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纵伏在崖边,倾身伸下手。何愿脚下垫过厚厚的干草,攀着石壁,努力想抓握住男人的手。两只手在拼尽全力的够及对方。指尖相距越来越近。雨水落在她昂仰的脸,她半眯着眼,扑动的睫毛湿满水色。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描绘着男人的轮廓,似乎在她看见他身影时,她便什么都不怕了。他探出上身一把握住她的腕。她抓紧他的手,随着他的拉拽被他抱上悬崖——落在他怀中一刻,他的温度瞬间袭遍她的全身。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见到横放在地面的电筒余光隐隐,反射出他发梢摇摇欲坠的水滴,与他不停颤抖的湿润睫毛。滚烫的大手撩过她脸颊上乱布的碎发,深乱的呼吸扑在她的发间。他捧着她的脸,急切的分辨着她身上是否带伤。他的触摸不具备任何暧昧情绪,而是将忧心灌入每一个抚摸的动作中,就像是她的伤痛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在没有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前,他都无法冷静。“肖纵。”何愿牵住了他的腕。唯恐雨太大杂音扰耳,她靠近他闪烁着绿色指示灯的助听设备旁:“肖纵,我没事。”听言。他胸膛一沉,像是落下一口气。她能感觉到他的即将抽离,他试图回归二人之间本该有的疏远。可她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紧紧握住他的手,那粗糙而布满茧痕的手。她想挽留他的温度,却迟疑着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才道:“……我脚扭了,走不了路。”他弯下身将手电筒拾起,递到她的手中。随即蹲下身背对着她,像是在告诉她,他来背她。她并未有片刻迟疑,勾着他的脖颈,挂在了他宽厚的背上。大雨转为暴雨,山风狂妄,山路并不好走。泥巴顺着坡往下流,每跨一步都必须踩实了底,一刻分神都会被整个人冲下去。此时下山并不是个好决定。好在刚山对于肖纵来说还算熟悉。以前远房表叔在这里种过一段时间木,运木的工作全全由他承包。来来回回的山路走过数遍,连远房表叔以前在山上搭的守木棚屋他都了如指掌。棚屋虽然废弃了多年,但还算完好。除了墙壁边沿渗着水,屋顶顶棚倒是没有漏雨。小小的棚屋里有一张陈旧的木架床。一张补了脚的板凳靠在床边,一堆锈迹斑斑的伐木用具靠在墙角。雨水砸在棚顶啪啪作响。肖纵抖去床被的浮灰,将内里翻面,重新铺回了床上。他扶着何愿坐在床沿,又赶忙去关上了大门,阻止了大股大股涌进来的风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何愿一边脱去身上的麻袋雨衣,一边问道。男人并没有及时回答她的话语,而是接过她手中的麻袋雨衣,甩去了满布的水露,挂在门把手处。他转身走近。屈膝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湿,这才望向她回应道:“好好、姐。”她明白他的意思。显然是好好姐告诉他自己回到了这里。“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山上。”她又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在山上。因为他看到了镇派出所门前的追逃,他正要冲上前去时,莫许的出现让他止住了脚步。当看到莫许靠近的身影并不是她时,他好不容易放落的心再次悬提。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见何二姐指向远方,他便知道,她还留在村子里。接下来便是他回到村落,见大批涌上刚山的村民心生猜疑。在听到他们嘴里念着“何三”这个名字时,他确定了他的猜想。故而偷偷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路上山。他没办法去表达他的经过。只是沉默了片刻,挑选出几个词汇,拼凑言道:“你姐、跑。你……丈夫、救、她们。”说到“丈夫”这个词时,他稍有一顿,眸色暗淡。也仅仅一瞬,便被他遮掩过去,继续双手比划着接而说:“人、追你、我、跟来。”何愿的眼睛越睁越大。“莫许来了?!他救下了我姐姐和妈妈?!”她忽而靠近,又惊又喜。“她们安全了对吗!”她因欣喜而与他靠得太近,手攥着他的衣衫,让他有些无措。为了让她安心,肖纵未有顿止,而是偏过目光频频点头。“太好了……”何愿松下一口气,热泪盈满眼眶:“我成功了,妈妈得救了……”落回肖纵身上的目光一怔。湿透的薄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描绘出明晰的肌肉形状。她因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衫而拉扯下了他开衫的衣领。露出了交错的深深旧痕。那时在好好姐家里,她为他上药便注意到了他的身上的深痕。起初她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落下一身的伤。而现在,她知道了。何愿并没有松开攥在他衣服上的手,反而开始开解着他的衣扣。对于她的动作肖纵脑子一懵,僵在那里忘记了呼吸。却在开解下最后一颗衣扣时才反应过来试图阻止她的手。可一切为时已晚。何愿不顾阻挠拉开了他的开衫。就如她所想,甚至比她所想象的更为残忍。一道道密集的伤痕遍布满身,更有几道狰狞的痕迹横劈他胸膛腰腹,因没有妥善缝合处理而冒着厚厚的肉芽。甚至还有一整块皮肤缺失,仿佛被生生割去,留下了一片内凹的红色。肖纵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急忙抽扯出她手中的一角,捂过了自己袒露的身躯。垂首间慌乱的系上衣扣。充满嘈杂雨声的那一只耳,听到了她颤抖的气音:“多疼啊。”酸涩冲涌着她的鼻腔发疼。徘徊在眼眶中的热流从眼角滑落。她无法想象那“满地是血”“不成人形”的惨状,她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她怕她陷入愧疚。不,不止是愧疚。是最重要的人为了自己险些丧命的后怕。就在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映入她眼眸时,她再也无法去忍下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她毫不顾忌的哭出了声,肆意宣泄着被她曾经强行困锁在怀的浓烈感情。“不疼。”肖纵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伸出微颤的手,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一颗颗泪珠。一滴一滴眼泪坠在他心口,砸得他生疼。他想安抚她,他想宽慰她。他说不出连贯而具备说服力的话语,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不疼、不疼……”“……为什么。”那双湿透的眼眸莹动着最柔软的光泽。紧紧的望着他:“为什么要为我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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