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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愉真心实意地担心他:“万一你要在魔界待六天才能出来,万一你在魔界受伤或是……这些吃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着,她干脆把自己储物戒里准备的点心酥饼茶饮都给他。

谢无镜没有拒绝,将这些收起:“等我回来,这些还是你的。”

他在告诉她,他不会有事。

织愉抱住他,想说些什么,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在心中感慨:

等他回来,他可能只会想拿这些吃食砸死她。

这也算是一种“还是她的”吧。

谢无镜轻抚她后背,倏然问:“方才在烟梢城楼前,你在看什么?”

织愉惊讶。

她就多看了一眼,这他都能发现?果然她选择少做少错、少说少错是对的。

织愉往寝殿走,让谢无镜在外等她。

谢无镜站在院中,听她声音从房中传来,“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首我母后曾教过我的词。这词也是她家乡的人作的。”

不一会儿,她走出来,将一张合叠的纸条塞进他衣襟里,“你是不是该走了?”

谢无镜没有急着拿出来看,拍拍她的发顶。

香梅走来,谢无镜叮嘱她:“好好照顾夫人。”

而后离去。

织愉站在院里,望着他踏风而远的背影。

香梅问:“夫人,这么晚了,仙尊是要去哪儿?”

织愉:“去给我准备些夜宵吧。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我饿了。”

织愉不回答,香梅自然不会追问。她放下给织愉净手的热水,立刻去膳房准备。

佘尸山上,灵气匮乏,奇氛弥漫。

子时到,魔界之门凭空出现。

谢无镜步履从容地迈进去。

空间交织的能量波动,如无数利刃。

谢无镜像在刀雨中行走,却泰然自若。

到达魔界。

紫月高悬,魔气四溢。

幽光照得天地间泛出诡异暗色。

四野茂密的植被,每种形态都充斥着攻击性。

这是一个与灵云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谢无镜在周身布下隔绝咒,断绝魔气与魔植的觊觎。站在原地,等待交易之人出现。

一炷香过后,无人现身。

谢无镜取出织愉赛进他衣襟里的纸条查看。

打开,上面写着:

[故人溪上,挂愁无奈,烟梢月树。

一涓春水点黄昏,便没顿、相思处。]

这便是烟梢城令她想起的诗。

谢无镜唇畔弧度清浅。

倏然,一道魔箭从他身后破空而来。

他漫不经心地收起纸条,仿佛早有预料般微微侧头。

魔箭擦着他的发而过,未能伤到他一根发丝。

“仙尊在看什么,如此入神?”

雄浑声音响彻天地。

随之而来的,是四面突然出现的魔军煞阵。

谢无镜回过头。

战云霄骑着魔云兽立于高峰之上,原本被划烂的脸,看上去已是完好无损。

但战云霄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在伤脸上贴了一块完好的皮。

“慈琅仙尊,这次,可是你擅闯我的地盘。我不像你那般仁慈,落到我手里的猎物,我绝不放过。”

凛劫戟在空中划出寒芒,战云霄扯唇而笑,一心宣泄过往之耻,厉声下令:

“杀!”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溪上,挂愁无奈,烟梢月树。

一涓春水点黄昏,便没顿、相思处。

出自宋·史达祖《留春令·咏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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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56章[VIP]栽赃陷害

谢无镜不在的第一夜。

织愉没有睡好,甚至做了噩梦,吓得她惊醒后干脆不睡了,看起话本。

香梅一大早送热水来给她洗漱,颇为惊讶:“夫人昨晚睡得迟,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织愉敷衍过去,让香梅给她多准备点好吃的:“再多做些南海国点心,打包好给我送来。我自己收一部分,你留一部分。”

香梅:“储物戒内没有温度,虽能延长食物不变质的期限,但吃食还是越新鲜越好。夫人,等离开前我再给您准备吧?”

现在就是离开前了。

织愉没睡好,心情烦躁,懒得想借口:“我让你做你就做。”

“是。”

香梅退下。

夫人的脾气本就不好,她并未多想。

只是奇怪:仙尊为何彻夜未归?

自从夫人来灵云界,仙尊每晚都会回来看看夫人。

除非仙尊去往远地无法赶回。

香梅蹙眉深思,心中不免忧虑。

接下来两天。

织愉虽没再做噩梦,但因睡不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南海国主派人来请谢无镜议事,也都被织愉找借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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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回去。

香梅越发焦虑,每日留意外界动向,期盼谢无镜早日回来。

南海国主登基大典这天清晨,香梅给这两天都起得很早的织愉端热水。

推门入寝殿前,瞧见谢无镜正从月藻宫外走来,她欣喜道:“夫人,仙尊回来了!”

不可能!

他怎么会回来?

躺在床上的织愉陡然惊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起床,故作常态地洗漱。

用水洗过脸,她正拿巾帕擦水,瞥见谢无镜那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他神色淡泊,容颜出尘,清冷高雅。穿的是一身棠梨褐金绣松纹袍,是一贯的神袍会用的颜色。

织愉直觉不对劲,默不作声地审视谢无镜。

谢无镜吩咐香梅:“你先出去。”

香梅喜悦地告退,将门带上。

谢无镜布下隔音阵,回眸注视织愉。

危险的氛围让织愉心里直打鼓。

她放下巾帕,故作镇定:“你是谁?”

她能确定这人不是谢无镜。

虽然方方面面都模仿到位,甚至还穿了神衣。

但他的气质、行为举止间的细节、还有说话的语调和语速,都没有谢无镜那种淡漠的从容。

他走近她,正色道:“怎么,我扮的不像吗?”

他对她态度不佳,但无恶意。

织愉立刻明白过来,“是天谕派你来的?这一手风险可太大了。”

她放下心来,挑选起便捷、方便跑路的衣裙。

“谢无镜”道:“为了一击必杀,确保这一次后世人全都相信谢无镜的危险性,只能如此。”

织愉斜他一眼,“你是天谕?”

天谕眉微拧,“这么不像吗?”

它在担心别人也会看出异样。

织愉揶揄它:“你这副掌局者一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该收敛些。”

天谕眉间沟壑加深。

织愉:“不过你扮的其实挺像的,我熟悉谢无镜,也熟悉你,所以能猜得出。旁人应该看不出来。你瞧,香梅就认不出。”

天谕不悦,但眉头舒展:“如此便好。”

比起被织愉嘲讽,它更在乎此次计划的成败。

织愉挑中一套雀梅束身素裙,将天谕赶到大殿外,在里间换衣。

天谕:“你就穿这身?连你平时穿的都不如,怎么和我一起参加登基大典?”

织愉听出天谕这是又想给她挖坑,“若你不想没有后手,最好不要带我参加大典。”

天谕:“是你说要一击必杀,故而我做了两手准备。”

“一来让天命盟与魔族在魔界埋伏谢无镜,确保他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赶回来。”

“二来我亲自扮演谢无镜,在大典上让内应与隐藏在南海国的魔族倾巢而出。届时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故意放走魔族的破绽,再由我安排好的人揭穿。魔族进入陵华秘境里的事,我也会拿来做文章。”

“我做到如此地步,一向受仙尊爱护的夫人却不随仙尊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那么你就会是这次计划唯一的疑点。”

织愉换好衣裙,坐在梳妆台前梳发,“你是真没理解透彻我说的故事,还是为了不让我有后路,不惜将计划难度提升?”

天谕挑了挑眉,不语。

织愉挑明:“按照计划,灵云界各方势力就是将军,谢无镜是皇帝,我是皇后。这是一出将军让百姓相信,皇帝随时会威胁到他们安危的戏,现在是将军为皇帝布下的鸿门宴。”

“皇后是一步悄无声息的棋。百姓只需要知道一件事——皇后与皇帝伉俪情深。待事情尘埃落定,皇后才会成为证明皇帝危险的证据。”

天谕不承认自己在算计织愉,“各有各的好处。你不愿意去,我不勉强。”

谈完计划,天谕又道:“今日之后,你的逃亡之路上会有很多趁乱追杀你的人。谢无镜的安排,能确保你活下去吗?”

