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年：“有点冷。”
丛月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家。
一路上，一排排房子房门紧闭，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紧张感。
叶年吐槽：“这看着就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叶玫拍了一下他的头。
叶年回头，眼神迷惑。
“我又没说错。”
叶玫让他看丛月，丛月一路上都很紧张，不自觉的掐着自己的手。
叶年眨眨眼，上去牵了丛月的手。
“姐姐，你别紧张。”
他转移了一下丛月的注意力，问道：“你家在哪儿啊？”
丛月握住叶年的手，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她放松了一下，丛月指着门口种着花的那家给叶年看。
“我家在那儿。”
她牵着叶年走过去，敲了敲门。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门还没开。
丛月急了，用力拍着门。
“奶奶，奶奶。”
叶玫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
丛月这才反应过来，给她奶奶打了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的很快，就是丛月奶奶那儿仿佛信号不好。
“月月，怎么了？奶奶不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家里挺好的吗？”
丛月：“我在家门口，奶奶，你在家吗？”
丛月奶奶一个激灵。
“好好的，你回来干嘛？”
丛月：“我带了人回来，他们都是懂行的，让他们看看，奶奶你在哪儿呢？”
那边电话里丛月奶奶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叶年没再关注，他转过头看了看河谷村的房子。
毕竟是江城下面的村子，房子建的都不错，两层小楼带一个花园。
原本看着应该是干干净净飘飘亮亮的村子，现在像是被刷了层灰一样，十分黯淡。
叶年拉了拉叶玫，说道：“不对劲，但是没有鬼气。”
叶玫：“大鬼自己会控制不让鬼气四溢。特案组还在呢，江城就有，这鬼气泄露的多了，就该被绞杀了。”
叶年：“我懂，大鬼欺软怕硬。”
他和叶玫等了一会儿，孤零零的村子里突然起了雾。
清冷的雾气遮住了村子，叶玫拿出手机，手机上本来满四格的信号一格格的消失。
有意思。
这还是个与时俱进的大鬼。
叶玫推了推叶年。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别给我丢人。”
叶年斗志昂扬：“我可以，你放心。”
他握着拳，透过层层的雾气突然看到有一高一矮相互搀扶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丛月很快认出了人。
她激动的招手。
“奶奶，奶奶！”
丛月对叶年说道：“这是我奶奶。”
丛月奶奶沉着脸走过来，一来就给丛月后背一巴掌。
“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吗？”
丛月：“我做梦总梦到棺材，我害怕。”
她拉着奶奶的胳膊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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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月奶奶叹了口气，摸了摸丛月的额头。
然后她朝着旁边的老人说道：“没发烧。”
老人点点头，肉眼可见神情轻松。
叶年突然说道：“她没发烧是因为用了符，相当于驱邪了。所以你们村子里真有鬼啊。”
老人叹口气：“是啊，后生，你们还不快走。”
他看着叶年一个小孩，又看了看旁边的漂亮女人，犯了愁。
“快走吧，村里没地方给你们住。”
第56章第56章
◎村长◎
老人的脸皱的像橘子皮一样,连额头正中的抬头纹都显得愁苦。
叶玫打了个哈欠：“你们住哪儿我们就住哪儿。”
叶年也拽着丛月的胳膊，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鼻子动了动，说道：“你们身上香火气真重。”
老人认真了点,问他：“这都能闻出来？”
叶年：“当然,我可是从小就学,别看不起人。”
见叶玫和叶年心思已定，丛月这女娃也是打死不走,老人只能叹口气,领着人往雾里走去。
三人走了十来分钟，叶年一路跟着,等人不走了，抬头一看。
嘿，眼前飘来一阵香灰的味道。
叶年问道：“你们这几天住祠堂啊？”
老人点点头，先点了根香,向祖宗告罪,说道：“这是家里小辈带来的人，见谅见谅，孩子也是好心,莫怪莫怪。”
他点完香，又递了三根给丛月和叶年母子，示意三人敬香。
到底是人家的祖宗家里，叶玫和叶年都是外来人,还要借住几天。
叶年老老实实的拜了拜,老实说道：“打扰了,我们住几天就走。”
他把香插进香炉里,再往祠堂里一看,祠堂里摆着一行一行的牌位。
牌位的最上方，是一个穿着盔甲，举着长枪的站立的雕塑。
叶年问道：“这是个将军？”
丛月：“是啊，我们祖上最出名的就是这个将军了，就知道这将军姓丛，叫丛继军，至于是在谁手下当差就真没记载了。”
说完，她悄悄的小声对叶年说道：“我爷爷和我说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老人家在吹牛皮，不然要真是几品官，怎么不记在族谱里……”
叶玫：“被皇帝踢回家了吧？”
丛月：“啊？”
叶玫：“被罢黜的官员变成平民后，可能以此为辱，也可能是觉得朝廷昏庸，不想再提，就回家养老了。”
丛月：“是有这个可能哦。”
叶玫：“你家祖宗的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丛月疑惑。
叶玫：“这雕塑做工良好，看这身上层层叠叠的布置，当初请的匠人一定十分用心。其次，不知道你们家这雕塑是什么时候立的，这么多年了，雕塑外还有杀气露出，能在大雾中护住村民，你的祖宗生前一定是个赫赫有名、杀敌无数的大将军。”
丛月惊呆了，看着牌位内的雕塑。
“我们家祖宗这么厉害吗？”
她都不知道。
叶玫最后说道：“你祖宗肯定改名换姓了。”
丛月连连点头：“肯定是，我回去就查查。”
三人越聊越嗨，直到带他们进来的老人大声咳嗽了一声。
叶玫望了望，不再说话。
连丛月都挨了自己奶奶一个巴掌。
“从小到大都这么碎嘴。”
丛月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
知道奶奶看到自己回村不高兴，丛月又安静下来。
叶年倒是一直盯着雕塑看，甚至还很有礼貌的问了问老人：“我能上去摸摸吗？”
等会说不定要和鬼打起来，摸一摸沾沾杀气也好。
老人冷脸拒绝：“不行。”
叶年失望的瘪嘴：“好吧。”
想摸摸人家祖宗确实听着不太尊重。
叶年又接连保证：“您放心，我一定让你们早日走出祠堂。”
