢踢他的下腹、他的胸膛、他的手臂……
每次她抬腿踢,脚尖刚触到他的身子,他便按着她的小腿把她压下去。
织愉想,从前她踢他,他都没拦过。
现在拦她,肯定是讨厌她的触碰了。
她越发来劲,坐起来趴在他肩头,学着话本对他耳朵吹气:“谢无镜,你和翠娘说了什么?”
她觉得那肯定是复仇计划。
她其实并不好奇。
但他们现在是敌人嘛,她得装模作样问一问。
混着温热与湿润的气息,一遍又一遍拂过耳畔。
谢无镜的耳廓略微充血,但面色如常:“你一心要我帮你修炼,可这段时间以来,你的修为没有丝毫长进。”
她正开心呢,能不能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织愉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你不醒,我拿不到凡人修炼的功法。”
谢无镜:“我先前誊写了几章给你。”
织愉为自己的懒找借口:“我怕自己修炼,出了问题不知道怎么应对。我要你亲自教我。而且我这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她指指自己的小腹:“这个,我好像已经炼化了。之前还热热的,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你不是说我筑基后才能慢慢将其完全炼化吗?”
谢无镜会意,她说的是元阳。
他目光落在她小腹,指尖在她小腹点了下。
在她体内沉寂了多日的元阳,再度热了起来。
织愉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不是没有灵力吗?你做了什么?”
她没有骗他,他刚昏迷的那三天,她是真的有尝试操控灵力去炼化元阳的。
因为它热热的,在她体内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后来感觉不到它,她也是真以为她已经炼化它了。
“元阳还在,只是暂时封存。”
谢无镜道,“我没做什么,它是我的东西,自然对我有反应。”
他的东西……这说法怪怪的。
想到这是他的什么,更怪了。
织愉脸上有点烫:“你最好快点想办法帮我炼化,提升我的修为。否则——”
她逼近他厉声威胁:“你对我毫无用处,我就只能和其他人一起把你分了。”
谢无镜面沉如水,手抵着她的额推开她,“你的修为已至炼气大圆满,想筑基,就看你何时悟道。今晚可去元始峰一试。”
织愉觉得他不高兴了。
很好,要的就是他不高兴。
织愉点点头,靠在他肩头闭眼假寐。
直到香梅来请她去用午膳,她方起身,理着衣裙道:“你和我一起,伺候我吃饭。”
谢无镜便随她一起往膳房去。
织愉思索着谢无镜如今灵力被封,应该是要吃饭的。
吃饭时,就故意挑三拣四。
一会儿嫌谢无镜夹的肉不是她想要的形状,一会儿嫌他剥出的虾不够大……
一顿饭挑挑拣拣吃了半天。
她不吃的,全要谢无镜帮她吃掉。
谢无镜无动于衷,事事照办,让她觉得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在香梅在一旁愤愤不平,怨念颇深,织才多少有了点成功出演“欺负谢无镜”剧情的成就感。
好不容易用完午膳,织愉很是心累。
想到晚上还要去修炼,她更累了。
她没好气地道:“我要午睡,你来守着我,不许发出任何动静打扰我。”
说罢便回房。
谢无镜跟着她进房,在外间桌边落座,拂袖摆出茶具喝茶。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茶香,在屋内弥漫。
织愉很快沉沉睡去。
属于她的呼吸,变为酣睡的平缓。
谢无镜放下茶盏,无声地走到床边。手掌一翻,琉璃匣出现在他掌中。
谢无镜打开琉璃匣,轻念咒术。
匣中蚕神蛊化作点点金光,落入织愉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720:00:08~2024-02-08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磕巴的熊猫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荼、取个好听的名字10瓶;菠菜泡泡4瓶;酸牙糖、4702399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第68章[VIP]为他撑伞
他静静地注视她良久,收起琉璃匣回到桌边继续品茶。
织愉对此毫无察觉。
一觉睡到天黑,香梅来叫她去用晚膳。
织愉照旧要谢无镜陪她去。
香梅实在难以忍受了:“夫人要人伺候,不妨让我来,何必羞辱仙尊……”
“哪里有仙尊?”
织愉打断,故作疑惑地东张西望,“我怎么没看到仙尊?”
香梅气愤地红了眼眶:“夫人,您怎能如此!”
“我就是如此,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织愉摆出冷漠无情的嘴脸,“从今以后灵云界没有仙尊,只有慈琅公子谢无镜。而他,属于天命盟护天者之首,也就是我。”
眼看香梅要被她气得掉眼泪,织愉还是有点心软的。她摆摆手,“下去,别在我面前哭丧着脸。谢无镜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佯作不耐烦,大步带着谢无镜去膳房用膳。
香梅坚持要跟。
结果又见证了织愉百般刁难谢无镜,最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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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灵食强行灌给谢无镜的操作。
走出膳房,织愉还要谢无镜背她徒步走去元始峰。
谢无镜有没有因此更恨她,织愉不知道。
但她觉得香梅已经对她心寒到,她怀疑明天香梅会想给她的饭里下泻药。
织愉趾高气昂地跳上谢无镜的背。
谢无镜走入传送阵,直达离元始峰最近的松竹林,而后从林中小路上元始峰。
从前谢无镜带她一下子就飞上了元始峰,她没觉得这地方有多难登。
今日他背着她,一步步走上去,她才发觉,这座山峰好高,好陡峭。
随着越来越靠近峰顶,织愉感觉到气温在下降。
谢无镜如今没有灵力,他扛得住吗?
