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这话叫太后和顺治都沉下脸来,只有昭宁神色不变。
昭宁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轻笑一声:“我却是没听明白,贵太妃您到底是夸她呢,还是不喜欢她不想叫她中选呢?好好一个闺中贵女,您却直言她名声在外,我这柄本想送出去玉如意,如今倒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给了。”
昭宁一直盘算着不想叫董鄂婉瑜跟博果尔扯上关系,正愁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贵太妃就自己蹦出来闹,正合她意。
她是不嫌事大的,最好能闹到绝了董鄂婉瑜跟博果尔的可能,彻底将博果尔从中摘出来。
昭宁的话叫董鄂婉瑜又是一颤,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昭宁是想叫她入选却被贵太妃打断,或是只不过为了与贵太妃置气,那么一说而已。
但于她而言,这却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董鄂婉瑜突然蹲下身去,语调微颤的开口说道:“太后、皇上明鉴,奴才自幼长在深闺,以女则和女戒启蒙,从未有半分逾矩,更不曾在外交游,又何谈名满京城?奴才虽愚钝,但幼承庭训,绝不敢有辱家门,还望太后、皇上明察。”
她仿佛十分害怕,颤抖的尾调带着无限的委屈,直叫听到的人不由得心生怜意,不忍再说她半句不是。
特别是说完之后她轻轻抬眸看向顺治的那一眼,带着欲说还休的哀求,然后又似觉着不妥,赶紧低下头去,更是显得分外可怜。
董鄂婉心忍不住轻呵了一声,却叫站在她们身边的昭宁听到耳中。
对于董鄂婉瑜的表现,昭宁丝毫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这个看起来不情不愿的董鄂婉心,倒是有点意思。
看来这姐妹两个,颇有些不太和睦嘛。
昭宁的心不在焉只有顺治察觉到了,他并未为董鄂婉瑜所动,反而一直在观察着昭宁的反应,本想看看好戏,却发现昭宁对董鄂婉瑜根本没有传言中的在意。
在董鄂婉瑜明显在勾引他的时候,她却还有心思去看董鄂婉心,当真是,没心没肺!
“咳咳,”顺治清了清嗓子,唤回昭宁的注意,“朕说了,交给大格格做主,这秀女是去是留,大格格自己看着办吧。”
呵,男人。
分明是他先看上了董鄂婉瑜,却偏要她来出头,不就是怕太早显出偏爱会叫太后不喜吗?
今儿顺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十有八九是为了董鄂婉瑜,她要是当真不将董鄂婉瑜留下来,他会不会当场翻脸?
昭宁并不想挑战顺治,她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故而继续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这董鄂氏挺好的,能说会道知情识趣,正好适合陪王伴驾,只可惜贵太妃不太喜欢她,若我将她留下,太妃不会与我生气吧?”
有时候,茶里茶气的说话也挺有趣,她自是不会阻拦董鄂氏进宫,但却要趁机将名分定下,已保万全。
“大格格这话说的没道理,她既是要陪王伴驾,那便是太后的媳妇儿,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干系,你应该问的是太后。”
贵太妃没讨到好处,冷着脸也要恶心昭宁一句。
太后皱眉道:“不过是个寻常秀女,当不得你这句称呼,好了,别为了她一个耽误时间,昭宁,你做主便是了。”
“是。”
昭宁点了点头,重新转了回来。
此时董鄂婉瑜依旧蹲跪在地,昭宁这一转身,便像是在对她行礼一般。
“既是满人才女,那便不要明珠暗投了,董鄂姑娘,这枚玉如意你拿好了。”
昭宁将手中的玉如意递到董鄂婉瑜的面前,“愿你今后能称心如意。”
董鄂婉瑜心中已乱,对于昭宁更是完全看不透。
但她知道这是她想要的,所以毫不犹豫的接过了玉如意,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大格格。”
大事已了,昭宁功成身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等着被领着离开。
顺治死死盯着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的昭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事?”
昭宁茫然看向顺治,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淑太妃此时却笑着开口:“大格格,您的玉如意不要了?”
昭宁:……
光顾着表演了,竟然忘了自己没拿!
不单是昭宁忘了,就连吴良辅也疏忽了,竟是已经端着托盘走回了顺治的身边。
昭宁打量了一下自己跟吴良辅的距离,心里一横,想着丢人就丢人吧,玉如意不能不要,便要举步过去拿,可她还没动,却见顺治站了起来。
顺治慢悠悠的走到昭宁的面前站定,也不理会跟在身边高举托盘的吴良辅,伸手拉起昭宁的左手,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串珠串亲自套在了昭宁的手腕上。
昭宁低头看去,只见那珠串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配着碧绿的玉石,贵气逼人。
“原是我没见识了,”淑太妃笑道,“想来也是,玉如意哪能配得起咱们大格格,还是皇上慧眼,这东珠与大格格相得益彰,十分合宜。”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东珠吗?
昭宁虽是第一次见到东珠,但却知道东珠的意义,顺治当众送出的这一串东珠,代表的便是皇后之位,自此之后,她的地位再无可动摇。
这是作为她懂事留下董鄂氏的回报吗?
还是真的特意为了她而准备的?
昭宁探究的看向顺治,眼神之中却没有多少惊喜。
正等着昭宁反应的顺治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今日他亲口给她遴选嫔妃的权利,又亲手为她套上象征着皇后之位的东珠,这是在大婚前他能给她的最大尊荣,可她怎么丝毫没有激动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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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呢?
难不成这女人当真是个傻的,他都已经表示的这么明显了,她还看不懂?
“这丫头怕是高兴傻了,”太后含笑开口,“皇上也忒心急了些,就不能再多等上几日?”
顺治顺势握紧昭宁的手,回首答道:“朕倒也不急,就是想让昭宁安心罢了。”
昭宁张了张嘴,一句“我也不急”终是没能说出口。
她还真的是,挺急的。
这个时代对她来说,还没有多少归属感,她很需要早些定下名分,好叫自己的心安稳下来。
“多谢皇上。”
昭宁对着顺治福了福身,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份用心,她承情了。
也许很快他很快便会如历史上那般与董鄂氏相恋,从此与她形如陌路人,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觉得他是真心将她当成未来的皇后来爱重的。
为着这份爱重,她愿意努力去做一个好皇后,至少在他翻脸之前,她都会尽量不叫他失望。
至于将来,谁知道呢?
大不了就还等着当太后呗。
第27章
参加复选的秀女们进入万春亭时,几乎都是一样的紧张小心,而离开万春亭时,则是心情各有不同。
一般来说,被选中的秀女喜不自胜,而被撂牌子的秀女则是难掩伤心,忍不住落泪者亦不在少数。
昭宁这一组却有些与众不同,中选的董鄂氏两姐妹都没什么欢喜的神色,而落选的石映月清冷的双眸中却染上了一抹欢欣。
“映月谢过大格格,”
远离了万春亭后,石映月忍不住向昭宁道谢,“今日我本以为凶多吉少,却不想竟能如此好运,遇到了大格格这般贵人帮我。”
昭宁此时方才低声问出心中的疑惑:“其实我也好奇,为何映月想要求去?以你的品貌若因为被撂牌子所托非人,就连我都觉得可惜。”
石映月微微一笑,冷清之气散去,整个人变得温柔了许多,她抬头看向出宫的方向,语气中没有对未来命运的恐慌,而是带着无限期待。
“多谢大格格为我着想,但我想托付之人,在宫墙之外。”
如今命运已定,石映月倒也没有遮掩,“我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痴情少女,心里只有宫外的良人,怪不得这华贵无匹的紫禁城,也留不下她。
昭宁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觅得良人的机会了,但看着因为她能得偿所愿的石映月,心中亦是非常欣慰。
“既如此,那我便祝映月能万事顺心。”
昭宁褪下手上的白玉镯,送到了石映月的手中,这是她今日唯一带的一样不属于秀女制式的饰品,也是她对石映月的祝福。
石映月知道手中的玉镯珍贵,但却没有推拒昭宁的善意,她将玉镯戴好,然后郑重的拜别昭宁:
“大格格的恩惠,映月铭记于心,虽此生恐无力相报,但映月会一直为大格格祈祷,愿您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昭宁将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将她推向出宫的路:“去吧,别回头。”
石映月眼含泪意,脚步却异常坚定,便如昭宁所言,再不回头,向着她的选择走去。
“大格格倒是心善,只是不知您这么做,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董鄂婉瑜不知何时走到昭宁的身边,淡淡开口说道。
昭宁收回目光,微笑道:“无论结果如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像董鄂小姐,我不也成全了你吗?至于将来到底如何,后果都要你自己承担,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以董鄂婉瑜的手腕,无论嫁给何人,只要她肯用心,都能过的很好吧?
只是她的眼光太高,即便是博果尔那般的人都无法叫她满足,好在刚刚在所有人面前贵太妃亲口说了她是要陪王伴驾的,再无可能要她做儿媳妇,博果尔与她,从此再不相干。
董鄂婉瑜依旧看不懂昭宁目光中的含义,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昭宁并不想与董鄂婉瑜有过多的交集,不曾道别便转身走向了正在招呼她的琪琪格和孔四贞。
董鄂婉瑜看着昭宁离去的背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慌乱久久未能散去,董鄂婉心冷笑一声:“姐姐今日能入选,全凭人家的恩惠,还是恭敬些吧,那才是真正的九天之凤,可不是什么山鸡麻雀能相比的。”
董鄂婉瑜面对董鄂婉心时,却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娇柔的一笑,说道:“听说当年薛姨娘也是个一笑倾城的人物,怎么妹妹没能学来分毫?不若我叫人去问问薛姨娘,到底为何不肯好生教导妹妹成材呢?”
薛氏曾是江南名妓,她虽然是董鄂婉心的生母,但董鄂鄂硕从来不许她教养女儿的。
董鄂婉瑜这一句问话,既是羞辱也是威胁。
董鄂婉心用力握紧了双手,可为了薛氏,最终只能继续忍耐,她长出了一口气,咬牙道:“姐姐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不要再去打扰我娘了。”
董鄂婉瑜的笑容更甚:“妹妹如此说,那我便放心了,今后长路漫漫,还得请妹妹多多帮衬。”
……
复选过后,中选的满汉秀女们也要住进宫中,原本蒙古秀女们住的排房就不太够用了,十三衙门将御花园东边的北五所收拾了出来,暂时作为秀女们的住处。
只是这样一来,就折腾着蒙古秀女们也要收拾东西搬过去了。
其他蒙古秀女们还好说,昭宁姐妹两个却是有些麻烦。
自从进宫以来,太后一直赏赐不断,姐妹两个房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多,想要全搬过去,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能行的。
就在昭宁对着一屋子东西发愁的时候,林升又带着顺治的赏赐过来了。
“给大格格请安,皇上让奴才给您送些时兴的料子,给您缝制旗装。”
林升笑得有些谄媚,“这都是今年新供上来的料子,里面有一匹意头极好的苏绣锦缎是皇上特意为您选的,您瞧瞧是否合意?”
