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接过,瞧了一阵,突然一愣,失声道:“裴潺的人去了扬州?”
李高这才道:“裴潺不可信,好不容易有个?把柄落到了他手里,他岂会错过机会。”
“果然是老狐狸,早知?如此,当初主子就?不该举荐他,自己?的仇报了,回头便开始踩主子了。”那人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又道:“主子放心,所有的痕迹都已经抹去,就?算他去了扬州,也会同晏世子的人一样,无功而返。”
“与虎谋皮,从一开始便想到了后果,我未拿出诚意,便也从未指望过他一直站在我这边。”李高很淡然,将那封信函,放进?了火炉内,火苗子瞬间腾升起?来?,映入了他眼睛内,瞳仁烧得?一片赤红,轻声道:“听说扬州来?了一位张嬷嬷,人已进?了晏侯府,去查查,她?是如何到的京城。”
那么多的眼线,竟然有个?漏网之鱼,还来?到了扬州。
“是。”
李高又道:“吩咐下去,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了马脚。”朱家的人已死,没有任何人能证明太子的身份有假。
他从来?不怕晏长陵,因为他在明处。
也不需要着急,因皇帝正在自寻死路。
皇帝太过于低估了朝中那帮臣子的实力,从他沾上太后的那一刻起?,他的皇位便已岌岌可危。
当年各世家能扶他坐上皇位,今日也能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一场官职改革,他已得?罪了世家,如今个?个?都知?道当年被他们扶持起?来?的皇帝,过河拆桥,正等着抓他的错处。
一个?不懂得?感恩,且不愿意扶持世家的皇帝,和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太子,世家只要不蠢得?糊涂,都知?道怎么选。
等到太子登基,旁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在直房内歇息了一阵,皇帝午歇时,李高才过去伺候。
刚进?屋,皇帝便递给了他一封折子,“看吧,又举荐了一份名单,都在替朕找皇后。”
可名单上的人,并非是他心中的人选。
他只要太后。
自从知?道太后有了身孕后,皇帝要封太后为皇后的心一日胜过一日,已刻不容缓。
李高接过奏折,并没有打开,也看出来?了皇帝的焦灼,这回没再劝他等等了,而是弓腰道:“陛下怕是等不得?了。”
是啊,等不得?了。
日后的肚子日渐会大?起?来?,此时若不证明她?的身份,待孩子生下来?,那群大?臣又有得?说了。
皇帝为了此事已焦头烂额。
此时若直接提,内阁那帮子人肯定会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都能预料到是什么后果,先?以道德人伦来?框架他,再磕头以死相劝。
这既然决定了要封太后为皇后,便不能一直瞒着,得?有人知?道,且知?道的人,必须得?保证能帮自己?压住那一帮老顽固。
皇帝头一个?便想到了晏长陵。
很快就?否决了。
怕挨揍。
且比起?晏长陵,内阁更为合适。
内阁
谁能靠得?住?
钱首辅死了后,首辅一职至今空缺,如今的内阁,全是一帮刻板顽固的老匹夫。
忠君是忠君,同样也容不得?君王犯错,一旦他有了错处,一个?个?立马会化?身严师,使出浑身解数来?纠正教化?他。
也是时候该注入一些新的血液了。
内阁的人选,照往年惯例,均从六部中提上来?,但如今的六部放眼望去,也都是一帮老臣,他没必要再给自己?找几个?祖宗压在头上。
要想培养自己?的心腹,就?得?要年轻的。
人选倒是有,一年前翰林院刚进?来?了两位
陆隐见,晏玉衡。
陆隐见他连自己?老子的坟都敢掘,曾仅凭着一张酷似陆家家主的脸,独身一人找上了陆家,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思?想必然不似那帮老臣腐朽。
怕他一人承受不住这惊天的‘富贵’,皇帝还特意让晏玉衡一道同他分担。
有了晏玉衡这个?宗亲替陆隐见壮胆,陆隐见才更有底气,帮自己?去与那帮臣子相斗。
皇帝打定了主意,让李高去请人。
朝堂内的两个?新贵,平日里大?多都在翰林院内混日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突然被皇帝亲自作陪,好酒好菜招待,免不得?心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不透皇帝心里在想什么,简直坐如针毡。
皇帝也看出来?了两人的紧张,没有开门见山,只提着酒壶,一个?劲儿地替两人倒酒。
两人埋头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喝得?差不多了,才开始与皇帝谈天论地。
听到两人发誓要为自己?分忧,皇帝才道:“朕这儿正好有一件麻烦事,如今恐怕也只有二位爱卿能帮朕分担了。”
作为皇室宗亲,晏玉衡与皇帝的关系更近,酒一喝多,便没了平日对皇帝的恐惧,掏心掏肺地道:“陛下请说,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想立后。”皇帝道。
晏玉衡一愣,与陆隐见面面相窥。
朱氏无德,被废除皇后之位后,朝中臣子一直在催皇帝重新立后。
立后是好事啊。
皇帝又道:“朕想立的人,白芩。”
白芩?
谁是白芩?
别?说晏玉衡,就?算在生意场上打滚的陆隐见,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白芩到底是谁。
皇帝羞于说出口,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李高,低声提醒了二位,“太后娘娘。”
晏玉衡:“”
陆隐见:“”
两人如被雷劈,一瞬间酒被吓醒了大?半,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掀袍跪在了地上,额头触地,一声都不敢吭。
“瞧把你?们吓得?,适才还说要替朕分担,如今瞧来?,你?们都是诓朕,应付朕?”
此话一出,陆隐见和晏玉衡又被吓得?连连道:“微臣惶恐。”
陆隐见先?回过神来?,言语诚恳,“微臣对陛下忠贞之心,日月可鉴。”
两人消化?得?也差不多了,皇帝用起?了激将法,抬手道:“爱卿,都起?来?吧,就?当朕今日什么都没说。”
两人哪里敢起?来?,知?道皇帝这是要把他们当枪使,今日必须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晏玉衡自来?是个?没主见的,跟着晏长陵时听晏长陵的,跟着陆隐见时听陆隐见的,平日里话本子看的多,什么都能理?解,选择了保命要紧,“太后娘,不白氏德音孔昭,端庄贤淑,先?帝尚且能立其为皇后,陛下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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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屁话。
陆隐见深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吐槽他乱上添乱,皇帝突然唤了他的名字,“陆爱卿呢,你?如何作想?”
他能如何想?
此时他要是敢批判皇帝一个?字,明日怕就?会被贬官,发配出京城。
还有几日就?是他大?婚了,云归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在这时候自找死路,心一横道:“微臣附议。”
就?算被内阁的人喷死,他也认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看向李高,李高也替他高兴,笑着同皇帝道:“陛下,奴才就?说陆公子与晏郡王,定能体会陛下的苦心”
又上前缓和了气氛,“两位大?人,快快起?来?。”
就?在陆隐见视死如归之时,晏玉衡突然磕磕碰碰地道:“不过,太后毕竟身份特殊,陛下想要封太后为皇后,没免不得?会被世人指责,与其硬碰硬,臣倒是有个?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皇帝忙问。
若能轻松解决,谁愿意千夫所指。
晏玉衡张了张嘴,不太敢说,求救地看了一眼陆隐见,陆隐见无语了,这时候他看自己?有何用?
他能有什么法子,倒是说啊。
晏玉衡心中暗道,这还不是为了他。
他要是得?罪了那帮老臣,日后能有好日子过?
再一次在心里嘀咕,这时候要是晏兄在多好啊,可话已经说了出来?,不得?不鼓起?勇气,磕头道:“假,假死”
生怕皇帝误会,赶紧解释道:“不是真死,是假的,假的,太后殁了,陛下只是迎娶了太后家族中一位,容貌像极了太后的宗亲妹妹。”
第78章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假死。
这想法简直荒谬。
众人皆被晏玉衡的话,怔住了。
可细细一想,虽说?荒谬,却也不失为一条好计谋。
就算臣子们怀疑是皇帝耍了心?思,可谁能拿出证据?只要太后与皇帝两位当事人不承认,谁敢说她的身份有假?
皇帝锁起来?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对跟前这位宗族中的弟弟,难得露出了赞赏之色,“晏弟,快起来?”
—
快下钥了陆隐见意与晏玉衡才出宫。
走之前晏玉衡紧紧地抓住李高的?手,醉意都掩饰不住他的?恐惧,“总管,救命啊。”
对这位小郡王,李高还真是无可奈何,按理说?他姓晏,应该同皇帝更亲近才对,可不知为何,每回惹了事,他头一个来?找的?却是自己。
不是让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便是让他想办法替他兜着,最常见的?一句话便是:“总管救命”
商王府一个躺在病床上,即将入土的?老王爷,确实?教不了自己的?儿子。
当年商王是如何躺在床上一病不起的?,他和皇帝心?头都清楚,许是存了几分愧疚,一年前,他跪在自己面前哭天喊地,求他透露点试题的?时候,李高也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与吏部出题的?考官暗示了一篇策论,果然试题出来?后?,便是那一篇。
最后?虽输给了晏长陵和陆隐见,但却超过了赵缜。
要不是三人身份特殊,皇帝把第四的?赵缜提了上来?,封为状元,他晏玉衡也能中个前三。
事后?晏玉衡千谢万谢,跑到?他跟前,抱着腿又哭了一场,“总管,救命之恩,晚辈定当涌泉相报”
从那之后?,他见了自己,确实?像看待自己的?恩人一般尊敬。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夜他一番乱搅和,把自己的?计划全然打乱,李高心?头有气?,可又不得不安抚道?:“小郡王放心?,你今夜立了功,陛下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会罚你。”
晏玉衡摇头,“总管别说?笑?了,我一时害怕,为保命想出来?的?昏招,是效忠了陛下,可我对不起晏家的?列祖列宗啊,尤其是皇爷爷,百年后?,我拿什么脸去见他,我这分明?是闯了祸啊”
李高使了好大的?劲,才把人交给了他的?小厮。
送完了两人再回到?殿内,皇帝也醉得不成人样。
今夜是去不了太后?那了,醉醺醺地躺去了床上,摆在眼前的?一道?难题得到?了解决,很是高兴,见李高跪在地上替他褪着鞋袜,体贴地道?:“最近你也没歇好,下去吧,好好睡一晚。”
“奴才不累。”
“哪能不累。”皇帝回忆起了当年,“你啊,就是个劳苦命,当年朕许你荣华你不要,偏生要跟着朕到?这宫里来?受苦。”
“陛下,奴才哪里是来?受苦的?,奴才能在陛下跟前伺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再说?,奴才本就是无根之人,若非陛下收留了奴才,奴才恐怕早就没命了,如今这条命留着,便是陛下的?。”
皇帝一笑?,“朕还没感谢你,你倒是感谢起朕了。”
当年他替自己挡的?那一刀,要了他半条命,若是刀子落在自己身上,那可是正中心?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的?缘故,皇帝伤怀感恩了起来?,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可找到?当年那个欺辱你的?人了?”
