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前两天才洗了鲜花浴来?着。
沈康还不清楚内情,调侃道:“主子不怕熏着了夫人?”
晏长陵起身,“走吧,她忙着呢,哪会有功夫管我头上。”
沈康:
他?怎么听着这话酸溜溜的呢。
晏长陵顶着一身还未干透的大汗,出?去后翻身上马,领着锦衣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往闹市。
突然想起回来?后,他?似乎还没去过酒楼。
成亲之前,他?几乎隔上几日便会跟着陆隐见?,晏玉衡去一趟酒楼,喝酒听小曲儿。
如今那两人分?身乏术。
钱家倒台,钱家内宅一片乱,陆隐见?忙得不可?开交,正想办法安置他?那位未婚妻。
晏玉衡被关在?翰林院内,没日没夜的指定官职改革的详细章要。
自己倒是闲着了。
很久没宿醉一场,今夜正好。
怕惊动?到百姓,进了酒楼后,晏长陵点了个大包间,足以容纳十几人,再点了几名歌姬,奏着曲儿。
—
白明霁回到晏家时,已是晚上,听金秋姑姑说晏长陵还未回来?,以为是锦衣卫有事耽搁了,去净房沐浴完,实?在?太累,倒去床上,沉沉睡了一觉,正做着梦,被金秋姑姑摇醒,“娘子”
白明霁脑子昏沉,“怎么了?”
“姑爷还没回来?。”
白明霁没放在?心上,“许是有案子耽搁了,可?有派人回来?传信,说今夜不回来?了?”
金秋姑姑没出?声。
白明霁这才睁开眼睛,见?她脸色不对,拧眉道:“怎么了?”
金秋姑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垂目道:“姑爷带着一帮子锦衣卫,上酒楼喝酒去了。”
喝酒便喝酒,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宴请一回属下也正常,白明霁也没在?意,正要翻身躺下,金秋姑姑报了时辰,“娘子,眼下都过子时了。”
这时候不回来?,今夜八成回不来?了。
白明霁愣了一阵,才回过神。
何意?
他?夜不归宿了?
见?她终于清醒了,金秋姑姑道:“这在?外过夜的习惯有了第?一回,就有无数回,衣裳奴婢替娘子备好了,这个时辰姑爷没回来?,八成是醉了,娘子把人接回来?吧,别没的让那些?个狐狸精占了便宜。”
—
锦衣卫一堆人早就喝成了烂醉,晏长陵困得厉害,倒在?角落里的软塌上睡着大觉,感觉到有浓香飘过来?,没等对方往上扑,先?出?声提醒,“我很贵。”
跟前的姑娘明显一顿,软声道:“世子爷真会说笑”
“衣裳也不能摸,摸了就得赔,这个不贵,全身上下统共五百两”
第46章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被姑娘摸一下还得要钱,旁人或许还会觉得是在玩笑,但这位晏世子特殊,每回进酒楼,只喝酒听曲儿,没点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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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人问过他,“不喜欢美人儿?”
他答:“这美人儿长得都没有我好看,还要我掏钱,到底谁占便宜?”
凭他那股较真的劲儿,还真干得出来这等?事?。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晏长陵翻了个身?,正要继续睡,沈康走了过来,“主子”
晏长陵眼皮子动了动,并没睁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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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起火的原因,查出来了。”沈康低声道:“黄昏时有人以?火箭纵火,纵火之人已落到了岳梁手里,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国公府那头正焦头烂额,午后国公爷又进宫了一趟,想必也没料到会出人命。”
晏长陵“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吩咐道:“继续盯着。”
岳梁在查赵缜,这时候国公府动手,必然与赵缜有关,赵缜的案子落到大理寺手里,以?他大理寺的办案能力,早该了结才?是。
这么久了没动静。
一是此?案另有蹊跷,二?嘛,包庇真凶,舍不得来抓他的少夫人,总得要编个像样的理由?。
“别打扰我睡觉。”说完便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胳膊又被人一推,晏长陵脑袋嗡嗡响,眉心正跳着,便听?沈康道:“主子醒醒,嫂子来了!”
晏长陵悠地睁开眼睛。
什么时辰了他不知道,只见适才?还热闹的房间,此?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下属,正挤在半撑开的指摘窗前,齐齐看着楼下,一人回头,见他坐了起来,忙扒拉身?边的人,“主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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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众人又齐齐回头。
晏长陵:
沈康禀报道:“少夫人一炷香前到了楼下”
晏长陵揉了揉头,喝得有点多,加之又困,脑子浑浑噩噩,起身?也走去了棂窗前,围在窗边的人风吹一般散开,替他让开了空间。
晏长陵往下探了个头。
酒楼的棂窗靠着道路,小娘子正立在马车前,似乎来得匆忙,没梳发?髻,一头素发?没佩戴任何珠钗,只用了一条绯色发?带绑住,身?上的衣裳也朴素,披了一件月白色的单薄披风,风一吹,像是天下掉落下来的仙子。
这个好看。
察觉到楼上的动静,白明霁缓缓抬头望去,只见楼上的那张脸,红成了猴屁股,连旁边的灯笼都被他的脸色抢了光芒。
白明霁吸了一口气。
酒量壮人胆,说的一点都没错,晏长陵冲她一笑,好整以?暇地道:“这位娘子,好眼熟啊。”
白明霁笑笑,“回家。”
晏长陵更来劲了,不仅头探出来,胳膊来趴在窗拦上,语气调|戏地问她:“娘子是哪位?凭什么我要同娘子回家?”
大晚上,酒楼的人只怕个个都在看他的笑话,白明霁依旧好言好语,“别装疯,下来。”
“我要是不下来呢?”
白明霁皱了皱眉,“那我上去?”
“好啊。”晏长陵索性手掌托腮,等?着她。
白明霁还真没去过酒楼。
酒楼太?吵她不喜欢,胭脂的味道太?杂,她闻不惯,不太?喜欢勉强自?己,想了想,抬头看向趴在窗前的公子,“你再这样,我不喜欢你了。”
她虽笑着,但语气很认真。
楼上郎君面上的得意瞬间消失,戏弄之色也收敛了起来,起身?回头,轰走屋内看热闹的人,“散了散了,喝得也差不多,都回去吧。”
一群人忙着穿靴,纷纷与姑娘们道别,下楼时,楼里的姑娘们还款款相送。
“世子爷,下回再来”
白明霁看着下来的一堆的莺莺燕燕,没什么表情,直到一位姑娘抬手要伸向了晏长陵的脸了,才?及时警示道:“摸了,要剁手的。”
那姑娘愣了愣,随后“噗嗤——”笑出声,“一个摸了要给钱,一个摸了要剁手,要钱又要命,奴家是万万得罪不起了,赶紧的,快把这金疙瘩送回去”
闷了一个晚上,此?时看到了小娘子的护食,晏长陵心头总算舒坦了一些,当下把自?己价值五百两的衣袖抬起来,递过去,“娘子来牵,不要钱。”
白明霁瞥了他一眼,“没手?”
“有啊。”晏长陵摊开手掌,乖乖地递到了她跟前,“也不要钱。”
白明霁没立马去牵,看了一眼后,问他道:“牵过姑娘没?若是牵过了分文不值,我可?不要了。”
晏长陵摇头,肯定地道:“没有,我太?贵了,她们买不起”
白明霁这才?伸手,握住他手掌,拖着人便往马车前走去。
小娘子力气不小,晏长陵被她一拽,踉跄了几步,风扑在鼻翼间,适才?还觉得熏人的酒,此?时也变得香了起来,脚下飘忽,心也飘忽,回头冲沈康道:“对?了,那什么,少夫人来接我了,我那马匹用不着了,你帮忙带回去。”
沈康:
这事?,用得着他特意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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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夜没睡,白明霁过来时在马车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如今把人领到了马车上,便也没了精力与他说话,把手边上的水袋递给他,“醒酒汤,自?己喝。”
晏长陵没接,嘴里囔囔着,“头疼。”身?子一倒,倒在了她身?上,“娘子让我枕一会儿,好难受。”
白明霁:“”
“还是娘子香。”晏长陵往她怀里蹭了蹭,浮躁的心平复下来,身?在白云里嗅着软香,再也不想起来。
白明霁没推开他,过了一阵皱眉问道:“郎君身?上什么味儿?”
晏长陵都快要睡着了,闻言及时想起了自?个儿练完功没沐浴,又喝了这半宿的酒,猛然起身?,屁股也挪到了窗前,生?怕她再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白明霁愣了愣,“郎君不头疼了?”