织愉的关心脱口而出:“谢无镜,你冷吗?”
谢无镜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她。
她自觉失言,找补道:“你若是扛不住,就趁早歇着。别倒在半路,到时我自己还要挨着冻回仙府,我可不会带你一起回去。”
谢无镜:“不冷。”
织愉“哦”了声。
她有点冷了。
她抱紧谢无镜,把手伸进他衣襟里取暖。
他衣服里很热,看来是真的不怕冷。
忽有点点冰凉落在发顶。
织愉仰头看,是峰顶下雪了。
薄薄的雪片飘下来,一触即融,像雨。
织愉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凡界。
在凡界时,很多次上山、下山,都是谢无镜背着她。
也有很多次,路上下起了雪或雨。
她记得有一个夜晚,下着细雨。
时值夏末初秋,雨夜微凉。
她被山下的知县发现,派兵捉拿。
她扭伤了脚,跑不动路。
而谢无镜刚摆脱一场围杀,手臂和腿上的伤都还没清理。
他背着她往山上跑,身上的血混着雨渗进她的衣服里。
那灼人的湿烫,她永远忘不掉。
那时她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火光,哭得绝望:“你把我放下来,自己跑吧。我是公主,他们就算把我抓回去,也不敢杀我。但你若是和我一起被抓,为全我声誉,肯定会立刻处死你的。”
“他们抓不到你。”
少年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微哑,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不再说话,心跳渐渐大过了雨声。
紧拥着的体温,让她不再感受到雨夜的寒凉。
此刻,织愉紧紧搂着谢无镜,久久没有睁开眼。
直到他说,到了。
越来越大的风雪落在她身上,织愉睁开眼。
今夜元始峰风雪很大,很冷。
谢无镜放下她。
寒雪扑面,织愉躲在他身后,让他给自己挡风雪,很想说:今天天气这么差,咱们还是下次再来修炼吧。
但元始峰高寒。
折腾他徒步爬一次,够了。
织愉问:“怎么筑基?”
谢无镜指挥她走入灵湖中心。
织愉迟疑:“你和我一起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的身体,撑得住灵湖吗?
织愉很怀疑。
谢无镜问:“你会泅水了?”
织愉摇头。
谢无镜无声地注视她,答案不言而喻:他会和她一起入灵湖。
织愉转念变得警惕,脱衣裙时道:“待会儿入水,你可别想着趁机淹死我。你体内有缔命丝,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谢无镜不语。
待她入水,他在她身后搀扶她步入水中央,教她静心凝神悟道。
织愉听话地闭上眼睛,感受天地之浩渺,意识步入虚无之境,领悟她要追寻的道。
她要追寻什么道呢?
织愉不知道。
因为她本来就没想修道。
她悟了很久,脑子里想的,都是凡界的事。
有她的母妃,有她的父皇,有凡界的一切悲喜繁华。
还有,谢无镜。
她太贪恋红尘了。
她觉得,她虽心性坚定,但她可能并不适合追求大道。
因为她坚定的心性,全用在喜欢俗世、俗人上、俗情上了。
织愉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时不时走神到差点睡着。
谢无镜在她身后,看着她脑袋时不时往下点一下,便知她犯困了。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头。免得她睡着了,一头栽进水里。
时间渐渐流逝。
从夜晚到黎明,再从黎明到日上三竿。
谢无镜神情渐凝肃——她还没有感受到时间流逝,嚷嚷着累,要离开,这说明她真的步入了悟道之境。
忽然,灵湖水无故掀起波涛。
澎湃灵力尽数涌入织愉体内。
下一刻,她的修为突破瓶颈,到达了一个新境界。登时周身灵气都变得更为雄厚。
织愉陡然惊醒,只觉浑身发软,身体往下一坠。
若不是谢无镜及时用力拉住她,她就要跌进灵湖里了。
织愉满脸莫名其妙,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在虚无中感受到一片旷阔无垠的领域。
那是她的灵府。
她筑基了!
对大道的敬畏之心,让织愉不敢认为胡思乱想也能筑基。
她更倾向于天道对她的修炼悟性实在看不过眼,为了剧情能够顺利进行,直接帮了她一把。
谢无镜的手突然放在她小腹上:“抓紧时间炼化元阳,待会儿雷劫要来了。”
织愉不安地瞪大眼睛。
她看过灵云界的修仙话本,知道筑基是有二九雷劫的。
她现在怀疑天道不是在帮她修道,只是想找机会名正言顺地劈她。
“我不要!”