再风光的?太监,也是个奴才,总会低人一等,但凡有些?家底的?男子,都不会选择进宫净身。
何况他还是被人强迫,私下人实?施了腐刑。
皇帝歪着头看到?他那张脸,觉得甚是可惜,若非被人行了腐刑,他也该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回禀陛下,找到?了。”
皇帝好奇道?:“可有报复回来??你如今也算是宫内第一总管了,手中的?权力虽不能滥用?,但断子断孙之仇,朕还是允许你报。”
李高垂目道?:“多谢陛下,对方早已辞世。”
“看来?那句恶人自有天收,说?得没错。”皇帝轻叹了一声?,“既如此,你就安心?地陪着朕吧。”说?完便一头倒了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皇帝彻底睡熟了,李高才出去。
今日夜里皇帝没去太后?那,也不用?人再盯梢,李高吩咐底下的?人好生伺候皇帝,自己回了直房。
天色已黑,李高提着一盏灯笼,没乘撵桥,一路从明?阳殿走到?了敬事房,近段日子天色好,夜里月光明?亮,李高脚踩着地上的?银辉,任由自己的?身影铺洒在身后?的?夹道?内,每隔一段距离,夹道?两旁便放置着一盏灯,昏黄的?光晕连成了一片迷沱的?光廊,人行走其中,很容易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适才被皇帝提及了过往,那些?早被封存在李高脑子深处的?回忆,慢慢地爬了上来?
“懒|□□想吃天鹅肉,说?得就是你这类没有自知之明?之人,你简直痴心?妄想。”
“滚吧!我留你一条命,已是菩萨心?肠了,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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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突然充斥着一阵嘲笑?和谩骂声?。
“这种登徒子流氓,就算赶了出去,怎能根治得了他的?毛病?说?不定还会去祸害别家娘子。”
“阉了吧。”
“哈哈哈,对,阉了,把他那玩意儿拿去喂狗,从今往后?有心?无力,再也没用?武之地,才能杜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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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疼痛,穿梭了八九年,再次传到?身上,依旧清晰无比。
皇帝问他,仇报了没有。
当然报了。
权力是个好东西。
当年曾质问他算个什么东西的?人,如今已是一捧白骨。
剩下的?路,只差最后?一步,他便能告诉那些?人,卑微的?人不会永远卑微,也有可能爬起来?,与自己所爱之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那一阵疼痛太密,李高呼吸急促,额头上布了一层密汗,脸色比地上的?月光还白,身旁的?小太监察觉出了他不对,忙上前扶了一把,“总管怎么了,奴才还是回去备顶轿子吧”
李高稳了稳心?神,摆手道?:“不用?了,没几步路。”
回到?直房,太监薛闵已等候多时,把手里的?一封信交给了他,顺便禀报道?:“内阁的?那帮老臣,已经得到?了风声?,想必明?日早朝,便会在朝堂上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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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高坐上软塌,饮了一杯茶,额头上的?细汗也被路上的?夜风吹干,心?头的?那阵波动也平复了下来?。
这事儿若是能提前一日,一切都能按照原计划来?,可今夜皇帝偏生召见了陆隐见和晏玉衡。
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晏郡王,这回再一次充分发挥了他搅屎棍的?作用?,竟然给皇帝出了一个假死的?点子。
当真是条好计谋。
明?日就算那帮老臣闹起来?,皇帝也不会怕了,太后?殁了的?消息一出来?,还能倒打一把,说?是那帮臣子逼死了太后?,以此为由,更换内阁血液。
李高顿了顿,回复道?:“透个风声?出去,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主子,这”
这可是皇帝自断后?路,最好的?时机。
李高打断,“别乱了分寸。”
薛闵纵然还有话,也就此打住,安静地退了出去。
薛闵走后?,李高才展开?了手里的?那封信,目光落在纸上后?,只是一刹那间?,原本平静的?目光猛然一颤,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
只见信纸上赫然写着三个人的?名?字。
——顾玠,孟挽,太子
知道?他真名?的?人,并非没有。
孟挽更不用?说?。
可两人的?名?字与太子的?放在了一起,代表着什么,李高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萌生出侥幸之心?的?人。
巨大的?刺激后?,李高那双一向淡然的?眼底,涌出了汹涌的?波涛,叫住了已走到?门外的?薛闵,问道?:“信是谁送来?的??”
薛闵正欲替他合上门,听到?这一声?,抬头瞧见李高的?神色不对,愣了愣,回忆道?:“是位小太监”
“人呢?”李高的?声?音很沉。
薛闵被他一问,有些?发慌。
平日里一些?紧要的?信函,都是熟悉的?人在送,今日递信给他的?小太监是个生面孔,本以为是寻常的?信函,但李高此时的?神色告诉他,怕不是一般的?信。
薛闵脸色也跟着一变,问道?:“总管怎么了?”
李高五指捏紧,把那封信攥在了掌心?,揉成了一团,闭眼稳了一会儿心?神,慢慢地平复后?吩咐道?:“去把人找出来?。”
薛闵见他没多说?,也不敢问,但自从跟着这位主子后?,至今六七年了,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波动。
敬事房内几乎都是他们的?人,即便是个生面孔,谁递的?信一查便清楚。可查出来?的?结果并不如人意,薛闵把敬事房都快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当初递给他信函的?那个人。
如此,送信的?人便不是敬事房的?人了。
薛闵回去禀报,知道?自己疏忽了,心?中惭愧,跪在了李高跟前,“主子,属下无能”
李高却没恼,把人扶了起来?,“快起来?,这事不怪你。”
薛闵起初在内阁只是个打杂倒夜香的?,白日给内阁那帮子人当牛做马,夜里被同行相欺,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遇到?了李高后?,他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李高是他见过最为有礼,最有君子风范之人,这些?年来?,即便遇上再棘手的?事,也从不会对人动怒。
譬如此时,薛闵知道?那封信肯定是出了问题,小心?问道?:“主子,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李高没答,把他扶起来?后?,依旧是一派和颜悦色,略微沉默后?,叹了一声?,“原本我还想一步步稳打而?来?,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薛闵微微一愣。
李高一笑?,淡然地道?:“太子的?身份已经暴露。”
“主子”薛闵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李高摇了摇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已暴露,我们不得不行动了,明?日把风声?透给内阁,让内阁的?人先同皇帝闹起来?。”
皇帝既然想让太后?‘死’,那太后?便先且死一死吧。
“还有一事,我需要你亲自去办,有位从扬州来?的?婆子,姓张,此时在晏侯府,你盯着,人一出来?,立马杀了。”
再次后?悔,怎就漏了这位婆子。
一只漏网之鱼,坏了大事。
一处破了口,一张网便也撑不了多久了。
是他低估了晏长陵。
薛闵再也不敢马虎,打起了精神,“主子放心?”
—
沈康今夜刚从扬州回来?。
李高的?身份确实?没有半点漏洞可寻,父母双亡,家境贫穷,常被人欺负,最后?甚至被一群街头混混,强行阉割。
能留下一条命,实?属他命大。
晏长陵并没意外,问了他另外一件事,“孟家当年的?名?册,可拿到?了?”
说?起这事,沈康就更奇怪了。
如今在孟家当差的?下人,最长年限的?也只有八年,八年前的?的?老人,竟然一个都没留,“属下问遍了,也只寻来?了这几个人的?名?单,但不保证名?字是不是对的?。”
晏长陵不用?再问,知道?自己摸对了方向。
至于名?册,他有个现成的?,把扬州过来?的?那位张婆子叫了过来?,问道?:“八年前,在孟家当过差,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小伙子,婆婆可还记得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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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婆子皱眉去回忆,“当年孟家的?家业并不大,好的?劳力,倒没几个,伺候主子的?多数都是小姑娘和老婆子”突然道?:“啊,府上倒是有几位年轻的?马夫。”
晏长陵眸子一紧,追问道?:“二娘子身边也有马夫?”
婆子点头道?:“自然,二娘子从小性子便活跃,时常出去玩,说?起来?,奴婢倒还真有些?印象,她那马夫长得可俊了,做事也稳妥,当初孟老爷子还说?,等二娘子出了嫁,便把他派给三公?子,可惜,有一日送货的?途中,遇上了劫匪,死了”
这回不等晏长陵再问,倚在门外听了半天的?白明?霁,走了进来?,先他一步问道?:“婆婆听谁说?的?他死了?”
婆子起身见了礼,便道?:“消息是孟老爷子亲自说?的?,错不了。”
—
城外小院。
翌日便要到?宫中上任了,孟弘早早收拾好了东西,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喜忧参半,不知道?这一条青云路,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
父亲过世后?,孟家一日比一日败落,家中唯一一个能撑起来?的?,便是大姐。
可祖父并非支持他去投靠白家,而?是让他靠自己的?本事,“自己走出来?的?,每一步才会踏实?,即便退后?一步,脚下也能踩实?了,但靠人情讨好的?前途则不同,稍微一阵风刮过,你脚下便会踩空,跌入悬崖,万劫不复。”
晏侯府的?人虽待他客气?,但当初父亲教会他的?道?理,他没忘。
往后?的?路如何,还是要靠他自己去努力。
明?日头一日上任,万不可没有精神,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正要入睡,门外突然响起了几道?敲门声?。
这处院子是孟挽买下来?的?,里面就只住着他们姐弟俩,孟弘道?她是担心?自己,过来?有事要嘱咐,忙起身披了一件衫子,同门外的?人道?:“门没关,二姐姐,进来?吧。”
房门从外被推开?,果然是孟挽,心?里提着一盏灯,进来?也没关门,轻声?问道?:“还没睡觉呢?”
孟弘如今才二十多岁,刚成亲不久,还有些?大男孩的?青涩,摸了一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诶,睡不着。”
“担心?明?日?”孟挽也没往里走,站在门口处。
孟弘没否认,“横竖也睡不着,二姐姐进来?坐吧。”
孟挽没动。
孟弘见她半天没进来?,只顾瞧着自己,纳闷道?:“怎么了?”
“我带你见一个人。”孟挽突然道?。
这一路上,她带自己见的?人数不胜数,孟弘没觉得有何奇怪,只是这天色都黑了,对方是谁?非要在晚上见。
“你先换身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一刻后?,孟弘从屋里出来?,孟挽已备好了马车,在车上等着他了。
见她竟是要出去,孟弘更好奇,上来?马车便:“二姐姐要带我见谁?”
孟挽没回答,“到?了后?,你就知道?了。”
马车一路去往闹市,停在了福天茶楼的?后?院,两人一下车,便有下人来?接待,恭恭敬敬地将二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雅间?的?位子垫高了不少,帘子一拉开?,底下大堂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孟弘皱眉道?:“二姐姐今夜是请我来?听戏?”
孟挽还是没告诉他,只让他看着堂内。
孟弘一肚子狐疑,虽说?喜欢听戏,可日子并非合适,正要起身回去,孟挽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对他道?:“开?始了。”
一阵欢呼的?铜锣和快板声?传来?,戏子登上了台。
堂内一时涌入了不少人。
孟弘被孟挽拽住,只得先坐下,兴趣却不大,目光在台上扫了一圈,再看向台下,无意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孟弘一怔,紧紧地盯着那张脸,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惊愕地转过头,“二姐,那是”
“没错。”没等他质问,孟挽自己承认了,“是他。”
她面色淡然,似是早就知道?了,且两人必然已联系上了,孟弘不敢相信,疑惑地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孟挽一笑?,“是啊,我对父亲妥协的?结果,便是父亲把他杀了,再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你们所有的?人都容不得他,也容不得我,我就是孟家的?一块污渍,想把这块污渍抹干净,只有杀人。”
孟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知道?那人的?死与父亲并没有关系,“二姐,你是忘了,他是被匪贼所害。”
孟挽冷笑?一声?,“是啊,父亲就是这么骗你们,也是这么骗我的?。”轻声?问他:“你知道?他如今是谁吗?”
