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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全:“我们王爷第一次来,皇后娘娘绝对不会那么无情的!”

闻声赶来的福嬷嬷忍无可忍的抬起双手,一人一巴掌狠狠拍在林升和林全的后脑勺上,拍得他们怪叫着抱头逃窜,给原本就热闹的坤宁宫,又添了两抹猴叫。

匆匆而来的昭宁:……这是要翻天吗?

“都给我站那儿!”

昭宁一声怒吼,喧闹的坤宁宫正殿顿时一静。

顺治立刻丢开手中的如意,却正好砸到了林升的脚,林升没忍住嗷一声往后倒,却压倒了身边的林全。

博果尔赶紧后退两步,平摊双手表示跟他没有关系。

昭宁:……我的玉如意!!

“别气别气,都是这两个奴才胡闹,等会我替你罚他们,”

顺治舔着脸凑到昭宁旁边,仿佛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一样,“走走走,咱们进去用午膳,不管他们了。”

昭宁磨了磨牙:“用什么午膳,没看到玉如意都碎了吗?皇上还是领着襄亲王回你的乾清宫去吧,来人,送客!”

说罢,她拂袖而去,别说博果尔了,竟是连顺治也不留了。

顺治:……

顺治看着昭宁命人关上的殿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怒视博果尔,博果尔见势不妙,抬腿便跑,完全不管地上的林全还林升压着没起来。

顺治强忍着追出去痛打弟弟的冲动,狠狠瞪了林升一眼,林升立马爬了起来,抓着林全就给丢了出去。

顺治满意了,回头走向紧闭的殿门,伸手轻轻一推便笑了——

果然他家昭宁舍不得赶他走,瞧瞧这殿门都没栓上,不就是等他自己来推的吗?

嘿嘿,女人,嘴硬心软罢了。

……

井中人之事随着慈宁宫后殿被封,被压了下去,顺治也如太后所愿,没再提起过搜宫一事。

然而知情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博果尔大婚之后,自然会再次爆发出来。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终于到了博果尔和董鄂婉心大婚之日,也是昭宁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出现在正式的场合上。

这一天昭宁觉得很累,尽管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只要端坐着接受众人的参拜就行,可她依旧觉得很累。

顺治看出了昭宁的疲倦,等众人散去之后,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且回去休息吧,晚上我自己出宫去看看博果尔就行了。”

昭宁摇了摇头:“哪有让你一个人去婚宴的道理,我就是坐得腰疼,让谨雅给我揉揉就好。”

顺治却坚持道:“本来礼部定下的流程中就没有咱们要出宫赴宴这一项,是我临时加的,只是想给博果尔撑撑场面,以免宗室里那些混小子欺负他而已。你去了也不自在,倒不如在宫里歇着,我也不会久留,早点回来陪你。”

顺治都这么说了,昭宁也不再坚持,只是嘱咐他别喝太多酒,便让谨雅扶着回去了。

看着昭宁的背影,顺治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住了想要出口的话,转头对林升道:“去接了董鄂庶妃到宫门口吧。”

林升劝道:“万岁爷,要不还是跟主子娘娘说一声吧,襄亲王福晋是董鄂庶妃的亲妹妹,她去看望本就合情理,主子娘娘大度,不会计较的。”

“你懂什么,”顺治依旧摇头,“她嘴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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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不在乎,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当回事?现在说了她要自己闷在屋子里难过许久,还是等回来了我再去告诉她,也不会叫她一个人难过了。”

林升是不懂女人,但他却还是觉得顺治不该瞒着,不过顺治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劝,只能依言去接人。

再说昭宁回了坤宁宫之后,便卸了大妆,换了衣服,靠在躺椅上休息。

不多时,进宝进来回话,说董鄂福晋带着二阿哥过来请安。

昭宁有些纳闷的问道:“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请安?”

进宝回道:“董鄂福晋说,二阿哥午睡的时候梦到了娘娘,故而便带着二阿哥过来了。”

这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昭宁却是不信的。

就算福全当真梦到了她,也不至于明知道她累了一天刚回来歇歇就来打扰,该是等到明天白天再来才对。

董鄂福晋这时候过来,必然是有旁的事情要跟她说。

昭宁没有拦着,但也没有起身,就这么靠着看着董鄂福晋请了安,方才开口道:“福全,到皇额娘这儿来。”

许是董鄂福晋提前跟福全说好了,这一次福全见到昭宁没有那般胆怯,听到昭宁唤他,便乖乖的走了过去,让昭宁能拉到他的手。

“你额娘说你梦到皇额娘了,那你跟皇额娘说说,在你梦里,皇额娘是什么样的?”

昭宁轻声逗着福全说话。

福全想了想,说道:“皇额娘坐在秋千上,穿得牡丹花的衣服,可好看了!”

昭宁动作一顿,却是心生疑惑。

自从顺治种了一池子牡丹花却在她这儿碰了壁之后,宫里谁人不知她不喜欢牡丹,福全又怎么会说她穿着牡丹花的衣服呢?

“哦?是什么样的牡丹花啊?”昭宁继续试探。

福全挠了挠头,看了董鄂福晋一眼,董鄂福晋却不理他。

“好像是,是双头的牡丹花,很大的那一种。”福全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昭宁脸上的笑意尽收,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福全吓了一跳,赶紧躲到董鄂福晋的身后,董鄂福晋牵着他福了福身道:“主子娘娘恕罪,二阿哥年纪小,又是做梦,记不清细节也是有的。”

“我瞧着他说的挺清楚的,”

昭宁冷冷的看着董鄂福晋,“就连我最讨厌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呢。董鄂福晋,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少拿孩子做筏子!当真惹怒了我,就凭你今日的作态,我就能叫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

昭宁这话其实是故意吓唬董鄂福晋的,别说福全,就是跟她一向亲近的玄烨,她再喜欢,再觉得这是个靠得住的依靠,也从未想过让他离开亲生母亲留在自己身边。

昭宁只是很厌烦董鄂福晋这样的做派,好好的日子不过,整日里净想着惹是生非,前几日一直掐着石映月,今日看着架势,又是冲着董鄂婉瑜来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有精神!

董鄂福晋没想到昭宁会动怒,吓得拉着福全跪倒在地上,赶紧说道:“主子娘娘息怒,臣妾没有旁的意思,真真只是为了主子娘娘着想,才会这么做的。”

“二阿哥起来,”昭宁不想连累到孩子,“谨雅,你带二阿哥出去,给他拿些吃食。”

谨雅应声上前去牵福全,福全却不肯动,只是抓着董鄂福晋的手不放。

董鄂福晋亲手将福全的手交到谨雅的手中,低声哄他:“福全乖,跟着谨雅去吃好吃的,额娘一会儿就去带你回宫。”

福全一向听董鄂福晋的话,虽然心里还有些害怕,但依旧点了点头,临走时还不忘有模有样的对着昭宁行礼告退,倒是叫昭宁心中一软。

“你也起来说话吧,”

昭宁挥了挥手,“以后不管有什么话,在我面前只管直说,莫要再教福全说谎,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

董鄂福晋站起身来,咬了咬嘴唇,终于说了实话。

“臣妾一向看不惯董鄂庶妃,主子娘娘也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便多叫人留意她的行踪,想着若是能抓住她的错处才好。”

董鄂福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昭宁的脸色,“刚刚我的人看到她换了一身甚是华丽的衣裳,带着逾矩的首饰出了门,便跟了上去,哪知竟然看到她出了宫门,上了,上了皇上的马车!”

昭宁心中咯噔一下,倏然握紧了拳头。

“主子娘娘,今日本该是您陪着皇上出宫去赴襄亲王的婚宴的,可董鄂婉瑜不过一个庶妃,却敢鸠占鹊巢,占了您的位置,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董鄂福晋看昭宁脸色不好,继续添油加醋,“您一向宽和待人,平日里对待她也是极好的,臣妾瞧着她的吃穿用度,比臣妾做庶妃的时候,强了不知多少,就这样她竟还不知感恩,敢背着娘娘做出这样的事儿,娘娘,您不能再容着她了啊!”

昭宁闭了闭眼睛,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可却难抑心中的怒火。

为什么偏偏是董鄂婉瑜?

为什么,他刚刚走的时候竟不对她明说!

爱新觉罗福临,你好样的!

第66章

顺治的确没在襄亲王府待多久就回来了。

尽管董鄂婉瑜做出一副舍不得妹妹的模样,但顺治却没心思顾及她的心意,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的迟疑。

回宫的一路上,马车里一片安静。

顺治没兴趣跟董鄂婉瑜说话,董鄂婉瑜也不似以前的积极主动,只是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连茶都没给顺治添一杯。

进了宫门,顺治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去,而董鄂婉瑜也不挽留,只是一个人又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方才缓缓下来。

选秀之前她对于进宫后的生活有多么的期待,如今就有多么的失望。

天子恩重,却与她没有半份干系,若非今日要在宗室面前做做样子,她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更别说是承宠了。

吴良辅总是劝她不要急,说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可短短一个多月,对她而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辈子——

清冷,孤寂,在没日没夜的期盼中韶华老去,最后变成这紫禁城中的一缕幽魂。

就像如今她独自走在这黝黑的宫道上,又有谁会愿意与她同行?

“小主仔细脚下。”

黑暗中,一个人突然出声提醒,董鄂婉瑜倏然看去,却是吴良辅。

董鄂婉瑜诧异的问道:“吴总管,你怎么在这儿?”

吴良辅上前一步,伸出胳膊让董鄂婉瑜扶着,然后方才说道:“天黑路滑,奴才瞧着小主一个人不放心,特来送小主回宫。”

董鄂婉瑜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握紧吴良辅的胳膊,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吴总管了。”

黑黝黝的宫道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却谁都不再说话。

只是手里握着吴良辅温热的胳膊,叫董鄂婉瑜不再似之前那般害怕,这一路上有人相伴,不管是谁,总比没有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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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顺治下了马车,直奔坤宁宫而去,行至门口,却见坤宁宫竟是大门紧闭,门口连值守之人都没有。

顺治心里咯噔一下,惊觉不妙。

这才什么时辰,远不到昭宁休息的时候,坤宁宫却是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出事了。

林升上前叫门,却无人应。

顺治想了想,干脆转身去了昭宁的窗外,然而以往总是为他而留的窗子,现在也是被牢牢的拴住,推不开一丝缝隙。

“昭宁,你在吗?”

顺治在窗子上敲了敲,又敲了敲,可屋内却连烛影晃动都没有。

这下次顺治急了,门也不开,窗也不开,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去前面叫门,让进宝赶紧开门。”

顺治终究是没敢破窗而入,而是选择走正门。

就算昭宁生气了不肯见他,但里面的奴才总是不敢拦着他的吧?

不管为了什么,见了面才能哄不是么?

这一次,林升却是轻而易举的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个小太监,只有十来岁的年纪,看到顺治吓了一跳,赶忙跪了下去。

“跪这儿干什么,别挡了万岁爷的路。”

林升上前轻轻踢了那小太监一脚,示意他让开。

那小太监却是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启禀皇上,主子娘娘不在宫里,如今这坤宁宫中,就奴才一个人。”

他年岁小,胆子也不大,原本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坤宁宫就很害怕,此时没哭出来,已经是很克制了。

“主子娘娘去哪儿了?”