手链还在织愉手上,天谕必须考虑她的生死。

织愉已梳妆完毕,听天谕这么说,佯装无奈:“虽然我也不想吃那样的苦,但是为了计划成功,我只好忍受被追杀。”

她眸光流转,斜睨天谕:“天命盟每位护天者背后,都有一方势力,我却没有。我如此辛苦,该有回报。今日你们对南海国下手,记得轻点。日后,南海国会是我的所有物。”

天谕怔了下,“你住在尧光仙府,南海国归你,恐怕你会鞭长莫及。”

织愉:“所以叫你下手轻点。你没看新国主的小儿子很痴迷我吗?等谢无镜不再是仙尊,钟隐会成为我的人。”

“你……你故意和钟渺姐弟交好,竟是这种目的?”天谕面露错愕。

织愉用手指搅着鬓边的发,漫不经心道:“怎么?等谢无镜不再是仙尊,我又成了天命盟之首,灵云界尽在我的掌控。我养几个面首,不可以吗?”

“还是说……”

织愉故意欠揍地凑到天谕面前,“你想取代谢无镜,做我的人?”

“胡言乱语!不知羞耻!”

天谕气愤至极。

它面容与耳根皆红,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恼。

“你不愿意,就少管我。”

织愉一甩长发,发尾从天谕身上打过去,“总之对南海国主一家下手记得有分寸,我未来还得哄着钟隐成为我的人。我可不想因为他家任何一个人出事,影响到他和我的关系。我还指望他们帮我打理我的南海国呢。”

天谕难掩对织愉的气恼:“就按你说的办。这个你拿着。”

它丢给织愉一把流光溢彩的物件。

这物件沉得织愉差点没接住。

拿到手,织愉才发现,这竟是一把神杵。

与先前谢无镜拿给昊均看的不同。

这把神杵布满奇异纹路,暗放异彩。那些纹路所携的磅礴神息,仿佛能撼天动地。

与之前织愉坠落神冢前,看到的前南海国主向谢无镜掷出的神杵一样。

就是这气息、这纹路,几乎能杀了谢无镜

织愉问:“这是何物所制?上面的神息,竟比神冢应龙神息的还可怕。”

天谕:“你不必知道由来。这是每位护天者都会有的神物。将你的血滴在上面,形成缔命契约。”

织愉:“缔命契约有什么用?”

天谕:“契约定下,旁人便不能使用这把神杵,神杵即便落入他人手中也不要紧。并且……若你能将神杵贯穿谢无镜的神道穴,这份契约,就能让你有机会控制谢无镜。”

织愉沉吟。

“有机会”这三个字可真有意思。

天谕的“有机会”,等同于“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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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织愉还是滴了滴血在神杵上。

霎时神杵中一丝流光钻入指尖伤口,伤瞬间痊愈,代表缔命已成。

织愉收起神杵。

天谕不愿再和织愉多说,转身便走。

织愉追在它身后叮嘱:“别忘了南海国的事……南海国的实力若是就此衰弱,我可是要从别人门派或海国那儿拿回来的。到时同盟间出了嫌隙,可不要怪我。”

“还有,我说的是钟隐所有的亲人,包括钟莹。”

天谕脚步一顿:“钟莹与钟隐一家关系极差,你不知道吗?”

织愉随便找个借口:“钟渺姐弟重情,虽讨厌钟莹,但内心未必没有把钟莹当自家人。我这是以防万一。”

天谕垂眸,神色不明地站了两息,快步离去。仿佛生怕织愉继续提要求。

它一走,织愉便长长舒出口气。

和天谕说话,她得时刻紧绷着神经,大脑也要不停转。真是累死她了。

她讨厌这种无时无刻都要算计的感觉。

织愉在心里抱怨,面上装出惶恐,将香梅叫进屋内。

香梅瞧着今日织愉利索的装扮,不由一愣:“夫人,您今日不和仙尊一起去大典吗?”

织愉害怕地道:“那不是谢无镜,有人假扮他,我好不容易将他打发走。香梅,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香梅脑子没转过来,但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夫人,既然他不是仙尊,我们为什么不去提醒南海国的人?”

“提醒?你都没分辨出他不是谢无镜,你觉得别人能分辨出吗?”

织愉表现得又急又怕,“而且没看那人穿的是神袍吗?能拿的出神物的人,你猜他有没有本事在我们把话说出来前先弄死我们?”

香梅闻言,收拾东西的速度加快:“夫人,那我们怎么办……您之前叫我做点心,是不是因为早就料到大典上会出事?”

织愉:“是谢无镜跟我说,三日后他若没回来,要我趁大典时离开南海国,回尧光仙府去。”

“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仙尊怎么会不回来?怎么会有人敢冒充仙尊?”

香梅收拾好东西,随织愉往外走,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

织愉佯装自责难过:“他是为了我……”

香梅一听,立刻振作,哄织愉道:“夫人别怕,仙尊不会有事的,您别难过。”

“好了,别说了,我们快想办法离开。”

织愉正催促香梅,忽有两名宫侍不请自进。

织愉心中一凛。

香梅立刻挡在织愉身前,厉声呵斥:“谁许你们进来的!”

两名宫侍布下隔绝阵,对织愉行礼:“我等奉仙尊之命,送夫人回尧光仙府。”

香梅高度戒备:“有何证据证明?”

一名宫侍的手在空中一挥。

一道金色符文在空中闪现了下。

织愉看不懂。

但香梅立刻放下戒心:“夫人,他们确实是仙尊派来的,咱们快走。”

两名宫侍递给织愉一套南海国宫侍装,请织愉换衣。

织愉去屋内套上,不解地问:“那道符文是什么法术?”

香梅:“不是法术,是奉仙族的暗号。”

织愉“哦”了声,快速换完衣裙出来,香梅也已经乔装成宫侍。

从南海国宫城离开并不难。

织愉一路顺畅地离开都城,到达城外一处无人密林。

奉仙族让她再换上一套普通修士的法衣。

这法衣磨人得很,磨得她皮肤上又刺又痒,她稍微挑开衣襟看了眼,都红了。

织愉难以忍受:“一定要穿这衣服吗?”

来接应的人说话简练,显得很无情:“夫人请忍耐,待与其他奉仙族会合,夫人可在灵驹车上换衣。”

香梅哄她:“这法衣是普通散修穿的,散修没钱买好材料,为了防御性好,造法衣的材料便有些粗·硬,夫人且再忍忍。”

织愉苦着脸,难受极了。

谢无镜就不能安排得再妥帖点吗?

虽然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比扮成散修离城更安全。

稍微富贵的修士都是有门有派或归属于世家的,太显眼,容易被发现。

但是织愉就是被刺得烦躁。看在待会儿有灵驹车,不用她自己走路的份儿上,她勉强再忍忍。

又走了一炷香,她快要忍到极限时,终于看见灵驹车。

灵驹车周围是十名作行商打扮的奉仙族。

织愉被带过去,立刻上灵驹车换回自己的衣裙。

这群奉仙族一个个也冷漠得很,一句都不交代,直接出发。

织愉从未如此觉得自己当初选香梅做仙侍,真是明智之举。

不然换这群没眼见又不殷勤的跟着她,她早晚被他们气出病。

香梅很得织愉心意地帮她打探情况,“就你们这些人吗?”

那些人答:“灵云界大商人多是世家或大门派出身,需要在灵驹车上佩戴家徽宗徽,容易被人拆穿。扮演行商散修最为稳妥。”

“暗处还有一队人在跟着,夫人不用多虑。”

他们语气冷酷,好似不愿多和织愉说一个字。

但织愉仍旧很客气:“有劳。”

虽然这段时间,南海国上下对她都很恭敬。

但她没忘了,那些人只是为了讨好谢无镜,不是真的尊敬她。

灵云界修士大多自命不凡、自视清高,瞧不上她这个凡人。

尤其这队人。

按照香梅所言,他们奉仙族得仙族赐血,身体里有一丝仙族精血,在灵云界堪称人中龙凤。

放到凡界,他们就相当于是专属皇帝的暗卫。

他们看不上一个出身低微,提供不了任何价值的“宠后”,是很正常的事。

织愉年幼时,就曾见过父皇的亲卫首领,对母妃如此态度。

母妃与父皇都习以为常。

那时只有年幼的她指着首领训斥:“大梁的律法,就是教臣子如此对待后妃的吗!”