孟弘脑子一片茫然,摇了摇头。
孟挽介绍道?:“陛下身边的?第一总管,李高。”
她吐词清楚,声?音缓慢,每一个字都落入了孟弘的?耳朵,孟弘被这一道?惊雷,炸得痴呆,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陛下身边的?第一总管
这一路上,他不是没听过此人的?名?字,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进宫那日,从皇帝口中得知这位总管,曾在他面前替自己美言过,心?头还万分感激,想着有机会,定要好好谢谢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要感谢的?这位大总管,会是他。
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就进了宫,还爬到?那个位置。
第一总管
孟弘猛地一个机灵,心?头大震,他是太监?!
看孟弘的?反应,孟挽知道?他想到?了这一层上,轻声?道?:“他不是被劫匪所杀,是被父亲雇人所害,那些?人在杀他之前,动用?了私刑。”孟挽的?声?音突然哽塞,换了一口长气?,轻笑?道?:“就因为他爱错了人。”
“父亲觉他配不上我,便要把他毁了。”
孟弘已被这些?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几年前,姐姐在看到?他时的?反应,与你一样,她知道?”孟挽脸色陡然一便,眸子里夹杂着愤怒,恨声?道?:“她明?明?知道?是父亲害了她,可她还来?劝我,要我为父亲着想,要我把他忘了”
“她一辈子爱而?不得,怎能知道?什么是至死不渝,要我怎么忘?我与他能走到?今日这步,我们付出了太多,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若能成功,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一家人在一起。
底下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两人的?目光,抬头望了过来?。
与孟挽的?视线对上后?,李高微微一笑?,隔着人潮声?,虽没说?话,可那目光里全是温柔,须臾低下头,从身旁牵出了一位七岁左右的?孩童。
孟挽在看到?那位孩童后?,眸子里蓄着的?一汪眼泪,再也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孟弘呆呆地盯着那位与孟挽七分像的?孩童,一道?又一道?的?惊雷,接二连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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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下来?,他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孟挽。
可在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后?,不用?再问,便也猜到?了那位孩童是谁的?孩子。
难怪她当年会妥协,去了庄子一年。
可这还不是最震惊的?。
孟挽又道?:“他是当今太子。”
孟弘看着孟挽足足有十来?息,突然猛晃了一下头,站了起来?,颤声?道?:“你疯了,你是疯了”
说?着便要走出去,他要清醒一下。
他是在做梦。
孟挽也不急,起身跟在他身后?,待他一路疾步,走到?了来?时的?后?院时,才吩咐了一声?,“拦住他。”
黑暗中突然窜出了几道?人影,拦住了孟弘去路。
孟弘没再动,回头看着孟挽,一脸的?彷徨和抗拒,“二姐,你告诉我,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孟挽却摇了摇头,“不是梦。”
“你以为你当真能靠一双赤手空拳,就能做到?东宫禁军统领?”孟挽也不怕打击他了,“哪里有那么容易。”
孟弘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后?,终于从浑噩中认清了现实?,可那惊天的?真相,却是他无法承受的?,突然指着孟挽,“你就是个疯子!”
“我是疯了。”孟挽也不示弱,声?音盖过了他,“是谁逼疯的??”
“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不能了?”孟挽红着眼睛道?:“就算不能在一起,他就该死吗?”
孟弘依旧摇头,“即便当年是父亲所为,他对不起你,可你们,你们这是要谋”
“对不起?”孟挽冷声?笑?道?:“对他动用?腐刑,再把他扔进臭水沟,将我嫁给一个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家族,让我饱受摧残,一声?对不起,就能掩盖过去?凭什么!”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曾经所受的?那些?屈辱,仍旧让她心?梗,孟挽痛声?吼道?:“就因为孟家的?门楣?为了不给身为尚书夫人的?姐姐蒙羞,为了还未入仕途的?弟弟,留出一道?青天路,即便是一点瑕疵都不能有,可对你们来?说?的?这点瑕疵,却是我的?命啊,我下嫁怎么了?嫁给一个马夫又怎么了?我得罪你们了!要你们这么来?报复。”
孟挽像是疯了一般,边哭边道?:“我知道?是为什么,不就因为他是个马夫嘛,父亲说?他不自量力,那他就证明?给他看,并非高门大户里的?公?子爷才能平步青云,身份卑微之人,也能走出一条权贵路。”
即便是以残疾之身立足。
但他们手里有了权力,能永远地在一起了。
孟弘还是头一回见孟挽崩溃,可他此时却共情不了,他只知道?,她疯了。
他们都疯了。
他不能再与他们呆在一起。
孟弘转头就走。
孟挽看着他的?背影,也没追,只道?:“你走吧,出去告诉皇帝,告诉全天下所有的?人,太子是你的?亲外甥,再向他们自证清白,看看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你。”
果然,孟弘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直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孟挽又才缓声?道?:“如今,也该你们来?体会,何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孟弘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无力。
“太子需要你,你去他身边,好好护着他。”孟挽的?语气?也低了下来?,哀声?道?:“他生下来?只吃了几日的?奶,便被抱走了,朱皇后?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他活了七年,从未感受过一日的?母爱。”
漫长的?沉默后?,孟弘眼睛一闭,突然问:“长姐当年,是不是也知道?你们”
孟挽没答。
可答案不言而?喻。
—
楼里的?灯灭了,没有了半点动静,晏长陵才松开?了捂在周清光嘴上的?手掌,掀起袍子,满脸嫌弃地擦干了掌心?内被他喷出来?的?水汽。
周清光呼吸终于通畅了,猛吸了几口大气?,“主子”
晏长陵沉声?打断:“今夜所见所闻,不可与任何人提起,拿你的?人格起誓。”
周清光:“”
他人格不值钱啊。
命值钱,当下竖起二指,无所谓地道?:“拿命担保。”
“谁要你的?命?”晏长陵一拳砸在他胸口,起身从屋檐轻轻跃下了后?院,没入了夜色中。
到?了外面的?巷子,周清光才与他搭话,“主子,这事该怎么办。”
知道?李高有所图谋,但没想到?他竟图谋了天底下最大的?东西。
皇帝为了揽回自己的?权利,这些?年不仅取消了世家的?官袭制度,还驳回了建立司礼监的?提议,得罪了世家,又罪了宫中的?一帮子阉人。
可谓四面楚歌,里外不是人啊。
皇帝一死,太子登基。
天下,便要握在一帮太监手里了。
晏长陵没答。
片刻后?,周清光反应了过来?。
孟家,不也是少夫人的?母族?
孟挽一旦落网,少夫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可难办了。
—
回到?侯府,白明?霁还没睡,坐在软塌上,撑着脑袋沉思,晏长陵到?了跟前,她也没反应。
晏长陵一屁股挤在她身旁,问道?:“想什么?”
张婆子说?的?那些?话,再加上金秋姑姑留着自己的?那一个装着婴儿服饰的?包袱,已经很明?了了,白明?霁道?:“孟挽应当有个孩子。”
“嗯,我也想到?了。”晏长陵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睡,既然已经知道?了,便不急,只要孟挽人还在京城,迟早会得知答案。”
白明?霁往边上让了让,替他腾出了位子,脑子里的?疑惑,始终没有解开?。
若婆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孟挽必然与那位叫做顾玠的?马夫,有一段感情。
而?在她出嫁之前,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母亲的?死,只怕也是同那个孩子有关。
到?底是什么原因,孟挽要毒|死她们。
因为那个包袱?
她怕她们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可外祖父都已经走了,她也被夫家赶了出来?,即便有个孩子,带回来?便是,有何可怕的?。
除非这个孩子的?身份特殊。
第79章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孟挽的事?情,白明霁还未想明白,翌日一早,宫中便传来了消息。
众臣在朝会上,批判皇帝与太后有染,就差将道德经与皇帝念了一遍。
皇帝却死不承认,反而怒极,说臣子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荒谬至极,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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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侮辱他,污了?太后的清白,质问他们到底是何居心。
不待对方拿出证据,更没给他们撞柱子表忠心的机会,皇帝便以谋反,侮辱皇室之罪,当场让禁军把人押送到了?地牢。
早朝一散,消息便传到了?太后耳里。
荣嬷嬷这回倒也?没有再讽刺太后,只问她:“娘娘,该怎么收场,可想好了??”
太后皱眉。
问她,她怎么知道。
原本她好端端地做着她的太后,本该安稳地度过晚年,如今竟然怀孕了?。
种还是她那位皇帝儿子的。
这几?日太后没少想过后路。
最好的路,便是把孩子拿掉,两人从此回归到各自的位子,井水不犯河水。
可此路明显行不通。
如今的宁寿宫,就是皇帝的眼珠子,尤其是她的肚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刘太医每日都会过来替她请一回脉,她稍微有个什么动静,都会传到皇帝那里。
且,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帝一人的,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先前跟了?先帝好些年,她却一无所出。
先帝一去?,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与孩子无缘。
可如今,她又有了?孩子。
老来得子,极不容易。
要她把孩子拿掉,太后也?有些舍不得。
但孩子若是生下?来,又以什么身份立足?
太后一个头两个大。
早上皇帝曾派人过来传信,说让太后安心养着身子,其他的,他来想办法。想起皇帝那日得知孩子的到来,喜极而泣,再想着,自从两人滚在一起,皇帝从来都是一人承担着后果,没给她带来任何麻烦,太后心头还微微感?动了?一番。
如今他却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否认了?与她的关系。
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太后摸不透他的想法,但自己长?了?皇帝几?岁,并非虚长?,自己的路自己掌控,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孩子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活生生的一条命,凭什么她要拿掉。
太后给了?荣嬷嬷答案,“你去?清点下?,咱俩这些年存下?来了?多少银子,赶紧的,跑路吧。”
她被关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荣嬷嬷长?叹了?一声,一改往日的讽刺,应了?一声是,“娘娘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头还没等太后把细软盘清楚,皇帝便来了?,打着‘安抚’的旗号,一进屋,便跪坐在太后的脚边,一双胳膊抱住太她的腰问道:“母后,今日觉得怎么样?”
太后不答反问:“皇帝呢,今日怎么样,是不是被臣子逼急了??”
皇帝摇头,“为?了?与母后不对,为?了?与阿苓在一起,朕挨这点骂,算得了?什么。”
太后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也?不怪他,只不耐烦地推他,“行了?,皇帝回去?吧,往后就不要来了?,你好好做你的皇帝,哀家好好做我的太后,别再犯错了?。”
皇帝如同一块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推开了?又凑上来,强行把人搂在了?怀里,“阿苓休得瞥开朕,朕的孩子已在阿苓的肚子里了?,如今才来说别犯错,只怕是晚了?,朕犯的错都犯了?,从不后悔。阿苓放心,朕已经想好了?出路。”
太后被他抱得紧紧的,曾不止一次意外,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胸膛竟然挺宽厚。
都被臣子逼到朝堂上了?,还有心思?来安慰自己,太后倒是心疼他的左右为?难,劝解道:“能有什么出路?皇帝还是放手吧。世上女子多的是,皇帝不过是目前还没有遇见更好的,这天下?都在皇帝手里,将来见的姑娘多了?,不愁找不到比哀家好的。”
太后真?心劝解,没想到皇帝来了?一句,“母后说得对。”
太后:“”
果然是个负心汉。
伸手用力去?推他,皇帝死不放手,“阿苓别急,听?我同你说。”
太后刚冷静下?来。
皇帝又道:“母后,你先且死一死。”
这回话音一落,皇帝便被太后推在了?地上,太后霍然起身,一脸冷笑?道:“皇帝,你好样的,卸磨杀驴,为?保全名?声,命都不给哀家留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母后。”皇帝忙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地解释道:“儿臣是说‘母后’死,没说让你死。”
太后眼冒金星。
行吧,同归于?尽。
顺手拿了?个细口?瓶,眼见要操上家伙了?,皇帝赶紧道:“‘母后’假死,先把太后的身份抹去?,再以白家娘子的身份进宫,做朕的皇后。”
太后及时收住了?手里的瓶子,怔愣地看着他。
皇帝顺势起身,一把抱住她,低声道:“母后,儿臣是真?的喜欢你,什么姑娘,妃嫔,朕一个都不要,我只要母后,你放心,我不会让有事?。今日早朝上的消息,便是朕主动透露出去?的,待风再吹两日,吹得更猛烈一些,届时母后再来一招假死,朝中那些侮辱过朕,侮辱过母后的臣子,将会毫无颜面,不会再提起这事?,待母后身去?,儿臣便也?不必遵守‘杖期’,国不可一日无后,臣子们必然不会反对朕重新迎娶皇后。”
皇帝抱住太后,弯下?脖子,鼻尖去?蹭她的颈子,声音略微激动,“朕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再一次迎入宫内,与朕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
半晌后,太后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了?,喃声道:“你真?是疯了?”