谨雅上前接过那苏绣送到昭宁的面前,霁蓝色的缎子上绣着缃色的牡丹纹样,皆是并蒂双生。
并蒂的牡丹花,这是在暗指的是她与董鄂氏吗?
顺治这时候给她送这种东西,是想叫她要跟董鄂氏和睦共处?
昭宁用指尖轻轻滑过那并蒂花,神色有些不虞。
她并没想对董鄂氏怎么样,但顺治这明晃晃的偏爱,却叫她心里不怎么舒坦。
复选之时他还当众给她超然的尊荣,转头就叫人送来这苏绣,提醒她不能欺负董鄂氏,他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林升看着昭宁的神色,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这皇上特意选的并蒂花,以示两情相好之意,怎的大格格不但没有惊喜,还一脸不乐意?
难不成当真是他家万岁爷一头热,大格格还没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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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眼瞅着就要册封大婚了,这样可怎么成!
“大格格,皇上的意思,您明白吗?”
林升试探着问道,“皇上已经命礼部准备相关事宜了,您这好日子可不远了。”
所以不管您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就别矜持了呗?
昭宁收回抚摸料子的手,看向林升,淡淡的说道:“皇上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替我回话,就说我会与其他秀女们好生相处的。”
林升:???
他怎么听不懂大格格在说什么?
这皇上跟大格格之间的事儿,怎么又扯到其他秀女身上去了?
林升是一肚子的疑惑,但昭宁懒得再与他掰扯,只说还要收拾东西,便下了逐客令。
谨雅将林升请出门外,照例替昭宁给他送上一个荷包,林升反手就将荷包塞回给谨雅,低声道:“这个请姑娘喝茶,姑娘能不能与我说说,大格格这是因着什么不高兴啊?”
谨雅又将荷包塞回去,微笑婉拒:“小主赏的,林总管还是自个儿留着喝茶吧。皇上赏了好东西,我家小主高兴极了,想是您刚刚看错了。”
林升:……
他虽然没敢多看,但他眼睛不瞎。
不过谨雅这话说的在理,断没有接了皇上赏赐不高兴的道理,林升心里有数,自然不可能给昭宁招祸,便也附和着道:“那定是我看错了。北五所那边皇上已经命人给小主收拾好了房间,你只管给小主带些日常用的东西过去就成,这里的屋子也给小主留着,有什么需要再叫人来取。”
谨雅福身答应了,目送着林升离开后,方才又回了屋子里。
谨雅先将林升的话带到,然后才开口问道:“小主,可是这料子不合您心意?但毕竟是皇上赏的,当着林升的面儿,您还是得高兴些才好。”
昭宁依旧不怎么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既然是皇上赏的,便叫人做成衣裳吧,这么好的料子,别糟蹋了。”
早就知道顺治跟董鄂氏必然会相爱,她怎么还会为了这事儿不开心呢?
都怪之前顺治装的太好,好似真的挺看重她一般,叫她差点迷了心窍。
昭宁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那一串泛着五彩光泽的东珠,只觉得这就是顺治亲手给她带上的枷锁——
华美的紫禁城,皇后的尊荣,还有这绝美的东珠和饱含深意的苏绣,都是他困住她的手段,他将她摆在那至高之处,是想让她照着他画好的模样,成为他的傀儡吗?
刚刚在万春亭的那一抹真心,到底是不是她被蛊惑的幻觉?
昭宁以为自己知道结局,就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如今却发现,她做不到真的超脱。
或许她应该离顺治再一点,才能保持理智,不再被其困扰。
……
昭宁以为,那匹并蒂牡丹的苏绣已经是今天最让她闹心的事情了,直到她来到北五所,看到本应该已经出宫去了的石映月呆立在她的门前。
“映月?”
昭宁心中突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映月转过头来,却是神情呆滞的看着昭宁,一双美目中满是绝望。
昭宁赶紧将人拉进屋里,关上门询问情况,石映月见屋内再无旁人,眼泪潸然而下。
“大格格,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石映月哭倒在桌边,神色哀戚到了极点,“我刚刚行至宫门,远远的已经瞧见他在等我,可却被管事太监拦住了,说,说我中了选,不能出宫。”
“我想再跟他说一句话,可那短短的一段路却如隔天堑!大格格,我怕了,我没敢再看他,就这么转身走了——”
石映月压根没有想过自己对着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说这些到底对不对,她此时心中已经彻底乱了,偌大的紫禁城,只有昭宁一个人曾经对她满怀善意,她不知道除了昭宁,她还能对谁说。
昭宁轻轻拍着石映月的后背帮她顺气,说道:“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复选之时她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儿撂了石映月的牌子,即便是为了她的颜面,也不该出现这种反复才对。
石映月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向昭宁,哽咽道:“大格格,我,我——”
“别担心,我只是打听一下,不会有事的。”
昭宁读懂了石映月的意思,她不想连累她,可她既然已经帮了忙,又怎么能放下她不管呢?
石映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时郑重的对着昭宁深深一礼:“无论结果如何,映月都感激大格格相助之情。”
昭宁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起身开门,对着守在门口的谨雅道:“你去一趟乾清宫,与林升说,我想当面向皇上谢恩。”
有刚刚苏绣那一遭,她想见顺治,倒是有个现成的借口。
只是见面不难,但她却明白想改变石映月中选的结果难如登天,如今她能做的,便是帮石映月问清情由,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乾清宫里,顺治正在思索着林升的回话。
复选之时,他见昭宁一身蓝色旗装很是好看,只是料子差了点,衬不出她的贵气,所以回来之后便兴致勃勃的选了一匹寓意极好的苏绣给昭宁,想着她若穿上这么一身,定然能将其他秀女全都比下去。
可是没想到她好似并不高兴,还让林升带回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让他半晌也没想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皇后,是主子,那些秀女们不管是留在宫里还是指婚出去,将来都是她的奴才,她跟她们好好相处做什么?
一向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也想不到他看中的皇后竟然会误会了他的心意。
他知道她有些在意董鄂婉瑜,所以今日故意将留不留的权利送到了她的手里,又如何能想到,昭宁心中早已将他跟董鄂婉瑜看做一对了呢?
正在顺治满心纠结之时,林升乐颠颠的进来回了昭宁想来谢恩的事情,顺治顿时龙心大悦,却故作矜持:“既然她这么想见朕,那朕也不好不见,便叫她过来请安吧。”
林升暗暗腹诽着顺治嘴硬,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刚转身却又被顺治叫住了。
“等会儿,别叫她来乾清宫了,这儿又没什么好看的,”
顺治思索了一下,“将绛雪轩收拾出来,今儿朕要在那里用膳。”
绛雪轩位于御花园的东南,是赏景休息之处,建筑古朴雅致,庭前花木林立,更是有一座琉璃花坛,里面四时鲜花常开,美景不断。
昭宁徒步而来,行至门口便见到那一花坛的名贵牡丹争奇斗艳,而顺治正站在花坛前仔细观赏着。
“给皇上请安。”昭宁停在距离顺治五六步远的地方行礼。
顺治对着她招了招手道:“快来,这里有株绿香球开的极好。”
昭宁这才上前几步,顺着顺治的手指看去,却是一朵绿色的牡丹,开的如同绣球一般饱满,是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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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过的品种。
“喜欢吗?”顺治拿起身边小太监捧着的花剪对着那绿牡丹就要剪下去,“这花配你,朕摘下来给你戴。”
昭宁抬手按在顺治的手腕上,无奈的说道:“皇上,您就饶了它吧。”
也饶了她吧。
她如今梳的是盘髻,又不是后世那种夸张的大拉翅,这么大一朵花她若是真的戴在头上,那就跟一个脖子长了两个脑袋一般,走出去还不吓死人?
更何况,这是一朵绿牡丹。
自明代起便有了“绿帽子”的说法,即便她注定了要满头绿,也不必大摇大摆的戴出去叫别人笑话了。
顺治悻悻的丢开手中的花剪,又道:“你不喜欢牡丹的话,朕叫人将这些都移走,换上你喜欢的花如何?”
昭宁摇了摇头,然后狐疑的问道:“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又不是我的住处,我喜不喜欢又有何要紧?”
莫不是想叫她帮他做什么事,比如叫她当个红娘,帮他夜会佳人什么的?
“朕已经叫礼部择期了,要不了多久,你便是这后宫的女主人,一应事物,自是要按你的喜好来,”
顺治拉起昭宁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东珠,“朕知道你不喜欢奢靡,但也不能太过朴素,那匹苏绣你若是不喜欢,朕再叫人给你找些蜀锦来,你不必非要与那些秀女一样打扮。”
跟在顺治身后的林升差点自己绊自己一个跟头。
他家万岁爷是不是忘了当初废后的时候有一个理由就是皇后性好奢靡?
因着静妃只用金器之事,当初不知道闹过多少次,怎地到了这位这儿,那比金子还贵的蜀锦随口就给了呢?
刚刚还要拔了一花坛的牡丹给人家种喜欢的花,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因为静妃拔了几株兰花就喊打喊杀来着!
顺治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叫昭宁也是满心不解,他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随意拉小手了?
还有这让人浑身发毛的宠溺语气是怎么回事,他怕不是认错人了吧,她可不是董鄂氏!
“不,不用了,毕竟名分未定,我还是与大家一样好了,”
昭宁将自己的手从顺治手中慢慢抽了出来,然后在顺治越来越不满的表情中又补了一句,“以后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时半刻。”
她这是,害羞了吗?
顺治虚握了一下尚有余温的手指,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帝王并不满足于刚刚那片刻的温软,再一次将胆敢挣脱的柔荑握住,这一次,却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别动,”在昭宁还想挣扎的时候,顺治低声哄道,“别害羞,这天下人能与朕携手并肩的,今后唯有你一人而已,你要学会习惯。”
她不是害羞,她也并不想学着习惯。
昭宁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来。
若他不是顺治,或许她会再多信他一些,可历史上那明晃晃的偏爱就印在她的脑子里,董鄂氏也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便是他如今说的再好听,她又如何能信?
即便之前是她想多了,他也许尚未对董鄂氏动心,反而是对她有几分情谊,可是以后呢?
等董鄂氏真正变成了董鄂妃,他真的不会如历史上那般沉沦在那温香软玉之中吗?