林升开口问道,“好好回话,不准哭。”

在宫里,奴才们是不能随便哭的,不管多难受,在主子面前都要笑,这也是为了讨个吉利。

林升叮嘱这么一句,就是可怜面前的孩子年纪小,怕他哭出来惹了顺治不痛快,平白挨了打。

小太监也是个伶俐的孩子,知道轻重,赶紧收了泪意,回道:“回皇上,主子娘娘去永寿宫了,只留着奴才一个人守着坤宁宫。”

“她去永寿宫做什么,不是还没收拾好么?”顺治后知后觉的问道。

小太监答道:“主子娘娘正是带人过去收拾的。”

顺治有些懵,他本以为是自己带着董鄂婉瑜出宫的事儿被昭宁知道了,她不高兴才会故意避而不见,可没想到人竟然不在坤宁宫。

虽然说永寿宫也是她的,但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去收拾啊。

他们大婚还不满一月,哪有现在就搬出坤宁宫的道理,怎么也得住满三月才行。

顺治自是赶紧往永寿宫赶,而永寿宫里,昭宁当真带着人在收拾东西。

她倒也不是因为怄气,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满是顺治气息的坤宁宫里胡思乱想,所以才会拉着所有人一起收拾永寿宫。

永寿宫不似坤宁宫那般空旷,这么多人一起挤进来,却是热闹的很。

昭宁之前带进宫来的嫁妆有一部分就存在永寿宫的库房里,再加上十三衙门准备的物件,翻检起来也是不少,众人一起研究着四处的摆设,便是一个多宝阁,就能辩驳许久。

福嬷嬷说放玛瑙的石榴寓意好,谨雅觉着金镶玉的摆件更贵气,果儿喜欢西洋的船模,而谨云则是觉得象牙的更雅致。

还有个插科打诨的进宝,谁说好的他都附和,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气的果儿追着他打,惹得一室欢笑。

顺治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一片欢声笑语,心中更是纳闷。

这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当真是,猜不透。

瞧见顺治过来,屋里的众人停下了嬉闹,请了安之后便退了出去,只剩下昭宁一个人,对着好几件摆件纠结。

“怎么突然想起来收拾永寿宫了?”顺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昭宁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那些摆件上收回来,斜睨了顺治一眼,哼声道:“皇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有美人随行,岂能不多在外面快活快活?”

她果然是知道了。

顺治略慌,强作镇定的玩笑:“外面哪有什么美人,倒是回了坤宁宫发现美人不见了,我这不就急着找过来了么。”

其实看到顺治这么快就赶回来,昭宁心里也不怎么气了。

初时乍一听董鄂福晋说顺治带着董鄂婉瑜出宫了,她没反应过来,当真是差点气炸了,但福嬷嬷的一席话却叫她怒火熄了大半——

“主子别忘了,董鄂庶妃是襄亲王福晋的亲姐姐,她入宫的位份本就给的低了些,今日皇上带她去,也是为了平息外面说皇上重蒙汉轻满人的流言罢了。”

外面有这样的流言并不奇怪,毕竟如今宫里受宠的,除了昭宁之外,只有石映月一人,其他新晋嫔妃,就连位份最高的惠妃,都未曾被翻过牌子。

再加上本来至少应该是一共主位的董鄂婉瑜只给了个庶妃的位份,很难不让人遐想。

所以顺治为了平息流言,带董鄂婉瑜在众人面前露个脸也是正常,更何况董鄂婉瑜还是今天新娘子的亲姐姐,更是应该出现了。

昭宁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若是顺治对她直言,她也会答应,她最气的,就是顺治故意瞒着她。

“少嬉皮笑脸的,”

昭宁板着脸,“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带她去,才会故意将我留在宫里的?”

顺治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今儿累了,才会叫你留在宫里,跟带不带董鄂氏,没有半分关系。”

“真的?”昭宁不信。

“真的!”顺治也有些委屈,“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为了带她而不带你呢?她不过一个庶妃,能跟着伺候你才是殊荣,如今单独带着她,反倒叫人觉得刻意呢。”

顺治见昭宁的神色缓和了,又往前凑了凑,“我跟她在马车里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顺治不愿意跟董鄂婉瑜说话,昭宁是能想到的,但董鄂婉瑜怎么会一改之前积极上进的做派,不搭理顺治了呢?

难不成这姑娘进宫之后看开了,不再指望顺治,打算自己靠自己了?

昭宁眼里的惊奇却被顺治理解成不相信,他不免有些着急,心一横干脆直接将昭宁抱了个满怀。

昭宁吓了一跳,伸手推他:“干什么,快放开我,好好说话!”

“不放,”顺治将头放在昭宁的肩上,“你说不生气了,我才放开你。”

“堂堂皇上,竟然耍赖?”

昭宁被顺治逗笑了,“想让我不生气也行,只要你说对了我为何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其实昭宁已经不气了,只是觉得还是得跟顺治将话说清楚,以免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顺治这时候头脑倒是清明,观察着昭宁的反应,便猜到了她不是因为董鄂婉瑜生气,那她生气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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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保证什么事都提前告诉你,好不好?”

顺治抱着昭宁摇晃,“皇后娘娘大度,就原谅小的一次吧。”

鉴于顺治认错态度极其良好,昭宁也不再纠缠,抬手搂住顺治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响亮的吻,作为奖励。

这个吻对于顺治来说,便是直白的邀请,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当然是压上去将这个奖励品味的更加彻底。

永寿宫正殿内,帝后二人相拥缠绵,影子交叠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殿外,进宝正在绘声绘色的将董鄂福晋的事儿讲给林升听。

听罢之后,林升冷笑一声:“主意都打到皇后娘娘头上了,不怕死的人还真是多啊。”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顺治,所以他最清楚在顺治心里,昭宁有多么的重要。

董鄂福晋这一招用的实在是不妙,既招惹了昭宁,又利用了二阿哥,全都踩在顺治的底线上,等顺治知道了,怕是免不了一场狂风暴雨。

哎,你说这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怎么就那么闲呢?

……

昭宁在知道顺治罚董鄂福晋禁足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

董鄂福晋敢利用二阿哥来挑唆她,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着实怨不得旁人。

只是这么一来,倒是吓到了宫里其他有子嗣的嫔妃,这两日连玄烨和二公主,也不再往坤宁宫里来玩了。

没有了往日里闹腾的小包子,坤宁宫里也多了几分寂寞,顺治在前面处理政事,昭宁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带了人出门,想往慈宁宫去瞧瞧孔四贞。

孔四贞这些日子仿佛已经彻底接受了命运,不再纠结于孙延龄的好坏,而是一心扑在她的新府邸上——

自从绰尔济等人离开了之后,昭宁出宫备嫁时住的那座宅院连着周围的几个院子,都被圈了起来,准备为孔四贞修建公主府。

孔四贞对于以后可能要住一辈子的府邸很是重视,亲自参与设计规划,整日里跟工部的人拉扯,非要按着她的喜好来。

工部的人被她烦的不行,一状告到了顺治面前,顺治直接将她拘在宫里,言明在工部拿出设计图之前,不许她再出去胡闹。

昭宁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孔四贞正在跟太后告状。

可这一次太后却是站在顺治这一边,听罢之后摇头笑道:“我看皇上做的对,你总跟着指手画脚的,工部什么时候能将图纸做好?你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写出来叫人递到工部去,只要合乎礼制的,他们还能不依着你吗?”

孔四贞气道:“他们就是故意敷衍我,我想在院子里多栽几棵树,他们都一大堆意见,我要是不盯着,指不定给我修成什么样子。”

“昭宁,你来的正好,快管管你妹妹吧,”

太后见昭宁进来,伸手招呼,“任凭你将她带到哪儿去,别叫她在这儿缠着我就行。”

昭宁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孔四贞则是怒哼了一声,跑过来拉住昭宁的手道:“姐姐,咱们出去说,不在这儿讨人嫌!”

太后麻利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走,昭宁便拉着孔四贞告退,一起走出了慈宁宫。

“太后不是说要多留你几年么?”

昭宁拉着孔四贞往御花园走去,边走边问道,“怎么反倒你着急起来了?”

孔四贞在昭宁面前并不避讳,直言道:“早嫁晚嫁都是要嫁的,没什么差别,反正我是嫁到自己的公主府的,说不定要比在宫里还自在呢。”

这话说的倒也对。

孔四贞如今住在慈宁宫里,即便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但毕竟逼仄,能活动的空间太小,想要出宫去玩也终归是麻烦。

但若是去了她自己的公主府,宽敞不说,也无人敢对她指手画脚,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那日子过的才叫舒坦。

“你再没跟孙延龄好好谈谈吗?”

昭宁比较担心的却是这个,“毕竟还是要成亲的,你若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倒也罢了,若是还想一起过日子,话总是要说开的。”

孔四贞却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但至少现在,我是不想再见他的。皇上哥哥说他也有不得已,但我却还是觉得,他不管有什么苦衷,都该告诉我,这般算计,着实没什么意思。”

昭宁了然,孔四贞与她的想法差不多,她们都不是小心眼的女子,可也都是不喜欢被欺骗的女子。

男人们总是觉得他们瞒着是为了她们好,但却不知道,这样的欺骗才最伤人。

昭宁并不想劝孔四贞原谅,因为她觉得,以孔四贞的身份,没必要像这个时代其他身不由己的女子一般,自我感动般的为男人找理由,孙延龄若是想求和,就该主动认错才是。

就连身为帝王的顺治都会说一句保证下次不会了,孙延龄到底高贵些什么呢?

姐妹二人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孔四贞府邸的规划——

主要是孔四贞叽叽喳喳的讲述,昭宁负责说好。

二人一路而来,宫人们自然按规矩躲避,行至御花园之后,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董鄂婉瑜。

“早知道就叫人提前清场了,”

孔四贞并不喜欢董鄂婉瑜,抱怨道,“怎么哪儿都有她!”

进宝赶紧说道:“奴才去让董鄂庶妃回避。”

这话刚说完,他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董鄂婉瑜竟是冲着这边走过来了。

“看来,是特意来找我的啊,”昭宁叹了口气,“想要躲个清闲可真难。”

董鄂婉瑜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不速之客,落落大方的请了安,然后开口说道:“奴才冒昧,打扰皇后娘娘了,不知能否单独跟娘娘说几句话?”

孔四贞挡在昭宁的身前,警惕的说道:“庶妃有什么话不能对人言的,非要单独跟皇后娘娘说?你不觉得自己很无礼吗?”

董鄂婉瑜看着昭宁福了福身道:“奴才所言事关重大,着实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会引起宫中动乱的。”

孔四贞回头也看向昭宁,昭宁点了点头道:“无妨,让她说吧,你们稍走远些就是了。”

孔四贞这才让开,带着宫女太监们走远,却也还在视线范围内远远的看着。

董鄂婉瑜看着四下再无旁人,方才低声道:“奴才听闻娘娘前段时间曾无故吐血晕倒,太医也没能查出其中的缘由,娘娘就未曾想过,是有人下手暗害于您吗?”

昭宁自己知道自己吐血晕倒是因为那股力量破体而出的缘故,虽然不能对外人说,但也绝不会是被人害了,故而摇头道:“不过是一时火气所致,庶妃不要多想。”

“可奴才却知道,这宫里有人暗中以巫蛊之术诅咒娘娘,”

董鄂婉瑜死死盯着昭宁,“就算娘娘不信当初吐血与旁人有关,难道能容忍这等想要加害于您的恶毒之人留在宫中吗?”

巫蛊之术、诅咒。

这两个词让昭宁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是不信这个,但却也知道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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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每一次巫蛊案背后都是血染的残酷。

董鄂婉瑜自幼读书,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词意味着什么,她竟然敢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到底是有实证,还是疯了?

“董鄂庶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昭宁冷声警告,“若你没有实证,便就此离去,我只当你今日没来过。但若是你挟私报复想要借我之手暗害于人,我会让董鄂氏一家给你陪葬的。”

董鄂婉瑜浑身一颤,咬了咬嘴唇,心中虽然萌生出一抹退意,但一想到告知她此事之人,便又下定了决心。

“若无实证,奴才岂敢在娘娘面前妄言?”