“不疼了。”
人已接了回来,白明霁没再管他,闭眼打起了瞌睡。
到了晏府马车一停稳,晏长陵先跳了下去,匆匆回了院子,进屋便同金秋姑姑道:“劳烦姑姑备水。”
等?白明霁回屋,他已去了净室。
白明霁洗漱过了,先回床榻上继续睡觉,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人躺在了身?侧,被她踢开的被褥又轻轻地搭到了她身?上,随后一只手从被褥底下钻进来,环上了她的腰。
白明霁一把攥住他乱动的手,有气无力地开口道:“睡觉。”
对?方却压着她耳朵问,“我是谁?”
都快天亮了,白明霁没功夫同他瞎闹,含糊不清地打发?了他,“晏长陵。”
对?方似乎满意了,没再动。
白明霁实在累得紧,睡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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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外面眼光明媚,身?边也没了人。
去净室洗漱完,换好衣裳出来,便看到他从门外进来,宽袖挽至小臂,手里端着托盘,看见她时脖子一探,问:“醒了?正好,过来喝粥。”
瞧来酒是醒了。
昨夜原本就要告诉他,但他去喝酒了,此?时说也不晚,白明霁坐在了他对?面。
晏长陵舀了一碗粥递给她,“尝尝。”
见那粥与平日里的有些不一样,道他是想换个口味,亲自?跑了一趟厨房,“郎君想吃什么,让金秋伺和?素商去传话便是。”
突然想起来,两人昨夜也跟着熬了半宿,只怕有不周到之处,白明霁道:“我再挑个丫鬟吧,郎君有要求没?”
晏长陵看了她一阵。
怎么,岳梁为她盛的粥,她就能吃。
好不容易消去的郁气,又有些上头了,没答她的话,把勺子递给他,身?子往后仰去冲她一笑,直接道:“我做的粥。”
白明霁一愣,看向碗里的粥,再抬头看向跟前如玉一般的矜贵公子爷,脱口而出,“这么厉害?”
“吃不吃?”
白明霁埋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晏长陵问:“如何?”
白明霁点头,“挺好。”
那是自?然,他都尝过了。
就这回熬出来的最好。
“多吃点。”晏长陵随性把罐子一并推到她跟前,“吃完。”
白明霁:
吃了两碗,给足了他面子。
“多谢郎君。”白明霁放下碗,实话实说,“比厨子做的都好吃。”
“这有何难。”晏长陵面上又浮出了骄傲,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只要我愿意做,没什么做不好的。”
白明霁看着他脸上的得意,神智有些恍惚,突然生?出了一丝留念,很想定格在这一刻,与对?面的人就这般柴米油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但她不能替他做选择,收回心思,道:“我有事?要告诉你。”
都是重生?回来的,某种意义上,两人算是同谋。
先前两人达成一致,这辈子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如今瞧来计划有变,不知道他听?完后,还会不会愿意沉下心来同她慢慢过日子。
是以?,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脸色,“驸马爷赵缜没死。”
果?然,晏长陵面色一顿,眸子里的散漫敛去,认真地看着她。
白明霁又道:“从一开始岳梁便查出了那具尸体并非赵缜,赵缜早年家贫,穿的鞋子偏小挤到了脚趾,成年后脚趾带有蜷缩状,死的那人岳梁仔细查探过,两只脚的脚趾均为正常人的模样,岳梁怀疑他还活着,派人潜伏在状元巷内,岳梁说”
“到底是大理寺少卿,你这般直呼其名?恐怕不妥。”消息确实震惊,但晏长陵实在听?不得她这般叫人家的名?字。
知道他们熟悉,但也不能。
白明霁一愣,顿了顿。
她说到哪儿了?
晏长陵等?了一阵,见她迟迟不开口,问道:“岳梁说什么了?”
白明霁狐疑地看着他,知道他小心眼儿的毛病又犯了,遂了他意,改口道:“大理寺少卿,岳大人,查到了赵镇的落脚地,赵镇诈死,之后跑到了国公府求救,郎君上辈子的死,必然与两人有关,知道有人在问赵缜要东西,国公爷打算将计就计,将其藏匿于国公府内,想必是想引出背后在追杀赵缜的人,郎君接着从他手中把空白的圣旨骗了回去,恐怕也因此?暴露了自?己。”
“只是没想到岳大人会揪住不放,前几日岳大人已搜集到了证据,正打算呈给长公主,人还在路上,大理寺后院便起了火。”
烧死了岳老夫人,让岳梁自?顾不暇。
当初她以?为自?己的丫鬟失手,害得他失去了最为关键的证人,还曾内疚过,如今人还活着,白明霁也松了一口气。
“人在国公府,不怕他跑,就怕有人要灭口,郎君若想报上辈子的仇,便去找岳大人商议。”说完白明霁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愿郎君此?次能大仇得报。”
第47章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尽管晏长陵很不愿意去找岳梁,但还?是去了大理寺。
火烧的痕迹还?在,院子已?收拾了出来,比起昨夜看到的一片狼藉,一切井井有条,看?得出来,经过了一日一夜,那位大理寺少卿是缓过来了。
岳老夫人明日才下葬,灵堂还?在,作为宾客,晏长陵得先去吊丧。
看?着灵堂外的挂着的白绸和花圈,晏长陵皱了一下眉,回头同沈康道:“我最近好像见到的白事有些多啊,怎么感觉我走哪儿哪儿便会死人,我是不是也和京城二煞一样了?”
他眼里带着抗拒,极为不愿意与那两人为伍,沈康笑了笑,开解道:“主子习惯就好,做咱们这一行的,与死人打交道的更多”
是了,一切都是锦衣卫指挥使这头衔惹得祸。
晏长陵看?到他就来气,一脚踹在他腿上,“走,磕头去。”
吊完丧出来,晏长陵正?打算去找岳梁,刚转过身,便见?岳梁身边的小厮先朝着他走了过来。
晏长陵认识他,也?知道他名字。
‘阿风’嘛。
改明儿他也?给周清光取个小名,免得他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晏指挥。”樵风走到他跟前,对他行了一礼,手?往他身后比划了一下,道:“借一步说话。”
晏长陵见?他把自己带到了偏僻的角落里,心头估摸着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听樵风道:“岳大人有话带给世子,说世子听了后,定会明白。”
晏长陵不喜欢打哑谜,“说。”
樵风道:“岳家一脉多厄,当年为站先帝,大人不惜把自己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后来家中姑娘又被人谋害,唯独剩下了一个老母亲,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一劫,幸得圣主圣明,将他的牺牲看?在了眼里,昨日陛下前来探望,非要补偿他一事,大人心中也?正?好有一愿,便没驳陛下的情。”
樵风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晏长陵看?他这一副生怕被自己剥了皮的样儿,疑惑不已?,又听他道:“大人求晏世子成全。”
成全什么?
樵风这回离得更远了,垂目道:“晏世子虽与白家大娘子定亲在先,但你?们二?人并无感情,两年前若非太后娘娘保媒,大娘子不会嫁到晏府。”
樵风语速快了起来,“岳老夫人生前把大娘子当成了亲生姑娘,如今身去,大人方才醒悟,后悔当年没能鼓起勇气横刀独爱,不过如今也?不迟,大人尚未娶亲,若晏世子能成全,大人也?有了家眷扶棂,明日还?能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还?真是见?不得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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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完第一句,脑袋就炸开了,不敢相信,问?他:“岳梁说的?!”
他疯了?
樵风哪里敢回应,转身就走。
晏长陵跟了出去,每一步都透着杀气,追回到了灵堂内,远远便见?到岳梁立在了门口,而?他身旁站着的正?是他的夫人。
白明霁适才同晏长陵一道来的大理寺,原本?在后院与底下的人商议明日老夫人下葬事宜,被岳梁叫了过来,说有话与她说,到了跟前,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何事,便见?晏长陵脚底带风,风一般冲了过来,面色似乎不太好,正?欲问?一声怎么了,便见?他二?话不说,冲到岳梁跟前,一拳头砸在他面上,骂了一句,“狗东西!”
岳梁被砸倒在地,起身时,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血。
灵堂内来来往往的宾客众多,大理寺的人也?在,蜂拥围过来,灵堂前顿时乱成一团。
白明霁没料到晏长陵会动手?,愣了愣,一把抓住他胳膊,“你?作甚?!”