老人看看叶年，又看了看叶玫，不解道：“你们俩到底谁做主？”
按理说应该看大人，但是天师这一行，他也了解一点，全靠师父带徒弟，自己悟很难有什么建树。
老人看了看穿的时髦的叶玫，再看看一边探头探脑的叶年，这俩人哪个都不像是天师啊。
他内心踌躇，突然听叶年举手说道：“我做主，我做主。”
他指着叶玫，“我负责抓鬼，我妈负责给我助威。”
嗯，就是这样。
老人指着叶年：“你？”
就算从娘胎里学，这小孩也没学几年啊。
叶年：“我怎么了？您要相信我，不相信我也没别的天师了，您总不能带着一村人等死吧。”
老人被说的无言以对，干脆两手一甩，走进了一堆老人里。
叶年摸摸头：“我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
叶玫：“你还是想想怎么抓鬼吧，抓不到你就等着我揍你。”
唔，叶年皱着眉头，内心苦的像黄连一样。
不就是被小鬼抢了身体吗？
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啊？
这么久了，怎么叶玫的气还没消。
叶年试探的哄着叶玫：“妈，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叶玫把他的头转向坐着的一堆老人中间，问道：“看见中间躺着的那个人了吗？”
叶年点点头。
叶玫微笑：“那你还不去干活？”
叶年被推了两把，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悄悄走过去，一群老头老太太抬头看他。
有的老人眼睛浑浊，显然看不清了。
等叶年凑近他们才发现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哪来的小孩？”
另一个老头子说：“你可真是睁眼瞎，刚刚丛二带进来的。”
那老头听了，才“哦”了一声，围着中间躺着的老头不说话了。
叶年看了看躺着的老头，山根笼起，眼睛歪斜，连唇色都成了灰色，看着像是被鬼气冲撞了一样。
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了鸡血味。
叶年指着人问道：“这是谁啊？”
丛二走过来，说道：“这是我们村长。”
他看看叶年的个头，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态问道：“你能救吗？”
周围的老人都转头看着叶年，一脸期待。
叶年看着一群头发花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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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一同望着他，他想了想，摸出一张给丛月喝过的符。
“可以煮了给他喝了看看，丛月喝了有用。”
丛二回头看了眼丛月，这丫头活蹦乱跳，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最后拍板道：“那就喝。”
“这什么啊，就喝？”
“我儿子上次回来说了，现在不能喝符水……”
丛二就看不上这帮窝窝囊囊，连进祠堂都需要人踹的老头。
“你不迷信你住祠堂？”
那人被怼的说不出话，一转身，后脑勺对着人。
叶年晃了晃手里的符，实事求是的说道：“生病不能喝符水，可我看你们村长身上鬼气可重了，是不是被鬼上过身啊？”
丛二和老头面面相觑，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各个不说话。
叶年给他们加油打气：“说说呗，别害怕嘛。”
丛二看着这小孩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真是没小孩样。
兴许这小孩真有办法呢。
要是有就好了。
丛二叹口气，说起了之前的事。
“我们村子本来挺好，但是一个多月前，开始出了事，陆续有人死掉，其实村里里年纪大的人多了，寿终正寝也很正常，但是接连四次死的都是老头，丧事从月初办到月末。
死了人那些小辈当然要来奔丧，本来都挺正常，结果一次次的，那些小辈家里都出了事，不是摔断了胳膊，就是一家人接二连三的发烧。
最严重的是何家小子，参加完丧事怄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里突然多了棺材，第二天人就没了。唉，是我的错，早知道就该劝他早点走，别在村里住了。”
说到这儿，丛二又回头看丛月。
“本来听丛月奶奶说起丛月回来了，我还害怕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村里人都沾亲带故，这家那家生病，还都是办完丧事开始生病，说不定是村里老是办丧事，沾来了脏东西，村长就和我商量说请人来看看。”
叶年：“还请人了？人呢？”
丛二脸色更差了。
旁边一老头说道：“人一到我们村里，就住了一晚上，就跑了。”
叶年：“跑了？这人真没有职业道德。”
老头：“就是啊，还收了村长六百块钱呢，就换来几张符纸。”
叶年：“有他照片吗？我去举报他。”
丛二：“没有，这种人不拍照片。”
叶年：“也是。照片影响他跑路。”
他拍拍屁股，坐在地上，听丛二继续说：“那天晚上，村长就眼睛发直，前言搭不上后语，还时不时看我，我感觉不对，就给他贴了张符。
贴完符，村长就清醒了，我们当时就商量好，全村人搬进祠堂，本来村里就没几个人，搬到祠堂里也不费什么功夫。
村长人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祠堂，腿就打颤，我就想着，抬着他进去。但是他就是进不去。”
丛二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总觉得毛骨悚然。
他找了三个老头，勉强把村长抬起来，几人往祠堂里走进去，每次村长的腿刚要踏进祠堂，就被弹了出来。
最后还是村长含着符纸，淋了一盆鸡血才被抬进祠堂。
丛二把这事讲完，然后看着叶年。
叶年：“就是那鬼报复你们呗，真小气。”
他拿着符纸，左右望了望，烧个水也怪麻烦的。
叶年干脆捏碎符纸，让符纸化成一束光，在村长身上来回滚了三遍，直到微光散尽，全部陷入了村长干瘪的皮肤中。
一堆老头围着村长，眼见着村长的脸色从灰白转为红润。
“嘿，你这小孩有点本事啊！”
叶年骄傲：“那当然。”
他回头去看叶玫，叶玫正盘腿坐在祠堂边上，低着头看手机。
叶年不高兴的瘪嘴，我不应该被夸夸嘛？
丛二一巴掌拍在叶年背上。
“干得不错，怪不得你说你能做主，快看，快看，村长醒了。”
丛二一把拉起叶年凑到村长面前。
村长已经睁开了眼，就是眼睛没什么焦距，像是看不清人。
丛二手在村长头上挥了挥，见村长没反应，又把叶年拉过来。
“你再看看，村长以前眼睛没问题啊。”
叶年：“正常啊，阴气会冲击人脆弱的地方，你们村长以前难道没有什么老花眼、青光眼吗？”
丛二：“那是有。”
叶年：“养养吧，养养能好。”
丛二点点头，和村长慢慢说起话。
叶年站起来，刚想回去找叶玫，就被一老头抓住胳膊。
叶年：“嗯？爷爷，你有事嘛？”
老头：“你说鬼气会冲击人脆弱的地方？”
叶年：“对啊。”
老头：“那你能看出来人是不是沾上鬼气？”