皇帝没否认,“朕从敢正眼看母后的那一刻起,便疯了?,朕这一生贫穷过,富贵过,难受过,也?开怀过,但朕的心,从未有过一日的安宁和踏实,朕想,那是因为?朕没有家,朕的这个家只有阿苓你可以给。”皇帝的声音缓缓慢了?下?来,夹着浓厚的情意,真?诚地道:“往后余生朕愿意当一个明君,奉上自己所有的精力,为?黎明百姓,为?这江山操劳一辈子,百年后到了?地底下?,也?愿意接受先帝的惩罚,下?十?八层地狱,唯有一愿,愿阿苓能陪我走完这一辈子,给我一个家。”
皇帝儿时有段日子曾借住在晏侯府,晏家家风温馨,侯夫人给了?他温柔,晏月宁给了?他疼爱,晏长?陵给了?他陪伴。
那是他人生中最为?踏实的一段日子。
从晏家出来后,他再也?没有感?受过。
直到和太后在一起,他再一次有了?这种心落到地上,安宁的踏实感?。
无论她是身份,他都要与她共度完这一声。
太后怔住了?。
她曾集先帝的宠爱于?一身,但无论是先帝的年纪,还是爱她的方式,都更像是一位父亲,他给了?她天底下?最尊贵之位,让她处于?安稳之中,却从未这般直白,冲动地对她表达过爱意,曾让她觉得,他爱的只是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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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帝的感?性和炽热,让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年轻男人的由心的爱慕。
本以为?他只是玩玩,没想到他会动真?心,一个皇帝动了?真?心,并非是好事?,起码与她而言,她恐怕逃不掉了?。
太后从抗拒到妥协,挣扎了?一阵后,放弃了?,无力地道:“松开,告诉哀家怎么个死法。”
—
太后还未‘死’,翌日一早晏侯府的晏侯爷却先走了?。
前段日子,晏侯爷的那条伤腿本就复发了?,上回又被朱光耀一枪砸在肩头,回去?之后,一条腿彻底站不起来。
府医磕头请罪,让晏侯爷另请名?医,可晏侯爷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摇头道:“骨头生了?病,神医也?无能为?力。”
不仅没另请大夫,晏侯爷还让身边的人瞒住了?病情。
昨晚便起了?热,疼的不仅是腿,全身的骨头也?开始疼了?,晏侯爷大抵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不顾府医的劝阻,天刚亮,便让小厮把他推去?了?老夫人屋里。
人老了?,瞌睡也?少,老夫人早起来了?,正洗漱,听?说晏侯爷来了?,愣了?愣,叨叨道:“他一个病人,倒是起得早。”
上回二夫人贪墨,险些把侯府拉下?深渊,老夫人面上不显,可心底却怄,怄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没精力打理府上的事?务,才让二夫人有机可乘,犯了?糊涂。
见到侯爷进来时,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老夫人心头更是惭愧内疚。
她两个儿子,小的那个受老大的庇佑,一生顺遂,最辛苦的就是这个大儿子。
十?岁参军,十?八岁领军,死人堆里爬出来,归来时一身是伤,本以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夫人却先死了?,女儿远嫁他国,跟前就剩下?了?一个独子,好不容易养大,等到他成亲,还没来得及抱上孙子,腿却站不起来了?。
老夫人背过身偷偷抹了?一把泪,“我就说你是劳苦命,他们个个都不信,路都走不动了?,还惦记着往我这儿来。”
侯爷脸上的血色一如不如一日,笑?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母亲说的什么话,只要母亲在一日,儿子就是爬也?要爬过来。”
老夫人知道他孝顺,年轻时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尽孝,老了?便想来弥补。
可身为?母亲她想看到的,只是他能平安健康,“你这一辈子,对谁都好,生怕自己亏欠了?谁,唯独亏欠了?自己。”
侯爷痴痴地笑?了?两声,道:“母亲这就是看不起儿子了?,这么大的侯府,不就是儿子挣来的,万户侯,哪里能亏欠自己?”
晏老夫人不与他掰扯,让丫鬟们备菜。
晏侯爷今日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粥,知道老夫人喜欢吃核桃,便让春枝拿了?一篮子核桃出来,慢慢地替老夫人剥。
老夫人没好气的道:“我这屋里莫非还缺一个剥核桃的?”
晏侯爷道:“儿子剥的不一样。”
老夫人一笑?,“能更香?”
“对。”
“母亲辛苦了?这么多年,儿子做的这些小事?,哪里能偿还一二。”晏侯爷笑?道:“母亲要是愿意,儿子给母亲剥一辈子的核桃。”
老夫人被他逗得高兴,看着他手里的钳子,忍不住道:“小心点,别把手夹了?。”
晏侯爷点头,突然道:“那臭小子,不知道怎么了?,上回一声不吭从边沙回来,虽说陛下?没治他的罪,但以他的性子,绝非临阵逃脱之人,我派了?人去?查,并没有查出结果,据晏家军的老将说,他一觉醒来突然就说想家了?,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还给了?我一个拥抱,把我吓了?一跳。”
晏老夫人早已习惯了?他的日常炫儿,也?了?解他,问道:“你是怀疑他心里有事?藏着?”
晏侯爷点头,“边沙的豁口?,已经被他撕开,继续乘胜追击,再有他姐姐的支持,说服大启与我大酆结盟,不出半年,他便能带着晏家军拿下?大宣,届时立下?军功,功劳怕是要超过我这个老子,如此,咱们侯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可无论我如何说,他就是不去?,像头驴一般倔,还让我不要管,他自己心里有数,说什么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回到战场。”
老夫人难得看他在自己面前骂他的儿子,“我早同你说过,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
晏侯爷顿了?顿,却道:“母亲可知朱侯府是如何被抄家的?”
朝堂上的事?情,他从来不主动与自己说,今日说了?这么多,老夫人有些诧异,问道:“不是私藏兵器?”
晏侯爷摇头,低声道:“上回朱世子私藏的那些兵器,本该在我晏家军军营里搜出来。”
老夫人一怔。
晏侯爷继续道:“是因那臭小子提前发现了?,以牙还牙,把东西送到了?朱世子那。事?后我也?问过他,为?何知道朱侯府的计谋,你猜他怎么说?”
老夫人见他面上又出现了?炫耀之色,知道又要夸赞他儿子了?,配合地问道:“怎么说?”
“他说,他长?大了?,可以保护我们了?。”
晏侯爷说起这话时,脸上的骄傲藏不住,“我告诉他,父亲不需要他的保护,但他的祖母需要,将来要他替父亲尽好孝道。”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头孟地一沉,可抬头时,却见他脸色红润,又松了?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了?,需要什么保护,早就该入土了?。”
“那不成。”晏侯爷道:“母亲能长?命百命,说不定还能活到两百岁。”
老夫人被他逗笑?,“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什么老妖怪,那是老祖宗。”晏侯爷道:“不争功名?也?罢,以后云横安安稳稳地呆在府上,也?能照看着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母亲别宠着,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就像小时候待儿子那样,万不可心软。”
晏侯爷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停。直到把篮子里的核桃都剥完了?,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罐子,才停了?下?来,唤了?一声,“母亲。”
老夫人只听?他说着话,没留意,被他唤住了?,也?没抬头,应了?一声,“诶。”
“儿子不孝。”
老夫人听?见这一声,心口?猛地往下?一沉,这才抬眼望去?。
只见对面轮椅上坐着的人,脸上的红光早已不见,面容苍白如雪,已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晏老夫人似是害怕惊扰到他一般,颤抖地唤了?一声,“儿子”
—
晏长?陵今日没去?早朝,起来后,正打算与白明霁一道去?看晏侯爷,沈康却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禀报了?早朝上的事?,“内阁的几?个老臣,都被陛下?关了?起来。”
消息太过于?震惊,晏长?陵没反应过来。
白明霁也?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陛下?和太后?”
几?个内阁大臣因妄议都被关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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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出了?朝堂后,谁也?不敢再说这事?儿了?,沈康忙道:“陛下?已经否认了?,八成是谣言。”
可这谣言,来得也?太荒谬。
皇帝和太后有了?私情,简直匪夷所思?。
但,无风不起浪。
那帮子内阁老臣精明如狐狸,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易拿到早朝上去?逼宫。
晏长?陵太了?解皇帝了?,以他那闷骚的秉性,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当下?拉着白明霁一道,“进宫。”
两人没能走出去?,晏侯爷身边的小厮先到了?院子,见到晏长?陵后,笔直地跪在了?他跟前,磕下?头哭着道:“世子,侯爷,去?了?。”
众人耳边一静。
无声的惊雷突然劈下?,在他耳边慢慢地扩大,又缩小,晏长?陵短暂地失了?聪。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跪了?一地,每个人都在哭,每个人嘴里都在说着话,可他就是听?不见。
直到胳膊被白明霁牵住,捏了?捏,晏长?陵才转过头。
白明霁脸色也?不好,好像在唤他。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消失的声音,又如同雷鸣轰然而至,他听?到了?白明霁焦急的声音,“郎君,晏长?陵!”
眼前突然一黑,白明霁及时扶住了?他。
沈康上前搭了?把手,“主子!”
晏长?陵努力站稳,倒流的血液慢慢地回旋,眼前恢复了?光明后,便往前冲。
趔趄一步,被白明霁一把扶住,“晏长?陵,冷静。我知道你承受不住,可咱们都还活着,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晏长?陵没说话,但没再往前冲了?,脚步慢下?来,努力地在稳住心绪。
漫长?的心梗堵在心口?,始终咽不下?去?,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可那心梗,下?去?了?又上来,一波比一波汹涌。
白明霁扶不住他,跟着他一道跌在了?地上,不顾膝盖的疼痛,跪在他跟前,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晏长?陵。”
可晏长?陵的目光已空洞,颤抖的眼角猩红如血,上辈子的恐惧,惊涛般涌来,压得他踹不过气。
白明霁从未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泪落下?来,一把抱住了?他,知道他害怕什么,“不一样的,晏长?陵,这辈子不一样的,你不是告诉过我,一切都是巧合吗,我们改变了?这么多,结局也?一定会变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白明霁一遍一遍地重复道:“一定会变的”
见他还是不出声,白明霁搂着他,哑声道:“你别这样,我害怕。”
晏长?陵的眸子终于?动了?,偏过头,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我知道,我没事?。”
片刻后,艰难地站了?起来,伸手扶起了?白明霁,脚步虽还漂浮,但总算踩在了?实地上。
所有人都在往老夫人院子里赶。
出了?长?廊,晏长?陵的脚步才慢慢地稳了?下?来,转头看向沈康,脸色冰凉,沉沉地道:“让他消停点,在我进宫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他想死,没人想陪他一起死。”
沈康早就被他适才的反应,吓得腿软了?,“主子放心。”
—
等晏长?陵和白明霁赶到老夫人那,侯爷已经被下?人从轮椅上抬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白布榻上。
老夫人哀痛过度,早晕了?过去?。
二爷还在朝堂上,府上的一切都在等着晏长?陵料理。
那一场悲痛过后,彷佛把晏长?陵心中的悲痛耗尽了?,此时平静地走到了?晏侯爷身旁,跪在他跟前,静静地看了?一阵后,磕了?三个响头,没让人抬,起身亲自将晏侯爷抱了?起来,送回了?晏侯爷的院子。
白明霁则忙着布置灵堂。
前后几?场丧事?,白明霁早就有了?经验,半个时辰内,便把灵堂布置了?出来,晏侯爷也?换好了?衣裳,装了?棺。
吊丧的宾客,很快来了?。
白日晏长?陵带着白明霁,跪在灵前答谢,看似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可到了?夜里,便一头栽了?下?去?。
他就倒在自己的身旁,白明霁吓了?一跳,“晏长?陵!”