晏长陵憋着气,不出声,死死盯着岳梁。
岳梁从?地上爬起来后也?看?着他,不慌不忙地掀起袍摆,把手?上的血擦干净,走到了他跟前,突然一拳头还?了回去。
力气并不比晏长陵的小,晏长陵被砸得一个趔趄,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将白明霁挡在身后,同冲上前来的沈康道:“把少?夫人拉出去!”
岳梁也?与围上来的大理寺一众人道:“谁都不许过来。”
两人接着便扭打成了一团,好好的灵堂被砸得不成样,花圈倒在地上,被二?人踩成了泥,火纸掉进?火盆,眼见?就要烧起来了,最后还?是前来的几位臣子上前帮着灭了火,壮着胆子上前相劝,“两位大人,快快停手?吧。”
“是啊,怎在这紧要的日子里闹呢,有什么恩怨,晏世子还?是改日再来清算”
晏长陵抬手?一指,点着岳梁的鼻子,“你?们倒是问?问?,这混账东西,他到底要干什么。”
再混账的事,也?不能扰了人家灵堂啊。
再说两人打起来,也?是岳梁吃亏,众人纷纷劝说晏长陵,拦住了他,“世子爷息怒,再大的仇恨,也?不能毁了人灵堂,等岳老夫人安安宁宁地下了葬,世子再来找岳大人也?不迟啊。”
岳梁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岳某无话可说,他晏世子仗势欺人,并非一日两日了。”
活像是晏长陵欺负了他。
不理晏长陵的恼怒,岳梁理了理被他扯乱的衣襟,“面圣吧,我岳梁自认为对得起朝堂,对得起陛下,今日之事,就让陛下来断。”
—
早上国公府也?来了人吊丧,来的人是国公府的二?公子,见?两人进?宫后,二?公子便匆匆出了大理寺,回到国公府,径直去找了国公爷,进?屋便道:“父亲,打起来了”
国公爷正?烦着,本?是只想给岳梁弄出点麻烦,让他自顾不暇,没空管到自己头上,谁知那位老夫人睡得那般早,竟然被烧死了。
手?上的那个麻烦东西,泼了他一身骚,甩都甩不掉。
不知道人藏去了哪儿,这两日府上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他找出来,想必已?知道自己要灭口。
昨日他又进?宫去见?了贵妃,贵妃眼睛都是肿了,听他说完了事情后,恼怒道:“父亲不知,自从?上回父亲败露后,陛下再也?没来过我这儿了,别说恢复皇后之位,父亲如此莽撞下去,我这贵妃的头衔,等不了多久,只怕也?要丢了。”
幸好她跟前还?有个太子,不至于让自己毫无立身之处,可如此下去,皇帝找了别人,有了别人的儿子,又当如何?贵妃没有好语气,“父亲连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都不懂?先前有个老夫人在,他岳梁还?算有个顾忌,如今父亲断了他的顾忌,彻底结了梁子,您来求我想办法,我能想到什么办法,我还?指望着父亲别再为我添麻烦事呢。”
朱国公被朱贵妃带着刺儿地说了一通,也?觉得怎么自己老都老了,愈见?犯了糊涂。
无论如何,驸马爷是留不得了,刚找了人来,吩咐道:“继续找,我就不信他还?能遁地,就算他能遁地,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这头话说完,便听到二?公子的声音,朱国公眉头一皱,对他冒冒失失的行为,很是不悦。
一个如此,两个还?如此,同样都是后生,怎他朱家就没一个像那晏长陵,岳梁那般的城府
二?公子也?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庶出之子没有朱世子的骄纵,忙垂下头,低声道:“父亲。”
朱国公此时也?没心情训他,问?道:“谁打架了?”
“岳梁和晏长陵。”
朱国公一愣,“为何?”
二?公子道:“儿子不知,两人适才在灵堂上打了起来,如今人已?进?了宫。”
“当真?”
朱国公心头一跳,若是旁人,他还?会怀疑,可岳梁和晏长陵打起来,他倒是相信。
毕竟岳大人与晏家少?夫人有传闻在先,昨夜岳老夫人被烧死后,听说晏家少?夫人还?去了大理寺,帮着布置灵堂。
两人打起来,才正?常。
如今晏侯府和大理寺一咬,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朱国公赶紧找了国公夫人来,同她道:“想个办法,把赵老夫人接来府上。”这几日大理寺的人暗里一直护着赵家,让他无法下手?,今日正?是机会,早些把人除了,早日安心。
他就不信,赵老夫人来了,他赵缜会不出来。
—
皇帝今儿早上起来,眼皮子便开始跳,李高还?安慰他,说是有好事发生。
好事没等来,等来了两个打架的大臣。
御书房内,皇帝看?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岳梁,捂着额头问?他:“就不能是别人?”
岳梁垂目不答,孤零零一人跪在那,也?不入座,一身的狼狈全拜晏长陵所赐,头上还?戴着白孝,脸上带着淤青,怎么看?怎么可怜。
皇帝瞧见?了都于心不忍,又转头看?向晏长陵。
“陛下看?微臣作甚?”晏长陵气笑了,冷声道:“陛下莫不成,真要臣把妻子让给他?”
都不好惹。
虽说他是皇帝,但这两人,确实没有一个他能惹得起的。
皇帝忙道:“朕不是那个意思,这”
这都是什么事。
白家大娘子就一个,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得力的臣子,两人跑来让他断,他怎么断!
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管到他们内宅上去。
最后还?是选择了兄弟,劝说岳梁,“岳爱卿,你?看?,凡事得讲求个先来后到,白家大娘子已?是晏少?奶奶了,咱总不能做那有失身份之事,明着抢人是不是?这样,这京城内的未婚姑娘,你?看?上哪个,朕替你?做主,立马赐婚,先替老夫人扶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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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梁却坚持,“母亲在世,只喜欢她。”
皇帝:
“这点爱卿放心,只要是爱卿看?上的姑娘,老夫人铁定会喜欢。”
岳梁摇头,“臣这一辈别无所求,母亲生前视白大娘子为亲生,陛下先前应过臣,无论何事,都会满足臣,臣只要白大娘子为微臣母亲扶棂。”
白家大娘子去扶棂,以什么身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么是他岳梁的夫人,要么是岳家人。
晏长陵“腾——”一下起身,怒视岳梁,眼见?又要干起来了,皇帝忙让人拉住,心头却是一亮,“既然老夫人视白家大娘子为亲生,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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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陵想也?不想,打断皇帝,“不可能,她爹娘虽不在,白家的根子还?在,什么哥哥妹妹的,听起来就俗气,不就是想往我晏长陵头上扣帽子吗,没门!休想!如今她已?是我宴家少?奶奶,凭什么要给他岳家扶棂。”转头看?向岳梁,似乎不想再忍了,“岳梁,我看?你?是铁了心地要与我晏长陵过不去,可是巧了,我也?早看?不惯你?,咱们这般让陛下为难,也?不是个事儿,何不出去决斗一场,来个你?死我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一个边关的少?将,去与一个文臣决斗,说出来也?不怕降了他的身段,没等岳梁应他,皇帝先掐断了他的念头,“行了,都是朝中大臣,瞧瞧你?们这德行,也?不嫌丢人。”
晏长陵不以为然,“臣的脸早就没了。”
皇帝自然知道他不要脸,也?不能当真让他退步,自己真要有了那个想法,只怕往后兄弟都做不成了,是以,只能委屈岳梁,“岳大人,不就是想找个替老夫人扶棂的人吗?这京城内除了白家大娘子,你?随便点个名儿,就算你?让朕的皇后走一趟,朕也?都如你?愿。”
话说出来,自个儿倒是尴尬了,皇后早没了,只有一个朱贵妃。
而?岳梁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皇帝的难处,不再固执,顿了顿道:“微臣不敢,微臣乃天?煞孤星之命,不求名利荣华,唯有一愿,愿家母能入土为安,之前倒是略有耳闻,国公府朱老夫人出身天?和年间礼部尚书之家,对红白之事颇有经验,家母生前也?与其有过走动,由她扶棂,想必母亲定能安息。”
皇帝一愣。
朱老夫人,朱贵妃的祖母,那可是先帝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去扶棂?
适合吗?
见?皇帝不出声,岳梁脖子一哽,道:“那微臣还?是选白家大娘子。”
晏长陵冷声一笑:“你?说选就选?”