昭宁有些怔忪的看着顺治,她亦是个未经过多少世事的女子,以往的冷静超然,全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因为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她知道结局的故事而已。
所以她可以断然拒绝博果尔的爱意,可以坦然面对董鄂氏的挑衅,可以不在意顺治的想法,可以冷静的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
但是现在顺治却似乎想要更多,多到她一想就会害怕。
怕自己弥足深陷,最后却不过大梦一场,她不知道到时候她是否能洒脱的抽身。
“皇上,您说笑了,”
昭宁垂下眼眸,让自己忽视顺治眼中的深意,“这天下,没有人有资格跟您携手并肩,我会站在您身后的。”
这是不是一个贤后应该说的话?
不知情识趣,却决计不会叫人挑出毛病来。
她的初衷便是成为这样一个皇后,没有宠爱,也没有算计,在未来那段狂风暴雨中好好的保全自己,争取如同历史上那般,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太后。
至少时至今日,她未曾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初衷,她不敢去赌一个帝王的心能否不变,也不想为之陷入后宫争斗,她愿意倚仗太后、讨好玄烨,因为她觉得,亲情总比爱情要来的更加牢靠些。
顺治听懂了昭宁的拒绝,慢慢松开了手。
他不懂她为何如此拒人于千里,但帝王的骄傲又让他不肯轻易低头。
他自认为已经为了昭宁做了很多,若她仍旧不领情,那他也不会勉强。
“既然大格格如此‘贤良’,不如朕就封你做贤妃如何?”
顺治故意这般说,就是要告诉昭宁,他能给她皇后的尊荣,也可以随时收回来。
即便是那串东珠已然戴在她的手上,她的命运依旧得由他来决定,容不得她骄矜自傲,无视他的心意。
“贤妃吗?”
昭宁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若她真的是历史上那位贤妃,如今也就不会如此纠结了吧?
“这个封号我还挺喜欢的,只可惜,它并不会属于我,”
昭宁没有丝毫的恼怒,但也不想再继续跟顺治吵架,平静的转移话题,“皇上不是说要我陪您用膳吗,怎么还不见送来?”
顺治转身就走——
还吃什么吃,他气都气饱了!
科尔沁的女人果然都是没良心的,枉他用心良苦,她竟是一点都不领情!
等顺治走出视野之外,昭宁方才叹了口气,对着一脸担忧的谨雅说道:“完了,把正事忘了,你说我现在要是追上去问映月的事儿,他会告诉我吗?”
谨雅无奈的说道:“要不您还是往慈宁宫去陪太后用晚膳吧。”
可别再去招惹皇上了,刚刚那气氛,吓得她都不敢喘气了!
“也行吧,”昭宁也觉得这个主意更好些,“那便去慈宁宫好了。”
……
作为太后和太妃们的居所,慈宁宫一贯是平和安宁的,即便是贵太妃性子烈了些,也会为了脸面关起门来闹,不会轻易叫人看了笑话。
然而今日的慈宁宫,却有些“热闹”的过分了。
昭宁目瞪口呆的看着屋顶上的孔四贞和围了一圈劝她下来的宫女们,不由得感叹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别管她,她不下来就让她在上面待着!”
太后难得收起了慈和的笑容,一脸怒气,“我倒要看看,她能在上面待到什么时候!”
苏茉儿焦急的喊道:“格格快别闹了,有什么话下来好好说不行吗?”
孔四贞在屋顶上抻着脖子也喊道:“好好说有用吗?我好好说了半天了,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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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说话,脚下便有些不稳,吓得下面的宫女们一阵惊呼。
“太后万安,阿贞这是怎么了?”
昭宁走到太后身边,好奇的问道。
“我一点都不安!”太后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来的正好,快去管管你妹妹,她这都上房揭瓦了!”
昭宁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这般有人气儿的样子,虽然还不知为何,但亦可见太后是真的很在意孔四贞。
昭宁抬头去看孔四贞,着实是非常好奇她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孔四贞也低头看着昭宁,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
昭宁试探的问道:“你下来?”
孔四贞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
昭宁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宫女,说道:“去给我找个木梯来,她不下来,我就上去跟她说话。”
仰着头说话着实累得慌。
周围瞬间一静,宫女们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昭宁,昭宁环视了一圈,在房侧看到了上房用的木梯,干脆直接走了过去。
直到昭宁已经爬了两级木梯的时候,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太后急道:“你上去干什么!人呢,还不快去扶着!”
“太后您放心,我劝了阿贞就下来。”
昭宁是觉得既然孔四贞能上去,那她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她这心里正烦的厉害,倒是真的想登高远眺,纾解一下心情。
可是昭宁却忘记了肩膀上的伤。
她这伤并不重,养了两日已经不影响日常活动,寻常也感觉不到疼痛,故而忽视了,却不想爬木梯需要胳膊跟着用劲,才爬到一半,一个用力不当便扯到了肩上的伤,痛得她浑身一抖,停了下来。
顺治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昭宁因为肩痛放开了双手,整个人半趴在木梯中间,随着木梯子颤颤巍巍的摇晃着。
“昭宁!你干什么呢!”
顺治在下面大叫了一声,吓得昭宁赶紧回头看去,她的手没扶着木梯,这一回头的动作又猛了些,竟是没站稳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
完了,再摔一次,她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就在昭宁已经做好摔伤准备的时候,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肢,随即她的后背靠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熟悉的龙涎香味儿叫昭宁不用看便知道来人身份,赶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让自己站稳了。
“你是想气死朕吗?”
顺治咬牙切齿的在昭宁耳边说道,“还嫌身上的伤不够多,非得作是不是?”
昭宁放开一只手,拍了拍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饱受惊吓的小心脏,然后才抬头看向顺治,却正对上他那双包含怒火的眼睛,吓得一瑟缩。
“我,我肩膀又疼了,皇上您快叫太医给我看看吧。”
硬杠不过还是智取为妙,就算他们不会相爱,但名义上总归会是夫妻,撒个娇也不算太丢人吧?
顺治对着昭宁龇了龇牙,最终还是妥协了,只说了一句“以后不准胡闹了”,便放过了昭宁,带着她一起走向了太后。
其实从太后的角度,并没有看到刚刚惊险的一幕,只看到顺治过去将昭宁抓了回来,她乐得见昭宁和顺治相处,故而并没有斥责,只是说道:“还好皇上来了,不然我可对付不了这两个小冤家。”
此时顺治才想起来,房顶上还有个罪魁祸首。
“你还不下来,等着朕去抓你吗?”
顺治抬头看着孔四贞,眯着眼睛恐吓道。
昭宁赶紧拦他:“你别吓唬阿贞,屋顶湿滑,啊——”
昭宁话说了一半,只见孔四贞竟是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在她惊呼未落的时候,一个翻身,干脆利落毫发无损的落在了众人面前。
昭宁:……
怎么没有人告诉过她孔四贞会功夫?!
早知如此,她还爬上去丢人干什么!
顺治被昭宁的表情逗笑了,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不会以为谁都像你这样笨手笨脚整日里受伤吧?那丫头可是个能上马杀敌的主儿,别说这慈宁宫的屋顶了,便是角楼,她都敢跳。”
昭宁:……
心好累,不想说话,能不能都离她远点。
“怎么不说话,真生气了?”
顺治看昭宁的神色不对,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冲着孔四贞吼道,“还不赶紧过来给你昭宁姐姐道歉!她都让你吓傻了!”
孔四贞非常识时务的颠颠过来,挤开顺治,抱住昭宁的胳膊,撒娇道:“昭宁姐姐你别生我的气嘛,我也被你吓到了,你摸摸,我的心现在还蹦蹦跳呢!”
“你的心要是不跳了,才吓人呢,”昭宁倒不是跟孔四贞生气,小姑娘软软糯糯的一撒娇,叫她直接笑了出来,“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跳到屋顶上去?那瓦片前两日还塌了呢,你也不怕一不小心摔下来。”
孔四贞撅了噘嘴,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顺治,最终投入了昭宁的怀抱。
“昭宁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给皇上哥哥当妃子,呜呜——”
第28章
慈宁宫暖阁里,孔四贞哭得像只小花猫,却依旧紧紧抓着昭宁不肯放开,仿佛一放手她就会被抓走跟顺治入洞房一样。
顺治也是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太后问道:“额娘,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我可从未曾想过要纳阿贞入宫。”
太后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阿贞是平南王的女儿,又在我身边养了多年,论身份论品貌,难道这届汉秀女中有比她更出色的?”
“我没说阿贞不好,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从未曾有过男女之情,”
顺治并不避讳的直言,“汉秀女中选的还有几个,额娘您随便挑个留下便是了,又为何非得是阿贞。”
太后看着还在哭着的孔四贞,和一脸无奈的顺治,心里也在盘算着。
她其实并没有想到孔四贞会这般排斥留在宫里。
虽然她从来没跟孔四贞直说过此事,但也经常给孔四贞和顺治相处的机会,她瞧着这两个孩子往日里相处的不错,颇有些情谊的样子,却不想他们竟是都对彼此无意。
只是现在叫她放弃这个主意,她却也有些不甘心。
她早已与顺治讲好,这次选秀蒙古秀女只要昭宁姐妹两人,其他皆从满汉秀女中选,若失了孔四贞,那以后宫中高位嫔妃中能与她同心的,除了昭宁便只剩下琪琪格了。
这些日子她也摸清了琪琪格的性子,虽然有些孔四贞的天真活泼,可却是个没心眼的,怕是得不了多少宠爱,更何况有昭宁在上头,为了制衡,顺治也会压制着些琪琪格。
这样一来,再无能帮衬昭宁之人,终究是不稳当的。
“此事,我在考虑考虑吧,”
太后还是没有轻易松口,“阿贞不用搬到北五所去了,还是留在慈宁宫里住着吧。”
太后原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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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叫孔四贞搬过去跟昭宁多熟悉熟悉,但经过这么一闹,却不能轻易放孔四贞离开慈宁宫。
这丫头胆子太大,放出去可不一定能收得回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放心些。
孔四贞委屈的喊了声“皇上哥哥”,顺治却也只能无奈的对着她摇了摇头。
他额娘并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昭宁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只觉得她这一趟简直亏大发了。
石映月的事还没问,倒是跟顺治吵了一架,差点摔了木梯却又对孔四贞的事情无能为力,如今天都黑了,还不知道晚膳在哪里。
在慈宁宫里闹腾了一遭,顺治心里那点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看着昭宁垂头丧气捂着肚子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逼着入宫的不是阿贞,而是你呢,”
顺治伸手将昭宁拉到身边,“得了,别想那么多了,又不是你能操心的事儿,倒不如先去填饱了肚子,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唤了。”
昭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最终还是被顺治重新拉回了绛雪轩。
一顿晚膳虽然来的晚了那么一点儿,但也算是没白费顺治特意的安排,至少两个人吃的都挺舒服的。
吃饱喝足之后,昭宁终于将石映月的事情问出了口,顺治笑道:“我就知道你想见我必有别的目的,怎么,觉得没面子了?”