众人手忙脚乱,把人抬回了?院子,白明霁一直守在了?他床边。
半夜,晏长?陵才醒。
白明霁已趴在他身旁睡了?过去?,晏长?陵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睁开了?眼睛,冲她一笑?,“辛苦你了?。”
白明霁没应,轻声问道:“好些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点头,“嗯。”
“不许骗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她也?刚经历过一场。
上辈子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这辈子回来了?,费了?那么大的劲,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最后却还是没能把人留住。
晏长?陵轻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你也?歇会儿。”
送晏长?陵回来之前,听?说老夫人已经醒了?,悲痛得很,白明霁还没去?看,且葬礼上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安排。
白明霁替他掖了?掖被角,“醒了?就好了?,你先躺会儿,外面的人都在担心你,我出去?打声招呼就回来。”
晏长?陵确实是骗她的,人虽醒了?,双腿却发软。
此时就算起来,怕也?是站不稳,见她要出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腕上,印下?了?一吻,“多谢。”
他低着头,白明霁看不见他的脸,半刻后却感?觉到了?滴在她手腕上的水渍,心口?蓦然一刺,“谢什么?我既然嫁给了?你,便是你晏长?陵的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爷走了?,我也?难受,做这些是我应该的,也?是我自愿的。”
每次都是他来摸她的头,这次白明霁抱住了?他,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早些好起来,还有好多事?在等着我们去?做。”
“好。”
等他平复了?,白明霁才走了?出去?。
人走后,屋内半点声音都听?不见,安静之中,晏长?陵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父亲的面孔,不断地浮现在眼前
他昨日才去?看了?他,许是害怕,他说了?自己的那一场梦。
“什么,你梦到我被人害死了??”
“笑?话!你老子在战场上杀敌之时,你还在吃奶尿裤子呢,用得着你来保护我?即便有朝一日老子走了?,那也?是因为?思?念你娘,想去?地底下?看她了?,这世上能把我害死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不去?边沙便不去?了?,你就留在家里。”
“待边沙的战事?结束,你便去?大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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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姐姐,父亲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你帮我去?看看,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回来再告诉我。”
“还有你祖母,她是不想耽搁你们的事?情,才说了?喜欢清净。老了?的人,没有人不喜欢热闹,既然你以后在家了?,每日就过去?陪她说说话。”
“父亲这是在干什么?”他问。
晏侯爷一笑?,眸子里却没了?玩笑?,目光慈爱又认真?地看着他,“别怕,云横,人早晚会有一死,况且父亲还壮实着呢。”
“你和你姐姐一直都是父亲的骄傲,比起万户侯的头衔,你们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那股字钝痛又蔓延到了?心口?。
他分明看出了?父亲的反常,可他还是存了?侥幸,认为?自己改变了?侯府的命运,也?能救下?父亲。
自己把他当作了?一座大山,但忘了?大山也?会倒。
外面的哀乐声传进来,晏长?陵掀开了?被褥,没去?惊动外面的人,自己下?了?床。
晕厥后的人手脚都没那么灵活,才走了?两步,脚下?便一个踉跄,扑到了?一株盆景前,手掌压下?去?,不慎折断了?盆景里那株松柏的一个枝丫。
晏长?陵知道,这一珠松柏是两人成亲时,白明槿送给白明霁的新婚贺礼,之后被她当作了?宝贝,养在了?内室。
如今枝丫被折断,晏长?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交差。
他没养过花草,亡羊补牢,找来了?一条衣带剪开,把折断的枝丫重新黏上,再用衣带绑好,想着过几?日,指不定就能长?好了?。
怕自己这番再出去?,又惹出祸,返回床上,半夜半醒,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
再睁开眼睛,已经天亮。
四肢的力气总算恢复了?,见白明霁还没回来,正要出去?找,余嬷嬷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看他已经起来了?,忙道:“少夫人昨夜歇在了?老夫人那,今早过来吩咐奴婢,世子爷若是醒了?,就把这碗粥给喝了?。”
老祖宗伤心过度,昨夜她过去?,八成没睡。
晏长?陵看了?一眼那碗粥,便没着急,先去?洗漱,转过身,余光看到了?那株松柏,神色霎时一僵。
余嬷嬷见他要洗漱,忙把粥碗搁下?,正要出去?替他拿换洗的丧服,便听?晏长?陵突然问:“这株松柏,谁动过?”
余嬷嬷回头,顺着他目光望去?,愣了?愣,“怎么了??”
晏长?陵盯着那支昨夜被自己折断了?枝丫,此时却完好无损地镶嵌在树干上,一瞬间,懵然愚痴了?一般,喃声道:“它不是断了?枝丫?”
余嬷嬷闻言,也?有些纳闷,“奴婢今早进来,这松柏便是好好的,没见断过枝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却摇头,笃定地道:“断过的,我还拿了?衣带去?绑。”回头一望,果然看到了?昨夜被自己剪烂的半条衣带。
晏长?陵快步走到了?松柏前,可无论他怎么看,那枝丫都是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
余嬷嬷见他这般,道他是伤心过度,生了?幻觉,便道:“这松柏啊,自古通阴阳,奴婢听?说是白家二娘子送给少夫人的,能替人挡下?灾难,少夫人宝贝得紧,搁在里屋,谁也?不许碰,唯有素商那丫头在照顾,可昨夜少夫人和素商都没回来,没人动过。”
通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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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几?时梦醒,愿施主能早日领悟,回到原处。”
那日妙观道长?的那句话,冷不防地窜出了?脑子,晏长?陵面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去?,脑子里无数道声音响了?起来,凌乱如麻。
余嬷嬷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可还没等她出声询问,便见晏长?陵突然冲了?出去?,一路疾步,去?了?马厩,牵了?一匹马,快速地奔去?了?妙观。
—
晏玉衡与陆隐见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晏侯府,便只见到了?一个马屁股。
“晏兄,等等!”两人追了?一段,彻底看不到晏长?陵身影了?,才停下?来,晏玉衡人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这是要去?哪儿啊,跑这么快”
府上还在办丧呢。
陆隐见也?累得够呛。
昨日两人一直在宫中,与皇帝关起门来,替他出谋划策,傍晚才出来,从李高那得知了?侯爷去?世的消息后,两人马不停蹄地赶了?出来。
皇帝也?来了?。
三人到了?侯府吊丧,接应的人,却是晏家二爷,得知晏长?陵悲痛过去?,晕了?过去?,三人也?没再打扰。
今日早上两人再来,却只见到了?一个背影。
人没追到,也?没见到周清光,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晏玉衡一脸苦瓜相,“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去?,只怕是进宫,怎么办,咱们还没来得及同他说”
陆隐见听?不得他这话,没了?好气,“前儿夜里,我便与你说,此事?并非能凭你我摆平,说来要府上,把事?情告诉晏兄,你非得拦着我,如今可好了?,侯爷去?世,晏兄连守灵都守不安稳”
晏玉衡被他一骂,也?很是懊恼。
啪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自己骂上自己了?,“都怪我这猪脑子。”
没等到晏长?陵,两人只好先回去?。
明日便是陆隐见的新婚。
晏玉衡没回王府,跟着陆隐见一道去?了?陆家,前去?帮忙。
两人刚到家陆家门口?,还没从马背上下?来,钱家的小厮便追了?上来,“陆公子!”
到了?跟前,那小厮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跪在地上,痛声禀报道:“陆公子,三娘子怕是不行了?。”
等他再抬起头来,陆隐见已调转了?马头,风一般奔去?了?钱家。
明日就是钱三娘子的大婚了?,钱家的牌匾上再次挂起了?红绸。
婚前新娘子本不该见到郎子。
可院子里的人,看到陆隐见来了?,并没有拦着,反而露出了?同情和悲痛。
钱家大房倒台后,只剩下?二房撑着。
这些日子,幸得有陆隐见的保全,府上还能勉强维持住原本的生活,是以,钱三娘子与陆家公子的这门亲事?,于?钱家而言,不仅是将来的依仗,也?是真?心想祝福两人,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
钱二夫人已经守了?一夜,本不想派人给信,可眼见钱云归晕过去?几?回,怕误了?事?,这才不得已找人去?叫了?陆隐见来。
人出去?也?有一阵了?,钱云归正好醒了?过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钱二夫人咽哽地同她道:“他来了?。”
钱云归闻言,忙伸手,“母亲,把我扶起来。”
钱二夫人便起身扶她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坐起来后,钱云归又慌张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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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脸色是不是不好看,你帮我再涂点胭脂”
“儿好看。”钱二夫人淌着眼泪,“我儿即便不抹胭脂,也?好看。”
钱云归笑?了?笑?,“母亲还是帮我抹点口?脂吧,我怕吓着了?他。”
“好。”钱二夫人边哭边替她涂上了?口?脂,看着她逐渐艳红起来的唇色,钱二夫人终于?没有憋住,起身匆匆走去?了?外屋,抱着胳膊,嚎啕大哭。
呜咽声传了?进来,钱云归低下?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轻声劝道:“母亲,别哭了?”
“云归。”话音刚落,外面的脚步声便到了?门前。
钱云归闻声望去?。
陆隐见一身匆忙,发丝都被吹乱了?,呆呆地站在珠帘下?。
一路疾驰赶过来,见到人了?,他却走得极为?缓慢,甚至不敢去?看她,心里的恐惧再也?隐藏不住,从那双疲惫的眼睛里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他迟迟不说话,也?不看自己,钱云归便问他:“我是不是很难看?”
陆隐见摇头,“云归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那你为?何不看我?”
陆隐见抬头,便撞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是如同初见时的温柔。
心口?一悸,陆隐见眸子一瞬间通红,忍不住伸手摸向了?她的脸,嗓音沙哑地问道:“云归,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能治好你。”
他从小就被抛弃,遇到过各种困难,但他总有办法化?险为?夷,可这一回,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谁能告诉他,怎么才能救她。
钱云归看着他眸子里落下?来的一滴泪,心口?如同刀割,也?落了?泪,轻声唤他,“风帆,我做了?一场梦。”
“什么梦?”陆隐见用指腹去?擦她的泪。
“梦里你死了?。”
陆隐见愣了?愣,“我好得很,怎么会死呢?”