结果是父皇圆场,母妃将她抱走。

那位首领没有受到任何训诫,反而是她被父皇训诫:“以后不可再如此,否则朕就不得不罚你了。”

那时织愉不懂,委屈极了,跑去找母妃哭。

母妃抱着她,不以为意:“那些人是你父皇身边最得用的,你我如何比得上。”

她不服气:“可父皇说母妃和我是他最宝贝、最在乎的人!”

母妃笑了:“你看这后宫,有多少女人,多少孩子?若最宝贝你我,最在乎你我,又怎会有这些人。”

年幼的她不懂,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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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再和她多说。

现在织愉懂了。

父皇最宝贝、最在乎的,是他的皇位。

如今织愉懂得分寸,更不会为此再生气。

但她不由得想:

若是谢无镜在,这些人对她依旧是如此态度。她像幼时那样耍脾气,谢无镜会如何做呢?

想着想着,她拿出话本翻看。

她哪有时间胡思乱想那些事啊!

马上谢无镜就要落到她手里了,她得抓紧时间继续学习各种玩法。

第57章[VIP]杀了他们

接下来两日,织愉每日在灵驹车上吃吃睡睡,看看话本。

偶尔她会叫队伍停下来,让她下灵驹车透透气。

织愉也因透气一事,越发觉得这群奉仙族是群狠人。

他们每天都不歇息。她不叫停,他们就从不会主动停下。

她透气时间长了,他们还会提醒她该赶路了。

第三日。

织愉发现周围时常有异响。

她要透气,奉仙族们不许,甚至不让她把车窗帘撩起来。

织愉让香梅去问情况。

香梅回来,眉头紧拧:“南海国的奉仙族传来消息,南海国主登基大典上,魔族袭击。冒充仙尊的恶徒以仙尊之名掩护魔族撤退,还趁乱打伤南海国主,被人发现后破釜沉舟,与魔族一起撤离。”

“现在灵云界到处都在传仙尊早就和魔族勾结。前段时间陵华秘境死伤无数,就是仙尊与魔族勾结的手笔。还说仙尊那时镇守秘境出口,不过是为了掩护魔族。”

织愉假装气愤:“他们难道就看不出那人不是谢无镜?也不想想,谢无镜和魔族勾结,对他有什么好处!”

香梅苦涩道:“他们检查了南海国主的伤势,那恶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南海国主的伤上留下了仙气。这世间除了仙尊,还有谁能用仙法?他们自然就信了那是仙尊。”

“至于勾结的好处……”

香梅开始吞吞吐吐。

织愉心知肚明,仍装不知,“你直说就是。”

香梅:“他们说,仙尊是为了逍遥自在,为了做世间唯一的仙人。说他与魔族勾结,是为了击破各方势力,如此便再也无人能牵制他,更不能以延续仙脉为由让他多多留下子嗣。”

“以后灵云界是他的天下,他们这些普通修士,谁惹了仙尊他都能想杀就杀。现在还有人开始骂仙尊薄恩寡义,阴险虚伪。”

“还说早就看出他自私狡诈。他若是真愿将一切奉献给苍生,早就该和各方势力的女子结合,让她们多为灵云界生几个小仙人。”

“灵云界若有那么多仙人坐镇,妖魔邪祟就不敢来犯。如此说来,这些年因妖邪魔祸而死的人,都该算在仙尊头上,都是仙尊害死的。”

“还说……夫人您就是仙尊的棋子,给他做挡箭牌的。现在暴露了,仙尊就立刻安排您逃命,说明对您多少有一点情分。所以,他们一定得抓住您以要挟仙尊。”

织愉听得呆愣。

她早知流言一旦传开,便如狂风不止、愈演愈烈。

但亲耳听见这风刀霜剑,她仍觉人心可畏、百拙千丑。

天谕恐怕也没想到,打造一场流言,灵云界会回馈给它这么好的效果。

香梅见织愉失神,安慰她:“前几日发现夫人踪迹的人不多,藏在暗处的奉仙族都给解决了。这两日追杀夫人的越来越多了,所以动静大了些。”

“夫人放心,奉仙族修为都不低,一定能将夫人平安护送回尧光仙府。等回到仙府,开启大阵,便无人能伤到夫人了。”

织愉问:“还有多久能到尧光仙府?”

香梅故作冷静,但眼底藏不住忧虑:“从南海国都城到乾元城,骑灵驹走近路要四日。我们避开了大道,走的小路,乘的是灵驹车,最快也要十日。”

织愉了然,挥挥手让香梅退下。

还有七日才到尧光仙府。

这七日她只能在灵驹车里颠簸,连出去透口气都不能,还要不断被人追杀?

织愉揉着太阳穴正烦躁,倏然一愣。

对了,今日是谢无镜说六日回来的最后期限。

他今日回得来吗?

魔界,万魔邪冢外。

从邪冢溢出的凶暴魔气,让停留在此的众人心悸。

战云霄讽刺道:“十人、十根神杵,围杀谢无镜一人,竟还是让他给跑了。找了五日都没找到人影,这就是灵云界大修的本事。”

黑袍修士:“神杵虽只对他造成了擦伤,但上面的咒术只要接触到他的血,便会侵入他体内。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在最后打伤他?更何况你也看见了,谢无镜逃离时已然重伤!”

另一名黑袍修士道:“现在魔界唯一没搜查过的地方,只剩这万魔邪冢。劳烦三太子协助探查。”

战云霄:“万魔邪冢里的邪魔之气,魔族都难以承受,更何况谢无镜?他若是在里面,恐怕早就死了。”

他一挥战袍,要率领众魔军撤退。

黑袍修士:“里面难道没有任何出路吗?”

战云霄闻言想起什么,眉头紧锁:“里面有一道传送阵,直通灵云界太华山脉。但那里有邪冥魔兽把守,那两只魔兽之强大,若无我父皇的魔尊令,连我都无法应对,更何况重伤的他?”

话虽如此,战云霄仍觉不安。

他掐诀念咒,化出魔态,破开邪冢结界。

身为魔族皇脉,他勉强能应对邪冢魔气。

战云霄召出凛劫戟直奔传送阵,竟远远听见两头邪冥魔兽发出响彻天地的嘶吼。

他加快脚步赶去,恰见浓重到仿佛能滴出蚀骨之水的魔雾中,两头巨大魔兽伴随着哀嚎倒下。

一道身影在浓雾中踉跄。

风拂过,将他身上带着仙族气息的浓重血腥味送到战云霄身边。

战云霄确定那是谢无镜,立刻提戟攻去。

谢无镜闻声回头看战云霄一眼。

拂手,竟是仙力真元混杂邪冢魔气的一击。

暴烈强横的力量将战云霄击退。

战云霄勉力招架,再抬眸,传送阵处只剩两头重伤不起的邪冥魔兽。

他心惊地攥紧手中长戟。

以重伤仙身在魔气四溢的邪冢内养伤,单挑两头邪冥魔兽,竟还能吸纳邪冢魔气为己所用将他击退。

谢无镜,何其可怖。

夜沉沉。

异样的热在体内升腾,勾起丝丝缕缕的酥麻。

织愉躺在灵驹车小榻上,第一时间拿出玉瓶吸嗅以缓解。

车内挂有明珠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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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在小路上,明珠随路况轻轻摇晃。

突然一个颠簸,放在金丝花托上的明珠连同花托一起倒下。

织愉也被颠得差点从榻上摔下去。

未等她询问,外面便响起厮杀之声。

她顿时紧张,强撑着绵软的身体坐起。

灵云界的厮杀比凡界凶狠得多。

凡界只要兵器与敌人无法靠近,即便放箭,她趴在马车里依然能够安然无恙。

但灵云界的法术,可是离很远也能把灵驹车和她炸飞的。

织愉扶着车壁,艰难地往外走。

车帘忽然被撩开,是一名护了织愉一路的冷脸修士。

朦胧月色下,织愉玉面潮红,薄裙凌乱。裸露出的月白肌肤泛出雪玉颜色,透着异样的粉。

她被他吓了一跳,双手捂着玉瓶跌坐在软榻上,睁圆了眼睛犹如一只受惊小鹿。

一缕乌发黏在她微启的红唇畔,软若娇莺的声音问他:“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修士愣怔了下,连忙别过脸道,探身一把将织愉扛起,“此处不安全,夫人,得罪了。”

织愉惊呼一声,手上玉瓶差点没拿稳。

她勉强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握着玉瓶放在鼻下,往四下瞧了眼。

密林因修士间的斗法被平了一半,两方人缠斗,护卫她的人明显修为更高。

奈何敌方人数太多,不断布下难缠的阵法,让他们已无暇再顾及她。只能尽量让这批人远离她乘的灵驹车。

香梅也在厮杀之中。

忽然,林中响起一声高喝:“谢无镜夫人在那儿!”

