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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有用则用、无用则弃的作风早就被人看了个清楚明白,又还能有多少人对他忠心耿耿?
皇帝最后叹了口气:“你也不要怨恨琢锦与母后,她们都是听我承诺了不会处置你,才答应助我的。”
母亲和妹妹的心愿,都是保证两个哥哥都能平安无事。襄助皇帝打压住潭王,才是实现这一目的的唯一手段。倒不是说她们会就此情愿帮着皇帝杀掉潭王。
潭王静静听完,唇畔缓缓露出讽笑:“二哥何须说这么多?你我心知肚明,我明明是……输在了她手里。”
若非有她,二哥怎会那么快调整好了战略,若非有她,自己怎可能偏了路线最终为人拿捏?自她进宫那时起,就引得自己将她视作了对付二哥最有利的切口,想不到,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皇帝本也没指望自己这番话能触动他,说得他幡然悔悟,见他果然油盐不进,也并无意外和失望。源瑢没有选择放手一搏,他是有所欣慰的,但也不会对和解抱什么虚幻幼稚的期望。更何况还明知对方动机并不纯粹。
时至今日,人前他们还需继续端着兄友弟恭、一致对外的架子,私底下却再也没了顾忌,不必再留余地。
他缓步行至跟前,正色逼视着潭王道:“你最好不要再打她什么主意,为了皇位之争,我不会杀你,但为了她,我会。”
潭王寂静池水般的眸子里,终于闪出了一抹凛然之色。
所谓软肋,往往既是最脆弱之处,也是最难攻之处。正如人的眼睛,碰一下就疼得要命,可你想去攻击谁的眼睛,对方肯定躲得格外利落,光凭条件反射也能躲闪及时。
二哥一点也不介意暴露自己这个软肋,摆明一副你们谁有胆量就放马过来碰她个试试的架势。当真是不怒自威,令人心胆生寒——二哥总是临到她的事上才格外果决。
潭王不自觉间就露了一丝苦笑出来。如今的心理真是连自己也分析不清,愤怒么?不甘么?恐惧么?服气么?似乎都不是,又似乎各样都有着一点。
输是确实输了,却又没一输到底。将来东山再起似乎还有希望,但也渺茫得近乎于零。这种半吊子的状态最是令人迷茫惶惑,没着没落。既死不了心,又看不到出路。
罢了,还是先兄友弟恭着吧!谁让自己也是个大局为重的白氏子孙呢?
“等等,”潭王正要起步走出之时,皇帝忽然又出言叫住了他,“还有一事要问你,今日以宠幸罪臣之女延误父皇病情为由来向我发难的主意,你是何时拟定的?”
给他拟定这个不孝罪名的前提,就是绮雯的侍寝之夜与太上皇晏驾之夜的重合,难道说,那竟不是一个巧合?!
潭王缓缓转回身,与皇帝对视。两人的目光一样的锋利刺人,交汇在一处,几乎如刀剑交锋一般迸溅着火花。
“二哥是想说,我会为了造一个不孝的罪名给你,就去对父亲下了杀手?”潭王狠狠冷笑了一声,满满都是嘲讽,“你别忘了,父亲晏驾的前一日,是你得了机会与他倾谈交心,我却没有!二哥……你可知我都已多久未曾与父亲说过一句贴心话?我若是真有心谋害父亲,也一定留个机会再与他说上几句话,才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终身之憾!”
看着他如此激烈的反应,皇帝默然了。外人都以为皇室中人亲情淡漠,却没人了解,其实他们并非真心淡漠无情,只不过有时候需要表现得淡漠罢了。
“若说乔安国进献的丹药可能使得父亲病情加重,我倒是曾有过疑心,却没去阻止。”潭王恢复了平和语调,略显苦笑,“二哥你那么明察秋毫,想必也一样‘疑心’过吧?”
他说完就迈步出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皇帝放任乔安国,是为了给乔安国罗织罪名,他放任乔安国,是为了放任皇帝给乔安国降罪,好增加皇帝忤逆不孝的说服力。他们谁也不确定乔安国的补药会要了父皇的命,但却都对此有所准备,甚至有所期盼。而等到事出之后,也都同样为此愧疚遗憾。
皇帝望着他步下丹陛的背影,心下万分怅然。他们兄弟二人的本性里其实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说不定就会相处融洽,真的做到兄友弟恭吧……
如今的哭灵已改为每日早晚各一次,此时接近午时,也确实是诸臣子该当离开,回去各自衙门办公的时候了。但今日情况有多么地不同往昔,告退走出皇极殿的众人全都心知肚明。
出得门来走在皇极殿广场上,看着外面依旧半晴半阴的湿冷天色,众人无论是何立场,都有着再世为人般的感慨。
每个人都禁不住在想:方才那一场变故若是没有这么轻易被消弭无形,自己又会落个何样结果?
新晋礼部尚书郑则民虽是早早投了保皇一党,却是个胆小如鼠之人,这会儿仍心有余悸,忍不住凑到粟仟英跟前小声问道:“粟大人您看,今上今日如此处置虽是顾全大局之举,可就不怕放虎归山、留有后患么?”
这场仗打得太简单,赢得也太利落,今上的处置更是轻若无物,朝臣们谁都觉得奇怪,早就看出今上与三王爷迟早要决个生死,以为届时必会有场足以震撼天下的龙争虎斗,怎可能就这么轻松结束了呢?既然结束得如此轻松,是不是就表明,根本还未结束,而是还有更大的风波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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