又开始了,皇帝头都大了,“行行行,朱老夫人就朱老夫人。”转过头对李高道:“你?陪他走一趟,把朱老夫人请出来,送岳老夫人一程。”
岳梁磕头道:“多谢陛下成全,不必劳烦李公公,微臣有陛下手?谕,自行上门去请。”
“也?成。”皇帝恨不得立马把人打发走,解下身上的牌子,抛给了岳梁,“用完了,还?给朕。”
“微臣叩谢陛下。”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岳梁起身,跛脚走出了御书房。
晏长陵也?没多留,扶着后腰跟上。
怕他再去打人家,皇帝跟了几步,警告他道:“成大事者,心胸宽广,咱不能持强凌弱!”
他岳梁,弱?
为了报个仇,连自己母亲的灵堂都能毁。
晏长陵头也?不回,“陛下放心,知道了。”
出去后,两人在夹道内碰上了头,晏长陵瞟了岳梁一眼,讽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话里,夹了多少?真心。”
岳梁没否认,摸了一下嘴角的伤口,“随你?怎么想。”
两人要想‘闹翻’,便得有一个能让众人信服的理由。
虽说两人脸上都不好看?,但目的达成了。
晏长陵听他‘嘶——’了一声,幸灾乐祸,那一场是假是真的戏份中,他又何尝不夹杂着几分私怨,“不好意思啊,下手?重了一些。”
岳梁懒得看?他,“你?拿你?的人,我报我的仇,互不相干。”
晏长陵:“成交。”走上前牵过沈康手?里的缰绳,眸子一沉,吩咐道:“叫上兄弟,上国公府。”
第48章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把国公夫人使唤去了赵家后,朱国公便坐在府上干等?着。
底下的人到处又去寻了一圈,依旧没有结果?,回来禀报道:“国公爷,属下们连狗笼子里都找过了,没人。”
朱国公冷笑一声,“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再找”
府上所有的门都有人把守,就算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人一定还是?在府上,这两?日他借着国公夫人丢了东西的由头?,把府上每个院子几乎都搜遍了
倒也不是?所有院子,老?夫人院子没搜。
朱国公眉头?一锁,算了,等?到赵老?夫人一到,他赵缜自会出来。
打发完底下的人出去,刚捧起?茶盏,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屋外的小厮匆匆进来禀道:“国公爷,岳大人来了。”
朱国公一愣,“谁?”
小厮道:“少理寺少卿岳大人,说是?带了陛下的手谕,特意来府上请老?夫人。”
岳梁?他不是?同晏长陵打起?来了吗?
来他国公府找老?夫人干什么?。
朱国公搁下茶盏,起?身走去门口,脚步迈上前?院的长廊,远远便见岳梁立在对?面院子内的影壁前?,头?上戴着孝布麻绳,身上的衣衫没换,素白色的孝衣沾了血迹,还有大片的土灰,理得的都是?整齐,丝毫瞧不出狼狈之态。
朱国公见他这一身,对?那传言坚信不疑,客气?地招呼道:“岳大人怎么?来了?”
岳梁双手交叠同他微微点?头?,“晚辈今日前?来叨扰,还望国公爷见谅。”
朱国公一笑,“谈何叨扰,岳大人想要光临寒舍,朱某随时恭候。”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血迹和污渍,还有脸上的伤痕,朱国公对?着他脸比划了一下,担忧道:“只是?,岳大人如何是?这副模样?”
岳梁淡然地道:“哦,被狗咬了,无妨。”
朱国公心如明镜,都打成?了这样,两?人怕是?闹得不轻,不明白他这时候上府来为何,遂问道:“听闻老?夫人过世,朱某甚是?遗憾,还请大人节哀,不知今日这番前?来,有何紧要事?”
“晚辈还真有事要麻烦国公爷。”岳梁看向他,受了伤的唇角微微一抿,道:“晚辈想寻朱老?夫人,为家母扶棂。”
国公爷一怔。
什么??
老?夫人扶棂,替岳老?夫人?
他朱家老?夫人七十?高?寿的人,先帝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且按辈分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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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岳老?夫人的前?辈,要她去给一个村野妇人送葬?
她岳家担得起??
朱家老?夫人乃堂堂官家嫡出大小姐出身,岳老?夫人是?什么??一个败落的书?香门第,早年连饭都吃不起?,在岳梁担任大理寺少卿之前?,两?人要是?在街上遇见,岳老?夫人怕是?连给他家老?夫人提鞋都不配。
朱国公脸色慢慢地僵住,心里的不屑不能表露出来,婉拒道:“岳大人不知,家母年岁已高?,腿脚不便,这些年连门都很少出了,遗憾得很,怕是?送不了岳老?夫人这最后一程了。”
岳梁一笑,坚持道:“晚辈怕是?非请不可了,因晚辈实在是?找不出更?适合的人选,在这京城内,无论是?朱老?夫人的出身,还是?朱老?夫人的名望,怕是?都无人能及,陛下念及我岳家对?朝廷的贡献,让朱老?夫人前?去扶棂,便是?许给了家母一个体面。”岳梁拿出皇帝的令牌,亮给了朱国公,“还是?得劳烦老?夫人同晚辈走一趟。”
见令牌如见圣上,朱国公这回面上的和气?再也没撑下去,冷着脸看向岳梁。
岳老?夫人的死,知道他已经怀疑上了自己。
今日只怕是?为了报复而来,他国公府杀了他母亲,那便让国公府的老?夫人亲自到棺前?去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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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他岳梁。
够狠。
可他岳家,蝼蚁之辈,也配?
岳梁手里的令牌举着不动,微笑回视。
僵持了一阵,朱国公最终还是?咬牙跪了下去。
岳梁收好令牌,径直往里走去,走了几步被府上的家丁拦住,脚步顿住,转身同身后刚起?来的朱国公道:“请问国公爷,老?夫人的院子在哪儿,劳烦差个人带路,省得岳某乱闯了府上哪个姑娘或是?夫人的闺房,那就不好了。”
朱国公半生戎马,归京后坐享名利。
先帝赐他国公府,朱家的女儿贵为皇后,这十?几年来可谓风光无限,这是?继晏长陵之后,第二次尝到被小辈骑在头?上的感觉。
感觉很不好。
国公爷面色僵硬,也不同他绕弯子了,问道:“岳大人非要如此?”
岳梁点?头?,冲他一笑,“对?,非朱老?夫人不可。”
岳梁的笑容比起?晏长陵含蓄很多?,可眸子底下的坚决,并不少半分,让人不免想起?了他另外一个绰号,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不容朱国公反应,岳梁回头?,同身旁大理寺的人示意,“国公爷既然不认陛下的令牌,只怕心中已有了反意,如此,反抗之人,皆以谋逆之罪,拿下。”
朱家世子赶来,便只看到了岳梁带着大理寺的人长驱而入的背影,想起?之前?被晏长陵骑在头?上,如今连他岳梁也敢来咬上一口了,朱家再落魄,宫中还有个贵妃姐姐在呢,哪里容得了这些阿猫阿狗来欺负,心头?一怒,追在身后,从小厮的手里躲过木棍,“哪里来的丧门星,当我国公府是?何地,一身丧气?也敢往里面闯,来人,擅闯府邸之人,打死为止”
岳梁头?也不回。
自有身后的大理寺侍卫应付。
国公爷对?此也视而不见,今日若他朱家的老?夫人轻易被岳梁请出去,那他国公府往后的脸面何存?
皇帝是?愈发糊涂了。
他糊涂,另外的人呢?
他就没拦下来?朱国公回头?同身边的幕僚苏卓吩咐道:“立马去宫中报信,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大理寺的人都是?练家子,对?付几个家丁易如反掌,朱世子手里的棍还未砸到岳梁身上,便被大理寺侍卫一刀削成?了两?截。
有皇帝的令牌在,家丁去拦,还能解释为朱世子一心护着老?祖宗,乃一片孝心。
朱国公却不能动,暗卫更?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岳梁闯入朱老?夫人的院子。
朱老?夫人年岁虽高?,身子骨倒硬朗,每日吃了午饭习惯歇一会儿,如今刚起?来,婆子扶着她坐在了外面的圈椅内,替茶让她漱了口,再细声问道:“老?夫人,今日想吃什么??”