叶年自信道：“我能啊。”
老头紧张道：“那你去看看他。”
嗯？
叶年顺着老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倚着柱子的人，看身形年纪不大。
叶年：“他是谁啊？不是说你们村只有老人嘛？”
老头：“他不是我们村的。”
像是怕被人听见，老头说道：“他是我们隔壁村的！就是从他来了，我们村才陆续死人的。你看，他还断了条腿。”
叶年看过去，那人像是蒙在一层灰雾中，身上有生气，但生气不旺。
有老头听不过去，反驳道：“老丛，你别闹了，人家是外孙，来参加我们村葬礼很正常，你别看见人就疑神疑鬼。再说了，人家可没像村长一样，进不来祠堂。”
第57章第57章
◎族谱◎
叶年看两位老人吵了一会儿,知道了这年轻人叫谷秀陵。
唉，这名字好奇怪。
谁会拿“陵”这个字给孩子取名字。
陵，是墓地的意思啊。
叶年不明白，他走到柱子边,看着谷秀陵。
他发现谷秀陵在颤抖。
他的头卧在膝盖上,包着纱布的腿屈着,身体一下一下抖动。
叶年蹲下来，从下面看他。
透过胳膊和腿的缝隙,他看到了谷秀陵的脸。
谷秀陵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害怕，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自己一个人坐在柱子边上，不和河谷村的老人说话，也不关心刚进来的叶年几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年凑进去,问道：“哥哥,你腿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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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谷秀陵没反应，叶年又说道：“我这儿有止疼药，你要来点吗？”
谷秀陵毫无反应。
叶年摸摸脑袋,回头看叶玫。
叶玫也在看谷秀陵。
叶年又转回来，双手握拳，他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一定可以。
他“哒哒哒”又走到谷秀陵身边,谷秀陵一动不动。
叶年拿食指戳了戳他。
“哥哥？大哥？”
谷秀陵还是不理他。
这时,一个穿着暗紫色棉袄的老太太走过来,递给叶年一个茶叶蛋,然后又往谷秀陵怀里塞了一个。
茶叶蛋“咕噜”一下,从谷秀陵的膝盖中间漏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捡起来，又把茶叶蛋放在谷秀陵边上。
她拉拉叶年，示意他起来跟她走。
叶年看着这位奶奶垂着的脊背，安安静静站了起来，跟着她走到了炉子边上，炉子边上围着几位老太太，一见叶年就合不拢嘴。
“这谁家孩子，长得真俊。”
“天可怜见，怎么来这儿了？”
“饿了么，吃点吧。”
……
几个老太太一张嘴，叶年就没了说话的机会。
从其他老人口中得知，给他茶叶蛋的这位奶奶姓秦，叶年就乖乖叫了秦奶奶。
他指着谷秀陵问道：“刚刚有个爷爷说……”
秦奶奶摆摆手：“小谷是我姑奶奶家的孙子，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个。”
她用筷子从炉子里叉了个地瓜，拿给叶年。
“尝尝，这个甜。”
叶年：“谢谢秦奶奶。”
一堆留守村子的老太太很稀罕这么大的小孩，见叶年口齿清晰、一点都不见外，喜欢的不得了。
“你从哪儿来啊？”
叶年：“我从江城来，丛月姐姐带我来的。”
老太太们：“丛月？她带你来干嘛？”
“哎呀，你刚才没看见吗？刚刚这小孩‘哗’的一下，手里的东西就化成灰了。”
“刚才没看清啊，这么厉害啊。这怎么变得？”
叶年拍拍手，坐在一堆老太太中间，想了想，又给老太太演示了一遍。
符在他手里，顷刻间化成了带着微光的颗粒，在老太太周围转了一圈。
几个老太太凑近看了看，微光在她们身上晃了一晃。
“哎哟，真不错。”
“感觉我这后背都舒服多了。”
叶年无比骄傲：“我从小学到大。”
几个老太太笑个不停。
“你现在也还小呢。”
几个老太太还念叨着之前村长找人的钱白花了。
“好几百块钱啊，还不如一孩子。”
秦奶奶“哼”了一声，说道：“早就和村长说了，办完事再给钱，他不听。”
叶年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谷秀陵边上，他注意到谷秀陵开始剥茶叶蛋。
叶年好奇道：“这个谷哥哥是从哪个村来的？”
“隔壁的下禾村。”
“这小孩也惨，爷爷去年走的，家里都没人了。”
“孩子，你别听老丛的，我们都知道，是小秦看他家里人不在了，怕他家里没的吃，才时不时叫他来吃饭。”
“这几天老丛都要吓死了，天天疑神疑鬼，看到谁就要怀疑一下，还不如躺着睡觉。”
“人什么时候死，那都是定好的，不用慌，到时候该走的就走了。”
叶年听老太太左一句右一句，他惊讶道：“奶奶，你们真豁达。”
人都怕死，但人和人也都不同。
有些老人看到认识的谁谁谁不在了，会恐慌，畏惧死亡。
也有老人觉得活到七老八十，活够了，什么时候阎王爷愿意来收，他就什么时候走。
显然河谷村的老人这两种都有。
见叶年听得认真，老太太又说道：“本来我们都说好了，让孩子回去好好的，咱们不给孩子添麻烦，到时候眼一闭就走，无病无灾，也算运气好了。”
叶年想说，正常寿终正寝和非正常死亡不一样啊。
不过看着老太太们面上慈祥宽和的笑容，觉得她们也未必不知道。
夜幕落下，老头老太太有的还带了灯。
他们把灯打开，祠堂亮的像白昼一样。
冬天天黑的早，叶年看了看祠堂里的众人。
老头们围着村长，村长在慢慢悠悠喝水。
老太太们有的还带了毛线，带着老花眼镜勾毛线。
叶年听她们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我死前勾好……”
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难过，自己走回叶玫身边。
叶玫在看手机，见叶年蔫巴着回来，问道：“怎么？什么都没问出来？”
叶年抠抠手指，嘟囔着：“之前村长还请了人来看，结果人跑了。”
叶玫：“他怕死，当然要跑。”
叶年：“这鬼很难抓吗？”
叶玫把那张棺材的照片重新找出来，让叶年好好看。
“能被放在这种棺材里的，说明当时把他放进去的人害怕，必须把他囚禁起来。”
叶年：“我知道。”
叶玫：“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叶年：“我觉得，那些奶奶好像知道自己要死。”
叶玫：“有些人死前是有预感的。”
她给了叶年一个脑崩儿，叶年急忙捂住自己的额头。
叶玫：“也有可能，是她们知道什么，但不告诉你。”
叶年放下手，脑门留下个红印，惊讶道：“啊？”
叶玫：“别‘啊’了，去找找河谷村的村志，看看能不能找到。”
叶年：“哦。”
他看着河谷村的村长，村长坐在人堆里，刚才怀疑谷秀陵的那个爷爷也围在村长周围，他脸上带笑，一直和村长说话。
村长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叶年看了看，又结合刚刚叶玫说的话，觉得这村子一定有秘密。
他走过去，问村长村志在哪儿。
村长：“村志？”