董鄂婉瑜咬牙道,“娘娘只管叫人暗中去搜,若没有,奴才愿以死谢罪。”

昭宁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明白董鄂婉瑜敢这么说,定然是有把握了。

她低下眼眸,掩藏住眼中的情绪,问道:“搜哪里?”

董鄂婉瑜毫不犹豫的答道:“储秀宫。”

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昭宁心里有惊讶,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

这个宫里恨她的人应该并不多,一个贵太妃被封了宫,若有问题,早就该查检出来了,另一个,就是喜妃了。

至于静妃,昭宁总觉得,静妃对她并没有那么深的恨意,毕竟她其实从未从静妃手里夺走什么。

反而是喜妃,也许在她没来之前,喜妃也在幻想着能够成为继后,所以才会跟贵太妃联手想要害死她,一而再,再而三。

只是回忆起之前在慈宁宫见过的喜妃,昭宁又实在不觉得她会有这般的心计。

“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顾忌血脉亲情,可她却是想置您于死地啊,”

董鄂婉瑜见昭宁犹豫不决,继续说道,“奴才知道您信不过奴才,但证据就在储秀宫里,您手下亦有能人,奴才说的是不是实情,去查了便知。”

昭宁深深的看着董鄂婉瑜,问道:“储秀宫如何先不提,你又是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事?”

喜妃与她有仇怨不假,眼前的董鄂婉瑜不是也有理由恨她吗?

若不是因为她,董鄂婉瑜如今应该高居妃位深受宠爱才对,就算董鄂婉瑜不知道历史,但至少她不喜欢董鄂婉瑜的事情显而易见,董鄂婉瑜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董鄂婉瑜突然出现在这里,告诉她有人要害她,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

董鄂婉瑜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说道:“奴才知道娘娘不喜欢奴才,或许娘娘觉得,奴才会对您心有怨怼,但其实奴才从未怨过您,您信吗?”

董鄂婉瑜收起了一贯的娇软作态,直率起来反倒让人觉得舒服许多。

“娘娘,您是皇后,奴才便是再敢想,也从未想过能与您争锋,”

董鄂婉瑜苦笑道,“奴才所求,不过是以色侍人,如今却是梦碎惊醒,自知再无可能承宠于天,只想在宫中安度余生。”

“娘娘一向和善,对六宫众人都一视同仁,从未曾苛待过谁,奴才亦是受了您的恩惠,如今才过的更好了些,所以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奴才便想着要前来告知娘娘,不为别的,只盼着娘娘能一直康健顺遂,后宫皆能受您的庇佑。”

董鄂婉瑜这些话说得太过真诚,叫昭宁不免也信了几分。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信你一次,”

昭宁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吧,若消息属实,我会给你应得的报酬。”

董鄂婉瑜心中一定,福身道:“奴才不要报酬,只愿娘娘凤体安康。”

第67章

昭宁嘴上是答应了董鄂婉瑜,但心里其实并未拿定主意。

巫蛊之事一旦坐实,势必牵连甚广,甚至血流成河,这样的场面,绝不是昭宁想要看到的。

但若是放任不管,昭宁又怕董鄂婉瑜按捺不住另寻他法,让这件事以一种无可遮掩的方式被世人发现,到时候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顺治也不得不严惩。

“进宝,叫人封了董鄂庶妃的住处,就说她病了,恐会传染他人,故而先行闭宫调养。”

在没有定论之前,昭宁先得看住了董鄂婉瑜,以免她再与旁人说起。

其他人不知道事关重大,还道是董鄂婉瑜突然冲撞了昭宁,昭宁略施薄惩而已。

心里装着事儿,昭宁也没心情再逛园子,随意走了走便说困了,与孔四贞告了别,回了坤宁宫去。

一回宫,她就谴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床上,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到底应该如何处置。

说到底,还是因为如今她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手,否则至少可以先想办法核实一下再做决定。

进宝是林升的徒弟,谨云也跟尚方院关系密切,若要他们去查,那就等于是直接告诉顺治了。

昭宁并不想是瞒着顺治,只是觉得不该这般没头没脑的说出来,怕自己小题大做,反而适得其反,引出更大的风波。

然而以顺治对昭宁的关心,她相瞒也是瞒不住的。

不多时,顺治便匆匆而来,一进屋就直奔昭宁身边,担忧的问道:“是不是董鄂氏对你不敬了?她有错你只管重罚,何必自己怄气呢?”

昭宁强撑起笑容:“你不是说今儿要与朝臣议事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阿贞叫人去前面传话,说董鄂氏冲撞了你,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顺治坐到昭宁身边,揽着她说道,“别气了,气大伤身,为了她不值得。”

“所以你就扔下大臣们跑回来了?”

昭宁瞪大眼睛,“明儿是不是骂我的折子就要送进宫了?”

顺治没想到昭宁的关注点竟是这个,憋笑道:“也用不着明儿,现在他们应该就已经当场写折子了。”

昭宁的眼睛瞪得更大,似乎看到了自己被骂红颜祸水的场面,气恼的推了顺治一把:“那你还不快点回去!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等晚上回来再说也一样。”

顺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在昭宁要急了的时候抱紧了她道:“放心吧,我的贤后,今儿的政事都商议完了我才过来的,没人敢骂你!”

他的昭宁就是这般懂事,生着气呢还不忘提醒他不要耽误了朝政,这样的好皇后,怎么还会有不懂事的人惹她不快呢?

简直是十分的该死。

“我听说你罚了董鄂氏禁足?也太轻了,至少也得罚奉半年一年的,让她好好过过苦日子。”

顺治故意撺掇道。

昭宁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说,我才没罚她,我叫人看着她是因为——”

昭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瞒着顺治,“是因为事关重大,我怕会被别人知道。”

顺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今儿在御花园,董鄂庶妃突然拦住我,与我说,说宫中有人行巫蛊之事。”

昭宁一边观察着顺治的脸色一边说道,“我瞧着她十分郑重,竟不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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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脸上的笑意尽收,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巫蛊之说他之前与太后提过,但只是凭空臆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后来太后抛出了水井案转移视线,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为了博果尔大婚之事,还是忍了,顺着太后的意思,没再提起搜宫之事。

可没想到今日董鄂婉瑜竟是突然出面指证,难不成他之前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顺治沉声问道:“是静妃还是喜妃?”

昭宁也不再瞒着,直言道:“是储秀宫。”

“果然是她,”顺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原以为她虽然蠢笨爱作,但至少心地不坏,却不想她才是最最恶毒之人!”

顺治腾的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我这就叫人去搜储秀宫,若她当真敢以巫蛊之术诅咒你,我定将她碎尸万段!”

昭宁赶紧拽住他,急道:“你冷静一点!这可不是小事,若真的当场搜出来,你想好了要如何处置吗?”

顺治握紧拳头,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压下了心中差点爆炸的怒气。

昭宁说的对,事关重大,他不能意气用事。

无论如何,喜妃都是科尔沁的格格,处置她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到对科尔沁的影响。

因为昭宁与绰尔济断绝关系的缘故,这段时间来自科尔沁的请安折子都变多了,言语之间都是在担心因此影响了清廷和科尔沁的关系。

顺治不得不多番安抚才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若是此时在处置了喜妃,还是因为巫蛊这般的重罪,就算他不迁怒于科尔沁,科尔沁也会人人自危。

“福临,此事你还是得跟额娘商量一下,既是咱们自家宫里的事情,尽量不要影响到前朝为好。”

昭宁耐心劝着,“无论如何都是她一人所为,她入宫多年,总不至于还连累家里。”

“你就是心软,”顺治拍了拍昭宁的手背,“罢了,毕竟是血亲,走,咱们一起去慈宁宫问问额娘的意思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喜妃是科尔沁的格格,顺治才会不得不顾忌许多。

这若是换成寻常满汉嫔妃,顺治早就直接去抓人了,又何必如此麻烦?

昭宁又拦了一下:“要不还是先派人暗中去探查一下吧,毕竟只是董鄂庶妃的一面之词,究竟事实如何,尚且还不清楚。”

“傻姑娘,若她没有把握,又怎么敢往你面前说?”

顺治拉着昭宁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再者说便是要查,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暗中去查,回禀了额娘,直接叫人搜宫便是了。”

道理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对于顺治而言,确实没有暗查的必要。

不管能不能查出来东西,他想搜宫便搜宫,谁还敢抱怨不成?

慈宁宫中,太后听到顺治所说之后,沉默了半晌。

之前她一直觉得顺治说的巫蛊之事纯粹是毫无依据的怀疑,又怕顺治会故意报复捏造事实,故而拦了又拦,终是没叫顺治搜宫。

可如今看到顺治将昭宁都带来了,心里却是信了的。

她知道自己儿子又多么爱护昭宁,便是他有什么算计,也决计不会叫昭宁牵扯进来,现在昭宁既然来了,那此事必是实情了。

“叫人去搜吧,别闹太大动静了。”

太后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恹恹,“若是搜出了东西,就将人一起带过来。”

林升领命而去,昭宁见太后神色不佳,坐过去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额娘别忧心,无论如何都是她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来的时候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让我给养成这样了呢?”

太后叹息道,“她才多大啊,若是肯好好的,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怎么就非得想不开,硬是嫉恨上了你呢?”

顺治坐到太后的另一边,说道:“她嫉恨的不是昭宁,而是这个后位,不管今日坐在后位上的人是谁,她都会做一样的事情,欲求不满罢了。”

顺治觉得,昭宁这是无妄之灾。

其实从头到尾,昭宁都没有招惹过喜妃,可喜妃却恨之欲死,真真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不该将之牵扯到昭宁的身上。

“知道了,你的媳妇最好,谁都说不得行了吧!”

太后翻了个白眼,撇开顺治的手,改用双手握着昭宁的手,“还是我的昭宁贴心,知道心疼我,不像有的人,有了媳妇忘了娘。”

顺治无语:“额娘您要不要好好捋顺一下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昭宁却低笑道:“嗯,额娘说的都对。”

两句话高下立见,太后扭头再也不看顺治一眼,倒是有几分像是个赌气的孩子。

顺治无奈的看向昭宁,昭宁对着他眨了眨眼,却不替他说话,而是顺着太后又哄了几句,哄得太后重新挂上了笑脸。

看着眼前仿佛是真正母女俩的额娘和媳妇,顺治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啊,还是应该可怜一下自己,不过这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能和睦相处,他便是受些委屈也是无妨的。

慈宁宫里倒是还算温馨,而此时的储秀宫却是天下大乱。

喜妃从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看到林升带人闯进来,迎面一个茶杯就砸了过去。

林升闪身躲开,公事公办的拱手道:“喜妃娘娘,奴才奉命来查些东西,请您就在这儿待着不要离开。”

“奉命,奉谁的命?我可是喜妃,是科尔沁的格格,你若敢搜我的宫,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喜妃双目圆睁,又摔了一个茶壶,“没由来的不许我出去,现在又带人来搜宫,真当我是泥捏的这么好欺负吗?”

林升脸上的笑容不变:“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这宫里,谁敢欺负您啊!再说了,又不止搜您一个地方,这宫里丢了几个人,也是怕藏在哪儿叫您受了惊吓,奴才们会仔细着些,不会砸了您的东西的。”

他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就是欺负喜妃一直被禁足,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然而喜妃却怒道:“你这狗奴才真当我好糊弄?丢的那几个奴才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吗,今日你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胡来,就不怕太后动怒,皇上也保不住你?”