众人下意识看向织愉。

晚风拂过,她像一只惊慌翠鸟,夜色里朦胧又惑人的娇颜,无意对上他们的视线。

织愉能察觉到有些人眼神骤变,生出令人恶心的觊觎。

她心头一紧,囚龙之毒也在此时达到巅峰。

她微喘着,轻拍扛她这人:“快走,快走。”

那气弱婉转的音调,让所有听到的人都骨头一酥。

离得近的几名修士对同党大喝:“谢无镜夫人要逃,我去追!”

不待同党回应,便立刻追赶织愉而去。

扛着织愉的修士在林间纵跃,快得周围树林都化作残影逝去。

他不敢去感受肩头的软与温度,集中精力奔命,留意后方追来的敌人。

敌党在后面叫嚣:“谢无镜不在,夫人怎作如此情态?难不成我等来时,你正找人同你快活?”

“夫人别逃了,林外还有我们的人驻守,你们逃不掉的。”

“此次围剿,各方散修与门派可是都来了。只有十一境还不相信谢无镜的野心,但他们也绝不会允许你们进入他们的地界。你们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儿?”

“我观夫人一脸欲相,不如停下,好生伺候我等,缓你饥渴。凡界不是有句俗语?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保证你我做了夫妻,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吃苦。”

……

这些人肆意嘲弄羞辱,以乱带织愉逃跑的修士心性。

但修士两耳不闻,一心逃命。

反倒是织愉听了,心气上涌,加之囚龙之毒侵蚀理智,她气得差点呕血。

“杀了他们!”

她咬牙切齿地命令。

“夫人冷静。”

织愉羞愤至极地拍着修士肩膀,挣扎着要下来,手中玉瓶都握不稳,“杀了他们!”

她在肩头乱动,犹如一条软蛇。

修士心绪顿乱,厉声:“夫人,保命要紧。今日之仇,日后仙尊定会清算。”

他虽如此说,可后面传来的不堪入耳的话越发放肆,就连他也无法忽略,禁不住眉头皱紧。

先前那些话是为了激他。

现在这些淫词艳语,是这些人暴露了真正想法。

他们真打算对夫人做他们口中的事。

“不,杀了他们,立刻杀了他们!”

织愉从来没有被这样言辞羞辱过。

若在凡界,就算她是不受宠的公主,这些人胆敢羞辱皇族,就算是讨厌她的皇后都会出手将他们全部砍头!

她气得用力拍打修士,气血在囚龙的推动下逆涌,喉间一阵腥甜上涌,嘴角竟溢出血来。

修士终于停下脚步,将织愉放在一棵大树下。

他亦忍受这群龌龊之人到了极限,对织愉道:“夫人请在此稍等。”

织愉点点头。

玉瓶不知掉哪儿去了,她不再被倒扛,头脑也清醒很多。

只是头脑一醒,愤怒消退,欲望就又从四肢百骸烧起来。

织愉颤抖着手从储物戒里取出玉瓶,却没有多少力气打开。

好不容易艰难开启,她深嗅一口,脱力地倒在树下,意识迷蒙。

林中的厮杀声变远了。

织愉嗅着熟悉的气息,仿佛回到凡界,与谢无镜还在逃命路上的时候。

刚开始,谢无镜与她都不知道她毒发的频率。

第一次解了毒,以为没事了。

时隔一月的那天,他们恰遇上谢无镜的仇家夜袭。

谢无镜让她先走。

她跑进密林,在最大最显眼的树下等他。

第二次毒发就在等待时悄然到来。

待谢无镜来找她时,她已意识模糊,浑身衣裙散乱,像条蛇一样难受得扭动。

她正恐惧地想着干脆死了算了,熟悉的气息与体温将她包围。

谢无镜将她抱入了怀中。

此刻织愉躺在地上,虚睁着眼,透过层层林叶,瞧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

体内的躁动折磨,在仙气的安抚下逐渐平息。

倏然一阵狂风扫过。

林中打斗声瞬止。

织愉感受到恐怖的肃杀之气,明月仿佛都染上血色。

她害怕地扶着树坐起来,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把九曜太阴握在手中,紧盯着密林中的黑暗。

有两道人影快速从林中向她靠近。

织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在明月照亮其中一人的身影时,她长长松了口气,沉积一夜的压抑都挥散了出去。

他来到她身边,拂去她嘴角血迹,将她抱起。

他身上如雪清冷的苦香中,夹杂了一丝死亡的血腥气。

“谢无镜。”

织愉委屈地把脸埋在他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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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第58章[VIP]你敢赌吗

谢无镜为她诊脉,确定她无事,为她顺了气血,轻拍她的背:“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来晚。”

织愉完全没有想到,他真的能在六日内赶回来。

囚龙之毒慢慢被压下去,她不舒服时总想有人陪伴的情绪也渐渐褪去。

织愉冷静下来,脑中一个激灵:

坏了,谢无镜怎么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她的盟友们现在还活着吗?

织愉急忙在谢无镜身上摸索:“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她没摸几处,谢无镜便按住她的手,嗓音带着病气的低哑:“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看他这神态,织愉确定,他受伤了,且伤得不轻。

那她的盟友们就算受伤,应该也没死光。

织愉安心了,靠在他肩头,抱紧他。

谢无镜回身交代一路护卫织愉的奉仙族修士带众人撤退,“那些都是无脑的棋子,与他们缠斗没有意义。”

方才在林中,奉仙族修士与那群散修打斗。那些散修的修为在他之下,可他仍险些遭他们暗算。

要非仙尊及时出现,恐怕他凶多吉少。

那群散修使用的阵法与法器,皆非凡品。只有十一境拿得出。

明面上,这些势力还在扮演受害者静观其变。

但这出闹剧的发生,这群散修的围攻,已经让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修士会意,返回大战场。

谢无镜则带织愉往另一个方向去。

囚龙之毒已压制。

织愉顿觉疲惫,但她还记得方才那群人的羞辱与觊觎。她问:“你把那几个修士杀了吗?”

谢无镜:“嗯。”

织愉解气道:“杀得好。”

她碎碎念地和谢无镜讲述方才那些人如何侮辱,又是如何肮脏地垂涎她。

谢无镜眉头深锁,安慰地轻抚她。

那几个人已被鬼神不知斩杀,魂魄不留。

但这笔账,他仍会记到那些藏在幕后的人身上。

织愉和他吐槽着,渐渐睡过去。

自他离开,在南海国时她就睡不好,灵驹车上一路颠簸,更是难以安眠。

此刻靠着他,她总算能安然入睡。

一觉睡醒,织愉发现自己已躺在一张拔步床上。

床上富贵祥纹的雕刻,与凡界的如出一辙。

透过垂下的薄纱床帐,可见屋内摆设,也犹如凡界一户富贵人家。

呼吸间稀薄的灵气告诉她,她并未回到凡界。

这是哪儿?

织愉隐约记得,睡梦间谢无镜将她放下时,和她说了什么。

但她太累了,没听清。

“谢无镜?”

织愉喊了声,不见有人回应,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庭院浸在暮色中,空无一人。

“谢无镜。”

织愉唤着他的名,一间间房找过去。

这院里无人,她便找出了院子。

院外是个小花园,景致富贵又热闹,是她喜欢的样式。

一眼望去,能看到各条小路通往不同院落。可见这座大宅很大。

她寻着各条小路找去,终于在偏院听到谢无镜回她:“我在。”

这是为一栋围绕温泉池建的楼阁,名咎忧楼。

织愉能听见里面有水声,“你在泡温泉吗?”