叶年点点头：“我要看看，丛月姐姐梦里出现过的棺材不像是这几年做的，而且这棺材出现在你们村，应该和你们村有些联系，只是你们不知道。”
听叶年说要村志，村长有些抗拒。
“我们村志不给外人看。”
叶年更觉得这村子有问题了，可能年轻一辈，比如丛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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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像村长这种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一定知道些什么。
没办法，叶年只好叉着腰开始挟恩图报。
“我怎么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都醒不过来，我就看个村志怎么了，难道你村志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村长当场否决：“那当然不可能。”
叶年：“那有什么不能看的？”
村长说不出话来，停顿几分钟又道：“村志不在祠堂里。”
叶年无奈，看着这个红着脸的村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年：“你是不是欺负我是个小孩？”
村长：“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他到底心虚，想想这小孩刚刚救了半条命的他，又道：“村志确实不在，但是族谱在，你要看吗？”
叶年干脆道：“看。”
村长看了看丛二，丛二绕过众人，走到祖宗牌位前，朝祖宗拜了拜，拜完后从摆着牌位的桌子下摸了摸，然后取出一份族谱。
非常厚实的一本，看起来有三十公分厚。
村长把族谱交到叶年手里，说道：“拿去看吧。”
看着叶年还不到他腰高的个子，村长忍不住念叨：“都说了，不要让小孩回来，怎么就不听……”
叶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你们村的，我是你们村人请来的。”
这关系可别搞错了，又不是他上赶着来的。
村长更无奈了，看着被奶奶搂住的丛月，重重叹口气。
真的作孽啊！
叶年抱着厚厚的一本族谱回到叶玫身边。
他打开族谱和叶玫一起看了起来。
就在几米外，丛月伸出头，看叶年抱着厚厚的一本族谱回来，忙站起来想去一起看。
丛月奶奶把她拽着坐下。
“坐下，坐下！”
丛月好奇：“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族谱呢，我听我同学说有的族谱都没女孩名字。”
丛月奶奶骂道：“天天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坐下吧，上面有你名字，你出生后，你妈坐完月子，回村里三天，村长就把你名字记族谱里了。”
丛月：“哦。”
见她还抬头张望，丛月奶奶使劲把她头按下。
“老实点，不然等会儿村长就要来骂你，一点都不听话。”
丛月撒娇：“那我想你了吗？”
丛月奶奶叹口气，又把她搂怀里。
夜幕深沉，叶年坐在叶玫边上，低着头看族谱。
河谷村的族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叶年翻了翻，族谱最上面写着的名字叫丛继军。
从他开始，往下已经有了十几代人。
厚厚的一本族谱翻了一半，叶玫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叶年小声说道：“从丛继军开始，后面每一代都有夭折的。”
他指着族谱上的名字，问道：“按照我国传统，夭折的孩子不是不能进族谱吗？怎么这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姓氏，出生年月，活到多大，死亡时间，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每一代都有夭折的，这祖坟真的没问题吗？
第58章第58章
◎棺材◎
这村子里祖坟不知道建在了哪儿,但多半有点问题。
不然这每一代都有夭折的，还都是几岁的时候孩子就没了，放哪家也是值得重视的事。
叶年拽拽叶玫，猜想：“是不是有什么诅咒？”
叶玫：“他们身上没有诅咒的气息。”
叶年“啊”了医生,继续冥思苦想。
他眉头打结,叶玫看了觉得很无语,直接上手按了按。
“你可是小学生！可别有抬头纹。”
叶年：？？？
叶年：“你怎么还嫌弃你儿子了！”
他有点小伤心，继续翻着族谱。
又翻了几页。
“咦？”
叶年把翻着的那页给叶玫看,然后又继续往前翻了几页。
叶年：“妈,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前面还有好多，都嫁给了河秀村。”
叶年：“这两个村子通婚很频繁。”
河谷村，河秀村？
谷秀陵？
叶年抬起头，看谷秀陵。
他的名字和两个村子之间有关系吗？
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是根据叶年的观察,谷秀陵和河谷村的老人并不算亲近。
如果世代通婚，关系不会这么冷淡。
而且，叶年想知道,河谷村死人了，河秀村呢？
谷秀陵如果是从河秀村来的，河秀村如果没事，他为什么不回去？
丛月不走一是因为她不想走,二是晚上没有回去的大巴车,她走不了。
但隔壁村不远,谷秀陵为什么不回去？
叶年回头看着谷秀陵。
谷秀陵孤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坐在柱子边上,村长手里拿了两个包子走向谷秀陵。
谷秀陵往旁边躲了躲,村长拿着包子低头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包子塞他手里转头又走了。
村长走到祖宗牌位前坐下，看着牌位开始叹气。
“村长，你叹什么气呢？”
村长：“唉！”
他一看，是叶年蹲在他后面。
村长：“你不是要去看族谱吗？族谱呢，看完了？看完了还回来。”
叶年老实道：“没呢，我妈还在看，等我妈看完再还你。”
他又凑到村长身边，问道：“谷秀陵他怎么不回家，他家是在河秀村吧，应该挺近啊。”
村长：“家里都没人了，回家干啥？行了，行了，我累了……”
他看着叶年，叶年望着他。
过了几秒钟，叶年才不甘心的“哦”了一声，站起来看了一圈，又走到了谷秀陵边上。
村长叹了口气，又转了个身面对祖宗牌位，口中念念有词：“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另一边，叶年一屁股坐在谷秀陵边上。
谷秀陵垂下头，看了叶年一眼。
叶年还没想好开场白，就听到谷秀陵问道：“你说，世上有因果报应吗？”
叶年看着谷秀陵，觉得这个哥哥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斟酌着说道：“当然有。”
谷秀陵：“不，没有。”
要是有，他怎么还活着呢。
早该去死了。