午睡后少不了下午茶,天气?热了,老?夫人喜欢吃些瓜果?,“把昨日国公爷送过来的蜜桃削了吧。”
婆子应了一声是?,转头?去屋里取,端起?碟盘事,皱了皱眉,低声嘀咕道:“昨日我记得是?六个,怎只有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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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桃罢了,当是?自己记错了,取出两?个拿去洗了,再削好取最红最软的地方,切成?块儿,摆盘端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来没来得及伸手,便听到了一阵动静。
院子里的家丁和婆子齐齐被挤退到了院子内,随后十?来个黑压压的侍卫跟在一位身穿孝衣的人身后,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老?夫人一愣。
许是?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闯上门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几日天气?好,门扇没关,岳梁抬头?时也看到了屋内坐着的老?夫人,拱手对?她行了一礼,“晚辈见过老?夫人,今日冒昧登门,还请老?夫人见谅。”
话音一落,适才被打散的家丁和朱世子追了上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朱国公也赶到了。
岳梁神色淡然,只看着里头?的老?夫人,亮出了皇帝的令牌,黑眸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跟前?的院子,提高?了声音道:“晚辈岳梁,大理寺少卿,昨夜家中走水,家母不幸葬身于火海,晚辈恐其灵魂下不了幽都,素闻老?夫人名望,今日特此前?来请老?夫人前?往替家母镇魂扶棂。”
朱老?夫人老?是?老?了,耳朵和眼睛都没问题,起?身让婆子搀着走了出来,看了看岳梁手中皇帝的令牌,问道:“是?岳家老?夫人?”
岳梁垂目回话:“正是?。”
朱老?夫人没出声,示意婆子将她扶到院子内,到了岳梁跟前?,松开?了婆子的手,微微提了提衣袍。见她要往下跪,朱国公面色一紧,脚步往前?迈去,朱世子也出声阻止,“祖母!”
岳梁也没让她跪下去,缓缓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圣上贤名,素来敬重臣子,老?夫人乃先帝亲赐一品诰命夫人,不必行跪。”
朱世子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推开?他,护在老?夫人身前?,“祖母不能去!他岳家算什么?东西,配得上祖母去扶棂!”
“住嘴。”朱老?夫人出身于高?门,虽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尤为重礼,容不得子孙在人前?失礼,既已有了皇帝的令牌,这一趟,她是?如论如何都要去了,看了一眼自己脸色铁青的儿子,倒没觉得有何丢人,同岳梁道;“早年我与岳老?夫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身去,我身为长辈,该当去看一眼。”
朱国公还在等?着人来救场,只能拖延时间,上前?道:“既然老?祖宗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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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岳大人先同朱某去前?厅喝一盏茶,也容老?夫人梳洗一番如何?”
岳梁没动。
朱国公又唤了他一声,“岳大人,请。”
岳梁突然道:“岳某最近在查驸马爷的案子,怀疑驸马恐还活着,八成?又是?同长公主在闹别?扭,国公爷若是?看见了人,还请告之。”
朱国公脸色一变,稳住心绪道:“还有如此之事?岳大人放心,若有消息,必会相告。”
岳梁冲老?夫人拱手,“那晚辈就在外恭候老?夫人了。”
说完刚转身,便见老?夫人的屋内突然窜出一人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已躲在了岳梁身后,抓住了他的衣袖,连连道:“岳大人,救命。”
岳梁扭过头?,看着跟前?衣衫褶皱,头?发凌乱,一身狼狈之态的人。
正是?‘死’去的赵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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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梁缓缓抬头?,看向朱国公,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朱国公脸色难看至极,先前?尚且还能忍,如今知道自己没了出路,眼里已起?了杀意,吩咐婆子,“把老?夫人扶进屋。”
“这,这是?谁啊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老?夫人一阵后怕,吓得失了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见屋里竟然躲了一人,也被吓到了,赶紧把老?夫人搀扶进屋。
待门扇一合上,朱国公便道:“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身后的家丁瞬间换成?了府里的暗卫,冲上来与大理寺的人厮杀成?了一团。
赵缜这几日躲在老?夫人的床底下,白日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夜里等?到老?夫人歇下了才敢出来,怕暴露,不敢偷吃太多?的东西,两?日下来,人早就没了力气?,此时脸色惨白,只求着岳梁能带他出去。
岳梁也给了他保护,吩咐身后的侍卫,“先送驸马爷走。”
一场厮杀,刀光剑影,大理寺的侍卫紧紧地护着赵缜和岳梁。
两?人皆乃文臣,不会耍刀,大理寺的侍卫再厉害,来的也不过十?来人,几人很快被包围其中。
正是?水深水热之时,院子上方的瓦片上突然飞来了一阵箭雨。
朱国公脸色大变,大理寺的人趁机带着岳梁和赵缜冲出重围,一路往外退,退至一处角门时,岳梁没再走了,同赵缜道:“赵公子先走,外面有人会接应你。”
赵缜捡回了一命,对?岳梁感恩戴德,抱拳道:“多?谢岳大人,今日救命之恩,赵某来日必会相报。”
岳梁点?头?,“嗯。”
赵缜只想快速离开?这个随时会要他命的地方,起?初朱国公劝他假死之时,他便不同意,人一旦死了,价值也就没了,他如何‘复活’?
可朱国公一意孤行,说什么?为了揪出背后之人,让他暂时先忍耐几日。
谁知这一忍耐,便忍了一个多?月,外面的人恐怕早就以为他死了。
果?然,朱光耀生了杀心。
他能考中状元,当上驸马,并非愚笨之人,不断与朱光耀周旋,最后知道他铁了心要灭口了,不得已才偷溜到了老?夫人的屋内,躲在床底下两?日。
若非今日岳梁凑巧来了院子,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光。
终于出来了,赵缜一路直奔向门外。
冲得太快,被门槛绊住,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一抬头?,便见对?面的巷子墙下立着一位青衣圆领长袍的公子爷。
正双手抱胸懒散地靠在墙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赵缜再熟悉不过。
不是?晏长陵,又是?谁。
赵缜:
时隔两?世,再看到这张脸,梦里那些挡在眼前?的黄沙虽已不存在,可对?晏长陵来说,依旧是?一场噩梦,微微弯唇,起?身朝他走去,“赵兄,别?来无恙。”
第49章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在赵缜还未成为驸马,晏家大姑娘子尚未嫁去大启之时,晏长陵便?是这般与他称兄道弟。
两人相?遇,是在赵缜来京城赶考的第一日。
赵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站在客栈柜台前,一枚一枚地?同老板数着铜钱。
京城内从不缺有钱人,许是没见?过这么墨迹的,众人齐齐看?着稀奇,晏长陵与陆隐见?在二楼饮酒,察觉到动静,也望了过去。
见?其数到最后还差一枚,遗憾地?叹息一声,抬头同老板道:“抱歉,我银钱不够,打扰您了。”
客栈是陆隐见?开的,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同客栈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地?把人留了下来,“算了,差一枚就差一枚吧,这位公子请吧。”
赵缜却摇头,“无功不受禄,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多谢贵人的好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掌柜的一愣。
看?热闹的无不摇头,“傻子。”
陆隐见?一笑,“看?来他还不知道,骨气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值钱,等?他尝到了真正的苦难,便?会明白,嗟来之食有多不容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并没放在心上。
谁知回去时,又遇上了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的荷包被一位小乞丐顺走了,里面不过一点散银,本没打算追,被赵缜瞧见?,愣是追了半条街,把荷包追了回来,递给了晏长陵,同他道:“银钱得来不易,还请公子妥善保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陵看?着他满头大汗,甚至一直脚上的鞋子都没了,提了提肩上挎着的布袋,回头又一路去找鞋。
晏长陵跟上去,问了他名字。
得知他是州府送进京城入白鹭书院的寒门?学子,晏长陵道了一声有缘,以同窗的身份,替他带了路,把人领到了书院,知道他好面子,暗里打点,直接让他入住到了书院。
之后两人时常走动。
比起晏长陵的嚣张,宴玉衡的钱多人傻,陆隐见?的要胆不要命,赵缜的细心几乎弥补了三人的所有不足,渐渐地?也?融入了三人之中?。
晏长陵曾经真拿他当兄弟。
入学的几年内,他资助了赵缜所有的费用。
得知他想念家人,自掏腰包,在状元巷内给他买了一间?院子,让他把赵老夫人接了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算得上第?二个王公子。
但?赵缜并非金公子。
金公子要的只是名与利,从未想过要王公子的命。
赵缜不仅杀了他的姐姐和外甥,最后还让他如一条丧家之犬,周游在外,一路流浪,打断了他一身傲骨,眼睁睁地?看?着下属因为他而一个一个地?死去。
上一辈晏长陵一直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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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他如此来报复。
此时虽还没经历过那场黄沙峡谷内的惨烈,但?这时候,他也?已经背叛了自己。
是以,答案他赵缜能给。
赵缜没料到会碰到他。
可稍微一想,便?也?明白自己上了岳梁的当。
只怕两人今日这一出戏,是特意?为了等?候他了。
自打他尚了长公主后,便?没与晏长陵再见?过面。
听说晏家大娘子许给了大启太子时,自己也?曾想过上门?去解释,但?一想到解释了又如何?,事实已经如此了,他再上门?,不过是去自取其辱罢了。
如今再见?,往日的关?系便?已成了过去。
赵缜躬身朝他行?礼,“晏兄。”
在礼数上,赵缜对晏长陵一向恭敬,无论是有人还是无人,见?了他都会行?一个大礼,最初晏长陵阻拦过,见?他压根儿不改,便?也?随他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对他毕恭毕敬的人,让他坠入了地?狱。
晏长陵眸子内生出了厌恶,“赵公子莫不成以为你我还能做回兄弟?”唇角一勾,看?着他,讽刺地?笑了笑,“你也?配?”