钱云归又道:“我嫁了?人,但不是你。”
看着陆隐见面上的茫然,钱云归眼泪再也?止不住,滴下?来,打湿了?他的指缝,“可我,除了?你,又怎能嫁给别人。”
“那场梦里,只有晏世子能救你,我用嫁妆雇人去?边沙,想去?找晏世子回来救你,但我还没有等到结果,梦便醒了?。”
说的太多,钱云归有些喘,“于?是我又许愿,愿这辈子你能平安康健,能逢凶化?吉,能长?命百岁”
嘴里一阵发腥,钱云归想咽,没能咽下?去?,鲜血涌出来,把那张擦了?口?脂的唇染得愈发艳丽。
陆隐见忙去?抹,越抹越多,手开始发抖,声音也?发颤,“云归,云归”
钱云归看着他满手的鲜血,苦涩一笑?,“可能是我许下?的愿望太多,如今要去?偿还了?。”
“我不要你的愿望!”陆隐见捧着她的脸,“钱云归,我不要你的许愿,你给我活着,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这回钱云归鼻子里也?流出了?血,她顾不得去?擦,只看着陆隐见,艰难地道:“你不用伤心,除了?我,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值得你去?做,你将来会入内阁,成为?首辅,你还要去?完成你的抱负,时间一久,你便会忘了?我。”
“不要,钱云归,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你别说了?。”陆隐见不断地替她抹着鲜血,可太多了?,嘴,鼻子,眼睛,全是血,陆隐见吓得哭出了?声,“大夫,大夫!快来人啊,救救她,求求你们了?,救救她”
那声音透着绝望。
晏玉衡听?到了?,急得跺脚,“快啊,快去?找大夫。”一回头,却见晏长?陵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的身后,
那脸色如同从土里刚刨出来的一般,惨白得不成样。
“晏兄?你怎么来了?。”晏玉衡此时也?顾不着同他说其他事?了?,焦头烂额,“三娘子怕是不行了?。”
晏长?陵没说话,脚步往前,走向了?钱云归的屋前。
屋内陆隐见哭得声音都哑了?,钱云归却捏住了?他的手,还在安抚,“风帆,别怕,我不过是先走一步。”
“云归,求求你了?,别丢下?我”
在大夫冲进来之前,钱云归轻轻地拉住了?他的头,在他耳边道:“记住,晏长?陵可信,晏,玉”
最后一口?气梗在了?这当口?。
大夫齐齐地涌入,晏长?陵也?跟着进去?了?,目光只盯着两人腰间的那对生死符。
生符便是生,死符便是死。
有生才有死。
第80章第80章
第八十章
晏长陵麻木地看着眼前一幕。
陆隐见抱着钱云归,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大夫,急切地求救,“你们跪我干什么啊!都过来啊,快救救她”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他。
陆隐见眼里满是绝望,人已然崩溃,不?断地去摇怀里的人,“云归,你醒醒,只要你醒了,这辈子,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不?,下一辈,下辈子也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他同?她说着好话,想把人哄回来,抬手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干了她脸上的血迹,“云归,求求你了,你再看我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昔日的陆家家长,雷厉风行,生意场上人称陆算盘,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此时?却那么的无能?为力。
悲痛的情绪触及到了每个人的心。
屋内哭声一片,二夫人到底是不?忍看下去了,走到了陆隐见的跟前,痛声提醒道:“陆公子,放手吧,云归已经走了。”
陆隐见的神智似乎被这一声唤了回来,终于没?有再动了,盯着钱云归苍白的脸色,安静了片刻后,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突然起身往外冲去,口中喃喃地道:“我这就去求菩萨,一命换一命,求他们把人还回来”
他身边的小厮怕他出事,拦住了他的路,晏玉衡也劝说道:“陆兄,你先?冷静。”
陆隐见眼中焦灼,很?不?耐烦,“让开!”
晏玉衡转身求救地看向了晏长陵,“晏兄。”
晏长陵摇头,“让他去吧。”
“施主既已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有想过,眼下一切,实则早已发生过?”
“世间之物,唯有过去不?可变,活着之物不?会因外界的干预而死?,逝去之物,也不?会因施主的到来而复活,无论过程如何,所定?命数,无法更改。”
“生死?符也改变不?了。”
“生符以?吸取他人今生的气运,命数,而改变来世的命运;死?符相?反,献符之人以?今生的气运、命数,换对?方来世一命。”
所以?,在自己所谓的上辈子里,死?的人才?是他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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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
白明霁昨夜在老夫人屋里陪了她半夜。
老夫人醒来后便一语不?发,目光呆滞,死?死?地抱住了那罐子核桃,一直到天亮。
白明霁让春枝去备了粥,亲手喂她,“祖母,吃点?东西。”
老夫人依旧一动不?动。
白明霁从未在一个老人身上看到过绝望,无声无息的疼痛,才?最让人难受,放下粥碗,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祖母,父亲走了,可二爷还在,您还有您的孙子孙女?呢,我们都还在,会陪着您。”
老夫人眸子颤了颤,缓缓转头看向她,许久未说话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疑惑地问道:“我这把老骨头,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上天就不?把我收走呢?”
白明霁心口乏酸,下意识地抱住了她,低声道:“祖母好得很?,还得长命百岁,谁敢来收?”
老夫人又落了一阵泪。
白明霁拿出绢帕替她擦干净,安抚道:“祖母,父亲已去,还请祖母定?要保重身子,郎君自幼没?了母亲,如今又失去了父亲,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只剩下老祖宗您了。”白明霁从不?是一个善言之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劝人,可此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像是从心底自个儿蹦到了她的嘴边,哑声道:“昨儿夜里他已怄晕了过去,老祖宗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您让他怎么活?”
老夫人愣了愣,握住白明霁的手,紧紧地捏了一阵后,便也不?再发呆,松开了怀里的核桃罐子,终于开始了进食。
伺候完老夫人早食,白明霁刚出去,便听余嬷嬷禀报,晏长陵醒来后像疯了一样,突然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至今都还没?有回来,“少夫人,要不?要派人手去找找?”
“不?用。”他去透透气也好。
有周清光,他不?会有事。
灵堂内不?能?没?有晚辈守着,白明霁虽一夜没?睡,还是坚持去了灵堂。
很?奇怪。
孟挽的事,一度成了她的心魔,按理来说应该刻不?容缓,可此时?,她却想替晏长陵守住这一方后宅,想让他的遗憾更少一些。
午后晏长陵才?回来,白明霁还跪在灵堂,跪得太久,膝盖都麻了,看到晏长陵后,想起身,却动不?了。
晏长陵眉头微拧,走过去蹲在她身前,把人背了起来,径直往院子里走,路上还抚了抚他的膝盖,“疼吗?”
“有点?麻。”
“傻。”疼了不?知道去歇息?
白明霁趴在他背上,见他似乎已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便问道:“宫里的情况怎么样?”
“我没?进宫。”
白明霁一愣,“那你去哪儿了。”
沉默了好一阵,晏长陵才?低声道:“钱家三娘子,走了。”
白明霁脊背一僵。
还是走了
可上辈子她并没?有死?啊。
晏长陵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疑惑,将她往上搂了搂,柔声道:“别胡思乱想,其他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白明霁确实太累了。
回去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才?醒。
翌日一早,晏侯爷便要下葬,府上所有人都守了一个通夜,天一亮便出了殡。
立夏以?来,连着晴了一个多月,侯爷下葬那日,天上却落起了雨点?。
一代万户侯,护过边疆,卫过家国,出殡的队伍从街上经过时?,路过行人,无不?肃穆。
白明霁跟在晏长陵身后,走在队伍的前面,待裴潺的马匹经过时?,只看到了队伍的尾巴。
刚从青州回来,裴潺并不?知道城内发生的事,看这队伍的阵势,应当是个大户人家,倒是好奇,转头问广白,“这是哪家的贵人过世了?”
广白也是刚接到人,还没?来得及禀报,忙道:“晏侯府的晏侯爷,前日早上走的。”
裴潺一愣,晏侯爷?
想起那日在晏家军营,朱光耀一枪砸下,晏侯爷用一只伤腿撑起了身子,反败为胜,心头由?衷地佩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刑部见惯了人性的丑陋,晏侯爷这般铮铮铁骨,已是少之又少。
裴潺翻身下马,与众人立在一旁,肃穆送了一程,直到瞧不?见队伍了,才?转过身,匆匆走向马背。
他查到了一个大案子。
至关重要。
必须立马进宫。
可就在要上马背的一刹那,却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白明霁当年能?被刑部尚书看中,雇她留在了刑部担任画师,并非是看上了她与太后的关系,而是她当真?有那个本事胜任。
跟前的这张脸,与白明霁那日作?的画像一模一样。
对?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目光望了过来,对?他额首轻轻一笑,那笑容倒是像极了白二娘子那只鹌鹑。
裴潺愣了愣,下一瞬,瞳孔突然缩紧,一把推开身旁的广白,自己也顺势藏在了马匹后,“躲开!”
话音刚落,几只冷箭,便射在了马肚子上。
马匹一声痛嘶,扬起了蹄子,疯了一般狂奔,没?跑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有刺客!”广白被裴潺推到在地,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色一肃,翻身爬起来,往放冷箭的方向追去。
裴潺也站了起来。
再往人群里望去,四处全是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哪里还有适才?那人的踪影。
裴潺推开人群,往前去寻。
—
今日晏侯爷出殡,白明槿也来了。
适才?在队伍前,白明槿见到了白明霁,脸色苍白又疲惫,不?免有些担心,“这半年内,姐姐接连办了好几回丧事,操劳了不?说,还费心神。”
冬夏安抚道:“二娘子安心,大娘子有大姑爷看着呢。”
白明槿还是不?放心,“等明日,我去看看姐姐吧。”
冬夏听她愿意出门了,面上一喜,“大娘子不?知邀请了娘子多少回了,娘子总算想明白了,恕奴婢多一句嘴,这再亲的姐妹,也得随时?走动,走动多了,会更亲热”
白明槿含笑点?头。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身侧突然有人唤了一声,“阿槿?”
白明槿应声回头。
孟挽立在她五六步的地方,冲她一笑,柔声道:“还记得我吗?”
白明槿看着来人,愣了愣。
两年前母亲的葬礼上,她见过孟挽,因长相?与母亲和自己极为相?似,白明槿记得清楚,很?快认了出来,惊喜地道:“姨母?”
“嗯。”孟挽上前,打探了她一番,打趣道:“两年不?见,阿槿也长大了,越来越像姨母了。”
白明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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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涩一笑,不?知道她是何时?来的京城,关心地问道:“姨母一人来的京城?何时?到的?”
孟挽一顿,问道:“你阿姐没?告诉你?”
自从那日白明霁半夜上门后,白明槿便没?再见过她。前几日她突然把素商送了过来,非得在她跟前守着。
今日出来,人还跟着呢。
这会子去牵马了。
见她不?知情的模样,孟挽也没?为难她,“几日前就到了,你舅舅也来了,在宫中谋了一份差事,忙着打点?,一时?顾不?得上门。”
孟家的人白明槿也只见过孟挽一个,但听母亲生前提起过自己有位舅舅,意外地道:“舅舅也来了京城?”
“对?啊。”孟挽点?头,伸手去牵她。
手还没?碰到,突然两道惊呼声从身前和身后同?时?传来。
“二娘子!”
“白明槿!”
素商的声音都发抖了。
裴潺的嗓音则偏低沉,又冷又厉,入耳让人心头发寒。
白明槿一怔,看着跟前一脸紧张的裴潺,诧异他怎么也在这儿,为何这般反应。
裴潺没?那么多功夫与她解释,人一紧张,言语倒是简单多了,伸手递给她,道:“过来。”
白明槿看出了异常,但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又回头看向身后的素商,素商同?样一脸紧张,面色都白了,哑声道:“二娘子,离开她。”
离开谁?