谷秀陵又沉默着倚着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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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年：这哥哥看着像是分分钟会去死的样子。
叶年只好硬挤上去，说道：“这世上当然有因果报应啊。恶贯满盈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赎完罪再入畜牲道……”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谷秀陵的脸色，谷秀陵神色黯淡，显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叶年：这人也就二十多岁，怎么这么油盐不进，生无可恋？
果然有大问题！
叶年又黏了上去，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呢，别闷在心里，我看现在人都有很多心理问题，太闷了也不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谷秀陵不理人。
唉，叶年心想，他好难啊。
他偷偷回头看叶玫，祠堂里氛围紧张，叶玫还能给自己找个小马扎，还能翘个二郎腿。
叶年又把头转了回来，他看了看谷秀陵的神色，一使劲把他的一条胳膊拽了过来。
谷秀陵被他拽的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他本来就断了腿，被叶年一拽，扯到伤口，脸上痛苦的扭曲了一下。
谷秀陵心情不好，问道：“你干什么？”
叶年瞅着他的断腿，说道：“你不是腿疼吗？我帮你治治。”
治治？
谷秀陵动动腿，被叶年拍了一下。
“大哥，你别动了。”
叶年惆怅的叹了口气。
“你看你腿都断成这样了，现在又没办法送你去医院，你再拖拖以后就真的成瘸子了。”
谷秀陵身体僵硬：“瘸了就瘸了，不用治。”
他晃了晃，想把自己的腿收回来。
叶年真的无语极了，拍了张符在谷秀陵身上。
谷秀陵突然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他使劲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腿就好像被裹上了一层水泥，始终动不了。
谷秀陵：“你……”
叶年高兴道：“我厉害吧，这是我自己做的符，全程都只有我自己动手，我妈都没管。王叔都说我未来可期。”
谷秀陵张了张嘴，最后又把嘴巴闭上。
他看着叶年咬破手指，在他腿上涂涂画画，没过一会儿，谷秀陵的膝盖上升起一阵暖意，那股暖意充盈，从膝盖向上汇聚，渐渐的凝聚在心脏周围。
那种感觉就像谷秀陵还小的时候，搬着小马扎跟着爷爷坐在墙角下，和一群爷爷奶奶一起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晒得周身暖洋洋，爷爷奶奶的闲聊声犹然在耳，但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叶年晃了晃他。
“哥哥，谷大哥，大哥？你想什么呢？”
谷秀陵蓦然醒了过来，发现膝盖上多了个图样。
他动了动腿，发现腿能动了。
叶年摇了摇手里的符，示意：“刚刚画好符，我就把它取下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谷秀陵抹了把脸，说道：“挺好的，谢谢你。”
叶年：“不客气。”
他又问道：“你刚刚想什么呢？”
谷秀陵：“想到了小时候的事。”
看叶年眼睛晶亮的看着他，谷秀陵笑了笑，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爷爷经常带着我在村里闲逛，他觉得我不爱说话，胆子太小了，要练练胆子。”
叶年：“那确实。”
感觉这大哥胆子确实不大。
谷秀陵百口莫辩：“我不是胆子小，我只是……”
他看了看叶年，冷不丁问道：“你是天师吗？”
叶年：“我算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其实不是，我得去参加特组考核，才能拿到天师的文凭。”
谷秀陵惊呆了：“天师还有文凭？”
叶年脸上愁苦：“是啊。我妈当年拿到文凭全靠能打，我和你说，特组没人打得过我妈。我是想，到时候要不和我妈学学，我也去打几架，说不定就不用考试了，特组能给我发天师的文凭。”
看着谷秀陵满脸震惊，叶年叹了口气。
“我就想想。”
谷秀陵和叶年聊了几句，发现叶年还是孩子样，他心情轻松了一下，开始说道：“我不是胆子小，不过我小时候经常生病。”
叶年：“嗯？”
谷秀陵：“我爸妈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出去打工了，后来生下我，把我放在村里给爷爷养。后来他们生了弟弟，经济条件也好了，就一直把弟弟带在身边，我去过城里，但是不适应，后来又回到村子。”
谷秀陵：“我一直是爷爷带大的，我九岁的时候，掉进了村口的河里，村里的大人在河里捞我捞了一上午，才把我捞上来。后来他们和我爷爷说，说我没气了，救不回来了。”
谷秀陵：“我记得，爷爷把我抱回家，他说只要我活着，怎么样都行。”
叶年皱起眉头。
谷秀陵：“他说的话不知道被谁听到了，然后我就活了。”
叶年心里刹那间开始想到恶鬼寄生、鬼影重重、精怪作孽等等等。
谷秀陵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我爷爷当初不该救我。”
他看了眼祠堂上矗立的将军雕塑，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偶尔醒来，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之前做了什么，我觉得奇怪，和爷爷说了。爷爷就把我带到了河谷村的祠堂，说祠堂里的将军会保佑我，让我好好活着。之后的每一年暑假，我都要来祠堂待上两个月。”
叶年心想，怪不得他身上没有鬼气，每年待两个月，有杀气镇着，鬼都不敢近身吧。
他问道：“那你一定知道这个将军是谁了！”
谷秀陵：“雍中三年，狄北城闹饥荒，饿死人无数，之后人为了活着，开始人吃人，人撑死后，化为鬼，又开始继续吃人。之后狄北城没有人活着，只剩下一个饥肠辘辘的饿死鬼。”
叶年：“饿死鬼？不像啊。”
谷秀陵：“因为它已经不想当饿死鬼了，它想当人。”
他按着自己的膝盖，说道：“将军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剩下的杀气镇不了他多久，所以……”
他低着头看着叶年，说道：“你以后要做天师，那能帮我一个忙吗？”
叶年正襟危坐，朝谷秀陵点点头。
谷秀陵：“等我没有意识了，你能杀了我吗？”
叶年：“嗯嗯嗯？”
谷秀陵：“你没看出来吗？我本该死了，但却活着，活着就要付出代价，现在我不想付出代价了。”
谷秀陵闭上眼，就能看见爷爷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他拿出一把剔骨刀，放在地上。
“我已经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了。”