“喜妃娘娘知道的倒是不少嘛,”

林升脸色一沉,回头吩咐道,“去将储秀宫外值守的人都拘起来,好好问问到底是谁往里面递了消息。”

喜妃被关在储秀宫中已经许久了,按理说这宫里的消息她都不该知道,如今脱口而出便是宫里前几日丢了几个奴才,可见还是有人在给她传递消息。

喜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坐了下来,林升也不再跟她多说,只管叫人搜仔细了。

储秀宫说大不大,但若是每个角落都要搜捡到,也需要不小的功夫。

负责搜宫的尚方院中人得了命令,知道这储秀宫里必然藏着什么东西,故而搜的时候也非常的谨慎,最终在佛龛后发现了异常。

林升得了回话之后,也不拖沓,立刻叫人带着喜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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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慈宁宫回话,喜妃自是不愿,怒叫连连,林升不得已叫人堵了喜妃的嘴,以免这一路动静太大,惹出更多的猜测来。

太后看到喜妃被堵着嘴狼狈而来,便知道不妙了。

林升亲自举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一尊瓷像,乍一看有些像是观音的模样,然而仔细看却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这瓷像竟是一袭蒙古衣裙,本应该是嘴唇的地方开了一个小孔,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苏茉儿找了根针过来,亲手将东西从瓷像的嘴里挑了出来。

那是一条白布,上面用不知道用血还是朱砂写着一行生辰八字。

顺治瞬间暴露,大手一挥就想将那瓷像扫落到地上,却被太后一把抓住了。

“别动,还是找大师来处理,以免有旁的妨碍。”

太后的眼神变得冰冷,转头看向喜妃的时候,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

“喜珠,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这句问话,是太后为了血脉亲情,给喜妃最后的机会。

历代皇族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抄家灭族,而如今,喜妃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行此诅咒,这不是完全没有将科尔沁的死活放在心上啊!

太后这一生,最看重的一是顺治,二就是科尔沁。

她十三岁便离开科尔沁嫁给先帝,对于侄女们又能有多少亲情在?

之所以这般护着喜妃和静妃,一则是为了年少时与哥哥的情谊,二则更是为了科尔沁的安稳与荣耀。

然而这两个侄女却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她们一次次的挑战她的底线,完全不把科尔沁的荣辱放在心上。

一个宁可被废也不肯安分守己,让科尔沁成了天大的笑话,另一个,更是冒着灭族的风险做出这等无稽之事,又何曾考虑过后果?

这样的两个侄女,她还护着她们做什么!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讨厌她,怎么了?”

事到如今,喜妃依旧不觉得自己错了,“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我也是科尔沁的格格,凭什么她能取代我做皇后?太后,姑姑,你又何曾替我着想过?”

“你可知道在宫中行巫蛊之术的后果吗?”太后强忍着怒气又问道。

喜妃却有恃无恐:“什么后果,抄家灭族吗?有本事您就去抄了科尔沁,灭了科尔沁啊!”

太后浑身一颤,差点仰倒过去。

昭宁赶紧扶住太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此刻,太后再也无力维持自己坚强的伪装,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伤心欲绝。

“昭宁,你陪着额娘去里面歇歇,”

顺治实在是不忍心见太后如此,开口说道,“这儿的事儿我来处置。”

太后摇了摇头:“你让她说,我倒要听听,她有多么恨我。”

太后自问对喜妃不薄,为了喜妃,她不知道多少次与顺治争执,只是为了能给她多一点点尊荣,多一点点厚待。

就在顺治和昭宁大婚之前,太后还为了喜珠能不能参与拜谒中宫与顺治起了争执,如今看来顺治是对的,若是当真让喜珠去了,怕是要在宗亲面前丢人了。

喜珠不知道太后在背后为她做了多少,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太后的付出和关爱,她只在意自己得到了什么。

“对,我恨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喜珠此时也是毫无顾忌了,“当初你要姐姐给皇上做皇后就罢了,为何还要我进宫?我那时候才八岁啊,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将我要进了宫,却不给我位份,表面上我是尊贵的科尔沁格格,实际上私底下就连奴才都敢给我脸色看!”

喜珠越说越气,“皇上也不肯进我的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得宠,寒冬腊月我想多要个炉子都得哀求别人,那时候你又在哪儿?”

“你在帮姐姐收拾烂摊子,你的眼里只有姐姐,何时在意过我?你以为给了我福晋的份例,偶尔叫我去慈宁宫说说话,我就能过的好了,可你知道耳边都是嘲笑声的滋味吗?”

“后来姐姐终于被废了,我以为从此以后,你会开始关心我,我以为后位会属于我了,可你却宁可再从科尔沁要一个旁的人来,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是恨昭宁,因为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可我更恨你,姑姑,还有你,皇上,你们都是那么的冷血无情,就算我拼了命的想要让你们注意到我,甚至不惜拿着自己的命去冒险,可在你们眼里我依旧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们又何曾真正的关心过我!”

话至此处,喜妃亦是泪流满面。

现在的她早没了之前的荒诞不羁,只有满心的愤懑。

就像她说的,她又何曾真的是那般荒唐的人,只不过不知道如何才能被人关心,才会故意做出各种引人注意的姿态,然而到最后,却还是没有人真的在意她。

喜妃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顺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何止是太后觉得亏欠了喜妃,他亦是如此,否则又怎么会容忍她一直胡闹,也不曾真的责罚过呢?

只是感情之事本就强求不来,更别说他算是看着她长起来的,又怎么会对她产生旁的想法呢?

对他而言,喜妃就像是妹妹一样,永远也成为不了他的妻子。

“可是这些话,您从来都未曾对太后说起过,”

苏茉儿不忍太后伤心,开口辩驳道,“您又何尝不是自怨自艾,只觉得所有人都对不住您,却从来不曾看到别人对您的关心呢?”

“若太后真的不在乎您,又何必为了您跟皇上相争,您说她只在意静妃,可怎么不想想,您胡闹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太后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苏茉儿也生气,“您跟贵太妃合谋做了什么,难道还要奴才说出来吗?便是如此,您还不是封了妃,安然的住在储秀宫,若没有太后的偏爱和皇上的包容,您难道还能过得如此舒服?”

“你们果然都知道了,”

喜妃完全听不进去苏茉儿的话,只是冷笑一声,“怪不得将我囚在储秀宫,这是打算将我关一辈子吗?什么封妃,不过是你们为了自己的颜面好看罢了,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罢了,多说无益,”太后终究还是放弃了,“昭宁啊,陪我进去吧,我是真的累了。”

昭宁应了一声,扶起了太后,有些担忧的看了顺治一眼。

顺治对着她点了点头,安抚道:“别担心,你好生陪着额娘,不要多想,我会处理好的。”

太后不再看喜妃,与昭宁和苏茉儿一起往外走去,喜妃这时候却突然慌了起来,连连叫了好几声姑姑。

她之所以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大的倚仗还是自己科尔沁的出身和太后的疼爱。

不管她嘴里怎么埋怨太后不在乎她,不关心她,但心里却很清楚,若太后真的完全不在意她,她只会比现在更凄惨万分。

可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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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太后竟是一副当真不想再管她的模样,让她如何不慌?

“姑姑,你当真绝情至此吗?”

喜妃见太后头也不回,高声喊道,“你若是不管我了,就别怪我将你的丑事全都说出来!”

太后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只是淡淡的道:“随你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左右你也没多少时间能说了。”

都到了这么地步,喜妃想的不是哀求,竟还是威胁。

笑话,她如今又有什么丑事是怕她说出来的呢?

左不过就是些情情爱爱的陈年旧事,若是在之前,或许她还会担心儿子不能理解,可如今,却是不怕了。

太后握紧了昭宁的手,心中突然畅快了许多——

不管那姐妹两个怎么说,至少昭宁这个儿媳妇,算是娶对了。

第68章

喜妃终究还是被送回了储秀宫,明面上也并没对她有任何的处罚,只是说她染上了恶疾,闭宫养病。

这结果是在昭宁的意料之中的。

巫蛊之事事关重大,就算再证据确凿,只要顺治还不想动科尔沁,就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惩处。

但这件事也不会真的不了了之,一句恶疾,便已经注定了喜妃的结局。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昭宁都能听到关于喜妃的病情恶化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和前朝,让所有人都知道,喜妃不太好了。

太后这段时间亦是闭门不出,甚至谁也不见,说是因为喜妃的病情担忧,但实际上,她是病了——

心病。

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又怎么会真的没有感情呢?

但喜妃自寻死路,结局已经注定,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没人能救她。

每日送进储秀宫的汤药里都加了一味不该有的东西,看守的宫女会压着喜妃服用,所以她才会日渐虚弱,与真得了恶疾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没那么痛苦。

这服汤药会一直喂到将喜妃送走,绝不会断,除了不是立刻咽气,与赐死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然而在这座紫禁城里,没有什么消息是真的能瞒得住的,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心中有数,不会宣之于口。

可也总有些人,是不会顾全大局的,就比如静妃。

在得知静妃已经两日水米未进的时候,太后便明白,她已经知道了喜妃的事情。

“去将静妃带来吧,我想跟她说说话。”

太后撑着病体坐起来,疲惫却无奈。

静妃若是哭闹倒是还好,如今这一副要跟喜妃一起去死的模样,却叫太后不能不管。

静妃毕竟是无辜的,她一直被关在侧宫中,对于喜妃做的事自然不可能知道,没道理让她受了牵连。

更何况就算太后嘴里说对两个侄女一样的疼爱,但实际上她对静妃,还是多了几分偏爱的,喜妃的事她已然很伤心了,决计不想看到静妃再出什么事。

静妃一身素服进了慈宁宫,披散着头发,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她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眼眶都凹了进去。

“姑姑,为什么?”

静妃难得的柔软,坐在太后的床边,眼神迷离,“她还那么小,虽然爱胡闹了些,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事,就不能再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孟古青,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太后语气哀伤,“我还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一个像骄阳,一个像星星,都叫我爱不释手,恨不得一直捧在掌心里,可这才过了几年,为什么会闹到这般地步呢?”

太后握住静妃的手,“你说喜珠还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却做出了能叫科尔沁灭族的错事,孟古青,你说我该怎么办?”

灭族,这是多么严重的字眼,太后能这么说,静妃也不得不信。

“她一定不是有意的,她还小,不懂事而已,”

静妃努力替妹妹求情,“姑姑,您救救她行吗?您可以关她一辈子,您也可以把她送出宫去,别叫她死行吗?”

太后红了眼眶,一声长叹。

“没机会了,再没人能救她了,要不了几日,她就要去见你额祈葛了。”

赐死的喜妃的决定是顺治做的,但药却是太后给的。

这种药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宫里只有太后手里还有一点,一旦用上了,便不能停,因为一旦停了,服药之人就会变得疯狂,痛苦的想要自杀。

所以从喜妃用了第一副药开始,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静妃听懂了太后的意思,面如死灰的倒在太后的身上。

姑侄两个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亲近了,只是如今,她们都是满心的悲伤,没有心情去体会这难得的亲情。

太后拍着静妃的后背,一如当初静妃刚嫁到宫里的时候。

静妃哀戚的哭着,哭了许久,苏茉儿看着太后实在是没了精神,终是上前将静妃扶了起来。

“娘娘节哀,事已至此,您跟太后都得好好的才行,”

苏茉儿劝道,“奴才叫人给您准备了些清粥小菜,您一边用,奴才一边跟您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好?”