她跟前只有丫鬟冬夏和姨母
白明槿茫然地看着孟挽。
气氛突然诡异了起来。
孟挽“噗嗤”笑出了声,轻松地与白明槿打趣,“瞧瞧,姨母这还成洪水猛兽了。”
白明槿道是有什么误会,笑了笑,“姨母莫怪,我鲜少出门,没?怎么见过生人”
“姨母不?怪。”孟挽又要去牵她的手。
裴潺声音陡然一冷,“孟挽!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孟挽伸出去的手再次顿住,无奈叹了一声,看向裴潺,“裴侍郎这是怎么了?阿槿是我外甥女?,我与她说说贴心话,有何不?妥吗?”
又问白明霁,“听说阿槿与裴侍郎许了亲?”
白明槿早已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可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茫然地点?头。
孟挽夸道:“是个好人才?,何时?成婚,可定?下来了?”
白明槿正在揣摩着裴潺的神色,被她一问,忙挪开目光,面上一红,“来,来月。”
身后素商已慢慢靠近,还没?来得及行动,孟挽到底还是抓住了白明槿的手。
素商神色紧绷,不?敢再动,手心里的汗都捏出来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白家二娘子,这大街上天热,不?合适叙旧,何不?到府上喝着茶,慢慢说。”
“不?了。”孟挽笑着握了握白明槿的手,“姨母今日还有些事,改日我带上你舅舅,再来登门。”
“好。”白明槿点?头。
孟挽突然抬手摸向她额前。
裴潺心口猛往下一沉,很?久没?有体会过心提到嗓门眼上的感觉了,低吼出一声,“白明槿,躲开!”
孟挽却一把握住了白明槿的胳膊,替她捋了捋额前被吹乱的发丝,回头再看向一脸铁青的裴潺,忍不?住一笑,“瞧把你紧张的。”
说完,也没?再为难人了,松开了她,“阿槿过去吧,别让他再担心。”
不?用她过去,裴潺主动过来了。
匆匆几步,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身旁。
悬着的心这才?松下来。人在焦急之下,很?容易发火,何况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当下便斥责道:“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今日怎么跑出来了?”
“我”
话没?说完,白明霁余光突然瞥见他身后的一把刀子。
是钱家四公子。
他早就在等着这一日了。
主母说,只要杀了他,就会放过自己,就不?会打他了。
鞭子太疼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受不?了了。
他必须要杀了他。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钱四的目光激动,已然疯狂。
“小心!”白明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在那刀子快要刺入裴潺后背时?,硬生生地推开了他。
刀子捅进腹部的那一刻,又痛又凉。
灭顶的刺激,让白明槿的脑子一瞬空白,耳边嗡鸣一声,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裴潺一刀子刺入了那名‘乞丐’的脖子,及时?回头把她搂在了怀里。
剧烈的疼痛让她张不?开嘴,也动不?了,只呆呆地看着裴潺慌张的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明槿,你是傻子吗!”裴潺用手捂住她的伤口,眼底的紧张,把那双眸子染得殷红可怖。
白明槿有些心虚,“我”
“就近去医馆抓一个大夫过来,快点?!”裴潺回头不?知道对?着谁吼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药粉洒在了她伤口上。
白明槿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刀子多半也活不?成了,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忍着痛,突然唤了一声,“梁公子。”
裴潺一怔,愣愣看着她。
白明槿一笑,对?他解释道:“四年,前,半月寺,风,风把你的,面纱吹了起来,我,我看到了你的,你的脸。”
裴潺神色僵住。
“你,背了我,十里路,你说,那是你最后一次行善”
裴潺眉头一拧,喃声道,“原来是你。”
诧异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哑声问道:“那些书,是你抄的?”
白明槿没?答,眼泪从眸子中滑下来,笑着道:“你把,人生,最,最后的善良给了我,我,我便用一生来,来替你记住,你的初心,还,还你清,清白一身,应,应该的”
“别说话。”血没?止住,从他的指缝中蔓延了出来,裴潺脸色慢慢地发白,心也越来越慌。
白明槿看出来了,安抚道:“没?事,你别内疚,我,这条命,本就是,就是,你救的”
裴潺咬牙,低吼道:“既然是我救的,你就该好好珍惜!”突然自嘲一笑,“所以?,人还是要行善,指不?定?救下的人,就是自己将来的媳妇儿。”
白明槿摇头,“我配,配不?上,你”
“你是我裴某未过门的妻子,你不?配谁配?”
一瓶子止血药洒完了,血还在流。
人都死?了吗。
大夫怎么还没?来。
裴潺的手被温热的血液包裹住,心口却越来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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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槿身上的温度也逐渐冷去,将死?之人,倒也不?怕羞涩了,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低声道:“十里路,满地,月色,足,够了。”
手指头被捏住,裴潺还没?来得及去感受那股柔软,突然又松开,白明槿没?了力气,捏不?住了,手腕无力地垂落下来。
裴潺看着她快要闭上的眼睛,喉咙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吞咽不?下去,慌忙唤她:“白明槿,不?许闭上眼睛,下个月我们就成亲了,你不?能?让我背上克妻的名声!”
“好,我,不?闭”
刀子捅进白明槿身体的那一刻,素商几乎爬着过去的,此时?瘫坐在地上,一面盼着人群里的大夫,一面瞧着白明槿,不?知所措,只不?停地道:“二娘子,二娘子,你再坚持一会儿,奴婢让人去找大娘子了,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她的要平平安安的啊”
人群后突然一阵动静。
素商回头,便看到了一身孝衣的白明霁。
冬夏额头都冒出了汗。
终于把人带了过来。
白明槿已满身是血,看到白明霁后,一脸内疚,“阿姐”说了不?让她操心,却成了这样。
白明霁双腿一软,扑在了地上。
爬过去推开裴潺,把白明槿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抱着她的头,一只手盖在她腹部上方,一时?不?知道该去碰哪儿,颤声问:“阿槿,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不?是让你在家呆着的吗?”
白明槿抱歉地看着她,“阿姐,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活着给我看。”这两日的疲惫,白明霁脸色本就不?好,此时?愈发不?能?看了,眼神也空洞,语无伦次地道:“白明槿,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你不?能?这样,我好不?容易回来,还是没?能?保护好你,你叫我怎么办”
“阿姐”白明槿抬手想去替她拭泪,却没?力气,“别,难过,你难受,了,我,也难受”
白明霁忍着泪,“对?不?起。”
白明槿摇头,“阿姐,没?,没?有对?不?起我,我的阿姐很?,好,是世上最好的,阿姐”
“我一点?都没?用。”白明霁紧紧地抱着她,无声地呜咽。
雨滴子密集了起来,素商跪在地上,努力地替两人撑着伞。
广白终于带着大夫来了。
白明霁想把人抱起来,挪到干爽的地方,奈何腿软,怎么也起不?来。
裴潺没?忍住,顾不?得礼仪不?礼仪,上前弯身一把从她怀里把人又抢了过去,冲进了旁边的茶馆,寒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两旁看热闹的早就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人一来,茶肆的老板主动引入了内院,“裴大人,随小的来。”
人送进去,放在了床上,裴潺便去了屋外守着。
顷刻之间,一场倾盆大雨落下,豆大的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直响,嘈杂的声音彷佛把这一方世界圈了起来,让那时?辰变得格外的漫长,每一息仿佛都是煎熬。
“白明槿!”半柱香后,屋内的一道声音穿过了轰隆隆的雨声,传了出来,宣判了一个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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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潺眼底最后的一抹希望,彻底地死?了,脚步往下走,踏入雨中,却踩了个空,广白冲上去忙扶住他,“主子!”
裴潺没?应,继续往雨中走,血红的眸子里如同?烧了一团火,沙哑地问道:“钱四呢?”
“死?了。”
“去牵马。”
人到了马背上,广白才?敢问:“主子要去哪儿。”
“找人!”
—
连着几场大悲,白明霁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身上的孝衣被鲜血染成了花色,坐在床边,麻木地看着双眼紧闭的白明槿。
素商一身狼狈,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娘子,都怪奴婢,是奴婢没?保护好二娘子”
白明霁摇了摇头,“都出去。”
脑子里太乱了,她想安静一会儿。
“娘子”素商还想磕头,被冬夏一把拽了起来,拉着她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安静了,白明霁看着白明槿,轻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上辈子我自认为有一身本事,能?保护好你,可结局,不?仅没?保住你,还把你越推越远,亲手送入虎口,阿姐有什么好?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便重活一回,也救不?了你的命,你说,她有何用?”
悬在心口的担忧,终成了恐惧,比起悲伤,更多的是绝望。
“都是天意吗?”
所有的人都逃不?掉。
上辈子死?的那些人,都得再死?一回
她要这重生有何用?
还不?如直接死?了得好。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白明霁也没?回头。
直到晏长陵坐在了她身旁,白明霁才?抬头看他,眸子被泪水浸得又红又胀,哑声道:“晏长陵,是不?是你也要死??”
那一句话问出来,眼眶里的泪水又无声地流了出来。
上辈子她最后一次哭,是在母亲的葬礼上,之后再也没?有落过泪,这辈子倒好,自己也成了娇滴滴的哭包了。
晏长陵伸手,指腹轻轻地替她抹去,刚赶过来,手上还带着冰凉的雨水,摇头回答了她:“不?会。”
她不?信。
可白明霁不?敢说出来。
本以?为没?什么害怕的了,想与老天去抗衡一次,可她还是长出了另外的软肋,她还会继续害怕,做不?到当真?一切都无所谓。
她道:“晏长陵,我们输了。”
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晏长陵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抱进了怀里,缓声道:“不?到最后,一切都不?知道,谁说咱们就输了?”
“那你答应我,你别死?,我什么都没?有了。”父母没?了,妹妹也没?了,不?能?再没?了他。
“好。”晏长陵安抚了一阵,待她平静了,才?轻轻地松开她,从胸口掏出了一枚符,替她挂在了腰间的玉佩旁,抬头看向她,“保平安。”
白明霁见是平安符,“不?是给过我一枚了吗?”
晏长陵道:“多一枚无妨。”
白明霁瞧了一眼那枚符,与之前给她的那一枚确实不?一样,倒是同?钱三娘子之前佩戴过的符很?像,不?过符纹似乎又有些不?同?。
人到了绝望的境地,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菩萨,神仙身上。
白明霁如今也开始信了。
想起了白明槿曾经也给她求过平安符,若是早知道,她也该去替她求一枚,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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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也去替你求一枚。”白明霁浑浑噩噩地道。
晏长陵侧了侧身,把腰间的一枚符亮给了她看,“我也有。”
“不?会死?了。”白明霁喃声道。
“嗯,不?会死?。”
接到消息后,白家的人已赶了过来,白星南一身是水,立在门口,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看着白明霁,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二姐呢”
白明霁起身,没?撑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早上。
不?见晏长陵,素商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白明霁没?去吵她,自己起了身。
谁知素商一惊就醒,慌忙起身去扶她,“娘子感觉如何了?”
“无碍。”白明霁随口便问:“晏长陵呢。”
“姑爷进宫去了,走之前嘱咐奴婢,说娘子要是醒了,就在家好生歇息,他很?快就会回来。”
晏侯爷身去之前,宫中便乱了。
堂堂皇帝,竟与太后有染,不?乱才?怪。
白明霁曾派人替太后送过信,一直没?有回音,不?知道如今宫内的情况如何了。
她也得去一趟。
白明霁没?问白明槿的后事是如何置办的,人已经不?在了,再去问,除了让自己继续颓废下去,没?有一点?好处。
既然逃不?过一死?,那这辈子她便不?挣扎了,只想查清真?相?,孟挽的那个孩子是谁,为何她要利用阿槿,去杀裴潺。
一个钱四,丧家之犬罢了,凭裴潺的本事,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他?