昭宁自然不能将石映月心有所属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也不是面子的问题,就是觉得很好奇罢了。若皇上想留她,复选之时给我个暗示,我自会给她如意的,怎么那时不说,事后才去留人?”
“你倒是大方,”顺治哼了一声,“不过这人不是朕要留的,是贵太妃。你们离开后她说一行六人只有石氏一个被撂牌子倒也挺可怜的,不如一同留下,也算是段佳话。”
昭宁不太能接受:“就为着这个便出尔反尔?”
顺治摇了摇头:“话说着好听罢了,其实就是看上了石氏,想要留给博果尔当侧福晋罢了。”
昭宁惊讶:“侧福晋?”
“不然呢,博果尔怎么也不可能要个汉人做嫡福晋吧?”
顺治觉着他这小皇后倒是有几分天真,“不过这事儿也未必能成,只不过是贵太妃不满折了面子,故意挑了被你撂了牌子的石氏找补罢了,等回过头再想想,说不准又嫌弃石氏的出身,不肯要了。”
昭宁轻轻咬了咬嘴唇,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她本意是想帮石映月一把,却不想最后竟是因为她跟贵太妃的矛盾,叫石映月的美梦终成泡影。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石映月,若她不曾给石映月希望,如今石映月也不会这么绝望吧?
“真不高兴了?”
顺治盯着昭宁看着,口中安慰道,“贵太妃这人就是心眼小又爱计较,仗着过去的情分,就连额娘都敢顶着,更何况是你呢?不过你也不亏,上次你叫林升去慈宁宫要账闹那一场,叫她好生丢脸,如今还不敢往额娘面前去呢。”
她是不算亏,可却亏进去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
昭宁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这个社会的不公,身处高位者之间的龃龉,却叫无辜者受到伤害,石映月又是何其不幸!
“我自是没吃什么亏,只是可怜石氏被我连累了罢了。”昭宁难以释怀。
顺治却是十分不解的问道:“这话怎么说?石氏本是要被撂牌子的,如今能留下是她的福气,怎么能说是连累?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莫不是刚刚把你给摔傻了?”
昭宁默然。
是啊,在所有人眼中,石映月被撂了牌子竟还能留下,应该是天大的运气吧?
可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便是未来能有泼天的富贵,石映月也不想要。
……
昭宁回到北五所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
石映月依旧在她房里等着,桌上摆着尚膳监送来的晚膳,六菜一汤甚是精致,却是一口未动。
一个人坐了这么久,石映月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再见昭宁时,又变回那个宛若白梅的女子,甚至要更加清冷些。
“映月,我——”昭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石映月淡然一笑:“大格格莫要为了我的事烦恼,既然结局已定,那我认命便是了。”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昭宁有些黯然,“是贵太妃开口留下了你,皇上说,许是想叫你给襄亲王做侧福晋。”
石映月其实也猜到了是贵太妃,到不觉得惊奇,点了点头道:“选看之时贵太妃突然开口言及我,我便想到会有此一劫了。多谢大格格费心,既然已经知道缘由,我也算是个明白人了。”
“襄亲王他,其实人挺好的,”
昭宁干巴巴的宽慰道,“你若真的被指给他,他必会好好对你的。”
石映月淡笑摇头:“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是谁便不重要。大格格今日也劳累了,我便不叨扰了。”
说罢,她起身行礼,告辞离去。
待石映月走后,昭宁将自己扔在了床上,埋进了被子里。
这才是复选,她就觉得好累。
这一整天她的脑子就没停下来过,不停的揣度利弊,面对任何人都不敢放松,真的是太累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在她成为太后之前,也许每一天都要这般度过,精疲力竭,却没有什么好结果。
怎么做才能过的轻松一点呢?
昭宁在床上滚来滚去,将自己滚成了一个蛹,被被子紧紧的挤在中间,让她难得有了些安全感。
若是可以,真想一直埋在被子里不出去啊,这样她就不用再去面对不公和遗憾。
谨雅知道昭宁心情不好,不敢进来打扰,昭宁就这么卷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第二日外面传来喧嚣的声音,她方才醒了过来。
“外面闹腾什么呢?”
昭宁费力的将被子卷打开,没什么精神的坐在床上。
刚听到动静进来的谨雅重新关好了房门,回道:“今儿有嬷嬷过来教规矩,秀女们在院子里练习仪态呢。”
昭宁一惊:“怎么不叫我起来?”
谨雅将热毛巾递给她:“一早上皇上派人来说小主昨儿伴驾辛苦,不许吵您呢。”
等昭宁自己擦了脸,谨雅又继续说道:“奴才听说,皇上命人收拾了景仁宫正殿,想叫小主搬过去住着,不在这里挤。”
景仁宫?
以她的身份,去住景仁宫合适吗?
顺治昨儿抽风说封她做贤妃,不会是认真的吧?!
昭宁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腕上的东珠——
昨儿他俩用膳的时候不是相处的挺愉快的吗,顺治就算再不靠谱,也不至于翻脸翻的这么快吧?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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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升便奉命而来,解答了昭宁的疑惑。
“你说皇上叫我去景仁宫‘暂住’?”
昭宁刻意强调了一下。
林升秒懂,赔笑道:“自然是暂住,皇上说这北五所太吵了,怕您休息不好。景仁宫宽敞又清净,离乾清宫也近,您搬过去,走动起来不是也方便吗?”
昭宁皱了皱眉,她一个尚未册封的秀女,跟他有什么好走动的?
难不成他还想提前跟她——
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计划里可没有他那根烂黄瓜,她还没想好大婚之后怎么躲呢,他还想现在就耍流氓?
“我觉着这儿挺好的,”
昭宁断然拒绝,“人多,热闹,我喜欢!”
最主要的是,对她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然而事实证明,在顺治的旨意面前,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就算是她说了再多北五所的好话,最终依旧被林升客客气气的请到了景仁宫。
景仁宫是紫禁城内廷东六宫之首,亦是清廷最先修缮的宫殿之一,如今后宫高位嫔妃空缺,故而景仁宫尚且还没有主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景仁宫里没有住人,佟佳庶妃之前便一直住在景仁宫前院的偏殿内,三阿哥玄烨,亦是出生在此处。
昭宁方才转过影壁,就看到佟佳庶妃领着玄烨等在院里,见她进来,玄烨毫不认生的咚咚咚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昭宁的。
“给大格格请安。”
佟佳庶妃一如既往的客气行礼,“正殿里还没收拾妥当,不如让三阿哥陪您去侧殿坐坐,我在这里看着他们收拾。”
昭宁被玄烨抱着无法回礼,只能对着佟家庶妃点头致意,含笑道:“是我叨扰庶妃了。且让他们收拾,庶妃与我去闲聊几句如何?”
虽然说佟佳氏如今只是个庶妃,但毕竟是玄烨的生母,昭宁本就对她有结交之意,断没有自己去歇着叫佟佳庶妃干活的道理。
顺治把她丢到景仁宫来住,本身应是也存了让她们亲近的意思,否则若真为了近些,无人居住的永寿宫不是更好么?
佟佳庶妃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昭宁手腕上戴着的那一串东珠。
昨儿选秀之事已经传遍的六宫,顺治的态度如此明确,又有哪个敢对昭宁再有丝毫的不恭敬?
这一串东珠代表了昭宁的尊位,若非尚未册封,她在昭宁面前便该自称一句奴才,如今未来的主子娘娘这般和善,佟佳庶妃只觉得受宠若惊,更是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故而进了侧殿之后,她也不敢与昭宁对坐,便叫宫女搬了个小凳,坐在了昭宁的下首。
玄烨这年纪尚不懂这些,他本就喜欢昭宁,如今有机会亲近,更是直接坐在了昭宁的怀中不肯下来。
昭宁瞧着玄烨脖子上还带着她那日给的玛瑙珠串,便拎着那珠串上的流苏在玄烨的鼻子上扫了扫,逗得玄烨咯咯直笑。
“三阿哥喜欢大格格,您赏的珠串,他都不许人拿走的。”佟佳庶妃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也喜欢三阿哥,”昭宁摸了摸玄烨毛绒绒的头顶,“这珠串只是寻常之物,不怎么好,等会儿他们将我的东西搬来,我有个好的给咱们三阿哥。”
佟佳庶妃尚不知昭宁说的是何物,却依旧起身道谢,昭宁连忙拦她:“庶妃也太客气了些,我在你这儿怕是要住上不少日子,你要是一直这么客气,咱们岂不都要累坏了?”
“大格格说的是,”佟佳庶妃重新坐了回去,“我甚少与人交往,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您海涵。”
佟佳庶妃这话却不是虚言。
自打废后之后,后宫无主,太后又嫌烦不许总往慈宁宫请安,所以除了逢年过节的宫宴之外,各宫也很少有机会互相走动。
佟佳庶妃虽然育有三阿哥,但其实并不受宠,顺治便是过来也是来看玄烨的,坐坐便走,几乎不会留宿。
佟佳庶妃常年不怎么见人,本就腼腆的性子变得更是内向,能与昭宁这般说上几句,已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了。
昭宁也不是一个非常善谈的人,好在有玄烨在,她们总还是能说上几句的。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着养孩子的事儿,直到外面有宫女进来回话,说是顺治往这边来了。
佟佳庶妃慌乱的惊起,差点弄翻了凳子,昭宁被她吓了一跳,怀里的玄烨却咯咯笑了起来,拍手道:“汗阿玛!”
“玄烨叫朕呢?”
顺治来的很快,都没等昭宁和佟佳庶妃出去相迎,他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佟佳庶妃赶紧蹲身行礼,顺治也不看她,只顺口说了句“起来”,然后径直走到昭宁身边,将玄烨抱在了怀里。
昭宁腾开了手,方才要站起行礼,顺治却已然说道:“免了,坐着吧。”
昭宁也不客气,叫坐就坐,不见一丝惶恐,侍立在一旁的佟佳庶妃看到昭宁与顺治如此相处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息——
这才是主子娘娘的气度,她这一生恐怕都学不会。
有佟佳庶妃母子在,昭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顺治抱着玄烨逗他说话,玄烨如今不过两岁,说起话来还不太连贯,大多是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的,但思维却清晰,叫人能轻易听懂他想表达什么。
许是佟佳庶妃教过了,玄烨今日再也没管昭宁叫过额娘,但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却是始终不离昭宁,即便是在回答顺治问题的时候,依旧时不时的看向昭宁,像是生怕昭宁跑了的模样。
顺治逗他:“玄烨这么喜欢她,以后换她给你当额娘好不好?”