赵缜出身寒门?,当初怕他与京城内的世家子弟相?处之时会自卑,晏长陵每回把他带在身边,以兄弟相?称,是为给他鼓励,也?是给众人警告,别欺负他。
从认识到现在,晏长陵从未同他说过这样的话?。
赵缜垂着眸子没出声,半晌后道:“晏公子。”
晏长陵不想与他废话?,转头与沈康道:“带走。”
—
人带到了锦衣卫,晏长陵直接让沈康将其关?进了牢房,赵缜倒也?没有问他为何?要关?自己,像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也?不打算反抗了。
这段日子他虽被困在国公府出不去,但?多少听到了府上的风吹草动,大抵能猜到一些。
朱国公的计划失败了。
那份被偷出来的圣旨没了,官也?丢了,还惹上了大理寺。
如今晏长陵连同岳梁,要反过来报复他朱家了。
而前些日子自己到底是被谁蒙头绑去拷问了两日,如今也?有了答案,从声音和年纪上看?,应该是晏长陵的那位刚进门?不久的少夫人。
至于自己是如何?败露的,就不得而知。
赵缜没等?多久,晏长陵走了进来,屏退了狱卒,身边只留下了周清光,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牢门?外。
同岳梁打了一架,那身衣裳到底不能穿了,遂换上了指挥使的飞鱼服,底下的撒拽随着他落座的动作散开,华丽得耀人眼。
赵缜认识,是由云锦中?的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绢制成。
多好的缎子。
他这个人一身的光芒,彷佛生来就站在顶峰,永远都不会坠入尘埃。
事实也?如此,他高高在上,站在了自己无法瞻望的高度。
晏长陵扫了一眼他落在自己身上,略带呆滞的目光,直截了当地?问道:“赵公子为何?要谋反?”
赵缜一愣,莞尔道:“晏兄倒是没变,还是习惯吓唬人,我这样的出身和秉性,晏兄又怎会不清楚,我哪里有胆子去谋反。”
“你什么样的秉性?”晏长陵一声冷笑:“出卖朋友,卑鄙无耻,卖国求荣?”
赵缜没有去反驳,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反驳也?没有用,“晏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晏长陵见?识过他的伶牙俐齿,曾为了替自己争辩,把对方?说得羞愤欲死。
今日他终于要拿着曾护着他的利刃,对准自己了。
晏长陵不与他多纠缠,“我不怕你不承认,我问你的问题你可以不答,但?你应该知道,我晏长陵的脾气,谁敢算计到我头上,不会有下场,更不会让他轻松去死。”
“知道。”赵缜点头,“我尽量。”
晏长陵问他:“朱侯爷从御书房偷走的那张圣旨,你可有参与?”
赵缜觉得他多少有些不讲套路,一上来就问了这么一个难以让他回答的话?,无奈一笑,“看?来晏兄是恨透了我,想要诛我九族啊。”
晏长陵也?道:“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太善良了,诛九族?把挡你路,驱赶走你们母子二人的族人都解决了,岂不是如了你愿?”
“你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一无是处,但?你有一颗孝心。”
赵缜眉心一抽,抿唇笑道:“想不到我在晏兄心中?,如此不堪了。”
晏长陵见?过他很多面,唯独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没见?过,看?多了恶心,转过头摊开了与他道:“圣旨在御书房,即便?是皇后来了,当值的奴才也?不会离开岗位,皇后说是被自己的奴婢偷出,偷偷送出了宫外,这样的说辞,骗得了陛下骗不了我。”
“圣旨就摆在桌上,说明陛下当日便?会使用,那么大个东西突然从案上消失,当场的太监不可能发现不了。”晏长陵眸子里的冷光如同利箭,看?向他问道:“偷圣旨的人还有谁?朱侯爷拿了这份圣旨,倘若当真盖上了兵部尚书的印,是打算用在哪儿?你为何?要帮他,是要拿着圣旨,去边沙将我晏家军,一并埋进黄沙?你到底图什么?”
赵缜听他一连串问完,赵缜叹息了一声,“晏兄问的问题有点多,我只能择其中?一部分来回答你了。”
“晏家军的威望太高了。”赵缜看?着他,“这一点晏兄心中?早就知道,可你不想改,也?不想收敛自己的锋芒,你认为自己问心无愧,能者多劳,你有那个本事还怕旁人来说?待你带着晏家军替大酆攻下边沙后,所有的人都只会感谢你,你是盖世英雄,永垂不朽,这么想确实也?不错,你能完成。可晏兄忽略了,原本十个人干的活,被你一个人干完了,还用了他们十分之一不到的财力与时间?,你说,你让那十个人如何?活下去,让他们如何?立足?”
晏长陵有片刻的怔愣。
这些话?是他在上辈子颠簸流离之时,也?从一个将死的忠心下属那里听到过。
原来个个心头都是如此想的。
哑声问道:“我触碰到你的利益了?”
赵缜摇头,“那倒没有,晏兄一向对我很是关?照。”
“那你为何?要背叛?”晏长陵有些失控,眸子乏出红意?,声音也?大了一些,“你们捏造圣旨,让我宴家军全都死在边沙,想让我晏长陵永远回不来。”
赵缜对他后面的这些假设,没有否认,虽不知道计划具体如何?,但?知道凭朱国公对宴侯府的恨,那样的结果,确实很可能发生。
赵缜能理解他的痛苦和怒意?,但?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缓缓地?道:“家母为了我,只身一人来了京城,蜗居在方?寸之地?,从无怨言,也?别无所求,六十大寿之时,想要一匹锦缎,做一身新?衣,我尚在读书,一年到头的开支还得仰仗晏兄,哪里有钱去买,可我无法拒绝她渴望的目光,我厚着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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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晏府找晏兄,但?晏兄不在,后来没买上。”
晏长陵一愣,倒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一件事,“就因为一匹锦?我赠予你的东西还少?值不上一匹锦?再说,我当日不在,你隔日不知道再来找我?”
一匹锦,能让他攀附长公主,算计长姐在先,后又生出背叛之心,要了他晏家满门?的性命?
“看?来,他们是没告诉你了。”赵缜道:“我上门?时,恰好碰到了府上的二夫人,见?到是我,她心情?很不好,骂我心肝子厚,说我是无底洞,分明是个读书人却不知何?为尊严,她让小厮把我赶了出去,丢给了我三枚铜板,告诫我,往后不许再来府上,换个地?方?乞讨。”
晏长陵一怔,完全不知这些事。
赵缜继续道:“二夫人说的没错,我与晏兄称兄道弟久了,便?当自己是个人了,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我赵家的家训,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没有怨恨过谁。”语气突然一顿,回忆道:“可二夫人,她找到了母亲”
赵缜眼睛一闭,那一幕无论过去多久,他都忘记不了,“她羞辱了母亲,把母亲的衣物一件一件地?翻出来,指出了哪些是晏兄赠予我的”
尤记得母亲蜷缩在地?上,绝望又无助地?看?着他。
那一日,是她的六十生辰啊。
而晏长陵在他高中?之后,却拿银子给他买来的那一处院子,除了告诉世人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晏家所赐之外,无疑又是另外一巴掌。
赵缜苦笑,“尚公主与我而言,是一条捷径,也?是我赵家唯一的出路,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晏家大娘子,可我无法选择。”
漫长地?安静之后。
晏长陵张了张嘴,半晌才咬牙道:“可就算如此,你尚了公主后,为何?还要来恨我晏家?”
“我也?没有办法啊。”赵缜突然道:“谁让你们晏家人结的梁子太多,长公主也?想要你们的命啊,我不配合,她就要与我和离,让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那我所努力的一切,不都成泡影了吗?”