到如今,静妃也已经明白此事无可转圜,但她自然还是要问个明白的,故而收了眼泪,任由苏茉儿扶着出去了。

……

董鄂婉瑜进宫之后,还是第一次被顺治召见,只是这召见不是她想要的凤鸾春恩,而是为了警告。

顺治并没有对董鄂婉瑜多说什么,只是问她身体痊愈了么。

董鄂婉瑜从来都没有生过病,顺治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但董鄂婉瑜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因为告发喜妃而被“因病”禁足的,如今喜妃“病”了,可见此事顺治已经处理了,若她知情识趣的闭紧嘴,那就可以“痊愈”了。

董鄂婉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一句谢恩,便是承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顺治满意了,也不再留她,董鄂婉瑜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送赏赐的吴良辅已经到了。

“恭喜小主身体安康,这是皇上给您的赏赐,奴才陪您看看?”

吴良辅随便找了个理由谴退了其他人,扶着董鄂婉瑜进了屋。

屋门大开着,院子里的人都能看到吴良辅和董鄂婉瑜正在一样一样的看着赏赐,但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喜妃已经不能言语了,小主只管将心放进肚子里,”

吴良辅拿起一个玉镯递给董鄂婉瑜,“看守储秀宫的侍卫怕担责任,压根不敢说放她出来过,只认了往里传消息,如今已经受了罚回家去了,今后再不会有人提起那晚的事。”

董鄂婉瑜任凭吴良辅将那玉镯待在自己的手腕上,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只要皇不翻我的牌子,有的事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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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皇上翻了您的牌子,也发现不了什么啊,”吴良辅也笑了,“如今喜妃要没了,六宫主位又空出来一个,小主若是想要上位,此时倒也算是个好时机。”

董鄂婉瑜讶然:“没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难道不应该再来一个么?”

“奴才瞧着,皇上可没再纳蒙古嫔妃的意思,”

吴良辅也不遮掩,“您若是想要那个位置,奴才想办法替您筹谋如何?”

董鄂婉瑜却摇了摇头:“算了,我如今也没这个心思了。今儿我见了皇上,他连多一眼都不肯看我,便是你为我筹谋成了又能如何?惹了坤宁宫主子不高兴,我的日子只会过的更难,倒不如维持现状,也算是舒坦。”

董鄂婉瑜曾一心想要承宠于顺治,为此做了许多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可自从进了宫之后,她反倒没有以前那般执着了。

许是在顺治面前被打击了太多次吧,叫她失了那份自信,她实在是想象不出顺治倾心于她的模样,他们可能注定无缘。

再加上喜妃一事叫她见识到了宫里的狠辣手段,便是出身高贵的科尔沁格格,说处置也就处置了,她若是还敢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去得宠,只怕最后也会落到跟喜妃一样的下场。

与其如此,倒不如安安稳稳的活着,如今的日子,其实还是挺好的。

后宫之中与董鄂婉瑜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尽管所有人的嘴里都在说喜妃染病着实可怜,但背地里却在猜测喜妃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让太后都不再顾惜了。

所谓杀鸡儆猴,便是这样的效果。

顺治和太后处置了喜妃,却震慑了宫里的许多人,曾经暗地里做过一些事情的人都忙着善后,而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也都如同董鄂婉瑜一般不敢再多想。

毕竟太后狠起来连自己的亲侄女都杀,更别说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了。

原本还有些暗潮汹涌的紫禁城,突然变得异常的平静,趁着这个机会,昭宁将宫内又好生梳理了一遍,所有人重新登记造册,将一些被故意篡改的记录修正好,至少在明面上,再不会出现有人无故失踪却不被人知晓的事情了。

一切仿佛都向着正确的轨道前行,昭宁依旧每日闲散着,偶尔处理处理宫务,而顺治也依旧每天晚上都会来坤宁宫,风雨无阻,甚至连用石映月遮掩的时候都变少了许多。

喜妃无声无息的没了,连同着那个瓷像一起消散在紫禁城里。

昭宁并没有问过顺治如何处置那尊瓷像,因为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巫蛊诅咒,但她也不觉得喜妃无辜,毕竟喜妃欠了一条命,也该还的。

喜妃故去后并没有按例追封晋位,只是给了一个“悼”字作为谥号,也算是全了太后对她的一片情。

宫里并未因为悼妃的逝去而挂丧,只有她生前所居的储秀宫挂了七天的白布,算是对她最后的哀悼。

七日过后,宫里便再没有人提起她。

或许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至少还有静妃依旧不能释怀。

静妃这些时日出奇的安静沉稳,悼妃的身后事几乎是她一手操办的,虽然不能张扬,但这七日里,却也算是办的周全。

静妃在储秀宫里守了七天,直到悼妃被送去皇陵,她才回到了属于她的侧宫去。

三丹没有陪她一起去,而是依旧守着冷冰冰的侧宫,见她回来,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送上了一杯热茶。

“三丹,你说,她恨我吗?”

静妃突然出声问道。

三丹平静的回道:“应该是恨的吧。”

“你说的对,她是恨我的,”

静妃微微笑了,“你如今倒是愿意跟我说实话了。”

“奴才一直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您愿不愿意信罢了,”

三丹依旧平静,“如今悼妃已去,这紫禁城里也没有旁的人值得您操心了,今后您便不要再闹了,奴才陪着您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平平静静,多么美好的四个字啊,只可惜,注定了与我无缘,”

静妃脸上的笑意加深,“我这一生,注定了要轰轰烈烈的,三丹,你说是不是?”

三丹皱眉问道:“主子,您又想做什么?”

静妃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定然会拦着我的。三丹,你是我的陪嫁,注定了要跟我绑在一起的,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不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三丹默然,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从小就跟在静妃身边,对静妃太过了解了,上一次见到静妃像如今这幅模样之后,大阿哥就没了,如今,静妃又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从那日起,三丹便一直紧盯着静妃,生怕她一时冲动又做出害人之事,可静妃却像是没说过那番话一般,不但什么都没做,反而变了许多。

她仿佛不再怨恨,开始经常往慈宁宫去看望太后,不但言语神态都平和了,甚至还很关心太后的病情,亲手服侍她用膳吃药。

便是在慈宁宫碰到顺治,她也不像以往那般一身尖刺,若是遇到昭宁,还能好声好气的聊上几句。

静妃这般的变化叫太后欣慰,却叫顺治心生警惕。

他私下里暗告昭宁要小心些,莫要上了静妃的当,昭宁却笑他太谨慎了,她跟静妃从不曾私下见面,又何谈上当?

然而没过多久,静妃当真上门求见了。

听到进宝来回话说静妃来了的时候,昭宁是很惊讶的,她也没故意端着架子,而是主动出去相迎。

静妃是带着三丹一起来的,主仆两个就站在门口,打量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坤宁宫。

“姑姑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

昭宁拦了静妃的礼,主动开口说道,“快些进来吧。”

静妃走进坤宁宫,环视了一圈道:“我有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看起来倒是不如我当初住的时候贵气。”

静妃自小娇生惯养,出嫁时陪嫁无数。

她又一向喜欢金饰,故而她住在坤宁宫的时候,多用金银摆件,看起来金碧辉煌的。

而昭宁更加博爱,她的博古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器物无一重复,却并不是件件贵重。

“怎么在收拾东西?”

静妃随着昭宁走到侧殿,却见地上放着许多箱笼。

昭宁答道:“坤宁宫太空旷,我住着不太习惯,所以叫人收拾了永寿宫,打算过些日子就搬过去。”

她不想与静妃不愉快,故而特意没有提起顺治。

静妃颇有些不认同的说道:“你是皇后,就该住在这坤宁宫里,怎么能搬到妃子们的住处去?这坤宁宫你搬出去容易,想要再搬回来,可就难了。”

“我倒也没想再搬回来了,”昭宁解释道,“坤宁宫里祭祀不断,着实是不像个正经的住处,永寿宫虽然不及坤宁宫尊贵,但胜在清净,院门一关,便是自己的小天地了。”

最重要的是,顺治打算搬到养心殿去了,她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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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去,来往更加方便些。

静妃听到昭宁这么说,却是有些怔忪。

“是我多事了,你有宠,又何尝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呢?”

静妃自嘲的一笑,“时至今日我依旧想不明白为何你会入了他的心,但既然他喜欢你这样,你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昭宁陪着静妃又多聊了几句,依旧不知道静妃突然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待到午膳时分,昭宁开口留静妃一起用膳,静妃却起身告辞。

昭宁将她送到了门口,临别时,静妃突然问了一句:“乌仁图娅,我在科尔沁时住过的帐子还在吗?”

昭宁愣了一下,回忆了许久才不确定的答道:“可是毡布上缀了红色小花的那个帐子?我未曾进去过,也不知里面如今是什么模样。”

静妃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昭宁看着静妃的背影,不解的问身边的福嬷嬷:“嬷嬷,您觉得静妃今儿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福嬷嬷神色凝重:“奴才不知道,但奴才觉得,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昭宁亦是心有此感,对着进宝吩咐道:“叫人盯紧了静妃,如有异常,赶紧告诉我。”

……

静妃仿佛真的只是过来坐坐而已,回去之后一如往常,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昭宁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但因为正忙着搬家,也就没再做过多的纠结。

然而就在昭宁刚刚搬到永寿宫的第三日,慈宁宫突然传出消息,说一直昏迷不醒的吉雅,竟是有了动静,好似要醒过来了。

自从知道吉雅是推她下水之人后,昭宁再没有关心过吉雅的死活,如今听说吉雅要醒来,唯一的想法只是,贵太妃的罪行要多了一个证人了。

若是之前,或许她还要担心贵太妃杀人灭口,而如今慈宁宫后殿闭宫多时,想来贵太妃也是有心无力。

昭宁想着等吉雅彻底醒来之后,再去见见她,虽然心里的灵魂已去,但她依旧想替她问问吉雅,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然而昭宁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去质问吉雅,却被人围了永寿宫。

“主子,外面的侍卫是御林军的人,奴才也递不出去消息,”

进宝有些慌乱,“要不夜里奴才想办法混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不许胡来,”福嬷嬷开口制止,“就算没什么事儿让你一闹,说不准还真的成大事了。主子别急,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封宫,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倒是让福嬷嬷说准了,消息来的的确很快,下午封了宫,傍晚林升就到了。

“皇后娘娘,吉雅醒了,说了些对您不利的事情,皇上叫人封宫也是无奈之举,您千万要冷静,”

林升宣布了封宫之事后,上前低声对着昭宁说道,“如今吉雅又昏睡了过去,太医说总要几日才能缓过来对峙,所以您且再等等。”

谨雅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总要让主子有个准备啊!”

林升脸色有些怪异的答道:“奴才当时不在屋里,并没有亲耳听到她说了什么,只听到太医转述说什么皇后娘娘不是格格之类的。”

谨雅没听明白,昭宁却是头脑中轰的一声,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叫自己没显出什么异常来。

她最大的秘密便是她不是原来的昭宁,以前从没想过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可如今却是有些心生惧怕。

若论这个世上谁是最了解昭宁的人,不是绰尔济也不是琪琪格,而是从小就伺候她的吉雅。

若是她刚来的时候吉雅没昏迷,说不定早就发现她的异常了。

可是如今吉雅虽然醒来,却并未见过她,又是如何发现她不对的呢?

昭宁的心里非常的矛盾。

一方面她并不觉得吉雅当真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不是她。

毕竟这身体本来就是昭宁的,她的脑海里也有昭宁原来的记忆,灵魂穿越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出来根本站不住脚,她是不怕跟吉雅对峙的。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害怕。

这个时代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几乎是不能容忍的,刚因为巫蛊之事赐死了悼妃,若是顺治和太后当真对她的来历有所怀疑,真的能容她辩驳吗?

昭宁早早的谴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夜色渐浓,仅有的一盏烛火并不能照亮整个屋子,昭宁把自己缩在床幔的阴影里,任由思绪化成一声声叹息。

房门被人推开,昭宁以为是福嬷嬷她们不放心她进来查看,并没有理会,可来人却是走到了床前,径直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样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为着一个背主的丫头,也值得你唉声叹气的伤心?”