玄烨看了看昭宁,又看了看佟佳庶妃,像是遇到了什么极难的事一般,小脸都皱了起来。
“汗阿玛,都要,”玄烨为难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全都要。”
顺治乐呵呵的继续逗他:“玄烨不能这么贪心,只能选一个。”
玄烨的表情更加纠结,而一旁的佟佳庶妃虽不敢说话,双手却早就紧紧攥在了一起。
她之前为了儿子的前程,的确有心让玄烨跟昭宁亲近,也曾经想过若是昭宁想要养玄烨,她便是再难受也要舍得,可事到临头,她心里又有了悔意。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从此要离开自己,承欢在别人膝下,即便那人是皇后,她亦是心痛如绞。
可如今,顺治这般说了,便是心里已有打算,就算她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呢?
就在佟佳庶妃泫然欲泣的时候,昭宁不赞同的开口说道:“皇上,三阿哥尚且年幼,您怎么能与他开这种玩笑呢?”
顺治斜眼看向昭宁:“你怎知朕是在玩笑?”
昭宁正气凛然的看回去:“无论皇上是不是在玩笑,都不该叫三阿哥去做选择。佟佳庶妃是三阿哥的生母,这是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事实,如何能选?”
顺治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的看着昭宁。
这个女人一直在改变着他对她的看法,她不止是他以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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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善良,骨子里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正义感。
她明明是为了利益才会来到他身边,可却在很多时候又不那么在乎自己的得失,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许多超出他对皇后预想之外的美好,让他觉得自己对于皇后的要求,定的太低了些。
她于危难之时,以自己纤弱之躯护住他的子嗣;
在面对贵太妃的无礼之时,岿然不退,傲骨铮铮;
他给她的尊荣,即便没有事先提点,她也全都接得住;
她顾全大局,却又总有些奇思妙想能叫自己不会吃亏。
如今,她敢于直言他的错处,既是为了护着玄烨,也是为了护着与她毫不相干的佟佳庶妃。
“大格格如此顶撞,就不怕朕生气吗?”
顺治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威胁。
佟佳庶妃吓得跪倒在地,就连玄烨都不敢说话了。
只有昭宁粲然一笑,毫不畏惧的说道:“那皇上会生气吗?”
顺治盯着昭宁看了一会儿,终是也笑了起来:“是朕刚刚不该如此玩笑,大格格说的在理,朕自然不会生气。都起来吧。”
屋里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佟佳庶妃用力握住了身边宫女的手,才没叫自己软倒在地上,可起身之时,难免有些狼狈。
林升正好从外面进来,禀告道:“皇上,大格格,正殿已经收拾好了。”
昭宁此时方才站起身来,对着顺治福了一福:“既如此,我便不在这儿叨扰佟佳庶妃了,皇上您——”
“朕跟你同去。”
顺治将玄烨交还给乳娘,起身拉住了昭宁的手,“正要去看看他们收拾的怎么样。”
从佟佳庶妃的侧殿出来之后,昭宁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顺治到底为什么没事总是要牵她的手。
这里又不是后世,而她也尚且身份未定,他这小手牵的是不是太过顺溜了一些?
难不成他有什么癖好,专喜欢摸女子的柔荑?
昭宁被脑袋中想象的画面恶心的浑身一抖,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故作娇羞低头道:“皇上,您先请。”
顺治有些不满的搓了搓手指,还想去抓昭宁的手,身后的林升却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顺治侧头看去:朕的皇后,朕凭什么不能牵着?
林升满眼诚恳:万岁爷,人家还不是你的皇后呢,没看到都害羞了吗?
顺治犹豫了一下,却见昭宁一直低着头,确实与刚刚在侧殿敢直视他的时候大不一样,心里倒是信了林升几分,也轻咳两声收回了伸了一半的手。
“今日风大,还是去屋里说话吧,”
昭宁抬手相邀,“我叫谨雅备些姜茶给皇上,以免受了风寒。”
昭宁看不到顺治和林升的眼神互动,但其实知道这两个咳嗽肯定不是因为受了风,但她不想跟顺治站在这里研究牵不牵手的问题,所以便以此为由,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顺治顺势而下,应道:“也好,便去正殿瞧瞧他们给你布置的如何。”
说罢,他没再去拉昭宁,当先往正殿走去。
……
让昭宁搬到景仁宫来暂住,是顺治昨儿夜里就想好了的,今儿林升去北五所接昭宁之前,其实早就派人过来收拾了,所以如今这正殿里东西齐全,亦都是上品。
“这套茶具不好,去换套天青色的来,还有那博古架怎么那么空,东西呢?”
顺治一向挑剔,便是布置的再好,他也能挑出许多错处来。
昭宁却没有这么挑剔,阻拦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皇上您就别忙了。”
“你这样可不行,”顺治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你若是好糊弄,那些奴才们就敢不用心,须得时时叫他们知道小心才行。”
他这是在教她驭人之道吗?倒也颇有几分道理。
“皇上说的是,以后我会记得的。”昭宁顺着顺治说道,“只是如今我不过在这里暂住几日,太过兴师动众反倒不美,等将来我有了自己的地方,定然学着皇上好生管教奴才们可好?”
顺治叹了口气:“倒是我唐突了,不过你也忒小心了些,我心已定,又有谁能动摇你的位置?你可知我为何叫你搬离北五所?”
昭宁心中正有此疑问,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
顺治看着昭宁的目光中带着火热,“我想过了,你之所以畏惧不前,定是因为还心有疑虑。昭宁,你有容人之度是极好的,但你要知道,你不仅仅是皇后,还是我的妻。”
顺治上前,不容抗拒的伸手搂住昭宁的腰肢,将她带到身前:“你已经让我相信了,你能做一个好皇后,但你是否准备好,做我的妻子?”
昭宁当然没有准备好。
或者说,她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做顺治真正的妻子。
面对顺治的紧紧相逼,她只能侧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抗拒。
她不明白为什么顺治会变得这么快,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对她没有丝毫的兴趣,甚至想将她送给博果尔,而如今,他却紧紧搂着她,说要她做他的妻。
就因为她护住了玄烨吗?
如果再来一次,她——
还是会这么做的。
昭宁有些丧气的垂下头,突然有一种极度的无力感,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深深的恐惧。
这座紫禁城里到底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情,能叫堂堂帝王会为了这种人之常情而感动若斯?
“昭宁,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顺治轻轻蹭了蹭昭宁乌黑的发丝,“别怕,只要你一直好好的,我会护着你的。”
好好的做他的皇后,好好的做他的妻。
昭宁亦不是心冷如冰之人,顺治这样的温柔,让她难以克制的有些意乱。
这两日他对她过分的好,搅乱了她本该平静的心。
她不断在心里抗拒着,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很难。
理智告诉她,她此时应该推开他,继续跟他保持距离,才能更好的在即将到来的乱流中自保,但她的手却有些不听使唤。
“皇上,我,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昭宁终是没有推开顺治,只是喃喃道,“或许,要等到册封之后,才,才能——”
“好。”
顺治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不急,我等着你。”
昭宁伸出双臂,搂住顺治的腰,放任自己靠进他的怀中。
此时的他是这般的美好,整个人仿佛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将来——
昭宁闭了闭眼睛。
她要的这段时间,不止是给自己的,也是给顺治和董鄂氏的。
册封之后,董鄂氏会即刻入宫,而他们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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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还要等礼部选定良辰。
这段她需要等待备嫁的日子,就是顺治和董鄂氏相好的最好时机,若当真如同历史上一般,他对董鄂氏付诸真心,那她便不用在犹豫。
但若是他待董鄂氏并没有什么特别,依旧愿意爱重她,那她——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改变这段历史。
那传说中一代帝王的倾心痴情,她承认,她馋了。
第29章
北五所。
跟着嬷嬷们练习了一天礼仪规矩的秀女们累得腰酸背痛方才可以休息,大部分秀女都赶紧回房去歇着,也有寥寥数人还停留在院子里。
董鄂婉瑜看着早上大门紧闭,如今却是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半晌未动。
“姐姐羡慕了?”
董鄂婉心嗤笑一声,“你不会真的心高到想跟真凤凰相比吧?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等册封之后,任凭你费尽心机争来多少宠爱,在她面前依旧得卑躬屈膝。”
董鄂婉瑜握紧了手心。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后位必然是属于科尔沁的,而她以前也从未想过要与未来皇后争锋——
因为没必要。
她自诩看清时局,认定了顺治忌惮科尔沁之心甚重,他既然废了一个科尔沁的皇后,就断不会对另外一个科尔沁的皇后有多爱重。
可复选的经历以及眼前这空荡荡的屋子都告诉她,她错了。
顺治非但没有因为新后出身科尔沁而忌惮她,反而无时无刻不在向天下昭示着他对这位未来皇后的满意和看重。
也不知如今那位静妃娘娘的心情如何,是否也如她一般,无法安眠。
静妃跪在观音像前,却没有念经,只是愣愣的发呆。
宫女三丹进来点灯之时见她如此,低声劝道:“主子,地上凉,您还是起来坐着吧。”
三丹的半张脸被白纱遮挡,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静妃没有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观音像,也不知道是在跟三丹说话,还是在向菩萨诉说:“你说,为什么他会对她那么好呢?”
三丹没有回答,静妃也不在意,继续念叨着:“她长得没有我好看,气度也不如我,脑子也没我好使,也就占着一个看起来更好亲近罢了,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呢?”
“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啊,他为什么会喜欢那么平庸的人呢?你说,他是不是装的,就像是设好了陷阱的猎人,等小白兔掉进去之后,在一点一点的把她生吞活剥了?”
“主子!”
三丹终于忍不住开口,“事到如今,您就别再管他们如何了,您这样除了折磨自己,还有什么用处呢?”
静妃收回看向观音像的目光,转头看向三丹,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声音悲切,却不见一丝泪光。
“因为我不懂啊,不懂他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残忍!我原来还能骗自己,只当是因为我出身科尔沁叫他厌恶了,可现在呢,他将乌仁图娅捧到了天上去,又哪有丝毫在意她也是科尔沁的女人!”
“那是因为她仁善!”
三丹却是红了眼眶,冷着声音说道,“她为了她的侍女敢与侍卫对峙,她还在地动之时舍身救下了三阿哥,而你呢,你又对我做了什么,你又对皇阿哥们做了什么!主子,皇上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你恨我,你果然恨我,哈哈哈——”
静妃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还敢说你不在乎这张脸!你就是在乎,你想留着你的脸去勾引他,你想当他的妃子!”