“你竟是如此”晏长陵愣愣地?看?着他,顿了一阵,才说出来那几个字,“蝇营狗苟。”
“蝇营狗苟?”赵缜似乎也?被这几个字刺到了,大声笑了起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晏兄,你这样的贵人,怎么会理解何?为穷日子。”
晏长陵曾听陆隐见?说,赵缜此人心思太过于缜密,他行?事时多顾忌他一些,小心他记在心上,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时他没当回事。
如今明白了。
晏长陵怒道:“凭什么你的贫瘠,还用我的牺牲去换?我欠你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赵缜打断他,“当你吃不起饭,为了一匹布,让自己的母亲被人羞辱之时,你还有心思为他人考虑吗?”赵缜依旧在笑,可那笑,又像是在哭,歇斯底里地?吼道:“到了那时,你只怕是恨不得所有人都与你一样,都烂死在泥潭里!”
那话?如同利刃刺在晏长陵心口。
让他想到了在边沙最后的那段日子,看?到长姐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他确实也?有过,为何?都不去死?
为何?他们就应该活在世上。
为何?死的人是他的亲人,为何?不是正在外面那些欢声笑语的人
赵缜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继续道:“晏兄难道不知道?一件小事,他埋在心里久了,是会生根发芽的。”
侮辱他的是晏家二夫人,他要恨,应该报复她才对,确实不该去害他。
但?人就是这样啊,“即便?你没有对不起我,还曾帮助过我,可我要想害你之时,我会自己告诉自己,你为何?生来就能锦衣玉食,随随便?便?一挥手,便?够我们母子俩一个月的口粮,而我却在泥潭里挣扎,为了一匹锦,让自己的母亲被人侮辱。”
“从晏大娘子嫁去大启,我知道你我彻底决裂之后,我便?告诉自己,我所受的一切都是你晏长陵所赐,这样我便?能越来越恨你,做起事来,也?不再有所顾忌。”
赵缜自嘲一笑,“你就不该来管我啊,我早就说过你那颗烂好心,迟早会被自己害死,你却觉得你是在行?善事,但?愿这一事过去,能让你长点记性。”
第50章第50章
第五十章
牢里的人都被清了出去,两人的说话只有周清光能听见,自小?在军中长大,能用武力解决的他们?从不动嘴,周清光还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言论,好几回都恨不得上前掐死?赵缜。
晏长陵则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嗓音很轻,仿佛很痛,“你就是因?为这个,要了长姐的命,要了我的命,我晏家满门”
就因为自己的轻狂,最后没有好下场。
上辈子?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他家破人亡,原来是自己的出身惹出来的祸端。
那还?真是躲不过了。
晏长陵一笑,眼?底染了红意?,突然轻飘飘地嘲讽道:“你母亲穿不穿锦,关我屁事。”
“我欠你的,还?是欠她的?她穿不起,是因?为她自己没那本事,既没本事,就该认清现实,不该去奢望那一匹锦。”有一句他没说错,自己生来锦衣玉食,是比他赵缜好过许多,那又如何?“我晏家能有今日的荣华,乃我晏家祖先凭着双手,勇气,甚至舍去性命打拼而?来,你羡慕不来,嫉妒不来,你们?赵家在上一辈,上上一辈,皆为碌碌而?为之?辈,而?将来”晏长陵扫了一眼?他那副彷佛被生活所逼,而?无能为力的模样,只觉恶心,道:“起码在你这一辈,依旧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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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欢与陆隐见相比吗?”晏长陵劝他别与他比,今日却道:“你连他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两人同样都有着衣不蔽体的过去,但一个无惧无畏,努力与命运做着斗争,一个却怨天尤命,自卑又自利。
之?后晏长陵没再去看?他一眼?,起身离开了地牢,临走前同他道:“你赵缜亲身教给我的教训,我晏长陵记下来。”
赵缜一句话也没说。
面色惨白。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那番话打击到了自尊,跌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耳边突然响起了长公主的埋怨声,“今日要这,明日要那,当自己是谁呢?!一面想要本宫端茶倒水孝敬,一面又问本宫要银子?买缎子?,这不是可笑吗。下贱妇人若是没了本宫的抬举,她算个什么东西,同人提鞋都不配”
接着又是另外一幕,廊下婢女围成一团,低声议论道:“你们?看?到了没,今日老夫人置办的那身新?衣?”
“能不瞧见吗?非得拉着咱们?问,好不好看?。”一女婢噗嗤一声笑,“老都老了,还?穿什么绯色,屋里有铜镜又不是自个儿没长眼?睛,丑不丑能瞧不出来吗。”
“村野来的妇人,哪里知道美丑?真把自己当贵妇了,指不定真认为好看?呢,咱就等着吧,到了宴会上,有得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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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怎么就看?上了驸马?”
“怎么就不能看?上了?驸马乃新?科状元,人才?又不差,差的是门户,还?有个拿不出手的老娘罢了。”
“我要是驸马,有这样的母亲早就送回了老宅子?藏着不敢见人了,亏得他拿出来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丢人的娘一般,还?妄想让长公主伺候,真是可笑”
昔日的片段,不断地浮现在眼?前,讽刺声频频入耳,喋喋不休,震耳欲聋。
“别吵了!”赵缜突然怒吼一声,堵住耳朵,抱着头,哭出了声来,“母亲啊,你到底还?是害死?了孩儿”
晏长陵没听到他那一声,不然犯不着又得恶心。
从地牢出去,一路沉默不语。
周清光快走两步,同他并肩,偷看?了一眼?他脸色,自告奋勇,“主子?,我去了结他?”
这人真不配活着。
他终于能理?解主子?为何会突然从边沙回到京城,这一计谋倘若当真被他们?得逞,不只是晏家军,边沙所有的将士,沿途的百姓都得完蛋。
前线兵将的命运一半都掌握在了当权人手里,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遇上敌人不足为惧,拼一拼尚能活下来,就怕被同盟背后戳刀,死?得不明不白。
晏长陵面色瞧上去没什么精神,淡然道:“让沈康把证词整理?好,交给陛下,人留着,同国公府的案子?一道审。”
先前朱国公盗了圣旨,陛下尚且不知他拿来有何用,多半是看?在了皇后与太子?的面上,只罢免了他的官职,并未治他的罪。
如今有了赵缜作证,他想保国公府也保不住了。
从地牢上去,外面已一片漆黑,锦衣卫的侍卫提灯迎上前,替他照着脚下,晏长陵缓缓走向大门,脚步刚跨过门槛,便看?到了门外立着的一道身影。
白明霁已等了他半个时辰,怕打扰了他,没让人进去禀报,此时见人出来,便转身立在门口?,看?着他缓缓走过来。
早上两人一道出发去了大理?寺,一日光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晏长陵有些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太想开口?,想安静一阵。
白明霁也没问他到底怎么样了,待人到了跟前,便俯身去牵他的手,手有些凉,白明霁握了握,问他:“不是说体热吗,怎么这么凉?”
晏长陵一愣。
在钱家她都听到了?
听到了,她没戳穿他?
白明霁没去看?他尴尬的脸,拖着他的手,把人拉到了车上,递给了他一块米糕,道:“拿过来时,也是热气腾腾的,可惜如今凉了。”
晏长陵这才?察觉自己一日没吃东西。
自然也记得上回他给她买的那个米糕,伸手接过来,逗她,“还?恩来了?”
白明霁没应,催他道:“快吃吧。”
晏长陵慢慢地嚼着。
白明霁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等着他把那块米糕尽数吞进了肚子?里,又递给了他一个水袋,“小?心噎着。”
晏长陵迎头灌了一口?,腹中饱了,脸色也好了许多,手里的水袋还?给了她,嗓音低哑,“多谢。”之?后便不再说话。
自从他在边沙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回到了半年前后,便把经历过的那一场灾难,归为了一场梦,不去回忆梦里的一切。
今日见到了赵缜,把他的记忆勾了出来,画面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恍如昨日,满手鲜血的感觉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哪里又是一场梦。
马车一路往府上赶。
晏长陵突然累了,把头往白明霁身上一靠。
白明霁胳膊抬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搭在他额头之?间,轻轻地抚着,“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知是小?娘子?身上温暖,还?是马车摇晃起来容易犯困,晏长陵当真睡着了。
快到晏府时,白明霁并没叫醒他,深知噩梦带来的痛苦,若是醒了只怕再也难以入眠。
白明霁掀开帘子?,让马夫把马车停在了巷子?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过了多久,白明霁也开始打起了瞌睡,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眼?睛惺忪睁开,看?着她的脸,恍惚了一阵,起身问道:“到了?”