织愉一头钻进谢无镜怀里,害怕地紧紧抱住他,“你想想办法,我不要受雷劫。”
天道不会劈死她,但她利用它、骂了它那么多次。它肯定会在不让她死掉的范围内,狠狠教训她。
谢无镜:“雷劫锻体,是所有修士必经之路。你炼气入体时,因是凡人之身,不像寻常修士有灵脉灵窍灵根抵御雷劫,已是少了一九雷劫。”
“二九雷劫若还不过,待结金丹时过三九雷劫,恐会危及性命。”
什么三九雷劫,她能不能活到结丹都不一定呢。
她一个寿数已定,不剩多久的人,为什么还要遭雷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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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苦?
她不要!
织愉连连摇头:“我不过雷劫,我过不了。你若是非要让我过,肯定第一道雷劈下来,我就疼得自尽了。我若是死了,你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谢无镜无言。
片刻后,眼见雷云已经聚来,她仍不愿准备受雷劫。
谢无镜带她游到岸边,沉声:“上岸。”
织愉立刻爬上岸。
谢无镜纵身上岸,身形一转,将外袍快速套上。未系腰带,便席地而坐,召出两仪无象琴架于腿上。
织愉裹着自己的衣裙,犹豫要不要躲在他身后。
她避不了雷劫了。
如果离他太近,会不会连累他也遭雷劈?
织愉手足无措之际,谢无镜道:“过来。”
织愉愣了下。
见苍穹之上已黑云滚滚,雷电如蛇。暮色被雷云取代,仿佛有苍穹欲坠之势。
她吓得立刻跑到他身后,抓紧他外袍,睁大眼睛紧盯天上雷云,“这雷劫是不是有点重?”
话本里的筑基雷劫,都很轻描淡写,按理说场面不该这么可怕。
谢无镜:“许是因为你是凡人修道。”
织愉在心中暗骂:才不是,这肯定是天道在公报私仇!
一声轰鸣,第一道雷降下。
手腕粗的雷电直朝织愉劈来。
织愉像只小鹌鹑缩在谢无镜身边。
谢无镜十指拨弦,一声狰鸣,堪比雷霆之势。
琴声气劲“轰”地一声挡住第一道雷。
织愉呼吸一滞,诧异地盯着谢无镜。
雷声与琴音交织,奏出如有千军万马之势的战曲。
一道道磅礴气劲碰撞,震得元始峰湖水激荡,山石震颤,林木摇晃。
谢无镜借由第一道雷,将雷劫尽数由琴引向自身,便让织愉离远些
织愉怕打扰到他,躲到一边,等待雷劫过去。
突然,一只蝴蝶煽动着光翼,从她额心飞出。
织愉疑惑地摸了摸额头,问谢无镜:“这是什么,这代表我已经历劫成功了吗?”
蝴蝶在元始峰飞旋,谢无镜抬眸一扫。
霎时间,天地静了。
最后一道雷降下,他也毫无察觉般,仍望着那只蝴蝶。
织愉高声唤他:“谢无镜!”
他闻声弹指奏出一音抵御天雷。琴弦却如刀,割破了指腹。
血沿着黑弦滑落,气势恢宏的琴曲变了调,宛若泣血。
极雷与两仪无象琴气劲碰撞,震得四野乱石横飞,湖水滔天。
织愉连忙向谢无镜跑去。
尘烟飞雾之中,那高大的身影按琴端坐,点点滴滴的血从他唇间溢出。
血泛着金,一滴一滴砸在琴上,奏出不成调的曲。
织愉担心地拥住他,“你没事吧?”
他久久不回应,死死盯着前方。
织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从她额间飞出的蝴蝶,在朦胧尘烟中盘旋。
蝴蝶翅膀扑闪出的金辉,犹如大雾中逐渐熄灭的灯火,渐渐黯淡消散。
他亲眼看着那金辉消失,确定蚕神蝶不会再变成其他颜色。缓缓阖上双眸,哑了声:
“无事。”
织愉安下心来,凶巴巴地恐吓:“快去灵湖里养伤。若是伤了根本,损了我的利益,你就要有事了!”
谢无镜没反应。
他衣袍与长发皆散着,任风雪吹乱。
见他不动,织愉蹲在他身边,撑开伞,为他和自己挡住风雪。
第69章[VIP]故意亲昵
天将黑时,谢无镜终于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背起织愉,下山。
织愉觉得自己该说点讨人厌的话,做点惹他厌恶的事。
但是趴在他背上,看见他衣袍上星星点点的血,她不忍刺激他。
她想:谢无镜刚刚帮她渡过雷劫,她心情好暂时放过他,这很合理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保持安静。
回到皆归院,她装作很疲惫,跑回自己房中。
关上门,沐浴完,她换了身瓷秘柳叶纹寝裙。躺在床上,吩咐香梅去给她做吃,而后放松地看起话本。
一页还没看完。
忽听见清幽琴声袅袅而来,如难以察觉的微风。
织愉静心聆听。
是他静心的那首曲。
他为何要静心?
怎么,她筑基了,他为此很不高兴吗?