谢无镜:“在清理伤口。”

织愉思忖着问:“伤得很严重吗?”

谢无镜沉吟须臾,“日后可以恢复,无碍。”

织愉走进去,隔着门口的刺绣屏风,看见衣袍被挂在衣架上。

屏风上倒映出谢无镜泡在泉池中的裸着上身的影子。

热气氤氲间有股药味。

她没再进去,在屏风外坐下,“谢无镜,外面现在这情况,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目前的状况,就算谢无镜去砍了魔尊的头证明他没有与魔族勾结。

灵云界的人也会说他计划败露,断尾求生。

谢无镜没有回答,反而道:“此处是阙山山脉地界,是全灵云界最接近凡界的地方。此处灵气稀薄,皆是凡人。有神族布下的结界与其他地界隔绝,普通修士难以到达此地。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好吗?”

织愉一愣,“什么意思?灵云界的事,你不打算管了?他们那样诬陷你,你也不打算理睬,就这样放过他们?”

谢无镜:“魔界一行,我未能找到龙淫藿解你所中之毒。”

那是陷阱,你当然找不到!

但这是重点吗?

织愉腹诽,还没想好如何组织语言,谢无镜接着道:“若灵云界仍能维持太平假象,你要修道,我会尽力为你创造条件。但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你要修道,面对的将不只是灵气不足、功法稀缺的问题。”

织愉缄默。

她从未认真考虑修道的事,都是在装模作样维持人设。

此刻听谢无镜为她考虑得这么长远,她略一思索,也知他说的是对的。

当一个人触动了全天下人的利益,就算她未曾害过人,对于全天下人来说,她依旧是万恶不赦的罪人。

如果她道途越走越长,灵云界修士大多都绝不会钦佩她的能力。

他们只会像今日对待谢无镜那样,试图在她彻底打通凡界道途之前将她扼杀。

织愉心中五味杂陈:“我不怕。”

谢无镜:“哪怕最后你不能修成大道,仍要经历这些磨难,道途艰苦,你也不怕?”

当然怕。

如果要她说真心话,她会说:修个屁,我们在这儿玩一辈子吧。

可她不能。

她也不能说不怕,谢无镜太了解她的性子了,一听就是假话。

织愉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想的?”

谢无镜:“此处可能不比你生活的凡界热闹,但沿袭了神族时期凡人的风俗,或许你会喜欢。若不喜欢,待风波平息,我带你去游历其他地方,陪你如此度过余生,好吗?”

织愉低垂眼帘,“然后呢?你照顾我百年,等我老死,你再回去处理如今的这些仇怨吗?”

谢无镜:“嗯。”

这是她原本期望的生活,至今也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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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愉心动了。

要不她先这样玩个爽,老了以后再捅谢无镜一刀?

到时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颤巍巍杵着拐杖捅谢无镜,用没牙的嘴笑出反派的猖狂。

织愉越想越觉得好笑。

但她忌惮着剧情的监视,没有贸然答应,“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谢无镜:“好。”

他的嗓音有些沉缓,似乎心情不太好。

因为不得不提起她的死亡。

织愉让谢无镜在此好好调息养伤,抬步往咎忧楼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就我们两个在这儿吗?不把香梅接来?”

“你想让她来?”

织愉听出他的不悦,笑道:“不用她,就我们两个吧。”

无论有没有香梅,她都不会辛苦。

因为有谢无镜在。

在凡界的那两年,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织愉脚步轻快地回房,从储物戒里取出一袋雪蒸糕,配桂花茶吃。

吃完她躺回床上休息。

许是所有重担都卸下了,此时即便在陌生的地方、即便谢无镜不在身边,织愉睡得也比前几日轻松。

她辗转片刻后睡着。

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决定和谢无镜在此定居,开心得就像回到了凡界。

谢无镜不再承担什么仙尊的责任,很是逍遥自在。

可这天她正和谢无镜谈论明日去哪儿玩。

他突然开始流血。

血止不住地从他身体的伤处和口鼻溢出。

她慌乱地问他怎么了,急得直哭。

他说没事,却就这样倒在了她怀里。

他的伤势恶化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根基受损,身子变得比她还虚弱。

她像照顾凡界重伤的他那样照顾他,很长时间都没出门。

腊月里,他生辰。

恰逢年关将至,织愉和他约好除夕前出门逛逛,买些东西回来过年。

当天夜里,灵云界的修士们突然杀来。

本不该死去的他,竟就这样死在了那一夜。

他被剥皮抽骨,像器物一样被人瓜分。

她还活着,望着他破碎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她哭着嘶吼这不可能,就见世界开始崩塌。

所有人都在惊恐中死去,她也倒在谢无镜身边,口中不断涌血。

眼前浮现出一行字:

[脱离了既定的命运,就要面对更多、更惨烈的危机。

而当主角脱离了命运,这整个世界也都将不复存在。]

织愉话中含血:“我……只是想……迟些……”

[谢无镜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三界都在等他成神,他没有时间为你浪费。]

什么叫浪费?

她的一生也许百年都不到。

而百年于谢无镜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织愉问:“所以,这不只是梦,是我延迟计划的未来?”

[你觉得呢?]

[你敢赌吗?]

织愉不敢赌。

赌输了,她与谢无镜都再无以后。

梦境散去。

织愉像刚被从海底捞上来,浑身沉重冰凉,五脏六腑都在疼。

濒死的窒息感极其缓慢地消退,她急促地呼吸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休息几十年再干活的梦破灭了。

织愉失落地抿了抿唇,从储物戒里拿出天谕给她的纸。

上面写着:

[在哪儿?]

织愉先前拿雪蒸糕时就发现天谕找她了,但那时还抱着可以再和谢无镜多生活一段时间的幻想,便没回复。

此刻她回:

[阙山山脉,具体何处不知。不过谢无镜说,此处所住多为凡人。]

天谕回得很快:

[阙山有神族布下的结界,颇为麻烦。

稳住谢无镜,且等三日后]

织愉:[好]

随后纸燃烧飘散,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咎忧楼内。

药泉很快愈合了谢无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浑身上下不见一丝血痕,体内状况却是越发糟糕。

神杵上凶暴的神息与咒术,在他仙脉内蛮横地冲撞。碰上侵体的邪冢魔气,犹如烈火冲天,暴烈地冲击经髓百骸。

同时,龙族的情·欲,也随着伤势的不堪越发加重。

仿佛龙族的本能在催促他,要在死前留下血脉。

谢无镜踉跄着从药泉中走出来,唇色、眼角都异常的红。

水珠从他身上滚落,点点晶莹,已分不清究竟是泉水还是汗。

走上药泉琉璃台,他施法封住泉水进出,将池中药泉收入芥子。

而后在池底布下重重阵法。

耗费大量真元后,他终是有些不支地单膝跪倒在琉璃台上。

一手扶住琉璃台的出水莲台,一手再次施法。

汩汩清泉涌入空旷的泉池,是合一泉。

泉水散发出浓郁神息,却并未缓解他的伤。

仙脉里沉积的魔气如同拼死一博般在他体内更加疯狂地窜动,将他恶劣的欲求,也催发到极致。

他眼底泛出血色,但神色仍旧清明冷静。

合一泉水填满泉池。

谢无镜扶着莲台的手一松,倒头栽了下去。

源源不断的天地神气涌入体内,如同安抚般压制住凶暴的神气与魔气,令其转为自身可用。

两股气息被一同送入灵府蕴养,谢无镜的状况,却并没有内伤减轻而好转。

合一泉对应龙情欲的压制之效渐渐显露出来。

他的欲求在一瞬间被拔到巅峰。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异样的潮热犹如凌迟、亦犹如铺天盖地的浪潮,吞噬他的理智。

每一处无法得到的满足,都化作了千刀万剐的痛。

没有辅药缓解这份痛苦。谢无镜牙关紧咬,紧抿的唇间溢出泛金之血。

冷白的皮肤上,玄金龙鳞似要破体而出般若隐若现。四肢难以遏制地要化作龙爪。

痛与欲开始像针细细密密地扎入大脑。

伴随着谢无镜不受控制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玄金龙尾现出,如同巨蛇般在水中疯狂翻涌。

水花激荡,咎忧楼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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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织愉正在房中看话本。

划破长空的痛苦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手中话本都掉了。

她呆愣了须臾,越发觉得这好像是谢无镜的声音。连忙跳下床往咎忧楼跑去。

跑到咎忧楼外,她便听见里面异常猛烈的水浪翻涌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犹如某种威压,令她不受控制地心悸。

她闻到谢无镜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成了一种无法言明的蛊惑之香。

抬起头,她甚至能看到各类鸟兽在结界外盘旋,仿佛也在寻找这气味的源头。

若不是这宅院有结界屏蔽,恐怕这院子都要被各类鸟兽冲垮了。

而很可耻的是,嗅着这气息,她身体竟起了囚龙之毒毒发时的感觉。

虽没那么强烈,但也让她身体有些酥软。

她扶着咎忧楼前的柱子,高声问:“谢无镜,你怎么了?”