孟挽分?明是故意以?阿槿引开了他的注意力,让钱四有动手的机会,可惜,她没?想到的是,白明槿是个傻子,替裴潺死?了。
事发后孟挽必然已藏了起来。
找不?到孟挽,但她能?找到孟弘。
孟弘在宫中当值,她要当面去问个清楚,他们这回来京城,到底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白明霁没?打算带素商,“你去睡一会儿。”
素商摇头,“奴婢不?累。”
白明霁看出了她脸上的愧疚,轻声道:“不?怪你。”
可素商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前几日娘子明明告诉了她,最近要提防着孟挽,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白明槿,可她
素商双膝跪在了她跟前,再一次磕头请罪,“是奴婢没?用,没?能?保护好二娘子,请娘子惩罚”
“生死?有命,岂能?由?你左右。”睡了一觉,人也缓了过来,白明霁上前扶起她,“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也累了,下去好好歇息。”
素商见她走去了橱柜前,挑起了衣裳,忙跟在她身后,“娘子要去白府吗,奴婢也一道。”
“我进宫一趟,你留在屋里。”
素商嘴突然一噘,哭着道:“娘子就让奴婢跟着吧,奴婢都要愧疚死?了,这时?候,奴婢哪里还能?睡得着”
白明霁看出来了,点?头道:“收拾吧。”
余嬷嬷刚端着早食进屋,便见白明霁要走,忙把糕点?装进了食盒,交给了素商,“拿上,让少夫人在路上吃一些,如今侯爷一去,老夫人也卧在了榻上,少夫人可不?能?再倒下。”
素商点?头:“多谢嬷嬷。”
昨日一场大雨,下到了夜里,府上的白绸却还没?来得及撤,被雨水一淋,皱巴巴地贴在石桥木柱上。
今日雨水小了许多,马车的速度也快,刚驶出晏侯府的巷子,便与对?面的一辆车对?上了,马夫拉紧了缰绳。
对?面的马车也停了,很?快一人下了车。
快步走到了车前,偏头瞧了一眼马车盖下挂着的一圈铃铛,客气地问道:“车内可是少夫人?”
白明霁掀开布帘。
是一位宫女?。
白明霁认得,太后宁寿宫的人,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那宫女?隔着蒙蒙雨雾,对?她行了一个大礼,“娘子,太后娘娘殁了。”
死?的人太多了,受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如今听到这样的噩耗,白明霁并没?有了太多的意外,只呆呆地看着那名宫女?继续道:“荣嬷嬷派奴婢前来请娘子进宫,嬷嬷说太后娘娘生前把娘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如今身殁,该当知会一声娘子。”
雨水莎莎轻响,那宫女?袖子底下的手,死?死?地交缠在了一起,捏得发白,嗓音也在发抖,紧张地等着对?面的回答。
半晌后,便听到一声,“带路。”
—
陆家。
因钱云归还未出嫁,膝下无儿无女?,属于横死?,不?便举行葬礼,身去的当日便下了葬。
陆隐见送完葬回来,便关门喝起了闷酒。
晏玉衡找了他好几回,要么人醉熏熏的没?了神智,要么直接睡死?过去。
最后一次过来,陆隐见又睡了过去,晏玉衡怎么推都不?醒,急得跺脚,最后同?他的小厮吩咐,“人醒了,不?许再让他喝酒,否则,你家主子的命都会没?了。”
果然,陆隐见醒了后,再也找不?到酒坛子,怒气冲冲地让小厮去找酒。
小厮出去后,进来的却是陆家的老伯,一脚踢开他跟前的空酒坛,斥道:“喝吧,我陆家的命,恐怕也要被你喝没?了,太后殁了,你可知道?”
陆隐见一怔,终于清醒了。
太后殁了?
这么快
旁人不?知道,可他和晏玉衡知道,太后乃假死?。
既然要假死?,那就得瞒住天下人,得逼真?,得举报国葬之礼
“既要演戏,便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相?信太后当真?殁了。恐怕得委屈太后娘娘先?入棺,待众臣,后宫嫔妃祭拜完,再趁机把人换出来”
“届时?,还得需要晏郡王和陆公子到场帮把手,负责引开臣子们的注意力。”
李高的话突然冒了出来,陆隐见猛晃了一下脑袋。
他怎么忘了这茬。
虽不?知道他到底与皇帝谋划了什么,陆家老伯还是把话传达给了他,“陛下已来了密旨,召见你与晏郡王一道进宫。”
陆隐见总算活了过来,匆匆洗漱完,换好了衣裳,出了门,顺路去找晏玉衡。
这些年,陆隐见已是商王府的常客,知道他与晏玉衡和晏长陵情同?手足,奴仆见他来了,径直把人带到了晏玉衡的书房。
晏玉衡人不?在,去看望老王爷了,陆隐见便一人在书房等着他。
坐着无聊,也没?心情坐,陆隐见在屋里踱步打着转。
书房内的东西,晏玉衡一向不?许人碰,尤其是那块砚台,好几回他打算借他的砚台一用,可晏玉衡却像是护宝贝一般,就是不?借给他。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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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在,陆隐见倒是好奇,非得要去摸一摸了。
拿在手上端详了一番,砚台虽珍贵,但也并非买不?到,没?什么好稀罕的,不?知道他为何护得那么紧,陆隐又给他放了回去,可就在放下去的一瞬间,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响,陆隐见抬头一看,便见身后的书柜正在往边上移开。
竟是个密室。
没?想到晏玉衡那呆瓜,竟也造起了密室。
陆隐见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
可不?知为何,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密室内挂着灯,光线充足,视线也清楚,简简单单的一个屋子,没?有多余的陈设,屋内放置了一张作?画的书案和椅子,四面墙上则挂满了画。
不?知道晏玉衡何时?背着他,作?了这么多画。
陆隐见目光落在那些图上,正打算好好欣赏,突然被画面上男女?的不?堪一幕冲击到,猛地捂住了眼睛。
竟是避火图。
可到底还是瞧见了,画面深深地刻入了脑子,那张脸是
陆隐见心头一跳,缓缓地放下了手,再一次端详起了跟前的避火图,这回目光死?死?地盯着画上男女?的脸,反复确认,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脚步倒退一步,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陆兄。”
晏玉衡的声音从外焦急地传来。
陆隐见没?动。
晏玉衡刚从老王爷那出来,奴才?便来禀报,陆隐见到了,听说把人带到了书房后,慌忙赶了过来。
还是没?来得及。
见陆隐见立在那一动不?动,晏玉衡便知道,完了。
背心一热,全是汗,硬着头皮缓缓地走了进去,站在陆隐见跟前,紧张地去拉他的衣袖,“陆兄”
陆隐见一把拂开他的触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身子都被气得发抖了,“晏玉衡,你真?无耻!你,你喜欢谁不?好,你怎么能?”陆隐见羞于启齿,“她姓晏啊,你个畜生!你居然还画了这些腌臜玩意儿,要是让晏兄看到,他非得一刀宰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人,陆兄,你听说我”晏玉衡神色慌乱,双膝笔直地跪在了他跟前,拽住了他衣袖,祈求道:“陆兄,你千万别告诉旁人,我,我这些,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知道,我藏得很?紧的”
“没?人知道你就可以?生出龌龊心思了?!她姓晏,她与你同?宗,是你姐姐啊,你竟如此亵渎她”
“我没?有亵渎,不?是亵渎,我是真?心喜欢啊,陆兄!”晏玉衡说着,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你可有见我多看一眼旁的姑娘?你不?是问我心里到底喜欢谁吗,就是她啊。我知道这份喜欢见不?得光,只能?偷偷地藏起来,不?敢同?任何人说,可我实在是,实在是忘不?了,便建了这间密室”
简直荒谬。
陆隐见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上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咬牙质问:“行,就算你喜欢,你藏在心里不?好,画什么不?好,非要画这些”
“我”晏玉衡倒是不?狡辩了,反而质问道:“陆兄也是男子,陆兄喜欢钱三娘子时?,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
“我没?有,我不?像你”可谁又能?当真?否认,壮年午夜春||梦里,没?有出现过喜欢的姑娘。
见他面色僵住,晏玉衡又切声道:“我们是正常的男人,难免会生出欲,我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些,陆兄,求求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陆隐见咬牙不?说话。
“你放心,我以?后不?敢了,我把这些都藏起来,再也不?放在这儿了。”
“你还藏?!”陆隐见无可救药地看着他,“你可知道这些画一旦流落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吗?”
“她如今是大启的太子妃,你不?仅要害死?她,还会让她受到世人的唾弃,让我大酆颜面无光,更甚者?,两国开战,你能?承担起后果吗”
“陆兄说的是,我不?藏,我烧,我都烧了”
—
宫中一切顺利。
太后殁了。
消息传出去后,曾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太后与皇帝有染的那几位内阁老臣,羞愧难当,当日便在牢狱中主动辞去了官职。
可皇帝到底还是不?放心,没?听李高的提议,坚决不?让太后入棺。
换成了一名与太后身形相?似的宫女?,替她躺在了棺材内。
太后本人则戴着厚重的面纱,被皇帝带到了隔壁自己的寝宫内,正等着接应的人前来。等来等去,等了半个时?辰了,还没?见人来,皇帝有些不?耐烦了,问李高:“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陆大人的未婚妻,前几日在大婚前丧生,想必陆大人受了打击,腿脚难免会慢。”
皇帝没?再说什么,但面色依旧焦灼,问道:“晏玉衡呢?”
“奴才?再去瞧瞧。”李高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门外,脸上卑微的神色便一扫而光,肃然问身旁的薛闵,“都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每个门都是咱们的人在把守,今夜保证只进不?出。”
“嗯。”李高又问:“孟挽呢,可安全?”
薛闵道:“人已经在船上了。”
李高点?头,“仔细着灯火,地上可都是火油。”
“是。”
薛闵被皇帝催得烦,没?急着进去,在门口等了一阵,没?等来晏玉衡和陆隐见,却先?等来了晏长陵。
李高一笑,“晏世子来了。”
晏长陵一语不?发,袖中的长剑直指向他喉咙,李高不?慌不?忙,身后的两位太监齐齐冲上前,挡住了晏长陵的长剑。
晏长陵冷笑一声,从两人的剑锋中穿过,片刻后,剑尖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李高,“本将是该叫你顾公子,还是顾马夫?”
被他戳穿,连带着讽刺,李高也不?恼,好心提醒他,“晏世子最好别动,地上滑得很?,万一有个火花什么的,掉下来可就麻烦了,这个时?辰,少夫人应该也快到了呢。”
晏长陵眸子一紧,夸赞道:“顾马夫好计谋,穷途末路了?”
“过奖了,这不?是被晏世子逼得,不?拼一把,焉知就不?是条活路?”李高眉头微跳,让出了身后的路,“晏世子,里面请?”
“总管请带路。”
李高又后悔了,道:“我觉得晏世子还是在外面更安全一些,如此,免得你与皇帝说些不?该说的,惹出太多麻烦。”
“成,听你的。”晏长陵没?勉强。
李高笑了笑,“晏世子此时?不?听也得听,脚下三里,可全都是火油,要是跑起来,总比呆在屋子里要强。”
这头刚说完,陆隐见和晏玉衡便到了。
脖子上架着几把弯刀,看到晏长陵,晏玉衡下意识地埋下了头,陆隐见则一脸意外,“晏兄也在?”
李高招呼两人道:“来了,就过去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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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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