还是……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却没有感谢他,所以他不高兴?
织愉思索片刻,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大堆曾经谢无镜给她准备的药,几乎堆了满满一床。
看在他以后还要被她榨取的份儿上,她赏他瓶药,很合理吧!
织愉这么想着,坐在床上一瓶药一瓶药查看。
药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这些丹呀、丸呀、散的有什么功效。
织愉从储物戒里取出她以前随便买的《灵药通鉴》,一个一个对照。
香梅来叫她去吃晚膳之前,她刚好找到想找的神药。
织愉板着张脸,冷淡道:“嗯。”
她下床往外走,随手把药瓶丢给香梅,“赏谢无镜的。让他好好养身体,我以后还用得着他呢。”
香梅气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说出驳斥的话。
她握紧药瓶,看这是什么药。上面的文字却是神族文字,她看不懂。
她目送织愉离开,去找谢无镜,说是夫人让她送药。
屋内传出谢无镜轻渺的声音:
“进。”
香梅应声而入,绕过屏风,看见谢无镜坐在房中窗前,窗台上点了一炉清心香。
炉烟袅袅,冷月照他。
他对月抚琴,似披了一身寒霜。
香梅心绪复杂地将药奉给谢无镜,如实转达织愉的话。
琴音戛然而止。
谢无镜端坐不动,取来药,不看一眼,便仰头服尽。
香梅低呼一声:“夫人已不同往昔,仙尊还是先看看是什么药为好。”
不用看,药入口,散去一身伤病与心躁,谢无镜便知这是什么药。
他微怔,还是看了眼药瓶。
神玉瓶与上面的神族文字明确告诉他,如他所想,这就是神族圣药——三清圣露。
香梅不敢问那是什么,默默退下,守在院里。
织愉吃饱回来,就见香梅怨妇般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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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愉问:“药给他了?”
香梅:“是。”
织愉点点头,抬步回房。
香梅:“夫人,您不问仙……慈琅公子是何反应吗?”
织愉本来想问的,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她给个药就不错了,可不能太关心谢无镜。
现在香梅给了机会,她顺着香梅,好似随口一问:“什么反应?”
香梅满是失望:“慈琅公子接了药,看也没看就吃了。夫人您给了药,却还要我提醒才知道问一问吗?”
织愉厉声反问:“你在指责我吗?”
“不敢。”
香梅心如死灰:“对了,今日卯时天命盟曾派人来请过夫人。夫人那时和慈琅公子在元始峰,他们没等到夫人,便离开了。”
她都回来大半天了,香梅现在才说。
织愉很难不怀疑香梅是故意的。
也许香梅之前还对她抱有一丝幻想,不希望她和天命盟有过多来往。
织愉干脆彻底打破她的幻想:“天命盟派人来,为何不及时回报?我看你是安生日子过得太久,认不清你的身份了,自己去领罚。”
香梅一怔,脸色灰败:“是。”
织愉拂袖关门,没把天命盟当回事,洗漱后歇下。
快要睡着时,她脑中突然一个激灵:
对了,她说要去把钟隐接来的,她竟然给忘了。
天命盟该不会是因钟隐一直住在乾元宗,被她遗忘了,才派人来的吧?
算了,现在太晚,明天再把他接来吧。
织愉困倦地睡过去。
翌日,她日上三竿才醒,却依然感到疲惫。
她修为刚升筑基。
灵云界没有她需要的灵力,谢无镜如今也无法给她提供仙气。她体内的元阳,她还得慢慢炼化。
织愉扩展的灵脉、灵台、灵窍、灵府都无法得到滋养,她就像一个浑身力气只剩一半的人,累得要命。
织愉懒懒地下床。
香梅闻声进来给她送热水。
困倦中,她闻到一丝血腥味,陡然清醒。
筑基后,她五感更为灵敏。
用力嗅了嗅,她确定血腥味来自于香梅。
织愉心中诧异,故作漫不经心:“昨日你去领罚了?领的什么罚?”