三丹闭了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消失在白纱之中。
“主子,您真的疯了,”三丹放下手中的蜡烛,往门外走去,“您要是能一直这么疯下去,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再出去害别人了。至于奴才,奴才会一直在这儿陪着您的,奴才会让您明白,您错了。”
说罢,她反手关上了门,将静妃的笑声关在了门内。
周围伺候的宫女们早就躲得老远,高照的艳阳却难以温暖庭院的凄凉。
她已经陪着静妃在这里呆了三年了,眼看着静妃从一开始的大吵大闹到几欲轻生再到如今时而平静时而疯癫。
她们仿佛已经一起走过了一生,可如今,她不过双十年华,而静妃比她还要小上一岁。
未来还有数十年的孤寂时光,她此生已毁,便陪着毁了她的人,永远留在这里吧。
……
慈宁宫表面上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背后,却依旧暗潮涌动。
闹够了也哭够了的孔四贞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痴痴的看着手腕上的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发呆。
这镯子代表的是一段尘封的往事,亦应该是她本该有的未来——
十年前,她的爹娘曾经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对象是她爹爹手下的大将孙龙的儿子孙延龄,而这个翡翠玉镯,正是文定之物。
她虽父母双亡,但婚约尤在,如今听闻她要参加这次选秀,孙延龄忍不住偷偷进京,并假托她姨母之名将她请到宫外,只为见她一面,当面询问她是否想要解除婚约。
孙延龄比她要大上五岁,若是寻常,早该娶妻生子了,但为了与她的婚约,硬生生的等了许多年,可却并未因此强求于她,只是温和的对她这样说:
“你我虽有父母之命,但却从未宣之于众,如今格格若是有更好的选择,延龄愿以兄长之名送嫁;若格格愿意下降,延龄已备好鸿雁双鹿,家中的葡萄藤业已爬满了秋千架。”
小的时候,她爹爹曾经亲手为她搭过一个秋千,是她最喜欢的玩具,她跟孙延龄的初次相见,便是在那里。
正值盛夏,她坐在秋千上,抱怨着太阳太晒,而那个一身书卷气的少年,打开手中的折扇帮她挡住阳光,微笑着对她说:“我在家里种了葡萄藤,等它们爬满了架子,我便在下面搭一个秋千给你,保证又凉快又好看。”
然而葡萄架下的秋千尚未搭好,他们的父亲皆战死沙场,母亲也跟着离去。
她进了宫,成了太后的义女,而他却投笔从戎,去了他自小便不愿意去的军营。
这些年来,她偶尔也曾听过他的消息,知道他承袭了亡父的职位,做了拖沙喇哈番,上过战场,如今军中亦是小有威名,只是迟迟未曾婚配。
未曾见到他之前,她虽然记得这段婚约,但并没有什么期待,也曾经想过既然无人知晓,那便只当不存在好了,反正有太后在,她定会有个好归宿。
可对上他那双熟悉的得双眸后,少时的回忆突然全都涌了出来。
他虽再不似少时一身书卷气,而是带着几分肃杀之意,但他看着她的眼神一如当年的温和包容,叫她忍不住想哭。
最终,她哭倒在他的怀里,大声的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来找她,他任由她捶打,却只是柔声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可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几年过的多么辛苦,曾经在他爹爹的鞭子下都非要读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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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练枪的少年郎,如今双手却满是老茧,他放下了爱不释手书卷,拿起了他爹爹的那杆长枪。
她终是放不下生养她的那片青山绿水,点头应下了与他的婚事,只是他只身进京本就不妥,更何况她的婚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做主的,故而她与他约定,会向太后禀明情由,请太后给他们赐婚。
可没想到复选之后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太后便对她说要让她给顺治做妃子,如今却是叫她不知该不该说了。
不说,怕是很难能叫太后改变主意,说了,又怕给他惹来麻烦,叫他受了牵连。
孔四贞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这宫里能帮她出出主意的人,却实在是少之又少。
“来人,去跟太后禀告,说我想见襄亲王!”
孔四贞思来想去,也便只有博果尔能帮帮她,于是起身走到门口高声道,“我要问问他,他答应给我找的狮子猫怎么还没找到!”
孔四贞并不知道,此时博果尔人就在慈宁宫后殿。
“我瞧好了几个秀女,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我去向太后求来给你做福晋。”
贵太妃将几张画像递到博果尔的手中,画像上正是复选中比较出色的几位秀女,画像旁边对应写着她们的家世。
博果尔接过来并没有打开,只是随手放在一边道:“额娘做主便是了。”
他心中早有一人,却无奈缘浅,若不是她,是谁都无所谓。
贵太妃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又道:“如今皇上越发注重汉人了,你的嫡福晋自然必须出自满人大姓,这侧福晋,不如便从汉人秀女里选一位。我瞧着吏部侍郎之女石氏品貌出众,倒是也不比那位满人才女董鄂氏差,便叫她给你做侧福晋如何?”
博果尔摇头道:“我年纪还小,额娘只给我选个嫡福晋便是了,侧福晋等过几年再说。”
“等三年后就来不及了!”
贵太妃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等你大婚之后便能正式入朝,选两个家世对你有助益的侧福晋能叫你走的更顺当些,这道理难道还要额娘教你?”
博果尔依旧摇头:“我若上朝,倚仗的是皇上的看重,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怎么能借外家之力?若真是将内宅关系拉扯到朝堂上去,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你就是个死心眼的!”
贵太妃怒道,“别说是你,皇上不也得倚仗着外家?要不然那坤宁宫的主人,也不会必须得姓博尔济吉特。你倒是清高,仔细清高的过了头,被人欺负了都无力还手!”
“额娘,有皇上在,谁能欺负得了我?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博果尔拿起那一摞画像,重新交还给贵太妃,“要不您还是再仔细看看这些吧,皇额娘刚刚说您有看中的,可以叫过来见见,眼看着册封的时间就要到了,您还不赶紧着些?”
贵太妃长出了一口气,却是拿这个儿子没什么办法,只能念叨着:“我赶紧着有什么用,叫你看你又不看,等我选了你不喜欢的,看你怎么办。”
博果尔轻轻帮贵太妃锤着肩膀,略带着些撒娇的说道:“额娘选的,我定会喜欢的。”
母子两个正说话间,有宫女过来禀告说孔四贞想见博果尔。
贵太妃有些不情愿的埋怨了一句:“她也是要入宫为妃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知道避讳呢?”
博果尔却直起身来,说道:“阿贞没有亲人,一直把我当亲哥哥,有什么好避讳的?额娘,您先选着,我去看看阿贞,上次答应给她寻的狮子猫一直没寻到,想是她着急催我呢。”
贵太妃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博果尔方才退了出去,随着那宫女来到了孔四贞的门外。
博果尔和孔四贞虽然以兄妹相称,很是亲近,但毕竟不是血亲,每次相见,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其实从未踏足过孔四贞的闺房。
今日却是有些不同,因为孔四贞被太后禁足在屋里不能出门,故而博果尔只能进屋去跟她说话。
“阿贞,我来看你了。”
博果尔踏入房间,却并没有回手关门,孔四贞毕竟已是中选的秀女,他便是心中坦荡,也要为她的名节着想。
屋子里空荡荡的,并不见孔四贞,就在博果尔疑惑的想要回头去问领路的宫女时,突然有人将房门给关上了。
孔四贞捂着额头关好门,转身怒目而视:“博果尔哥哥,你开门的时候不能轻点吗?你看看你给我额头都撞肿了!”
博果尔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你会躲在门后?你关门做什么,还不赶紧叫太医来瞧瞧。”
“别别别,我没事,不用叫太医,”
孔四贞赶紧拦住他,“好不容易能跟你说说话,一叫人又说不成了。”
博果尔奇道:“怎么就好不容易了?你想见我叫人来找我便是,怎么说的这般可怜,莫不是昨日上房揭瓦被皇额娘责骂,不许你见人了?”
昨日孔四贞在慈宁宫闹腾的场面太大,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但其中的缘由,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也不是孔四贞第一次这样了,博果尔只当她胡闹而已,却并不知道她是因为不想入宫才闹成这样的。
“博果尔哥哥,你知道皇额娘想叫我给皇上哥哥当妃子吗?”
孔四贞直言不讳的问道。
博果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你果然是知道的!”
孔四贞委屈的瘪了瘪嘴,“你们都知道,偏偏瞒着我一个人,叫我,叫我没有一丝准备!”
博果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瞒你,我是这几日才听额娘提起的,也没机会跟你说。不过我听额娘说,皇额娘的意思是叫你直接封妃,做这届秀女中位份最高的。”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她之外。”
“位份最高的又如何,”孔四贞眼眶瞬间红了,“我不愿意,即便是给我做皇后,我也不愿意!”
一滴泪从孔四贞的眼里滑落,她用力抓住博果尔的手,哭道:“博果尔哥哥,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跟谁说了,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
一向爱笑爱闹的妹妹突然哭得如此委屈,博果尔心里也很难受,他柔声哄着孔四贞,孔四贞抽抽噎噎的将婚约之事说了出来。
“你这不是胡闹吗?”
听完后,博果尔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这么大的事儿你一直瞒着,倒这会儿才说出来,你叫别人如何相信?你跟那个孙延龄说是有婚约,但却没有婚书为证,就凭这一只镯子,你能说服的了皇额娘吗?”
孔四贞哭道:“我想着他要是在广西娶妻生子了,我便当没有这桩婚约罢了,可如今他一直在等我,我,我——”
“你便对他动心了,便觉得他值得托付终身了?”
博果尔复又坐了回来,“可是阿贞,你跟他这么多年没见过,你怎知他品性到底如何?若你远嫁到广西后发现他是骗你的,你又该如何?”
博果尔不是单纯的孔四贞,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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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他完全不信任。
孙延龄早就知道孔四贞在宫中,若有心履行婚约,为何不早些递了折子上来?
就算担心没有凭证不能取信于顺治,他也大可托人联系上孔四贞,早些筹谋,也不至于到这个关节才提起此事,让人不知该如何转圜。
孔四贞满心都是年少时的情谊,并未对孙延龄有丝毫的怀疑,解释道:“他不想强求我认下这桩婚约,他说我若不愿,他会以兄长的身份为我送嫁,若我愿意——”
“我看让他送嫁挺好的,”
博果尔断然道,“阿贞,这事儿便是拿到皇额娘和皇上面前去说,他们也不可能平白让你嫁给一个不知品性的人!你若当真不想入宫为妃,我可以去帮你说情,让你在京中氏族子弟里选个人品好的嫁了,就在我们身边,绝没人敢欺负了你。”
孔四贞急道:“可我已经答应了他了!这毕竟是我父王许下的婚事,怎能轻易不作数?”