楼内没有回应。

她隐约听到类似忍痛的沉闷声音。

织愉连忙跑进咎忧楼。

谢无镜听见她的声音了。

他欲开口道无事,让她回去。

然而此刻,他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脑中在混沌地嗡鸣。

谢无镜听见她的脚步声在靠近。

他封住风府穴,强行将挣扎翻腾的龙尾收回,维持人身。因气脉不通,血逐渐从他皮肤里渗出来。

织愉走至屏风后,闻到血腥味,顾不上再询问谢无镜,快步跑到泉池边。

映入眼帘的,是谢无镜倚在池边。墨发乌黑,身躯如冰玉被血染红,周身泉水晕染赤色。

他眼帘无力地低垂,正有血不断从他口鼻耳朵里溢出。

织愉脑中轰然。

眼前景象,与她刚刚做过的梦重叠。

此伤若是不愈,他会死。

第59章[VIP]百媚生春

织愉慌忙跳入水中用袖子帮他擦血。

然而血擦不完,好像他全身的血流尽了才会停止。

织愉一手抱住他,一手轻抚他额前潮湿凌乱的发,“谢无镜,你还清醒吗,还能说话吗?我要怎么才能帮你,你怎么了?”

温软玲珑的女体贴上来,谢无镜克制住那一瞬间想将她压在身·下的疯狂。

他强撑着抬起眼帘,启唇:“回,去……”

他发出的声音,无力得只剩气声。

他这样,她怎么回去?

难道看着他像她梦中一样走向死亡吗?

织愉张了张口,却无法为自己的歉疚道出一个字。

那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她红着眼眶帮他擦血,“你这样我怎么回去?告诉我怎么帮你。我储物戒里有好多你给我的仙药,你告诉我,哪个有效?还是……我去找大夫,不对,是医修?”

柔若无骨的手在他鼻唇间、耳廓下不断抚擦。

缓解了他因欲而转化的痛,却也如刀在砍断他的理智。

谢无镜按住她的手,“我……没事……”

他气声艰难,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是那么的无力。

织愉根本没法儿相信他这样是没事。

就好像回到他双手被废,倒在血泊中的那天。

他说他没事。

可她找来的大夫都说他要死了。

织愉强忍着不哭,让自己镇定下来,手在他身上摸索,试图找到令他如此虚弱不堪的伤。

可他身前没有伤,连一道疤都没有。

织愉抱住他,摸向他后背。

身躯完全相贴的刹那,她一怔,不确定地问:“你带刀了?”

谢无镜闭上眼睛,不语。

此刻,他情绪控制得不如往常那般不动声色,显出一丝烦躁。

织愉感受了片刻,尴尬地缓缓和他拉开距离,但只分开不到一掌,她仍旧不放心地抓紧他:“你中毒了?”

谢无镜无力解释,也无法解释。

人是不会有繁衍期的。

解释,只会让她因恐惧而逃离。

织愉当他默认,顿时手足无措。

在凡界时,织愉囚龙之毒发作两次后,谢无镜意识到,他的特殊内力,只是帮她压制了毒,并未解毒。

为帮她彻底解毒,他们查遍了天下春·情奇毒。

这也让织愉了解到,这类毒中,能让人产生欲求以外状况的毒都会致死。

普通春毒也许能用各种办法熬过去。

但这种毒唯有一种解法——与人交·合。

织愉扶着谢无镜肩膀,不知所措地问:“是那种毒吗?”

谢无镜调息内元,竭力开口:“我没事。”

织愉不信,苦恼地咬了咬唇。

他口鼻耳中还在溢血,她不敢赌。

反正现在不做,等他成为她的禁·脔,还是得做。

早做晚做都得做。

现在做,起码他还没有仇视她,也不会因此感到恶心。

织愉镇定许多,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轻柔地帮他擦血,“需要我帮你吗?”

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变得紧绷。

谢无镜嗓音也变得更沉更哑:“不……”

他虚弱的吐息未尽,唇瓣便被轻轻封住。

血的甜腥在唇齿间漫开。

织愉不大喜欢,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从未有过的接触上,紧张得浑身绷紧。

话本看了很多,玩法学了很多。

可真动起手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她勾住他的脖颈,学着话本里看到的,唇和他的唇贴了又贴。

谢无镜推拒的手未能抬起,便被她这般碰了三下。

有火自相贴处蔓延,烧遍难言之体、难言之欲。谢无镜眸底颜色更深,欲痛却在削减。

所有思绪,在她的触碰与分离间一点一点被带走。

直至他别无他念,只剩念她、想她。

织愉还在一边温习记忆里的片段,一边拙劣地照做。

忽觉腰间一紧,眼前一晃,便被箍住腰压在了水池边。

她看过的话本,他也看过。

她学不会的,他总是看一遍就会。

织愉顷刻间被剥夺了主导权,成了承受的一方。

口间血腥味不知何时变淡了,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他身上那变得馥郁惑人的异香。

织愉变得迟钝,思绪跟不上他的动作。

忽然感到身上一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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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地抬腰退缩,惊呼一声,“不……”

他顿住,呼吸急促又沉重,仿若雨点打在她颈窝。手颤抖着,如有千钧重般要将她推开。

点点滴滴的血,从他口鼻耳中溢出,急促得仿佛要连成血色珠链,顺着她的颈线滑落,染红大片雪色。

织愉想起这种时候停下更磨人,抱住他急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要在这儿,回房……”

她脸上、耳畔又热又红,已分不清是羞还是欲。

谢无镜闻声将她抱起。

她惊呼一声,半趴在他肩头。

几个晃眼的功夫,眼前就成了她住的那间凡界富贵房。

身体一仰,背后便不再是冷硬池台,而是柔软床铺。

织愉不敢看谢无镜,只是一直抱着他,无声地给予他肯定与“愿意”的回答。

她望着雕富贵花纹的拔步床顶,恍惚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和亲前夜。

皇后派了三名嬷嬷来教导她男女房·事。

三人像说书似的,一个接一个道:

“北戎不比中原,皆是野蛮无礼之徒。新婚之夜,公主要做好准备,彰显我大梁大国威仪。”

“不得哭,不得喊,不得放荡,不得贪……”

“女子初时痛是常事,若血出得多,也不得惊扰北戎王。待伺候他歇下,公主再叫人来处理……记得一定要将自己打理干净,不得让北戎王瞧见脏污龌龊。”

……

织愉曾因话本,认为自己未来一定会过得比话本中更美好,夫君会十分爱护她。

可嬷嬷一条一条地教,越教她越是心凉,从那时起对她的洞房花烛夜充满了恐惧。

但此刻,她却是安心。

谢无镜,就像她幼时幻想的那样爱惜她,珍重她。

“啊——”

她思绪被痛意打断,指甲无意间在他肩背上划过。

仙身是不会如此轻易被伤到的,但他还是让她留下了道道血痕。

谢无镜将她抱在怀中安抚。

织愉缓过劲来,把脸埋在他颈间轻轻啜泣。好一会儿,她难受地娇声道:“你别像木头似的……”

随后,她觉得自己像躺在软被间,又好像被他抱在怀里。

他的气息包围了她,他散乱的长发与她的头发仿佛绞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透过墨丝般的发间,她看见拔步床上的蝶戏花纹动了起来。

夜色融融,明月温柔。

她意识恍惚又朦胧,心中却又有点开心。

仿佛这是一场她未出宫前,少女怀春的梦。

她嫁了个无论怎样都会把她当公主供养她的夫君。在富贵精致的新婚房中,与夫君成夫妻大礼。

一切都很美好。

她的婚事,她的洞房夜,并没有像那些嬷嬷教导她的那样可怕。

织愉甚至能在其中渐渐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很奇妙的欢愉。

她想起凡界时,与谢无镜逼不得已住风月巷,时常听见姐儿在花楼唱:

“百媚生春魂自乱……狂魂兴魄入仙舟……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

那时她听得面红耳赤,羞恼回房。

此刻她却理解了诗词意趣。

想着想着,她思绪渐消,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摇晃云间的感觉,顾不上想这些了。

……

待清醒时,天大亮,房中阳光正盛。

织愉模糊记得,天好像亮过又黑过,怎么又亮了?