香梅面无表情,态度恭敬:“耽误了夫人议事,所幸不是大事,所以按奉仙族规,受鞭五十。”
织愉擦脸的手一顿,背过身去惊愕地瞪大眼睛。
五十鞭?这也太重了吧!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昨天给谢无镜找药时,翻到过的伤药,随手丢给香梅。
香梅接过,沉默了许久,道:“多谢夫人。”
织愉语气漠不关心:“回去上药,然后代我去乾元宗把钟隐接过来。”
“是。”
香梅奉命离开。
她想,夫人赐药,或许仅仅是因为夫人本性与灵云界修士不同,多了几分良善。
但这并不影响夫人为了欲求背叛仙尊,与他们成了敌对。
织愉独自待在房中,将房门关上,有点无语地抿了抿嘴。
从前在凡界宫里,她说叫犯错的宫侍去领罚。但只要她没明确说怎么罚,按什么规矩罚,那些宫侍都会偷奸耍滑蒙混过去。
她随母妃住渡方宫。
渡方宫里掌事的嬷嬷和大太监知道她脾气差,只要小宫女小太监不是大错,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知道他们的小把戏,但只要她气消了就不会再去追究。
母妃也教她,宫人皆是苦命人,不得已才来做奴才。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为自己积德。
香梅这丫头心眼太实,不知变通。以后她对香梅得慎言了。
织愉思索着,换了身赤璋芙蓉裙,坐在妆台前慢悠悠地梳妆。
梳妆完,吃了点储物戒里的糕点当作早膳。香梅便将钟隐带了回来。
与钟隐一同来的,还有柳别鸿与澜尽娆。
三人瞧见织愉修为大涨,已入筑基中期,皆暗自震惊。
他们都知这定是利用了谢无镜的结果。除钟隐面有一丝异色外,其余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在意。
香梅脸色不大好看,因为柳别鸿和澜尽娆是强行跟进来的。
碍于身份,她无法阻拦。
柳别鸿与澜尽娆笑盈盈的,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尧光仙府。
但上一次,是谢无镜年幼时,那时的景致与现在完全不同。
许多年过去,此地已变得全然陌生。
澜尽娆打量着皆归院,感慨道:“此处灵气充沛,蕴含仙气,建造雅致,又有通两仪之奥妙,不愧是曾经的仙尊仙府。恐怕整个灵云界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每次来,我都很想在这儿住上几日。”
柳别鸿和澜尽娆一唱一和:“那要看夫人肯不肯了。”
听听,这话说得,好像她不肯,她就是小心眼。
织愉:“滚出去,我允许你们进来了吗?”
她就小心眼了怎么着?
柳别鸿与澜尽娆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
柳别鸿脸皮更厚些:“不过同夫人开个玩笑,夫人生气了?”
织愉扯扯嘴唇,笑了:“我也开玩笑。怎么?被吓着了?”
澜尽娆脸垮下来,满腔恼怒无处发泄。
先前李织愉间接害死她送来的人,她都没计较。现在好声好语来和李织愉说话,李织愉竟敢对她这副态度。
看到澜尽娆与柳别鸿脸色都不太好看,织愉险些又笑出声。
柳别鸿习惯了织愉的不给面子,半开玩笑道:“确实被吓着了。我和西海国主现在是不是该离开仙府,找人通报一声,得了夫人允许再进来?”
“看在你们同我有些交情的份儿上,这次就免了。下次再不请自进,休怪我不客气。仙府内不仅灵气比外面的充沛,杀阵也比外面的凶狠呢。”
毕竟表面上还是盟友,他们此次来肯定会有情报告知,织愉没太不给他们面子。
柳别鸿与澜尽娆闻言,竟有两分受宠若惊。
织愉对他们莞尔,吩咐香梅先带钟隐去问禅客院安置,而后邀两位盟友随她离开皆归院,到外院花亭里落座。
在花亭内的石凳上布下茶与点心作为招待,织愉问:“你们是为昨日议事我没去来找我的?”
澜尽娆品了口茶,夸赞好茶,以示信任。随后神情略严肃:“陆长流、东方毅、钩岳城主方铭、净法门门主法洪、万楮城主褚姎、荆阳城主濮阳珊,这六名护天者的副手,于昨日卯时被发现死在屋里。”
柳别鸿:“他们皆是被同一只鸟妖所杀。此妖在先前举办三教大典时就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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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乾元宗三名长老,那三名长老与谢无镜被谋害入凡界有关。他们的死引起了恐慌,谢无镜才被众人请回去继续主持大典。”
织愉饮着茶,若有所思:“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这次那只妖再度杀人,我们几乎能够认定,它就是谢无镜派来的”
澜尽娆道,“昨日盟主派人请你去议事,正是为了此事。你没去,那些死了副手的人,就都气得污蔑你和谢无镜是一伙的,想叫盟主严惩你呢。”
两次去翠篁三节,都有人被妖杀。
织愉几乎可以判定,此事与谢无镜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感慨谢无镜原来也不全是为了苍生一再退让的人,面上调侃:“严惩我?怎么惩?用他们六个的命,换我被昊均老头骂一骂吗?”
那六人根本威胁不到她。
澜尽娆笑出声。
柳别鸿:“我们和盟主都相信,此事是谢无镜一人所为。只是谢无镜在你手上,出了这样的事,你总得给那六人一个交代。”
“我的手链,就是我的交代。”
织愉神态倨傲,“他们的手下,身处阵法重重的乾元宗内,却被妖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害,我还要考虑考虑他们的能力,值不值得我继续冒险同他们合作了呢。”
澜尽娆:“我们的意思,是让你考虑将谢无镜四肢尽废。如此既不耽误你修炼,我们也不用担心他还有机会与妖族通信勾结,不是吗?”
织愉不悦:“一个不会动的男人,我要怎么用?”