第59章第59章
◎纸人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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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年回到叶玫身边,抠着手指不说话。
叶玫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看蔫巴的叶年，说道：“这是怎么了？精神上受到冲击了？”
叶年：“我没感觉谷秀陵身上有鬼气，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叶玫：“人的生死都有定数。他的命数变了,其他人的命数也会随着改变。这不是件好事。”
叶年抱着膝盖蹲下：“我知道。”
他把刚才从谷秀陵那儿听到的故事讲给叶玫听,讲完后他眉头紧蹙：“他也不想这样的。”
人的命数太奇怪了,生和死都不由己。等一个人死后，这个人盖棺定论,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都被统称为命运。
而谷秀陵的命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叶玫给了他一个脑瓜子,让他别想那么多。
“人家都做好决定了，你还纠结什么？”
叶年垂着头,沮丧的很。
不该这样。
叶玫看了看自己的乖儿子，给他讲道理：“咱们做天师，要充分尊重每位顾客的需求，顾客一心求死,就想办法让人走的安心些。顾客想活,咱们就在允许范围内，让人活的久一点。”
叶年瘪嘴：“谷大哥不是我顾客。”
言下之意可以不听他的。
叶玫看了看叶年攥在手里的剔骨刀，轻笑一声：“那你把人家的刀拿来做什么？”
叶年把刀藏了起来。
“我觉得刀放我这儿更好。”
叶玫点点头：“对对对。你觉得好就行。”
她对叶年主打一个放养,孩子只要不闯出弥天大祸，其他都是小事。
叶年问叶玫：“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都活下来？”
谷秀陵无辜，村子里的老人也很无辜，都不应该命丧于此。
叶玫看了一眼叶年,给他看了看手机。
手机上是一幅地图。
叶玫：“看到我圈起来的这几个地方了吗？”
叶年点点头。
叶玫把地图上把河谷村、河秀村以及祠堂都圈了起来。
如果把河谷村、河秀村连在一起,两个村子的地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躺卧的人形,而祠堂就位于人形的头部。
叶年恍然大悟：“是这样。”
祠堂里的将军和两个村子叠在一起,镇压着这个饿死鬼。
所以这两个村子都是饿死鬼的仇人,如果不是将军镇压，这饿死鬼早就跑出来把人杀光了。
叶年：“那之前丛月姐姐看见的棺材是这个饿死鬼的？”
叶玫：“就是这样没错了。”
她看着叶年，问道：“要听听我的处理办法吗？”
叶年点点头。
叶玫：“让谷秀陵走出祠堂，饿死鬼必然要抢他的身体，谷秀陵抢不过，等饿死鬼成功后，我们就可以效仿当时这位将军的做法，把谷秀陵和饿死鬼埋在棺材里，重新布阵，再次镇压。”
叶年疯狂摇头：“不行不行。那谷大哥就死定了。”
叶玫搂着叶年：“傻孩子，做天师这一行，谁的话都不能信。谷秀陵他的名字就很有问题，这名字起的就是为了镇压饿死鬼，他的命数和名字正好对上，分毫不差。那么，是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呢？”
叶玫继续发问：“这个祠堂是河谷村的祠堂，谷秀陵是河秀村的，将军死了这么多年，就算谷秀陵和将军有血缘关系，一代又一代后，关系也非常微薄，早就不算一家人了。河谷村的村长为什么会同意他到祠堂呢？”
叶玫戳着叶年的脑袋：“动点脑子呀，脑子！”
叶年被她戳的脑袋动来动去。
他盯着守着将军雕塑的村长，不言不语。
他听懂了叶玫的意思。
谷秀陵是被选中的人。
他翻着族谱，河谷村每一代都有年纪轻轻夭折的人，这些夭折的人并没有被草草掩埋，反而被郑重的记入族谱中。
就好像是记录族谱的人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夭折。
叶年不禁想到，这个记录族谱的人当时不知道什么想法。
但一代又一代下去，如果又更好的办法，没有人希望孩子再继续夭折。
他转头看着谷秀陵，谷秀陵安安静静的倚着柱子，像是卸掉身上一块重压，脸上十分平静。
他似乎接受了要死亡的命运。
叶年咬咬牙齿，看着牌位拥簇下的将军雕塑。
数百年来，将军残留下来的杀气已经镇压了饿死鬼数年，但杀气马上要消散，这时候怎么办，叶年想着刚刚叶玫说的，让谷秀陵成为容器，代替雕塑继续镇压饿死鬼。
可是谷秀陵是个活人，无论因为什么他命数改变，他总是个活人，不该被封在地底，和饿死鬼挤在自己的身体里，从此日日夜夜，不得往生。
叶年代入一下自己，好好的活人，都会被逼疯。
他晃晃脑袋，和叶玫说道：“妈妈，我觉得这样不行。”
太残忍了，谷秀陵看着也不大，按照叶玫说的，要被封在地底和饿死鬼待上六七十年，六七十年后，饿死鬼说不定还精神抖擞呢！
再说了，谷秀陵只是做好死亡的准备，又不是想和饿死鬼待一辈子。
得倒多大霉啊，投胎到这儿。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叶玫：“好吧。”
看叶年一脸皱巴巴的样子，像是陷入重重困境一样，叶玫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叶年看了叶玫一眼，又看了看谷秀陵，低落道：“我还没想好。”
叶玫：“没关系，反正你总是比村长找的天师强。你又不会扔下一村子老人，自己跑掉，对吧？”
叶年：“那当然。”
他小小年纪，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叶年休息了一会儿，抱着族谱又“铛铛”跑回了村长身边。
村长还在拜着祠堂里的列祖列宗。
叶年晃了晃他，说道：“你别拜了，你家祖宗死的早的早就投胎了，死的晚也没多大用。”
看村长一脸菜色，叶年脆生生道：“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
他还有些替谷秀陵不平：“村长，你知道谷秀陵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村长眼神闪烁：“这小子又不是我家孙子，我怎么知道？”
叶年瞪着他：“你真的不知道，骗小孩天打五雷轰，你发誓。”
村长身在祠堂，可不敢随便发誓。
他干脆装起耳背当听不见。
叶年又晃了晃他。
外面天气阴沉，就像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祸。
村长被叶年晃的差点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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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道：“你这小孩，到底想干嘛？”