博果尔看着面前明显已然心许他人的妹妹,叹了口气:“阿贞,你知道的,此事你说的不算。这事拖不得,你现在便去告诉皇额娘,看她如何决断。”
“不行,不能就这么告诉太后,”
孔四贞死死拉住博果尔不放,“他,他私自进京,若是太后追究起来,可怎么办!”
“他敢做就该敢当!”
博果尔对孙延龄愈发不满,“他自己不作为在先,现在事到临头又叫你来为难,这算什么男人?阿贞,你别傻了,他但凡有丝毫在意你,也不会逼得你进退两难!”
就像他在意昭宁,就绝不会叫她为难。
孔四贞依旧不愿,只是哭着摇头,博果尔实在是狠不下心,只能说道:“你怕皇额娘动怒不肯直接相告也成,但是你得告诉我那个孙延龄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他,带他入宫面圣,阿贞,这事只有皇上能帮你。”
孔四贞咬着嘴唇思虑了片刻,也觉得博果尔说的有理。
她便是要嫁给孙延龄,也得堂堂正正的指婚才行,凭她一人之力连博果尔都劝不服,更别说太后了,但顺治是惜才之人,若孙延龄能入得了他的眼,那他们便还有机会。
“他说他暂时住在城东的新苑客栈,你只说找南边来的孔公子就是了。”
孔四贞终是说出了孙延龄的所在,“博果尔哥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一定得帮帮我啊!”
博果尔安抚了孔四贞几句,叫她不要再闹,安心等他消息,然后便走出门外。
等关上了孔四贞的房门口,博果尔脸上原本温和的笑意尽收,只剩下寒意,他冷哼了一声,低声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再说景仁宫中,昭宁一边看着谨雅带着宫女们收拾东西,一边偷偷瞪着某个反客为主,躺在她的躺椅上吃葡萄的人。
“就那几个箱子,你还收来收去的干什么,”
顺治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这里的主人嫌弃,大喇喇的说道,“随便找个地方堆着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把里面那些破布拿出来穿?”
什么破布,那里面好多衣服她还都没上过身呢!
昭宁咬了咬牙,告诉自己要忍,然后走到顺治面前低头看着他说道:“我这儿确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皇上您若是有事——”
就赶紧圆润的离开。
“我若是没事呢?”
顺治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眯着眼睛看着昭宁,“难不成你还打算把我赶出去?”
昭宁:……赖皮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顺治在她的面前不再称“朕”的,没有了那称孤道寡的桎梏,他再不复初见时的阴晴不定,更像是个符合这个年纪的大男孩了。
只是他未免有些太过自来熟,虽然她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但毕竟时机未到,还不想跟他走的太近。
“我若是赶了,皇上您走吗?”
昭宁试探着问道。
顺治被她气笑了,翻身而起,说道:“你倒是真敢问!罢了罢了,你都下了逐客令了,我若是再强留难免叫你厌烦,你自己收拾吧,我回去了。”
昭宁笑脸相送:“皇上您走好。”
顺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不高兴,其实就算昭宁不说,他也打算走了,毕竟尚未大婚,他亦不想叫她委屈。
昭宁将顺治送到门外,顺治回头看了一眼跟在昭宁身后的谨雅,突然问道:“你身边伺候的就她一个?”
昭宁答道:“皇上知道的,我的侍女吉雅如今尚未清醒,所以太后叫谨雅先跟着我。”
这次蒙古秀女们进京时都被允许带一个侍女贴身伺候,只是昭宁的侍女吉雅因为意外落水至今昏迷不醒,才会另外得了谨雅伺候。
“既然是太后选的,那就还叫她管着你贴身的事儿,”
顺治点头道,“林升,再去选几个机灵点的过来伺候着。”
“皇上,这不合规矩,要不等,等以后再说?”
昭宁赶忙阻拦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顺治是个急性子,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她。
可是这两日她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多到她的心都忍不住动摇,但她不是历史上的董鄂妃,若他们真的有缘,她想要的是长长久久,而不是一时的轰轰烈烈。
她暂时还不想成为这后宫中的众矢之的,至少在大婚之前,在她还没有睥睨后宫的身份之前,还是小心些为妙。
顺治仿佛看懂了昭宁隐藏在心底的害怕,突然笑了,然后伸出手指在昭宁的脸上戳了戳,笑道:“你啊你,也就跟我有能耐。不必担心,选来的人只说在景仁宫伺候,将来要不要带走,你说的算。”
昭宁瞪了一眼那不规矩的手指,还是接受了顺治的好意,福身送客:“我听皇上的,皇上慢走。”
顺治又哈哈大笑了两声,方才转身离去。
第30章
城东,新苑客栈。
博果尔翻身下马,看着那不起眼的小客栈,心中对孙延龄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他一向光明磊落,自是看不上孙延龄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事,若不是为了孔四贞,他是决计不会纾尊降贵亲自跑这一趟的。
孙延龄也没想到孔四贞竟然能请动博果尔亲自上门,当博果尔闯进他房间时,他吓了一跳,随即翻身跪倒在地上。
“末将孙延龄拜见襄亲王。”
博果尔倒是不奇怪会被认出来,他本就没想遮掩身份,依旧是进宫时的那身穿戴,想要认出他并不难。
“抬起头来叫本王瞧瞧。”博果尔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语气有些轻浮。
孙延龄握紧了双手,却没有依言抬头。
博果尔轻哼一声道:“怎么着,没脸见人吗?”
孙延龄依旧看着地面,回到:“末将是皇上亲封的拖沙喇哈番,并非市井伶人。”
“原来你还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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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身份啊,”博果尔冷笑一声,“身为拖沙喇哈番无召私自进京,孙延龄,你可知该当何罪?”
孙延龄略微抖了一下,复又稳了下来,俯身道:“轻则削职,重则斩首。”
“既然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了,”博果尔的声音冰冷,“本王若是将你就地正法,你应该也没什么怨言吧。”
博果尔话说到这里,孙延龄反倒是不怕了。
他直起腰身,抬头看向博果尔,说道:“王爷若要杀末将,便不会亲自前来了,不知格格她——”
“放肆!”
博果尔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格格挂在嘴边?”
孙延龄岿然不惧:“王爷既然来了,便应该已经知晓了格格的心意,末将如今跪在这里,亦不是畏惧王爷权势,而是敬您是她的兄长。”
博果尔阴沉着脸看着孙延龄,恨不得去取了马鞭狠狠抽面前这人一顿,他怎么就敢这么自信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好似孔四贞非他不嫁一般。
“王爷,您能来这一趟,也是因为您真心疼爱格格,末将想请王爷能顾及格格的心意,助她回家。”
孙延龄语气恳切的继续说道。
回家。
这两个字仿佛的一记重锤砸在了博果尔的心上,让他的心不由得有些动摇。
他本一心不愿孔四贞远嫁,可孙延龄却说,这是孔四贞想回家。
是啊,虽然她在宫中待了多年,但紫禁城毕竟不是她的家。
若不是心中想念着那个生养她的地方,她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孙延龄说动吧?
博果尔不在意孙延龄的死活,却不能不在意孔四贞的心意,若真如孙延龄所说,孔四贞想要回家,那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孙延龄,看在格格的面子上,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博果尔不情愿的说道,“你若是现在就启程离京,本王只当今日未曾见过你,也不会追究你擅离职守之罪;若你不走,那就即刻随本王进宫面圣,届时你能不能如愿本王不知道,但你这擅离职守私自入京的罪,便只能自己受着了。”
孙延龄轻轻一笑,拱手为礼,毫不犹豫的朗声道:“末将愿随王爷入宫面圣!”
……
乾清宫。
顺治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摔,吓得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们都跪伏在地上。
博果尔也跟着跪了下来,却没有伏低身子,而是看着顺治求道:“皇上,就算是为了阿贞,您也给那孙延龄一次机会吧。”
“博果尔,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顺治怒道,“这事应该怎么处置还用朕教你吗?什么人你都敢往朕面前带!”
博果尔嘟囔道:“我这不是叫他在宫外等着呢么,也没敢直接带进来啊。”
顺治啪地拍了下桌子:“不叫他在宫外等着,你还打算直接把人带到慈宁宫去提亲吗?!”
“我这不就是不敢往慈宁宫带,才来求皇上的嘛。”
博果尔理不直气也壮。
顺治被他气笑了:“你不敢去求额娘,就敢来求朕?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不知道额娘打算让阿贞入宫为妃吗?”
“那是额娘的想法,可我知道,皇上跟我一样,把阿贞当成亲妹妹的,”
博果尔讨好着说道,“皇上最疼阿贞了,定然会想办法帮帮她的对不对?”
顺治是真的拿这个弟弟没什么办法。
更何况博果尔和孔四贞能养成如今这般天真的性子,也跟他从小到大的纵容脱不开干系,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担着。
“得了,朕跟你说不着,滚起来吧。”
顺治无奈妥协,“林升,你去把人带进来,朕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长了多大的胆子!”
孙延龄的胆子确实很大,不然也不可能做出私自进京找孔四贞履行婚约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心中没有畏惧。
面对自己找上门来的博果尔,他敢正面对抗是因为他知道博果尔不会将他怎么样,但面对顺治,他却难免心慌。
帝王威重,君心莫测。
他并不知晓顺治对孔四贞的疼爱到底有多深,他这一趟,本就是个天大的赌局。
赢则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输了,说不定就会人头落地,命丧当场。
但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可言,要么赢,要么死。
“你说你跟孔格格有婚约,可有婚书为证?”
顺治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恶,仿佛只是寻常问话。
孙延龄如实答道:“王爷许婚之时格格年纪尚小,故而并没有立下婚书,但却交换了文定之物。我家传翡翠玉镯如今就在格格手中,而这枚玉竹,则是王爷所赐。”
林升上前接过孙延龄手中的玉竹,送到了顺治面前。
顺治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道:“既然没有婚书,那这桩婚事便做不得数。”
孙延龄磕头道:“皇上容禀。当年王爷赐婚之时,曾叫末将立下重誓,今生唯有格格一人,爱她敬她护她一世周全。虽然王爷仙逝,但誓言尤在,末将至今未娶,只为等格格长成,亲口问问她是否还愿意下嫁。”
“末将自知行事不妥,愿受任何责罚,但既然蒙格格不弃,末将便绝不会毁诺,”
孙延龄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跪直,“虽然王爷当年未曾赐下婚书,但在末将时刻铭记心中,不敢当做不作数。”
孙延龄这一番话,倒是叫顺治对他有了些改观。
人无信则不立,孙延龄在他面前还敢直言守信,倒也有几分其父的风采。
“孙延龄,你可知太后已经属意孔格格入宫为妃了么,”
顺治继续出言试探,“朕念及孔格格幼失怙恃,愿封她为贵妃,让她一世尊荣,如此,你还要与朕说,你们曾有婚约吗?”