澜尽娆笑得隐晦:“用法多了去了,他不会动,不是任你摆布嘛。若是想找乐子,可以找别的男人嘛。”
“比如你今日带回来的钟隐,还有——”
澜尽娆眼波流转到柳别鸿身上,“柳城主想必也很乐意为夫人效力。夫人若还觉得不够,我可以再派些人来,让夫人好好享一享齐人之福。”
织愉努力控制住嫌恶的表情,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柳别鸿含笑静坐,像是默认。
但他眼帘低垂,遮掩了眼神。
织愉:“不必。歪瓜裂枣和别人用过的玩意,我都看不上。谢无镜还要留着手脚伺候我,要我让他瘫痪,想都别想。”
澜尽娆与柳别鸿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沉默以对。
见织愉毫不退让,柳别鸿道:“夫人若执意如此,我会支持夫人的。”
澜尽娆也道:“不说这些惹人心烦的事了。夫人,早就听闻谢无镜弹得一手好琴,从前都没机会听。今日不妨叫他出来为我等演奏一曲助助兴?”
这分明是要拿谢无镜当乐伎羞辱。
织愉心底的不爽几乎到达了极点:“你们就这么喜欢干预谢无镜的事?要不我干脆把他送给你们?”
柳别鸿立刻哄她:“夫人别生气,我们就是随口一说。谢无镜又不是玩物,岂能随意赠与。”
织愉冷了脸:“时候不早,你们该走了。不送。”
澜尽娆与柳别鸿也不强留。
只是离去前,澜尽娆道:“夫人,我们在乾元宗逗留了太久,三日后我们身为护天者,为做出表率,要回各自领地处理妖患。”
“除妖职责,夫人是逃不过的。南海国如今戒严,没什么妖魔作乱。夫人不妨随我回西海国,你我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说是彼此照应,但织愉修为低,不会法术,去了西海国,是让澜尽娆把战绩分她一半。
这是澜尽娆在对她示好。
织愉思量着,没有一口回绝:“我会考虑的。”
柳别鸿:“桑泽城也随时恭候夫人大驾。请夫人给我个机会,弥补夫人刚来灵云界时,我送礼失言的过错。”
织愉愣了下,摆摆手,略显疲惫:“我也会考虑的。你们走吧。”
柳别鸿与澜尽娆告辞。
织愉在花亭歇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回皆归院。
未进皆归院,视线穿过院门,便见谢无镜坐在廊下饮茶。
想到方才澜尽娆说的什么“齐人之福”,还有钟隐刚入住了尧光仙府。一些话本里的多人画面浮现脑海中,织愉险些脸红。
那种玩法,她绝不会考虑的。
织愉控制着表情坐到谢无镜身边,往他身上一倚,“你身子如何了?”
谢无镜:“无碍。”
织愉贯彻“馋他身子”的人设,矫揉造作地把手放在他胸膛上轻抚:“可是我有碍。灵云界灵气不足,你的仙气现在又不够,你有没有别的办法,滋养我的灵脉?”
她环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肩上,“我现在好累。”
谢无镜不动如山:“你可以炼化你体内的元阳,那足够支撑你到元婴后期。”
他的元阳这么厉害?
织愉惊讶,眨眨眼迅速恢复正常神情,把腿放到他腿上,“怎么炼化?”
谢无镜:“调动灵力至元阳处,慢慢炼。”
“可是我不想自己慢慢炼,我想你帮我,像之前那样。”
织愉拿开他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谢无镜侧目看她。
织愉忍着头皮发麻的不适应,伸手轻抚他的侧脸,慢慢向他靠近。
她在脑中预演,接下来该怎么亲他,怎么一边玩他,一边让他用仙身滋养她。
唇即将碰到他唇瓣,他突然云淡风轻地推开她,正过脸去,端起茶盏,继续饮未喝尽的茶。
织愉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不满:“那么苦的茶,有什么好喝的。”
她打翻他手中茶盏,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颈,仰起头再次靠近他,“我记得,上次你我的亲吻,是甜的。难道,不比那苦茶好吗?”
说到甜,她想吃荔枝了。
她记得她还有一大堆荔枝在谢无镜的芥子里,得想个办法弄出来吃。
她这么想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唇终于轻轻压在他的唇瓣上。
谢无镜突然启唇:“你曾同我说过,你父皇宣称为皇族子嗣延续,为稳固朝中大臣,宠幸了许多后妃。这让你的母妃十分恶心。”
“为了提升修为这般做,你不恶心吗?”
清冷淡泊的语气,像不起波澜的冰湖。
织愉怔了怔,心想:你恶心了吗?
那还真是对不住,天道就是要我恶心你。
她搂紧谢无镜,说话间唇瓣厮·磨:“你不一样。”
谢无镜默然无言,不再阻止。
他不反抗也不迎合,垂眸看她动作。
这种旁观般的态度,让织愉羞耻得直起鸡皮疙瘩。
剧情里的她到底是对修道和谢无镜的身体有多渴望?
