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镇上的那一日,何愿跟着莫许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肖纵停在原地目送了许久,久到汽车的轮廓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再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拉了把肩膀上的背包。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明与返程的火车票。在确认了发车时间后,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晒日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挑着扁担扛着行囊进出于火车站之中。老旧的火车站还是当年模样。除了添置了几台先进扫描仪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一尘未变。只是相较从前留下了更深的时间烙印,让本就老旧的设施更显残破。大厅的立柱换上了新的养殖用品广告,竹编垃圾筐换成了金属材质。肖纵望着空空的立柱旁有些失神。仿佛思绪回溯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曾经的那场离别,她就是站在这里。她彷徨的握着火车票,穿着一件湿着雨的宽大男士外套。除了斜挎的碎花布袋,身上再无一物。火车检票入站的喇叭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人群接连着向检票关口快步涌去。那时。她就这么逆行在人海里。朝着他的方向,拼命挣扎。直至破出湍流向他奔来,紧紧与他相拥,深深与他相吻。眨眼间。一切都回到了现实。肖纵握着火车票大步向前,逐渐陷入流动的人群。火车上。拥挤的过道充满了汗水的气味。习惯性大嗓门的中年人遍布在车厢里,嘈杂得扰耳。肖纵的大体格让他不得不侧着身举起背包才得以缓慢移动。好不易找到了对应的位置,他挪身坐了进去。这是一个靠窗的座位。他可以安心摘下助听器,不用担心无法听到别人的声音而及时让出一隙供他人来回。摘下耳朵上的设备,他眉间因疼痛而稍稍一动。廉价的助听器无法兼顾舒适度,每每摘下都会在耳周留下泛红的磨痕。久而久之便在皮肤上刻出了无法恢复的印记。所有的喧嚣归于静止。他望向窗外,像是坠入了只属于自己的封闭世界。火车缓缓行驶。尚还行进在过道的人流一个接着一个入座。“你好,可以方便换个座吗?”提着铁桶的中年男人刚刚坐下身,却听身旁停了个人对他礼貌询问。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中年男人显然有些不悦。他紧拧着眉侧头望去。来者是个年轻的女人。女人穿着素色的短袖,扎着松散的马尾,身型微丰气质不凡。她微笑着,纯澈的眸子水莹莹的,窗外的灿阳将她浓长的睫毛染成了金光色。立体的骨相撑起了那张稍具肉感的脸颊,五官分明寻不出一丝错处。中年男人皱起的眉头渐渐展平,望着女人有些发愣。如此清秀明丽的长相,着实让人挪不开睛。“我的座位在前面的车厢,是靠窗的单人软座。”女人微微侧首指了指前方,态度十分诚恳的递上了自己手中的车票。中年男人狐疑。单人软座可贵上了许多,怎么无缘无故找他换座。“干嘛要换啊妹崽?”中年男声音温缓的问出口。“我想跟我男朋友挨着坐。”女人说。中年男人此时才回过头注意到同排坐在车窗旁的男人。男人身材健硕,肩宽体阔。即便望着窗外,也能从他的侧脸轮廓看出优越于常人的长相。与身前的美女的确很是登对。成人之美未尝不可,自己还得了好处。中年男人并无多言,起身后接过女人的车票便提着随身的铁桶往前车厢走去。何愿轻悄悄的坐在了肖纵身旁,像是不想被他发觉而放缓了每一个动作。他望着窗外,过经的景象流过瞳仁。她望着他,将他的身影印在眼眸。忽然途经隧道时,窗外一片漆黑。玻璃车窗上明晰的映出了两人的影子。肖纵望着镜像里熟悉的身影目色一怔。迅而猛然转身。驶离隧道的一瞬,天光倾落入窗口。刚好洒满了她的脸庞。她笑靥明媚。仿佛与那灿阳合为一体,甚至比那日光更加耀眼。“我跟你走。”她笑着说。他没看清她的口型,双手急忙拿起助听设备想往耳上扣。她却伸出手,覆着他的手背,阻止了他的动作。她放缓了口中的每一个字:“我不想和莫许一路,我想跟你走。”……挂钟秒针的走动声回响在小小的火车站接待室内。印有火车站名称的纸杯里,卡在杯底的冰块因融化缩小而浮上水面。男人勾取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疲惫的后靠在沙发背椅。他微仰着首,喉结微微滚动。沉眸许久,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中,拥挤了太多苦涩。自她跟他坐上汽车后,她频频回首,心有所思的埋着头。他当然看得出她的百般不舍。所以他才对她说:“普通购买火车票的方式的确买不到票,不过你想与肖先生同行也不是绝无可能,我可以帮你。”他并非大度,更不是认输。他只是持着他本有的谦和为幌子,去掩盖厮杀在心的野兽。他迫切想听她说: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就好。所以他才追问着:“愿愿,你想去他身边吗。”然而。他高估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更低估了肖纵的存在给他与她的关系带来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竟未存一丝迟疑的回应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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