还是她已经分不清日夜?

织愉累得要命,小腹异常温热。

她没有感受到话本上说的第二日被碾过的酸痛不适。但强烈的疲倦,让她身体仿若僵化,稍微动一下都不愿意。

她发出一声嘤咛,立刻感到身边有人动了下。

她愣了愣,偷瞄一眼,恰对上谢无镜注视她的眼眸。

至交好友,共度春·宵。

真是尴尬。

要是现在谢无镜是她禁·脔,她就可以放肆一点,说他看什么看,明天还来玩他。

但现在她还不能。

而且就她这体力,别说休息到明天,就是休息到后天她也玩不动。

她依稀记起,他会停下,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住,哭着喊着说不要了。

而他那时显然是精力正盛,顿住后克制了很久。

睡梦间,也是他细心帮她清理,换了床铺,还为她从里到外换了身干净寝衣。

织愉记忆越清晰,就越是怀疑剧情有病。

就他俩这体力、学习能力、实践能力的差距,未来她还要天天糟蹋他的身子?

那可能不是她玩他,是他玩她。

谢无镜哑声:“对不起,我会负责。”

织愉一怔,疑惑道:“什么?你说……嗯……?”

他不是一直在对她负责吗?

还能怎么负责?

织愉故作无事发生般拍拍他:“我毒发时,都是你帮我。我偶尔帮你一次,也没什么。”

以她的人设,她现在不能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这样他以后看到她放纵无度,就不会太难以接受。

谢无镜神色陡然凝沉:“对你来说,这只是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百媚生春魂自乱。

原诗为无名,后面还有一句三峰前采骨都融。

狂魂兴魄入仙舟。

改编自无名诗: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

出自南宋王偁《窃见》

第60章[VIP]她扑向他

织愉:“是啊。”

谢无镜沉默。

明明阳光盈满屋内,织愉却觉得房内突然有些冷。

她立刻转移话题:“现在是几时了?”

谢无镜:“你是问什么时间?若从你帮我那夜算起,今日是第三日未时末。”

那他们岂不是……

他是牲口变的吗!

织愉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今日天谕就要带人来了。

为什么连一天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不过没关系。

等解决了谢无镜,她可以作为天命盟护天者之首,休息个爽。

织愉默默安慰自己,起身,“我饿了,想吃些东西。”

谢无镜下床,恢复以往的处变不惊,“吃什么?”

织愉揉了揉坐起后明显有暖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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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感的小腹,“想吃虾粥,放很多香菇。”

“好。”

谢无镜视线在她腹上停留,套上外袍,冷不丁道了一句,“那是我的元阳。”

织愉怔然,手突然不知道要放哪儿。

她看过很多话本,自然知道元阳。

但她是个凡夫俗子,比起元阳的益处,她更在乎元阳其实是什么。

谢无镜:“炼化后,对你修为大有裨益。”

他伸出手,覆在她小腹上。

温热不再只盘踞于她腹中,如落入水中的墨,舒缓地散遍她全身。

疲倦消退,织愉身体轻盈许多。

她明显感觉到,她那细得可怜的灵脉,扩张了一点,小小的灵窍也在变大。甚至窥见了一点灵府出现的迹象。

灵云界修士筑基后才会有灵府。

她这是什么也没干,只和谢无镜做了夫妻之事,修为就提升了?

织愉震惊,看谢无镜如同在看奇珍异宝。

她更能理解灵云界的人为何都觊觎他了。

片刻后,暖涨依旧很明显。

谢无镜手仍放在她腹上,但织愉觉得他没再帮她炼化了。

织愉表情茫然。

谢无镜:“你现在已是炼气期圆满,需等升了筑基期再继续炼化,否则会伤你根基。”

织愉已从梦中知道伤到根基是很严重的事。

她点点头,刻意忽略肚子里留有元阳这种羞耻的事。

谢无镜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说话,收手去为她做虾粥。

织愉倏然想起他在泉池中的痛苦模样,关切道:“你现在伤势如何?还要紧吗?”

谢无镜停下脚步,浅淡的神情在阳光下染上细微的暖色,“无碍,调息几日便可。”

没事就好。

织愉心安理得地让他去给她做饭,“我还想吃白菜饼,放一点点辣的那种。”

虾粥和白菜饼都是谢无镜在凡界做过、她吃过的。

虽然比起香梅做的那些,简单又家常。但她总觉得谢无镜做的,就是比别人做的山珍海味都好吃。

就像她幼时总是觉得,母妃做的饭虽然奇奇怪怪,却是任何御厨做的美味珍馐都比不上的。

“好。”

谢无镜应下。

宅中无食材,谢无镜需出府去买。

相庭山城不大,但人口不少。

是以到了未时,集市依旧热闹。

谢无镜一身焦月武衣,长发由锦带银冠束起,作普通江湖客打扮。

但身段、气度、模样,仍旧十分惹眼。

在集市一路走过去,相庭山城的人都对这位外来的陌生青年分外热情。

他不熟悉菜在哪儿买,向旁人打探。

一名婶子热情地丢下自家摊子,要亲自带他去老贩那儿买上好的,一路打听他的家世状况。

“公子怎么自己出来买菜,家中没有妇人照顾吗?公子今年多大,可有婚配?我看你仪表不凡,甚是欢喜。我家中有三女未嫁,如不介意,今晚去我家中吃饭?”

路边和婶子相熟的人大笑:“哎哟,我说刘婶,你这话也太密了,人家都来不及答话了。”

他们的话也很密,一句接一句。

谢无镜见缝插针道:“在下已有妻室。”

这些人仍旧很热情欢乐。

“你有夫人?那怎么是你出来买菜?”

“人家疼媳妇儿,舍不得媳妇儿辛苦呗。”

“可惜了可惜了,做不成我家女婿了。我家女儿十八了还不会做饭,就指望能有个像公子这样的来照顾她呢。”

谢无镜并不多话。但儒雅有礼的姿态,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于冷漠。

一路走来,热热闹闹。

婶子和一个又一个熟人笑了一路,自觉话多:“哎哟,我们这乡里乡亲的都自来熟,不会吓着你吧?”

谢无镜:“不会。改日带我夫人出来逛逛,她定会很喜欢这里。”

跟着婶子买完菜,婶子豪迈地摆摆手,便要回自己摊子去,“不早了,快回去给你媳妇儿做饭吧。”

谢无镜向她道谢。沿着来时路走回去,进了先前路过的一家金银铺。

铺中掌柜立刻殷切地迎上来:“公子要买些什么,做什么用途?”

谢无镜拿出一根断成三截的簪子,“请问掌柜,可有办法将此簪复原。”

这簪子虽做工简单,却是凡界的工艺。

灵云界的炼器师不会修补,谢无镜也不急着补,便在芥子里放到现在。

见是一根平平无奇的赤金簪子,不值两个钱,掌柜随手拿起簪子打量断处。

谢无镜提醒:“小心。”

断处染血,断口锋利,不似凡器所砍。

掌柜扫谢无镜一眼,“这簪子是怎么断的?”