这种氛围下还能翻来覆去地玩谢无镜。
她真心对剧情里的自己感到佩服,也佩服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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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能硬着头皮乱亲。
“夫人。”
身后倏然传来香梅一声诧异的呼唤。
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的后背。
织愉吓得浑身一僵,差点从谢无镜身上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
本章给大家发小红包~
感谢在2024-02-0820:00:08~2024-02-09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磕巴的熊猫、白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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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第70章[VIP]他赠星海
她是背对院门的,他们应该看不到她做了什么。
而且她只是亲了他几下,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吧。
织愉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轻咳两声,在谢无镜身边坐正,“安置好了?”
香梅很快恢复对她死心的死鱼脸,一板一眼地回:“是。”
钟隐盯着她,满心的混乱与复杂全写在眼底。良久,才低哑地“嗯”了声。
织愉:“安置好了不休息,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她用余光瞥谢无镜,想看看他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就见他仿若无事发生,继续饮茶。
织愉干脆也全当无事发生。
钟隐:“没什么事,就是……”
想来找她说话。
话嘴边,钟隐改口:“觉得你对其他势力可能不了解,想和你说说他们的事,尤其是柳别鸿。”
他思忖着,大步走进院里,在织愉的另一侧坐下,“还有,我给你带了礼物。”
织愉忽略被两面包夹的尴尬,问:“什么礼物?”
钟隐:“到了晚上才能看。你晚上有空吗?”
织愉点头,实在受不了这种一动手肘就容易碰到两边的男人的感觉,起身回房:“你晚上再来找我吧。”
钟隐也起身,笑道:“嗯。我正好要去准备一下。”
他客气地对谢无镜行礼告辞。
香梅站在院里怒视钟隐离去,为谢无镜不平。
但不平什么呢?
仙尊和夫人,关系已非从前了。
香梅想了想,还是不平,气呼呼地追上钟隐,“钟隐小王且慢。”
钟隐停步,“何事?”
香梅:“不知南海国新任国主如果纳了妃,你会如何看待?”
钟隐听出,香梅这是在暗指他强行插·进谢无镜与织愉之间。
钟隐:“仙尊与织愉仍为夫妻时,我未曾有过任何出格举动。可如今,仙尊与织愉已不复从前。”
香梅急道:“可你刚才分明看见了,夫人还是亲近仙尊的!”
钟隐:“那是因为织愉现在还需要仙尊助她修炼,不是吗?”
香梅反击:“夫人对你,也不过是因为与南海国之间有利益牵扯,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
钟隐反问她:“但你身为织愉的侍者,现在对我说这些,是在维护仙尊,还是在维护织愉?倘若仙尊与别的女人亲近,你也会这么质问那个女人吗?”
香梅坚定地答道:“第一,仙尊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第二,别的女人想靠近仙尊,我从来都是第一时间提醒夫人,只要能帮夫人除掉她们,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钟莹公主来,我也这么对待。”
钟隐:“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坚持已经毫无意义。”
他的话近乎残忍。
香梅张着口,说不出反驳,渐渐红了眼眶。
另一边,织愉回屋后,听到钟隐与香梅走了,才再次出去。
却见廊下无人,谢无镜已然回房。
她抬步欲向他房中走,耳边忽回荡起他问“你不恶心吗”。
脚步顿住,织愉想了想,转身回了自己房中睡觉。
晚膳时分,她被叫醒用膳。
织愉出门,看眼谢无镜紧闭的大门,心想他本来就吃得少,白日被恶心了一番,也不知道他现在吃不吃得下去。
若吃不下去还被她强逼着吃,他定会更加厌恶她——
那正合她意!
织愉来劲了,拍响谢无镜房门,把他叫出来,让他照旧去伺候她吃饭。
谢无镜从善如流地随她去膳房。
行至半路,忽听院外传来一道声音:“织愉,我准备好你的礼物了,快随我去一个地方。”
织愉一听就知是钟隐,正要回“我要吃饭”,闻声望去,却见少年脚步轻快地向她走来,手里握着两根长杆。
少年的身形,宽肩细腰,高高瘦瘦,带着些许单薄。
一头墨色长发被由普通的布带高高扎起,很有几分少年侠客的恣意。
未暝的夜色,模糊了他的脸。
唯有他的轮廓,分外清晰,分外熟悉。
仿佛,凡界的少年刀客。
似乎也有那样一个夜晚,她吃不下噎人的干粮。
那个少年刀客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握着两根长杆,问她:“去钓鱼吃吗?”
织愉红唇微启,拒绝的话哽在喉间。
待此时眼前的少年走近,看清他的模样。
织愉笑了起来:“我还没吃饭,待会儿吧。”
“待会儿我怕……”
钟隐欲言又止,“要不待会儿你看完我送你的礼物,我带你去乾元城里吃?你逛过乾元城的夜市吗?”
织愉摇头,瞥了眼身旁的谢无镜。
谢无镜神色淡淡。
也许她现在离开,反而是谢无镜最乐意看到的。
这可不是她要主动离开啊。是钟隐找上门来了。钟隐是计划的一环,她得看重。
所以她今晚不欺负谢无镜,不算是她崩人设吧。
织愉想了想,迈下长廊,走向钟隐:“你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吃个饭的时间都等不了?”