白明霁挪了挪腿,点头,“前面就是门口?了。”
睡了一觉,晏长陵精神了许多,并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下车时没见她跟上,回头去看?,便见她半蹲着身子?,僵在那里迈不动脚了,愣了愣,问道:“你等了多久?”
白明霁没答。
被他那一颗头沉甸甸地枕得太久,此时一动,双腿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里面的血肉,又麻又疼,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血,同他道:“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话音一落,晏长陵便弯下腰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地下了马车。
本以为下来了他便会放下自己,谁知他竟然抱着她跨过门槛,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小?厮还?在后面提着灯跟着,羞涩是一回事,怕他累着了,白明霁抬头看?他,谢绝了他的好意?,道:“我是来安慰你的,不是让你来干苦力活儿的。”
晏长陵极为不屑地一笑,“这点就叫体力活儿?未免太小?看?我了。”说完后搂着她大腿的手,还?往上一颠,“你这点重量,太轻了,还?没我两个沙袋重。”
白明霁:“”
如果这样能让他找回一点自信,他要抱就让他抱吧。
白明霁没再拒绝。
到了屋前,素商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主子?怎么了?受伤了?”
白明霁就知道会惹出误会,还?没来得及解释,晏长陵先斥道:“没见识的丫头。”腿一迈,把人抱进屋,放在了软塌上,蹲下身去退她的鞋袜。
白明霁不习惯被人摸自己的脚,尤其还?是被他这个刚被摧残过的人来伺候,挣扎道:“我自己来。”
晏长陵手上的力道没松,握住她的脚,退完她的鞋袜后,手掌抚住她脚踝和小?腿上轻轻揉了一阵,问道:“还?麻吗?”
白明霁摇头,“不麻了。”
又道:“你不用管我,顾好你自己吧,一块米糕填不了肚子?。”不待他回答,起身走去外间,同刚挨了骂还?没反应过来的素商道:“去给世子?备几样菜,他还?没用饭。”
见她站起身,跳开好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惹到了自己,晏长陵失笑,他还?没那么脆弱,“下回别傻了。”
“郎君怎么知道我傻了?”白明霁回头。
晏长陵疑惑地看?着她。
白明霁没去掩饰自己的目的,“郎君看?不出来吗,我这分?明是在趁虚而?入,在你最失意?之?时给予关怀,往后便能在郎君心里博得一席之?地,这样方才?能让你从仇恨中分?出一些心神,与我继续好好过日子?。”
今日岳梁与他进宫之?后,她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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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演的是一出戏。
一个把国公府的老夫人请出来扶棂。
一个把‘死?’去的赵缜引了出来。
赵缜落网,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可她思?来想去,这辈子?似乎再也找不到比晏长陵更合适过日子?的人了。
今日他抓了赵缜,必然已从他口?中得知了上辈子?的真相,最能泄愤的直接办法,便是一个一个地去杀光。
若是如此,那他这辈子?注定过不好。
他过不好,身为他的夫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要是他能先克服仇恨,且忍一忍,等到时机成熟,拿到了证据,再去一一讨回来,实则也能解恨。
但她没有资格去劝说他。
晏家满门,她无法去承载他的恨意?。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很满意?,是以,这才?试图去挽留。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一步一步地来。
她不会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便是真心实意?,晏长陵承认又被她撩拨到了,看?着她无奈一笑,半真半假地道:“那得看?夫人对我有多少真心了,我这人吧,对感情要求不高,但一般的情意?又不足以让我感动。”
白明霁一愣。
她听不懂。
晏长陵又道:“夫人一定要坚持,对我多花一点耐心,我也并非铁石心肠,对了,我很吃软磨硬泡那一套。”
白明霁:
看?他似乎没事了,白明霁放了心。
没与他磨嘴皮子?,拉着他进屋去洗漱。
吃过了一块米糕,晏长陵没什么胃口?,素商备好了一桌的饭菜,他也只草草扒了两口?,便搁下了碗筷,洗漱完坐在外屋的摇椅上。
白明霁知道他今夜多半睡不着了,洗漱后提了一盏灯给他搁在面前,怕他又被蚊虫叮,让素商点了熏香,歇息前同他道:“我先睡了,郎君也早些睡。”
晏长陵躺在椅子?上,迎头望着上方的小?娘子?一笑,点头,“好。”
白明霁先行睡下,入睡很快,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不断。
梦里都是郎君要与她挥手道别。
翌日一早起来,便听金秋姑姑说,“天没亮姑爷就出去了,奴婢见他脸色不对,想必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白明霁心里清楚,他今日是为讨债而?去。
不知道他会怎么选,心神难得有些不宁。
用过早食后想给自己找点事干做,不知道白明槿的那桩婚事如何了?让素商收拾一番,正?打算回白家问问,人还?没走出去,二夫人来了。
为了二公子?的调遣之?事。
钱首辅一去之?后,朝廷唯一能反对废除世袭官职的人没了,新?的改革很快推行,早前那些还?指望着有所转机的人,彻底乱了阵脚。
二夫人便是其中一位。
自打上回在白明霁手里吃了亏后,知道晏长陵扶着这位少奶奶,二夫人不敢再贸然来得罪,见这些日子?两人忙里忙外,很少呆在府上,自己也巴不得落了个清净。
他们?不来要账本,正?和她心意?。
若是可以,她是万万不会主动往上凑,可二公子?的事,已经迫在眉睫,待朝廷的通告一下来,他就得离开京城,去县城里赴任。
九品县令,穷乡蔽野里真正?的芝麻官。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如今改革的热潮正?当头,一旦出去了还?能轻易回来?想到将来二公子?要在一个县城里安家,娶妻生子?,生根发芽,离京城越来越远,二夫人心头就如同一把火在烧着,日夜难寐,今日是如何也熬不住了,忘掉上回自己发过的誓言,“再也不来了。”又一次登了门。
她不敢去求晏侯爷,也没那个必要去求,凭晏长陵和皇帝的交情,把二公子?留在京城,并非难事。
二夫人特意?调了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几匹珍藏的贡缎,客客气气地上了门,远远见素商手里提这个包袱,紧赶了几步,把白明霁堵在门内,笑着招呼道:“少奶奶在呢?”
白明霁实在不喜这位二夫人。
又蠢又世俗。
换成以往,她必然晾着她不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她好歹也是晏长陵的二婶子?,怎么着得给他点面子?,想起上回嬷嬷骂她耍大,白明霁只能先招待她,“婶子?来了,坐。”
二夫人同她寒暄了一阵,正?打算坐去木几前慢慢与她说,白明霁这回眼?疾手快,及时阻止,“婶子?且慢。”
二夫人一愣,半弯下的身子?硬是僵住,白明霁忙吩咐素商,把那块绣着平安符的蒲团拿过来,换成了一块素色的蒲团,再与她道:“婶子?,请吧。”
二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是嫌弃她把她东西坐脏了呢。
但这回是她求人,不得不忍着,强挤出笑脸来,“世子?和少奶奶这段日子?还?真是忙得很,连家都顾不上回了,昨儿老夫人念叨,如此下去,她何时才?能抱上孙子?。”二夫人捂嘴笑了笑,显得同白明霁多亲热一般,凑近低声道:“还?连我也一并挨了骂,说我不知道体谅你们?,家里又不是只有世子?一人,除了他,还?有个吃着闲饭的弟弟呢,这小?子?也是,看?到他兄长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也不说帮一把”
白明霁听明白了,这是来要官的。
且不说晏家的二公子?不喜欢读书,整日只知道遛鸟,就算让他跟了晏长陵,她以为说帮忙就能帮得上忙?
白明霁一向是个刀子?嘴,“婶子?的意?思?是要让二弟入锦衣卫?”遂皱眉道:“只怕没那么简单,锦衣卫整日刀尖上舔血,没点真本事,到头来会害人害己。”
二夫人知道这一点,“也不是一定要去外面执行任务,你二弟身子?底子?不好,也去不了,留下来帮世子?爷记个笔录倒不成问题。”
白明霁道:“那就更难了。”
二夫人看?着她。
“锦衣卫的笔杆子?,得要贡士出身。”
二夫人面色一僵,她不就是说二公子?连个贡士都没考上,一时也没忍住,半带赌气半带揶揄地道:“那端茶倒水总能帮得上吧?”
白明霁还?是摇头,“锦衣卫的文官门槛,最低也要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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