昭宁倏然抬头,却见顺治含笑看着她,眼睛里依旧如往日一般,满满的宠溺。

昭宁瘪了瘪嘴,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顺治吓了一跳,赶紧往前将昭宁抱在怀里,拍着哄道:“怎么还哭了,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昭宁用力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我是被你气哭的,你竟然叫人封了我的门,我,我要呕死了!”

她刚刚一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吉雅能不能指认她上,就是因为不敢去想顺治的态度。

如今顺治自己送上门来,对她与往日并没有丝毫的不同,言语中对吉雅更是完全不在意,她心里的这股子委屈,就再也憋不住了。

“我这不是亲自来解释了吗?”

顺治心疼的帮昭宁擦眼泪,“吉雅当着好多人的面胡说,我也不能毫无反应,说是封宫,实际上也是为了护着你的安全,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昭宁抽噎着疑惑的看过去。

“一个昏迷了许久的人,醒来就能开口说话,第一句话就是皇后不是格格,真将我和额娘都当成傻子呢,”

顺治冷笑一声,“昭宁,你信不信,这是有人狗急跳墙了,要不了多久,她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69章

在永寿宫里闭门不出的几日,昭宁的心里一直都是很不安的。

尽管顺治依旧每天晚上都会准时而来,温柔缱绻的哄着她,一如往昔,可她还是无法释怀,只觉得前路上有个很深的坑,她站在坑边看着顺治给她搭了一座桥,但那桥却是颤颤巍巍的,随时会崩塌。

几日下来,昭宁吃不香睡不安,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恍惚,福嬷嬷和谨雅等人急在心里,可不管怎么哄怎么安慰,只要顺治不在,昭宁依旧郁郁寡欢。

终于在一日午后,昭宁等来了慈宁宫的传唤。

她换了一身顺治最爱的红装,带上了一朵牡丹宫花和整套的首饰,甚至叫人抬出了许久未曾用过的凤辇,真正端起了皇后娘娘的架势。

一路从永寿宫到慈宁宫,不知有多少人跪于路旁,又在她走后窃窃私语,昭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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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在意,因为她这么大张旗鼓,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凤辇行至慈宁宫门,就见顺治竟是亲自出来相迎,他走上前亲手扶下自己的皇后,满眼的心疼。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顺治柔声说道,“吉雅醒了,并不承认推你下水之事,贵太妃和博果尔都在里面,今日咱们好好的将这件事了结一下。”

贵太妃的事情拖了太久了,久到顺治都快要失去耐心了。

其实在闹出这事儿之前,他曾经犹豫过到底要不要追究到底。

毕竟贵太妃是博果尔的生母,跟太后和一众宗亲都有着旧时的情谊,他若是处置的太过严厉,恐会叫博果尔伤心,宗亲埋怨。

所以他曾想过若是贵太妃肯认错,以后潜心向佛,他便劝昭宁不要再深究,将贵太妃送到宫中佛堂静修便是了,

可谁知她却死性不改,时至今日依旧死咬着昭宁不放,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想继续至昭宁于死地。

这叫顺治如何再能忍?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害?

既然有人想死,他也不必再多顾忌!

昭宁握着顺治的手缓缓前行,突然问了一句:“福临,若是我当真百口莫辩,你还会信我吗?”

顺治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昭宁:“应该是我问你,你相信我吗?”

昭宁有些犹豫,有些迷茫,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信你。”

“那就够了,”顺治伸手捏了捏昭宁的脸颊,“我的小皇后,你只管坐好了看戏,那些腌臜东西,还不配你来辩。”

顺治的这句话,像是一剂定心丸,让昭宁一直惶恐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重新迈步,昂首挺胸的往殿内走去。

慈宁宫正殿内十分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无人敢轻易开口说话。

顺治和昭宁并肩而入,等昭宁给太后请了安之后,顺治将昭宁拉到上首,一起坐了下来。

昭宁往下看去,只见贵太妃端坐着喝茶,根本不看她,博果尔倒是站起来迎她,可也不敢抬头让她看清脸色。

倒是静妃对着她点头微笑,眼神中颇有几分兴奋的模样,让昭宁完全看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已经来了,贵太妃,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吧?”

太后的脸上没了往日里慈和的笑容,板着脸说道。

贵太妃嗤笑了一声:“您这话可不对,难道不是应该问问现在坐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到底是谁吗?”

昭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天珠,全然一副没听到有人说话的模样。

刚刚顺治不是说了让她安心看戏吗?

她就不亲自动口给贵太妃搭戏了。

顺治爱极了昭宁这故作姿态的小模样,乐得搭戏给昭宁看,开口说道:“贵太妃这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人了还是眼神不好使了?要不要传个太医给你瞧瞧?”

静妃噗嗤一声乐了,接口道:“我看着应该是失忆了,皇上就别为难太医了,襄亲王,你说是不是呢?”

博果尔依旧低头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他能说什么?

一边是他的亲额娘,一边是他亲眼所见的真相,是叫他当众指责自己的额娘说谎,还是帮着额娘做伪证,陷害昭宁?

无论哪个他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沉默以对。

“我记得皇后大婚之前,就在这慈宁宫里,在座的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了你叫贵太妃都承认了吧,怎么如今贵太妃反了口,你也要跟着反口吗?”

静妃依旧盯着博果尔不放。

“你少拿着当初博果尔的一句浑话说事儿,”

贵太妃自然不肯让静妃继续为难儿子,“他知道什么,不过是被几个奴才浑说的话蒙骗了,才会说出那等无稽的话,如今真相已然大白,你还揪着博果尔不放,难道是想维护那个妖女不成?”

说罢,贵太妃终于直视昭宁,横眉道:“你这妖女当真是好大的本事,迷惑了皇上太后不说,竟然连静妃都被你所驱使,说,你到底是什么妖物!”

昭宁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之前还以为贵太妃弄出这么一出戏是为了脱罪,如今看来,竟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莫不是喜妃因巫蛊之事而死给了她启发,让她认为太后和顺治忌讳玄虚之事,故而想出这么恶毒的说辞,竟想将她归于妖物,不给她留活路。

“贵太妃,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想清楚,”

顺治语气冰冷如刀,“如果再多说半个冒犯皇后的字,朕就叫你永远也不能再开口。”

他言语中的杀意直冲而出,叫贵太妃浑身一颤,张着嘴半晌没敢再说。

静妃故意添油加醋道:“皇上的脾气是愈发的好了,若是从前,有人敢在你面前这般胡说,早就人头落地了,如今竟然只是出言警告?乌仁图娅啊,瞧见没,这就是男人,呵。”

“孟古青,你闭嘴,”

太后开口斥道,“你要听就安静的听,该到你说话的时候再开口,不然你就出去待着!”

今儿这场合静妃本不该在场的,可是偏偏她一大早就来了慈宁宫请安,一直留到了现在,太后让她回去她也不肯,非说之前这事儿就牵扯到她,今日也须得听个明白才行。

太后怕强叫她走她会闹起来,也就只能答应让她听着,可没想到她竟是直接对上了贵太妃,仿佛今日贵太妃告发的不是昭宁,而是她一般。

“去把那个丫头带上来,”

太后将话题引回正轨,“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别一天到晚神啊妖啊的胡说八道。”

妖物这种无稽之谈太后压根就是不信的,特别是这话出自贵太妃之口,怎么听都是挟私报复,半个字都当不得真。

太后之所以叫昭宁前来对峙,也是如同顺治一般,想要将这件事情做个了解,不然贵太妃一直被关在慈宁宫后殿里,她天天看着尚方院那些人也闹心。

吉雅是被人抬进来的,她昏睡了太久,如今虽然人醒了,却还不能活动,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靠在藤椅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若是昭宁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还在,或许此时她的心情会是很复杂的。

毕竟吉雅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人,她们曾经那般亲密无间,在无数了漆黑冰冷的夜晚互相依靠,可如今却是站在了对立面,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若是原来的昭宁还在,应该会很伤心吧?

亦或者,她也已经释然了,不然怎么会随着鄂缉尔和琪琪格飘然远去呢?

顺治将昭宁的手拉到自己身前,握在两手之间。

纤细莹白的小手仿佛玉雕一般的柔美,叫他舍不得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昭宁侧头看向顺治,眼神中竟带着一丝笑意,调皮的用指尖在顺治的手心挠了挠,痒的顺治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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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笑。

太后没眼看的撇过头去,只觉得自己是白操了心。

这两个看起来压根没将今儿的事儿放在心上,还有闲情当众调情,当真是白瞎了她担忧了许久的心意。

“吉雅,将你刚刚说过的话,当着你主子的面儿再说一遍。”

太后指望不上儿子媳妇,只能自己开口继续走流程。

吉雅抬起头,远远的望着高高在上的昭宁,只觉得眼前的人果然陌生得可怕。

她原本还因为自己胡说而惴惴不安,可现在却突然觉得,那人叫她说的话,也许并非无稽之谈。

她家格格是那般的怯弱,在外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又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大大方方的坐在上面,高贵的仿佛闪闪发光一般。

“你,不是我家格格,”

吉雅的声音嘶哑,眼睛紧紧的盯着昭宁,“你,到底是谁?”

昭宁回头看向吉雅,此时心中却没了之前的惧怕,只剩下为原来的昭宁不平。

“对啊,我不是你的格格,”

昭宁对着吉雅笑了,笑容里带着刀子,“你的格格,在通州的湖边,已经让你亲手推下湖淹死了,你不记得了吗?”

吉雅骇然,双手用力抓住自己的衣服,那日在湖边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一日,她将昭宁骗到湖边,趁着昭宁蹲着洗手的时候,将她推下了水,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配合着躲在水里的李全一个拖一个压,一直到昭宁不再挣扎,方才松开了手。

她本想游上岸,却被李全抓住了按在水里,只听到岸边有人怒喝之声,然后便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慈宁宫,有人告诉她,昭宁如今已经成了皇后,但性情大变,定然是被湖里的妖物附身了,让她当众揭穿昭宁,才能保得一命。

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听命行事,本来她并不相信妖物之说,但今日亲眼见了昭宁之后,却是不得不信了。

她家格格,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眼前这个顶着她家格格脸的人,定然是湖中的妖物!

“你是妖怪,是妖怪!”

吉雅瑟瑟发抖的叫喊,“她是妖怪啊,快杀了她!”

贵太妃趁机也喊道:“太后,您听到了吧,这回证据确凿了,您还不快叫人将这妖物拿下,得烧死她,不然她还会害人的!”

“朕倒是想将你们一起烧死,看看能不能烧出个妖怪来!”

顺治暴怒,“来人,把她们的舌头给朕割下来,朕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胡说八道!”

他已是一忍再忍,本想将今日之事作为一场戏看,可吉雅和贵太妃却是硬要作死,当着他的面就敢高喊要杀死烧死昭宁,真当他不敢杀人吗?

“怎么能只割了舌头?”

静妃冷笑道,“还得挖了眼睛,割掉鼻子眼睛再剁了手脚,将她们都做成人彘,丢到湖里去,看看能不能引出来她们说的妖怪!”

“静妃,你当真是被这妖物迷了心窍吗?”

贵太妃不敢跟顺治顶撞,只好怒斥静妃,“此事与你又有何干,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是真的傻了?”

静妃依旧冷笑,“乌仁图娅是我的亲侄女,她的事自然与我有关!我科尔沁的格格,岂能容你们这等腌臜之人陷害污蔑?别以为乌仁图娅脾气好你们就能为所欲为,我科尔沁的人还没死绝呢!”