钟隐神采飞扬:“你看了就知道了。”
织愉“哦”了声,又道:“你怎么不叫我夫人,没大没小。”
钟隐眸光明亮,不客气的语气显得很亲昵:“你现在不是夫人了,我叫你什么夫人。”
……
谢无镜站在长廊上,目送二人闲聊走远。
钟隐将织愉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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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春院。
说是院,其实容纳了尧光仙府一座山峰。
踏入院中,便觉灵气隔绝在了院外,院内的树木花草和构造,让织愉仿若回到了凡界。
织愉惊讶:“你不是第一次进尧光仙府吗?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她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都没来过这儿。
钟隐:“确实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是我下午精心挑选的。”
织愉睨他:“该不会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吧?你别忘了,这是尧光仙府,这里的东西都是谢无镜布置的,要论起来,这只能算谢无镜给我的礼物。”
她说话总是扫兴极了。
在南海国时,他没有理由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此刻,钟隐光明正大地撇了下嘴:“当然不是,我只是借用个地方。你在这儿等着。”
在这里,不方便施展灵力,他快步跑向林间深处,边跑边回头:“你别走,等一会儿就好。”
织愉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越看越发觉,这里真的很眼熟,像她在凡界时走过的一座山。
是什么山峰,她记不得了。
但肯定是她和谢无镜走过的地方。
她走到最近的一棵树前,抬手轻抚树干。
粗糙的树木毫无灵气,却让她分外喜欢。
她饶有兴致地在附近乱转,去看那些她在凡界时不曾留心过的植物。
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株草。
在她眼里,都变得十分富有生趣。
她找到一株灵云界没有的蝴蝶兰品种,惊喜地喃喃:“都是从凡界带来的吗……”
她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它鲜艳如蝶翼般的花瓣。
眼前忽然飘过一点闪烁的荧光。
荧光明灭,如同闪烁的星子,细小无比,落在蝴蝶兰上。
萤火虫?
织愉愣住,去触碰那点萤光。
它像是有所感知,在她碰到它之前,轻盈地飞了起来。
织愉的视线跟随它,站起身来环望四周。
原本幽暗得只有星月照耀的林间,飞出点点萤光。
透过这片萤光海,织愉看见钟隐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播撒着那些萤光。
少年的身影在萤光照耀中朦胧。
他道:“我看书上说,你们凡界有种生物,叫萤火虫。我们灵云界没有,但是南海的海底有一种生物,叫明月蜉蝣。”
“这是我特意从南海国带来的。它们寿命很短,最长只有一百天。但它们会在生命最后的十天耗尽所有生命力去发光,飞出海底,奋力飞向苍穹。”
播撒完所有的明月蜉蝣,钟隐向她跑来:“据说,若明月蜉蝣飞到月亮上,就能脱胎换骨、飞升成仙兽。”
原来不是萤火虫。
织愉有点失望,伸出手试图抓一只明月蜉蝣,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因为会飞向月亮,所以叫明月蜉蝣吗?”
明月蜉蝣在空中游动得很快,织愉抓不住。
“也不全是。”
钟隐合掌拢了一只,让织愉凑近来看。
他手掌打开。
织愉和他一起低下头,两人脑袋挨在一起,屏气凝神地看他掌中的小小生物。
那是一条小金鱼样的小生命,浑身都在发光。两片鱼鳍如同翅膀扑闪着,被包裹在珍珠般的水珠中。
水珠因它的光而明亮,犹如一颗小小明月。
织愉懂了:这新奇的小东西长得也像颗月亮,所以叫明月蜉蝣。
她笑盈盈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它一下。
它颤了颤,从钟隐掌中飞走。
钟隐将长杆交给她一根:“你试试看挥舞这根长杆,这叫引光。”
织愉接过,随意挥了挥。
漫天飞舞的明月蜉蝣,便犹如被光吸引的飞蛾,随着引光挥动,排列成不同的形状。
织愉挥着引光玩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这片山峰,可能是她和谢无镜在凡界时走过的哪一座了。
她放下引光,望着满天明月蜉蝣:“我还是更喜欢萤火虫。”
钟隐一怔:“仙尊带你看过萤火虫?”
织愉点头。
在凡界一座和这里很像很像的山上。
那座山叫安春。
那是她和谢无镜认识一年多时的夏季。
谢无镜的手为她而断,在带谢无镜逃往近京四城的路上,他们路过了安春。
安春山偏僻无人,到了晚上,狼嚎蛇鸣,真的很可怕。
谢无镜让她从他包裹里拿出两瓶药和一包药粉碾碎混合。
他告诉她,撒了药,蛇虫野兽就不敢靠近了。
她听他的话,撒了药粉后在黑暗中依偎着他,依旧怕得难以入睡。
她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谢无镜突然叫她睁眼。
她以为有危险,都准备立刻带着谢无镜逃跑了。
可她睁开眼,就看见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都被药粉吸引而来。
如同星海,坠落在了他们身边。
谢无镜说,睡吧。
她的心,便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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