孙延龄愣住了。
他知道孔四贞是太后的义女,深得宠爱,但确实不知太后竟是想让孔四贞入宫为妃的。
再加上顺治此时的话,他若是再坚持,那便是要跟皇上抢女人了,后果可想而知。
孙延龄的额角渗出冷汗来,虽然顺治的语气还算平和,但他却不敢胡乱开口。
他有种预感,此时若是他说错一句话,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顺治也不急,慢慢的喝着茶,等待着孙延龄的选择。
反倒是一旁的博果尔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开口,却被顺治抢先打断:“林升,去给你襄亲王上盘果子。”
吃东西,闭嘴。
博果尔不敢不听,泄气的又坐了回去,一边抓着林升送过来的果子吃,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孙延龄。
孙延龄看似在思考,但其实脑中纷乱,根本捋不清利弊,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顺治此时愿意见他,正是因为他跟孔四贞的婚约。
帝王至尊,若只是想否认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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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无凭的婚约,根本没必要给他选择的机会。
“皇上,无论到何时,末将都绝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
孙延龄以头杵地,强忍着心中的畏惧咬牙坚持,“末将也绝不敢强求格格,成与不成,全凭格格决断。”
顺治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思虑着这事到底该如何决断。
不管太后如何打算,他是从未曾想过要将孔四贞困在后宫里的。
这世间能叫他记挂的人并不多,孔四贞勉强算是一个,他自会为她多做打算。
原本他是想在宗室里选一个出色的子弟给孔四贞指婚的,可孔四贞虽然出身尊贵但毕竟是汉女,想要给宗室做嫡福晋并不是容易的事,若要她给人做侧福晋,却又太委屈了。
朝中汉官子弟虽然没这个忌讳,但汉人不需要非得等待指婚,大多数定亲的年纪都比较早,一时间也不好找到家世年纪都合适的人选。
顺治本想着孔四贞年纪还小,不如再等上几年,他会挑选几个尚未到定亲年纪的汉官子弟先培养着,便是比孔四贞小上几岁也无妨。
但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孙延龄,顺治又觉得倒是比他看中的几个更合适些,有昔年的情分在,又是拼了命求来的姻缘,应该会对孔四贞更加珍惜些。
“既如此,那朕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顺治心中主意已定,“林升,传朕旨意,孙延龄无召擅离职守,私自进京,罚廷杖三十,就在这乾清宫外面打。”
孙延龄额角的冷汗滴落在地上,手脚冰冷,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顺治这责罚来的太过突然,他竟是猜不透到底是何意。
孙延龄猜不透,但博果尔却听得明白,他不满的冷哼一声,起身拱手道:“我来监刑,定不会轻饶了他!”
……
顺治在乾清宫门口杖责孙延龄闹的动静太大,慈宁宫自然是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太后皱眉细思了片刻,问苏茉儿:“那个挨打的,是不是当年定南王府的旧人?”
苏茉儿早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定南王部将孙龙的儿子。孙龙当年与定南王一同阵亡沙场后,孙延龄便承袭了他的职位,做了拖沙喇哈番,却不知为何会突然无召入京,又进宫见了皇上。”
太后点头道:“既是定南王府的旧人,苏茉儿,你便去告诉阿贞一声吧。”
太后告诉孔四贞这消息,一则因为孙延龄是定南王府的旧人,说不准与孔四贞也是旧识,该叫她知道;二则也是因为孔四贞这一日都郁郁寡欢,想叫她分分心,不要总想着入宫之事。
然而太后没想到,孔四贞听到这消息后,竟是顾不得禁足的旨意,直接冲出房门,往乾清宫奔去。
苏茉儿没拦住孔四贞,赶紧去向太后回禀,太后等不及备辇,急急的追了过去。
博果尔知道顺治的意思,故意叫人打的很慢,半晌过去了,不过才打了半数而已。
执杖的太监们得了林升的授意,下手很有分寸,看似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但力道全在皮肉,分毫不伤筋骨。
孙延龄挨了几下便知道顺治无意要他性命,再加上博果尔的刻意拖延,更是说明了这顿杖责是打给别人看的——
只是看客尚未到场罢了。
当然,心里明白归明白,这板子还是实打实的打在身上,特别是这种不伤筋骨的打法,更加叫皮肉疼的厉害。
几板子下去,孙延龄的脸色已然变白,额角上的冷汗更是没停过,但他却不肯喊疼,硬生生的咬牙挺着,只有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板子起落不断起伏着。
“我说,挨打都不会吗?”
眼看着慈宁宫方向有动静,博果尔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不会喊,本王可就叫他们再用力些了。”
正说着话,一板子又打了下来,这次孙延龄不再忍着,一声痛呼脱口而出。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明显加快了速度的疼痛,直打的孙延龄脸色惨白,口中的痛呼似乎都没有了力气。
再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一声仿佛天籁般的声音:
“住手,不许打了,博果尔哥哥,你快叫他们住手!”
博果尔对着执杖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的又是一杖狠狠落下,正落在最痛的地方,孙延龄疼的声音都变了,吓得孔四贞顾不得形象,直接扑了过来。
“博果尔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孔四贞拦在孙延龄的身前,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的吗?”
博果尔无辜的摊开双手:“这是皇上叫打的,你可不能怪我。”
孔四贞气道:“你跟皇上哥哥从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你肯定没拦着!”
博果尔依旧是一脸无辜:“皇上的圣旨,谁敢拦着?”
孔四贞还待说话,却听到孙延龄虚弱的开口说道:“格格,格格莫要生气,是我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他这话说的端的是委屈巴巴,叫孔四贞心疼的不行,蹲下身来用帕子帮他擦汗,博果尔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在瞧见远处有一行人过来之时说道:“三十下打完了吗?”
执杖太监摇头:“回王爷,才打了二十有二。”
“那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打啊,”
博果尔挥了挥手,“赶紧打完,本王好进去向皇上交差。”
执杖太监应了一声,高举廷杖就要重重落下,孙延龄闭上了眼睛等着,而孔四贞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握住那廷杖,说什么都不让再打。
“博果尔哥哥,你要打,干脆打我好了!”
孔四贞边哭边喊,“反正你把他打死了,我也不活了!”
自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罚的小格格哪里知道这打板子的学问,她看到孙延龄被打得鲜血染红了后摆,只以为顺治和博果尔叫人下了死手,生怕再一板子下去,便叫孙延龄断了气。
孔四贞手中用力一扯,竟是直接将那廷杖从太监手里夺走,她随手一挥,将那廷杖如同长枪一般收在身后,双目怒视博果尔,竟是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模样。
博果尔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若不是现在的场合实在是不合适,他真想夸一句自家妹妹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这是在闹什么!”
太后脚步匆匆而来,开口喝道,“阿贞,还不快把板子放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能叫你如此放肆!”
孔四贞瘪了瘪嘴,将手中的板子丢到地上,然后跪扑到太后面前,哀求道:“太后,求求您救救他吧,都是我害了他啊——”
“朕罚他是因为他擅离职守,与你没有关系,”
顺治适时的从殿内走出来,表情严肃,“孔格格,记着你的身份,再胡闹,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孔四贞从来没被顺治这般对待过,一时间连哭都忘了,不敢置信的直勾勾的看着顺治。
这个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如今陌生的仿佛从来不曾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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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冷漠,叫她不由得浑身发抖。
“皇上哥哥,你,你为何——”
孔四贞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整个人可怜的仿佛被淋湿了翅膀的小鸟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顺治依旧冷漠的看着孔四贞,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孔格格,若你不想亲眼看着他去死,就该知道应如何做。”
孔四贞颤抖的更厉害了,从不敢置信慢慢变成了心如死灰。
她敢在宫里随意胡闹,仗着的便是太后和顺治对她的宠爱,可如今顺治冷漠如斯,太后又一言不发,她又能如何?
“皇上,求您手下留情,”
孔四贞绝望的对着顺治叩首,“我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宫里,绝不再有他想,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与他的婚约,她若是愿意入宫为妃,是不是就能护他周全了?
孔四贞这话一出,太后陡然浑身一颤。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唤醒了她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当年她也是这般跪在地上,求皇太极放过她的心上人,从此甘心入了牢笼,被困了一辈子。
即便是她笑到了最后,即便是她的儿子君临天下,但多年的深宫斗争早已改变了她的心性,而那份求而不得的执着,也改变了她心爱的少年郎。
最终他执拗到近乎疯狂,而她却冷静到步步为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断送自己的性命,不止不曾阻止,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只为了她的儿子能真正手握这天下。
多少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她回忆起这一生的梦魇,开端便是她答应嫁给皇太极的那一日。
那日的场景与眼前的一幕是多么的相似,她的少年郎也是这般被按在地上棍棒加身却宁死不肯松口,可她却如同孔四贞一样,为了他能活着,屈服了。
这一屈服,便铸就了两人一生的悲剧和遗憾。
如今几乎相同的一幕就在眼前,太后不由得问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旧事重演吗?
当年他们身不由己,无人相帮,可如今,她却有能力帮帮这个神似自己的小姑娘。
“阿贞,不要胡言,”
太后俯身亲手将孔四贞扶了起来,用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你是我的女儿,便是再舍不得离开我,也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辈子都留在宫里呢?”
太后这话一出,顺治和博果尔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排了这么大一出戏,等得就是这句话。
“额娘,可是您之前不是说——”
顺治隐忍着喜悦,继续皱眉做出不悦的模样。
太后立刻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阿贞的婚事,自然要她自己乐意才行。阿贞啊,别怕你皇上哥哥,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来,跟我进去,咱们娘俩好好说话。”
孔四贞抽噎了一声,不放心的看着孙延龄:“那他,他怎么办?”
太后这才抬眼看向顺治,眼神中带着对顺治这种做法的不认同。
今时不比往日,孔四贞也不是年轻时候的她。
那时皇太极非要她不可,一则为了笼络蒙古,二则为了那个无稽的预言,而如今孔四贞却是一个孤女,也绝不是天命所归,又何必逼迫她至此!
太后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正是她想叫孔四贞留在宫中的,满心都想着不叫孔四贞步了她的后尘。
“皇上要惩处孙延龄擅离职守,理应叫兵部刑部议处,将人在这里打死算什么?”
太后的语气严厉,“至于阿贞的婚事自有我做主,且不必皇上操心!”
太后扫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孙延龄,又道:“赶紧先抬下去收拾干净了,等会儿我要问他几句话。”
顺治给了林升一个眼神,林升立刻应了一声,使人上前将孙延龄连人带长凳一起抬走了,孔四贞犹不放心的一路目光相随,却又被太后拉了回来。
太后紧紧抓着孔四贞的手不放,沉声说道:“走吧,进去说说清楚,这到底是闹得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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