静妃这话,却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宫里刚因为巫蛊死了一个科尔沁的喜妃,这才多久就又有人想要弄死昭宁,真当科尔沁这么好欺负吗?

“既是满嘴胡言,那便不用再问了,”

太后心生杀意,“污言秽语的平白污了皇后的耳朵,就按皇上说的处置了吧。”

她当了太多年的菩萨,已经让人忘了她曾经的狠辣手段了。

自从昭宁进宫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用心看着,看着昭宁纯善温和,公平正直,上对她孝顺贴心,下对阿哥公主关爱照顾,便是宫里最不起眼的庶妃,她也不曾轻视,都给安排了一份差事,叫她们能衣食无忧。

这样的女子若是妖物,那这些心思龌龊,一心想要害人性命的又是什么?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吗?!

更何况昭宁出宫备嫁之时日日与父兄妹妹在一起,若她真有不对,又怎么会无人知晓?

这背主的丫头曾经和贵太妃联手想要害昭宁的性命,她们说的话,多听半个字都是她如今太过心软的缘故!

“太后,您也被她蛊惑了吗?”

贵太妃死到临头依旧不知悔改,“她明明浑身都是怪异,您怎么就视而不见,还想包庇她呢?”

太后却道:“我看不出昭宁哪里有怪异,倒是看得出你恨之欲死!如今我也问你一句,昭宁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恨她到如此地步?”

太后这话问得贵太妃也愣住了。

是啊,她为何非要置昭宁于死地呢?

最开始是为了与喜妃的合作,她处理掉昭宁,保喜妃上位,一来恶心太后,二来也给自己在后宫里增添一个能合作的伙伴。

后来事情失败,昭宁顺利进宫,她看着太后喜欢昭宁,就愈发的觉得昭宁不顺眼,再加上博果尔竟对昭宁动了心,更让她觉得昭宁就是个祸害。

再后来,因为御帐之事,她跟昭宁彻底结下了梁子,而因为昭宁在顺治面前的举荐让董鄂婉心一个庶女成了博果尔的嫡福晋,更是让她觉得,这是昭宁在故意报复她,故而又安排了谨云对昭宁下手。

可她没想到,谨云竟会为了昭宁曾经的小恩小惠而背叛她,而她的儿子,竟然也不帮着她。

看着昭宁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而自己则因此获罪被关在屋里,贵太妃就愈发的恨昭宁了。

贵太妃在宫中经营多年,手中的暗线众多,即便是被尚方院封了宫,也能得知一些外界的消息。

在知道喜妃因巫蛊而死后,贵太妃便萌生出一个主意,既然太后和顺治这般在意鬼神之说,那若是昭宁有异常,他们又该如何处置?

贵太妃联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中关于昭宁性情的描述,怎么都觉得昭宁很是奇怪,再加上她曾经为了对付昭宁收买过吉雅,知道吉雅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便想办法叫人将话带给了吉雅。

果然,吉雅听话的按计划行事,当场指认了昭宁是妖怪,然而贵太妃没想到的是,在场众人,竟是无一人相信她们的话。

静妃不信,顺治不信,就连一向信佛的太后,竟然也不信。

贵太妃原本还只是故意诬陷,可如今,却当真觉得昭宁有些鬼神之能了。

怎么太后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杀手,到了昭宁这儿就这般维护了?

怕不是当真中了什么邪术吧!

“我恨她,自然是因为她是妖物,”

贵太妃依旧死咬着不放,“但太后护着她,只是因为她是科尔沁的格格吗?这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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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沁的格格又不少,你何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过?太后可以杀了我,但这天下的悠悠之口,你真的能全都堵住吗?”

贵太妃之所以敢咄咄相逼,就是咬定了太后便是将话说得再狠,也不可能真的杀了她。

她不是喜妃,她在宗亲中自有自己的势力,更何况还有博果尔在。

如今太后和顺治关着她的理由不过就是她想要害昭宁,可吉雅已经说了并未与她合谋,谨云害到的也是董鄂婉心而不是昭宁,那井里的太监宫女,更都是奴才而已,怎么也不可能叫她赔命。

既是如此,她为何不反抗?

就算最差的结果,不过就与之前一样,被关着不让出去而已,吃穿用度上还能亏了她吗?

贵太妃有恃无恐,但博果尔却并不怎么觉得。

他比贵太妃更了解顺治,他知道,顺治绝对不会因为宗亲的不满就宽恕贵太妃,而会用其他的手段达到目的。

就像是喜珠那般,莫名的生病死了,就算宗亲再不满,人就能活过来了吗?

博果尔不敢赌,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顺治眼中的杀意,如今既然贵太妃不肯认罪,那只有他来替她低头。

“皇额娘恕罪,我额娘她不是有意的,”

博果尔跪倒在地,“她从未见过未进宫前的皇嫂,又怎么会知道皇嫂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被这奴才所欺瞒,才会说出此等胡话,她亦是心忧皇额娘和皇上的安危罢了,决计没有恶意的。”

博果尔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可如今他不这么说,又能怎么办呢?

“额娘,您清醒一点,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

博果尔对着贵太妃苦苦相劝,“当初在通州,是我将皇嫂救起来的,您如今这么说,叫我情何以堪,难道您要说,是我故意救了一个妖怪,叫她进宫来害皇额娘和皇上吗?”

博果尔故意将话引到自己身上,就是不想让贵太妃再闹下去了。

贵太妃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怒骂堵在胸口,却又说不出口。

她想上去给儿子两耳光,问问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为了昭宁说出这种话,可又怕自己若是打了儿子,反而坐实了儿子对昭宁有旁的心思,更叫顺治忌惮。

贵太妃一时间被博果尔的话将住,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心里也萌生出一股退意来。

她谋划许久,但如今看来却是一场空,压根没有一人肯信,可若是现在放弃,昭宁又会放过她吗?

贵太妃举棋不定,抬头看向昭宁,昭宁也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似乎在笑话她不自量力。

“我是没见过以前的皇后,但,吉雅是她的贴身婢女,是与她最为相熟之人,吉雅的话,怎么不能信了?”

贵太妃语气稍缓,但却还是咬牙硬挺着,“既然你们都觉得是我弄错了,那我也想问问皇后,那为何吉雅会咬定了你不是她的主子?”

“这个问题,贵太妃应该问吉雅,而不是问我吧?”

昭宁将目光转向吉雅,“吉雅,你说说看,为何你昏迷许久,一醒来还未曾见过我,就一口咬定我不是你的格格?”

这几天昭宁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其中最大的破绽便是此处。

贵太妃也太急了,既然手里有吉雅这张底牌,为何不等吉雅回到她身边伺候些时日再叫吉雅揭穿她?

她们这般急切,倒是叫人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啊。

第70章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吉雅,可此时的吉雅却看起来不太对劲。

刚刚被抬出来的时候,她虽然瘦弱不能动弹,但至少精神看起来是很好的,眼神明亮面色潮红,说话声音也洪亮。

可此时再去看她,却是一头虚汗,面色苍白,瘫软在藤椅上半闭着眼睛,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太医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

太后疑惑的开口说道,“苏茉儿,去把给她诊治的太医叫来再看看。”

昭宁心里觉得奇怪,拦了一下:“皇额娘,不如传李太医过来瞧瞧吧。”

李太医三个字一出,贵太妃神色瞬间不对劲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李太医是给皇上太后诊治的太医,怎么能给一个奴才看病?”

贵太妃斥道,“如今皇后娘娘靠收买人心宫权在握,当真是威风,竟是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听了贵太妃的话,静妃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贵太妃还真的是个能人啊,尚方院的人都挡不住消息往您屋里送,”

静妃边笑便说,“这宫里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儿吗?”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吉雅跟贵太妃一直在唱双簧呢?

她一直被封在后殿,尚能控制住在耳房中的吉雅,如今又脱口而出昭宁收买人心,可见所谓的封宫,封住了她的人,却没能封住她的耳朵。

静妃的话让贵太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但却无法反驳,只能恨恨的瞪着静妃,暗恼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别的事暂且不急着论,还是先传李太医来救人吧。”

昭宁眼看着吉雅不对劲,出言继续道。

顺治嗯了一声,挥手叫林升去喊人,不多时,李太医便匆匆而到。

贵太妃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李太医原是专门给顺治和太后请脉的太医,医术甚是高超,就是性子太直了,管不了事,只一心专研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李太医并不在意自己的病人是天子还是奴才,进了殿行了礼之后,就直接蹲在吉雅的身边,认真查看她的情况。

这一看,却是神情瞬间凝重,立刻掏出了银针在吉雅的头上连下三针,然后转身拱手道:

“回皇上,这位姑娘情况不太好,还是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让臣好生给她诊治吧。”

“能治得好吗?”顺治直接问道。

李太医却摇了摇头:“臣没有把握,只能想法子暂时稳住她的情况,但她还会陷入昏睡的状态,至于能撑多久,臣也说不准。”

“今儿给她诊治的太医不是说她已无大碍了吗?”

太后不解,“怎么这会儿又说不行了?”

贵太妃突然看向昭宁,咬牙道:“定然是你见她要揭穿你,所以对她下了杀手,想要她永远闭嘴的!”

昭宁只觉得荒谬可笑。

怪不得顺治说有人会狗急跳墙,就这说辞,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自始至终,她都没靠近过吉雅,难不成真当她是妖怪,能隔空杀人?

昭宁懒的搭理贵太妃,可顺治却怒斥道:“贵太妃,你要是一而再的挑战朕的底线,就别怪朕不念旧情了!”

贵太妃不甘心,还想再说,却被博果尔拉住的衣摆。

博果尔哀求道:“额娘,您别再闹了,事到如今您再闹下去,又有何益处?求您了,您别再说了。”

贵太妃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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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给了博果尔一巴掌,博果尔硬生生的受了,却坚决不肯松开手,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贵太妃,满眼哀求。

贵太妃也就是心里一口气撑着,见儿子如此,她这口气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对她极为不利呢?

可就算她现在认输了,已经做下的事情就能不被计较了吗?

她认或不认,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也只有她这个傻儿子会觉得,只要肯认错,就能得到宽恕。

此时昭宁的注意力却不在贵太妃母子身上,而是对着李太医问道:“李太医,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昏迷数月的人醒过来?”

李太医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回皇后娘娘,若是服用特殊药物并辅以银针刺激,确实有可能成功,但这么做对病人的损伤极大,便是醒过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停了药和针,就会——”

他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转向吉雅,认真的再次把了脉,惊疑的说道:“就会像这位姑娘这样。”

“看来太医院里还真的是人才辈出啊,”

顺治冷哼一声,“去叫人将那两个给吉雅诊治的太医拘起来,问清楚是受何人指使的。”

其实不用问,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贵太妃再也撑不住了,往后坐倒在椅子上,博果尔伸手握住贵太妃满是冷汗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太医既然知道这方法,如今可还有别的法子能维持效果,叫她再清醒些时候吗?”

昭宁继续问道。

李太医踌躇了一下,颇有些犹豫的答道:“回皇后娘娘,确实有个法子,但,但需要用到些禁药,而且用过之后,这位姑娘会非常痛苦,您确定要用吗?”

昭宁并不是很确定。

她想让吉雅清醒过来,只是为了让吉雅能当面指认贵太妃,但听李太医这么说,她又有些迟疑了。

“又心软了?”

顺治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你啊你,莫不是用豆腐做的心,这等背主的奴才,便是千刀万剐也是应当,你还替她操什么心。”

昭宁摇头道:“我不是心软,只是在想有没有必要。李太医既然说了是禁药,自然还是不用为好,只是不知道如今已有的证据,可能还我清白?”