叶年：“谷秀陵的名字是谁起的？”
村长被逼无奈，只好说道：“是当时的长者去世之前取的，长者去世，谷秀陵刚好出生。”
他叹了口气：“我们只能认命。”
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呢？
他生在这儿，长在这儿，一代一代传下去，始终守着这个祠堂。
村长：“我们村已经付出了很多了，河秀村的怎么能冷眼旁观？”
叶年：“那你总该和谷大哥说实话吧，人还以为是鬼上身，让大家倒霉呢！”
村长陷入沉默，良久，他才说道：“这么多年了，他每年都在祠堂待两个月，刚开始，他还小，我不忍心说。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我又实在说不出口。”
说到这儿，他又义愤填膺：“我也想过，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待在村里等着送死？我还让他爷爷试着送他出去，趁着年纪小，说不定遇到贵人，命数能有变动，谁知道送出村没几天，又被他爸妈送回来了。”
村长口中骂骂咧咧：“这夫妻俩，有了小的，就不管大的。唉，命数如此，亲缘淡薄。”
他说完了，跪在祖宗牌位前，脸上的沟壑一道一道。
叶年坐在他边上，听他继续骂骂咧咧：“老头子我也是倒霉，怎么就是我当村长呢，都怪我那爹，怎么就把村长给我当了呢。自从我当上村长，就没一晚睡得好觉，还不如早早死了下去和祖宗告罪。”
叶年叹了口气。
村长坐在他旁边也跟着叹气。
他还抱有一丝希望问叶年：“你和你妈都是天师，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叶年抱着膝盖，瞅着牌位后的将军雕塑，又看了看倚着柱子的谷秀陵，脸颊鼓了鼓，像是下定了决心。
叶年：“村长，你有谷大哥的生辰八字吧？”
村长不明所以：“有是有，你要他生辰八字干嘛？”
他忍不住吐槽：“他那个生辰八字我还找人看过，人都说这生辰八字是早夭的命。可他都活到二十了。”
叶年：“我小时候也过的不好。”
村长：“？？？”
看你这孩子，不像啊。
叶年：“以前我住的村子里动不动就有人骂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村长看了看后面的叶玫，心想你妈不是在那儿吗？
叶年又说道：“我每次都和他们打架，打的鼻青脸肿回家再被人揍一遍。”
他感慨道：“我没被人打死真是我命大，后来我就遇到我妈了。”
叶年郑重的向村长说道：“人的一生很长，走的路越远，遇到的人越多，命数改变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一切都不可变，那么天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村长看着叶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拿刀裁了裁，又从食指上弹出道光，瞬间几张纸叠在一起，经过一番裁剪化成了人的模样。
叶年轻呼了口气，心想自己的纸人手艺学的还不错。
他对村长说道：“把谷大哥的八字写给我。”
村长拿着笔写了一遍，叶年把八字贴在纸人身上，又去找谷秀陵，把他身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安在纸人身上。
叶年盯着谷秀陵，拿出了剔骨刀，他说道：“还缺点东西。”
谷秀陵被他盯的咽了口唾沫，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叶年道：“想让纸人变成人，一需要八字，二需要血肉，三需要灵魂。所以，你得给我点你的血肉。”
第60章第60章
◎空坟◎
谷秀陵的腿上缠着纱布,看着叶年。
叶年在给纸人勾勒身体，很快，纸人扁平的身体充盈起来，渐渐的有了实体。
但纸人身体受纸质影响,还是发白。
叶年盯着纸人看了看,从自己包里找出一盒颜料,他用颜料调出色，站在小马扎上给纸人做粉刷。
冬日的风吹在叶年的眉毛上,叶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涂了十几分钟,叶年才把纸人身上上满颜色。
祠堂里的老人看着有一个人高的纸人，纷纷“嚯”了一声。
“这看着比做白事的老张家手艺好多了。”
“等我死了我也要做一个这样的。”
“唉,这脸上怎么没有东西？”
叶年：“还差一点点。”
他转头看向叶玫，叶玫摆弄着手机，手机在她手掌里上下翻滚。
叶玫问叶年：“你准备好了？”
叶年点点头。
叶玫：“那好。”
她不仅心大，而且尊重孩子选择。
天师这一行,本来就不适合温室成长。
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死了,实战非常重要。
见叶年是真的准备好了，叶玫挥挥手，把他的身体和纸人贴在一起。
叶年和纸人背靠背,身上的热度渐渐消失，纸人的身体慢慢热了起来。
渐渐的，纸人的皮肤开始由白变红，然后再变成麦色。
叶年的魂体飘了起来,穿透身体的屏障,进入纸人身上。
纸人身上刻下的八字亮了一下,很快消失在皮肤内。
叶玫等了半小时,纸人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五官。
刚开始,五官并不稳定，连眼窝都在脸上移动。
叶年也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控制着灵气在纸人身体里游荡。
足足过了半小时，纸人的脸才稳定。
叶年松了口气，睁开了眼。
祠堂里的众人震惊道：“纸人成人了，真的成人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连连后退，显然这件事超出了她们的接受范围。
也有胆大的老头老太太凑上来，直接上手摸了摸。
“摸起来和真的一样。”
几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不然怎么说人家是干这行的呢。”
叶年在纸人身体里，一手扶着自己原来的身体，一手还得挡着老头老太太。
他两只手都不够用，只好向叶玫求助：“妈，你过来。”
叶玫笑了一声。
“人家夸你呢。纸人学的不错啊。”
纸人的脸上露出点红色。
叶玫：“你控制点脸色，这是纸人，不是真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多了，会皮肤破裂。”
叶年连忙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叶玫把叶年的身体捞过来，抱在怀里。
叶年腾出了手，一旁的老头老太太也被村长拉了下去。
叶年走到谷秀陵面前，让他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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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谷秀陵看着眼前这个和他有九分相似的纸人，脸上纠结了片刻，还是夸道：“非常好。”