谢无镜:“与人打斗中,不慎被断。”

说得轻巧,但看断状,便知当时情况凶险。

掌柜:“补倒是能补,就是这簪子用料做工都粗糙,我还要特地去找这种金料来补,补的价恐怕比这簪子都高。你还不如重新买一根。”

谢无镜:“此簪于我,意义非凡。”

掌柜谨慎地问:“你母亲留下的?”

谢无镜:“我送夫人的。”

掌柜看谢无镜的眼神,像看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你确定你夫人要这个,不要更好的?”

谢无镜:“她念旧。”

“我看你也念旧。”掌柜笑着摇摇头,“成,我来给你补。”

掌柜拿着簪子,到柜台里翻找工具材料,当场准备修补。

谢无镜本打算留下簪子过两天来拿。

见他动作如此之快,便觉如此也好。

许是天意如此,要他早日同她说清楚他们的日后。

他在旁看着。

掌柜一边补,一边打听他的事。

谢无镜知无不言。除灵云界的事外,其他事都没有刻意隐藏。

他自觉与织愉的相识到成亲,都非织愉所向往。

他想从一个普通且世俗的凡人角度来看,或许会看出他与她之间还少了什么。

织愉是个很正常的凡界女子。

婚庆大仪、凤冠霞帔,婚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才是她想要的。

可他一样都没有。

听谢无镜说他与织愉的相识到迫不得已成亲,成亲后的一路颠沛流离到险些分散。

听这根赤金簪子的由来,到它因故被卖,又被他找回却没来得及送回。

掌柜捶打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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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通红的赤金料,叹道:“你若想带回这根簪子,正式问她是否愿意嫁你,若愿意就再筹备一次婚仪,还少了一个流程啊。”

谢无镜十分谦逊:“请掌柜赐教。”

掌柜:“你没有聘书,也没有媒人,不够郑重,礼数不全。你去我那柜台里,拿纸笔写张聘书,待会儿和簪子一起带回去。”

“多谢。”

谢无镜谢得真诚。

他到柜台中坐下,取了纸笔,却不知聘书怎写。

掌柜教他格式:“某地某姓,今凭某人作媒,某人保亲,以某人,见年几岁,与某人,见年几岁……”

谢无镜迟迟没有落笔。

掌柜所言,并不适合他与织愉。

他思忖良久,写下:

[无界所归之人谢无镜,求娶凡界大梁二公主李织愉。

虽不可同寿,但愿同生同□□赴黄泉。]

将写好的聘书好生收起,他回到掌柜身边静等。

待赤金簪子修补完成,谢无镜付了银子,将簪子与聘书收进芥子,提着给织愉买的菜出了铺子。

霞云漫天,红如喜缎。

街市上渐次清净,摊贩行人陆续踏着暮色回家。

谢无镜正往回走,倏然感到结界被冲撞,神色一凛。

谢无镜走后,织愉吃着糕点看话本的时候,天谕联系她了。

天谕给了她三张纸,被她放在储物戒中。

纸若受到灵力波动浮现字迹,她便会有感应。

织愉取出那浮现出字的纸,上面写着:

[已到相庭山城,却寻不见你和谢无镜的踪迹。你在何处?]

织愉回:[不知道,不过这里有结界,可能这就是你们找不到的原因。]

天谕顿了片刻,问:[你所住之处,能看到附近有何显眼之物?]

织愉走出房中四下张望。

残阳已落入天际,丝丝缕缕的红从地线上漫开。

已经这么晚了。

看来她今天吃不到谢无镜做的饭了。

织愉轻叹,回:

[能看到院子后面有座山,山上有座亭子。

不过谢无镜现在出去了,你们自己斟酌何时过来。]

天谕很长时间不再回,但纸没有自燃。

织愉等了会儿,没耐心地打算把纸收起来。

天谕回:[已到结界外。谢无镜布下的结界难以破开,需你协助。你将灵力导入我给你的第三张纸中,它自会在阵内寻找阵眼。]

织愉不悦:[若在阵内破阵,我岂不是会被谢无镜发现?]

天谕:[找到阵眼后,我等会在阵外破阵,你不必担心。]

织愉无法相信天谕,恐吓道:[行。你最好是清楚,若谢无镜怀疑我,我没了下手机会,你们今日都要命丧于此。]

天谕不再回复,纸条自燃。

织愉估摸着这么晚了,谢无镜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抓紧时间将灵力灌入第三张纸。

第三张纸仿若变成一只蝴蝶,飘飘摇摇一会儿,寻着一个明确方向飞过去。

织愉没跟,回房在储物戒里挑选要穿戴的衣裙首饰。

刚刚挑好,忽听苍穹之上传来一声雷霆震响。

结界,破了。

织愉不由紧张起来,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待会儿就一杵子的事。

一杵扎稳了,她恶毒女配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织愉做了几个深呼吸,从储物戒里翻出穴位图来看。

不行,还是太紧张了。

她忘了神道穴在哪儿了,得赶紧重温一下。

谢无镜赶回山下闲庄时,恰见众修如黑云压城,鱼贯闯入刚刚破开结界的宅院中。

谢无镜缩地成寸,纵跃挡在织愉所住衡殊苑外。

闯入的修士们迎面撞上他,急急刹住脚步。

为首的三人,与他无声对峙。

三人身后由各方修士组成的队伍,有人叫嚣:“谢无镜,你勾结魔族,险些害了南海国新任国主性命,竟还有脸在此与你夫人逍遥快活!”

“你幼时被仙族送往灵云界,是我灵云界养大了你,你竟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往日对你的崇敬,是我瞎了眼,竟然崇敬如此一个猪狗不如的人!”

“今日你若束手就擒,随我等去乾元宗天刑台接受审判,我等念在你过去为灵云界付出的份儿上,便让你少吃些苦头。”

“否则,休怪我等替天行道,诛杀堕仙!”

……

织愉在屋里听着,禁不住鄙夷地嗤笑。

说的真是义正言辞,还灵云界养大谢无镜。

若不是谢无镜,灵云界早就被崛起的魔族按着打了。

这些修士跟来,打的觊觎谢无镜仙身的算盘,她都听出来了。

不过他们只是炮灰。

谢无镜的仙身,还轮不到他们享用。

织愉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的夕岚寝衣,披了件雌霓大袖外袍走出来。

众修忽见红绯黄昏中,长发披散、纤腰婀娜的女子面带错愕与慌乱地走出来,呼吸不由乱了一息。

在场众人并非都见过织愉。

早听闻仙尊夫人比花娇艳,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谢无镜面对众修浩荡杀势,仍旧冷静地回身,背对众修,对织愉道:“你先回房,我会处理。”

织愉点点头,转身要回房。

便听修士中有人低声问:“仙尊若不在了,仙尊夫人该如何处置?”

“这般身段姿态,当然是上头的玩腻了,再丢给下面。”

织愉拧眉回眸。

谢无镜将她推回房中。

房门闭上,他未发一言。

九霄太上与鬼神不知同出,仿若日曜天光与混沌世纪交织。

一出手,便是杀招。

众修大惊,不敢掉以轻心,纷纷祭出本命法器。

“仙尊又如何,他只有一人,我们有数千同修!”

“大家不用怕,灵云界有天地规则。神族仙族在此动法妄造杀戮,必遭雷殛天罚!”

随着一声声嘶喊。

带法器的、带灵兽的,齐齐攻向谢无镜。

谢无镜衣袍猎猎。

一手九霄太上化作覆天剑阵,剑雨蓄势待发。

一手鬼神不知仿若尽收三界死息,只待一挥斩,便如死神夺命。

苍穹之上,雷云滚滚,紫电雷蛇蹿动。

似将要为这一场上仙对下界的屠杀降下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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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愉面对着紧闭的门,能看见谢无镜气势如虹的背影正挡在门外。

她做了个深呼吸,在太上剑阵将启、鬼神亡刀将杀的刹那,推开门扑向谢无镜。

她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握紧神杵刺透他的衣袍。

他身形一怔。

神杵只刺破了他一点血肉,杵上咒术却是触血如野兽,汹涌得灌入他体内。

强大磅礴的力量将众修震退。

霎时间,剑阵破碎,长刀落地。

天地寂静。

众修纷纷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谢无镜回眸看她,唇瓣轻颤,口中血不断涌出。

风呼啸,吹动他染血的长发与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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