“我若是你,就叫李太医用药,”

静妃开口劝道,“你一时手下留情,少了这关键的证词,可能就会给自己留下后患,乌仁图娅,别做叫自己后悔的事儿。”

昭宁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时代的世界观。

这是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不是法治社会,一个背主奴才的死活不会有法律来审判,而是完全取决于她的主子。

“李太医,就按你说的办吧。”

顺治终究没舍得叫昭宁来说出这句话,“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朕要她清醒过来,亲口承认自己做过的恶事。”

李太医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太后道:“还请太后赐药。”

太后看向苏茉儿,苏茉儿点头离去。

“太后,皇上,皇后,等会用药的场面怕是不太好看,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而这位姑娘如今不太方便挪动,还是请您们先换个地方等候吧。”

李太医便是如此,什么话都直说。

太后对着昭宁伸出了手道:“皇后陪我去后面歇歇吧,贵太妃先押回去,博果尔,陪着你额娘。”

昭宁起身上前扶起太后,往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看了顺治一眼。

顺治对她点了点头,叫她安心。

博果尔站了起来,也看向顺治,顺治却没有看他。

博果尔心中一凉,知道这是连求情都不许了,此时尚方院的人也已经进来,博果尔只能扶起贵太妃,跟着离去。

静妃却是没动,饶有兴致的坐在一旁,还对着顺治挥了挥手道:“皇上自便吧,我留下来看着。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手段,倒是想涨涨见识呢。”

顺治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若非静妃今日一直帮着昭宁,他早就斥责出口了。

“随你。”

顺治不想跟静妃待在一起,终是只留下两个字,也追着昭宁和太后而去。

徒留下静妃一个人含笑看着苏茉儿送来的药,微微露出一抹冷笑——

禁药啊,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

贵太妃回到后殿以后,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博果尔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头顶上生出的几丝白发,只觉得数月不见,额娘苍老了许多。

“额娘,我想上战场去。”

博果尔突然开口说道。

贵太妃一惊:“你上什么战场,是不是朝中有人为难你了?你可是襄亲王,怎么也轮不到你上战场啊!”

“没人为难我,是我自己想去的,”

博果尔向前几步,跪倒在贵太妃的膝前,“额娘,我若是能得了军功,就求皇上让您出宫去我府上,这样您就不会孤单了。”

这个念头其实在博果尔的脑海中盘旋了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敢说出口。

而今日见到贵太妃的所言所行,却是叫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若是一直让额娘留在宫里,这样的事情怕是会层出不穷的,总有一天,会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劝不住额娘,所以只能想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法子,只要让额娘远离紫禁城,她应该就不会再整日里算计这些了吧?

贵太妃抬手摸着博果尔的头顶,眼泪潸然而下。

孤单,是啊,她就是很孤单,很寂寞。

她这一生嫁过两个人,但这两个人都不爱她。

她看似尊荣,却始终低人一头,她想要的从来就得不到。

“博果尔,别为了额娘去做傻事,不值得,”

贵太妃始终还是舍不得儿子的,“战场凶险,你年纪还太小,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听额娘的话,好好上朝学本事,等你再大些,真的有能力领兵了,再去求皇上,他,他终究还是心疼你的。”

贵太妃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否则也不敢一直惹事,完全不怕连累到儿子。

都说皇家亲缘浅薄,但她这傻儿子天性纯善,却是实打实的得了太后和顺治的疼爱的。

只要他好好的,总有一天会长成翱翔天际的雄鹰,决不能为了她提前弄伤了翅膀。

“额娘,您别怕,等会儿我就去帮您求情,您说的对,皇上他很疼我的,肯定会原谅您的。”

博果尔伏在贵太妃的膝头,“只是您能不能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额娘,皇嫂与您又没什么瓜葛,您便是斗倒了她又能如何呢?左不过就是科尔沁再送来个新皇后,真的就比皇嫂强吗?”

博果尔的眼前又浮现出藏在心底深处的那温柔的笑颜,“皇嫂心性善良,对待后宫嫔妃尚且公平,更何况是对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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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个太妃呢?我相信她决计不会为难您的,您好好的在宫里等着我接您出宫享福,好不好?”

博果尔这话说的太过天真,天真的贵太妃都不忍驳斥。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昭宁当真如博果尔所说的善良,皇上和太后也不会饶了她的。

可是这话贵太妃不想跟儿子说,今日之后,不知他们母子何时才能再见,她如今只想好好的跟他说说话。

“来,起来,”

贵太妃难得的慈和,“去拿个凳子过来坐着,额娘有话要嘱咐你。”

博果尔自是顺着贵太妃,当真搬了凳子过来坐着,听着贵太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你那个福晋虽然额娘不喜欢,但若是你喜欢她就好好对人家,争取早些生下嫡子,府里才安定。”

“你既然不想早立侧福晋那也随你,但总还是要有几个侍妾的,不然传出去对你媳妇儿的名声不好。”

“不过女人多了,府里是非就多,那些个出身不好的,叫她们伺候可以,不要叫她们有子嗣,这女人一旦有了子嗣,心就大了,你孩子的额娘,至少也得是正经选秀出来的格格,才能教好孩子。”

“你媳妇年轻舍不下脸面,有些事你得替她撑着,但也不能太惯着她,该立规矩的时候你也得立好规矩,别叫她爬到你的头顶上去。”

贵太妃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博果尔后宅妻妾之事。

这些事本来她并不急着说,应是日后直接讲给董鄂婉心说,可如今贵太妃却是觉得恐怕几年内很难再见到儿子媳妇了,故而才忍不住说给博果尔听。

博果尔其实并没走心,表面上应着,心里还是在盘算着一会儿应该如何替贵太妃求情。

虽然顺治摆出了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可他还是不能放弃,他的九哥心软,他吃些苦头,说不定就能成了。

母子两个各怀心事,但是一说一应,很是温馨,话还没说尽,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静妃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些点心之类的,还有一壶奶茶。

“李太医说还得一两个时辰,太后让我给你们送些吃的过来。”

静妃面无表情的说道。

贵太妃冷哼一声:“叫你送吃的,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怎么着,想毒死我们母子两个好落下个清净吗?”

“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左右饿上几顿也死不了人。”

静妃嘲讽到,“若不是太后顾念旧情,乌仁图娅又心软,难道你以为现在还有人管你们饿不饿?贵太妃,有本事你就把这些都砸了,我倒要看看,皇上还能不能忍着你。”

贵太妃最受不得激将,抬手就要去砸,却被博果尔拦住了。

博果尔还想着求情,自然不敢现在再惹太后和顺治不快,赶忙道:“多谢静妃娘娘,也请您代我们母子多谢皇额娘和皇嫂。”

说罢,先拿起一块点心了,见没人阻拦,便咬了一口咽下,然后才将另一块点心递给贵太妃道:“额娘吃些垫垫吧。”

若是博果尔不在,贵太妃是说什么都不会吃的。

但如今见跟着静妃过来的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对于博果尔要吃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知道这些吃食定然是无害的。

博果尔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太后和皇上是不会伤害他的。

贵太妃也算是有了台阶下,接过来吃了起来,博果尔又去给她倒奶茶,贵太妃却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喝这个,腻歪,我还是喝茶吧。”

听到贵太妃这话,静妃微微握紧了拳头,她正想着再说些什么让贵太妃喝下奶茶,却见博果尔竟是将那杯奶茶仰头喝掉了。

静妃的瞳孔瞬间一缩,脚下踉跄了几步,倒在身后的宫女怀中。

贵太妃大惊,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往奶茶里放东西了?!太医,太医呢!”

博果尔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赶紧拉住贵太妃道:“额娘,您别急,我没事的。皇额娘若是要赐药,又怎么偷偷摸摸的叫人送来,您多心了。”

贵太妃却是慌了神,急道:“太后当然不会,但是静妃会!快吐出来,快点!”

静妃缓过神来,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博果尔,我没想害你,可谁叫你是她儿子呢?你是替她受的罪,你要恨就恨她吧!”

静妃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博果尔赶紧干呕了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跟着的宫女们见状不妙,立刻出去喊人,贵太妃则是慌忙的去端桌子上的茶壶,让博果尔灌下去好能吐出来。

昭宁扶着太后匆匆赶来的时候,李太医已经在给博果尔诊脉了。

知道博果尔可能误喝了什么东西,李太医先给用了催吐的药丸,博果尔吐了个翻江倒海,此时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得很。

贵太妃再没了往日的嚣张,整个人惊慌的浑身发抖,缩在床脚不停的流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生怕影响到李太医。

而静妃被几个宫女堵在一角,却是不停的冷笑。

“孟古青,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太后气得跺脚,“博果尔对你一向敬重,又何时得罪过你?你到底下了什么药,还不赶紧说出来,叫太医救他啊!”

静妃的眼睛里含着眼泪,脑海中亦是浮现着与博果尔相处的片段,她刚来宫里的时候,博果尔还是个孩子,整日里追着她叫皇嫂,还曾陪她策马打猎。

即便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未曾落井下石,还偷偷叫人给她送吃的用的,所以她对博果尔,从未有过恨意。

“我没想害他,我只准备了一个杯子,就是不想叫他也喝那奶茶,”

静妃哭道,“可他明明已经递给了贵太妃,却又拿回来自己喝了,我,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姑姑,您现在只说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药,”

昭宁蹲下来握住静妃的手,“有太医在,还来得及,您既然不想害他,就赶紧让太医救他啊!”

静妃咬了咬牙,从身上摸出来一个药瓶递给昭宁,昭宁立刻起身,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跑到床前,交给了李太医。

“李太医,快看看这是什么药!”

昭宁期盼的看着李太医,她觉得,以静妃的处境,应该拿不到什么剧毒之物,李太医医术高明,应该会有办法的。

可李太医的脸色却黑的厉害,皱紧的眉头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

“这是,前朝秘药,”

李太医一字一句的说道,“正是被禁的那一种,在宫里只有太后那里还有几瓶。”

太后倏然一惊,若不是宫女们紧紧扶着,差点直接坐倒在地上。

这不是别的药,正是她用来赐死悼妃的秘药!

贵太妃瞬间崩溃,瘫软在地上,顺治一脚踢翻了地上的小几,怒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到了静妃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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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昭宁不知秘药是什么,依旧问道:“不管是什么药,李太医,你可能解?”

李太医深深的一叹:“臣无能,只是刚入京的时候见过一次,未曾有机会研究过解法,但若还有此药,臣可以试一试,只是并没有任何把握。”

“有,还有,苏茉儿,快,快去拿来!”

太后也在颤抖,“李太医啊,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治好襄亲王啊!”

李太医心里着实没有把握,实在是不敢答应,见他这样,所有人也都心里有数了。

“李太医,我还能活多久?”

博果尔突然开口问道。

顺治立刻斥道:“胡说什么,不过是秘药而已,谁告诉你这药能死人了?”

博果尔自是不信,摇头道:“皇上又何必骗我,若当真无碍,你们又怎么会这般紧张?李太医,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了,我受得住。”

顺治警告的瞪了一眼李太医,李太医沉吟了一下道:“若臣说无碍,王爷也不会信,但臣查王爷脉象,您服下的剂量并不多,又及时吐了出来,所以暂时也不会太严重,而且尚有此药,总还能坚持一些时日的。”

李太医拱了拱手道:“王爷放心,臣会仔细掂量用量的,只要不多用,您不会觉得不适的。”

李太医一向实诚,他这么说,博果尔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烦劳李太医了。”

昭宁却没能松下这口气。

李太医这说辞让她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这秘药到底是什么,竟然成瘾性这么大,只用了一次便不能断药了?

更何况,这药是静妃下的。

联想到悼妃的死,昭宁心里一片冰冷——

这秘药,恐怕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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