谷秀陵：“突然看到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是挺奇怪。”
叶年努力蹲下来，拍拍谷秀陵：“相信我，你一定不想在地底陪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心理变态的鬼，这是最好的办法。”
谷秀陵迟疑了片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要死的，结果现在突然出了变数，此时心情异常复杂。
他盯着眼前和人无异的纸人，认真对叶年道谢。
“谢谢你。”
叶年：“不用谢。”
他“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我还没见过饿死鬼呢。”
他身上充斥着孩子的好奇心，没有恐惧。
见完谷秀陵，叶年才走到叶玫身边，看了看她怀里自己的身体。
叶年高兴道：“我现在好高。”
叶玫点头：“是啊。”
她看了眼祠堂里老头老太太，叶年身体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只好自己一手拖着，一边跟叶年走出祠堂。
祠堂内的老头老太太伸出头看向他们。
叶年心情很好的招招手。
他手里拿着一张刚刚让村长画的草图。
叶年站在叶玫身边，比叶玫还高一点。
他低下头朝叶玫说道：“刚刚村长说了，村里人最后一次看见棺材是在这儿。我们先去这儿。”
叶玫：“没那么麻烦，直接随便选间房子进去。”
她看了眼叶年的相貌，乍然这么一看还真的不太习惯。
叶玫：“不能浪费了这张脸，凭什么我们去找这只饿死鬼啊，让它来找我们。我们不着急，村子里的人在祠堂有吃有喝，能待好几天。我们就挑间有空调的房子待着。”
叶年点点头：“说得对。”
两人决定好，最后还是挑了丛月家的房子。
叶年乖乖跟在叶玫身后走进去，然后想了想，锁门也没用，干脆也不锁门了，直接走进客厅。
叶玫把灯和空调打开，然后把叶年的身体放沙发上。
叶年蹲在地上，戳了戳自己的身体。
“唉，第一次这样看。”
叶年开心道：“脸还挺软。”
他捏捏现在纸人的身体，再去捏自己的身体。
叶玫看了非常无语。
“坐好。”
叶年：“哦。”
他乖巧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看着叶年拆了袋零食，自己吃了起来。
叶年：“我也想吃。”
叶玫：“你现在不需要吃东西。”
叶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米七多的身高，叹了口气。
是啊，纸人不需要吃东西。
人生暂时失去了一项乐趣。
叶年只好朝后仰躺，倚着沙发。
沙发很软，叶年呼出一口气。
如果是正常的村子，在冬天晚上，人人都应该窝在家里，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但河谷村遇到了这种事，又接连办了白事，村里人开心不起来，自然也没有心思做准备。
此时，祠堂里的老头老太太被村长带着一起拜祖宗，祈求祖宗保佑。
村子里的叶玫和叶年一同坐在沙发里，等着饿死鬼上门。
叶年抬头看着墙顶上的白炽灯，自言自语道：“我们这儿应该很好找啊。”
他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村子里的爷爷奶奶都很节省，一出门到祠堂家里的灯都关了。
现在河谷村只有他们这亮灯。
这个饿死鬼怎么来的这么慢。
难道是被囚禁几百年了，腿脚不行了？
可它一个饿死鬼要腿脚做什么，实在不行飘过来不就成了。
叶年内心腹诽了一番。
叶玫等的无聊，打开电视，结果电视上也没有信号。
叶玫气得把遥控器一扔，和叶年一起等着饿死鬼上门。
夜深人静，叶年坐在沙发上，因为是纸人的身体，他还是不习惯，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
他转头看看叶玫，叶玫搂着他的身体，躺沙发上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叶年比量着他现在的纸人身体和原来的身体，发觉现在自己的身体太大，叶玫没法搂。
他失落的叹了口气。
*
今晚的夜空中看不到月亮，只能看到点星星。
在寂静无声的角落，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动静。
一个锄头正在空中挥舞，一锤一锤的砸向一个坟头。
点点星光下，露出一个人形。
人形口中念叨着：“丛继军！丛继军！哈哈哈哈，你没想到有今天吧，子孙都是废物，连你的坟都护不住。”
他一锤一锤的砸着，眼里只有这座坟。
挖人坟头当然要亲手挖才能泄愤。
他的身体飘忽不定，等终于把坟头挖开，他一挥手，掀开上面的土，露出一个实木棺材。
“桀桀桀——”
他高兴极了，连喉咙都不受自己控制。
“丛继军，哈，就算你改名换姓，老子也记你一辈子，你等着，马上我就让你的子孙和你一起都挤在你这个破棺木里，一起热闹热闹哈哈哈哈……”
他掀开棺材，笑声戛然而止。
“尸体呢！尸体呢！”
他在棺木旁绕了一圈又一圈，棺材里空空入也，连陪葬品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
他目眦欲裂，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突然间，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遥遥看向不远处的村子。
村子里有人，可那群皮肤皱的像风化了一样的老头老太太不是在祠堂吗？
谷秀陵？
饿死鬼还记得这个名字，谷秀陵一出生时，他就感应到，这个新出生的孩子是个绝好的容器，能带他重回人间。
“他倒是大胆，比丛继军这个只知道躲在暗处的窝囊废强多了。”
饿死鬼一脚踢开锄头，回头望向丛继军的坟头。
终于还是没忍住，只听“砰”的一声，丛继军的坟炸开，尘土飞满天。
“晦气。”
饿死鬼看着老仇人的坟炸开后，才往河谷村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想，要是能有新鲜的活人就好了。
啧，早知道当时应该第一个把河谷村村长弄死。
现在都没年轻人来河谷村了。
村里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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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老太太干巴巴的，别说身上的肉了，连灵魂都透着苍老的气息，一点都不好吃。
要不是没得吃了，他怎么会去啃这些老头老太太。
啃的他牙酸！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河谷村村口，看到村里有个房子亮了灯。
饿死鬼停在原地嗅了嗅，是谷秀陵的味道。
这孩子终于想通了，能做他的容器了？
他脸上扬起笑，冲着亮灯的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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