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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共眠
于清溏想起曾配过的广播剧,处于易感期的Alpha,情绪和行为都?异于平时,会对Omega的信息素格外向往,而信息素存在的地方,是后颈的腺体。
舌尖划动的力度很强,仿佛要透过皮肤,钻进他的血肉里。
被标记的Omega会刺激发.情,身?体松软、发烫灼热,此时的于清溏亦是如此。
不远处还能听到呼唤。
“小溏,在哪呢?”
“剪子给我?拿一下。”
束缚松开,后颈有冰凉的药棉擦过。徐柏樟轻轻上提他的衣领,“去给妈拿剪刀,这?里交给我?。”
阳台总比厨房透气,于清溏稳住心绪,把剪刀递过来。
妈妈抬头?,“脸怎么回事?,红扑扑的。”
于清溏用手背蹭了两下,“厨房有点热。”
于妈妈皱眉,发现了他的手指,“这?儿又?怎么回事??”
于清溏蜷缩指尖,“擦土豆时不小心,没事?,柏樟帮我?处理了。”
“幸亏你找到了小徐。”妈妈继续擦花盆,笑眯眯的,“瞧小徐把你养得多好,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了。”
于清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显然二者并无关系。
吃完午饭,徐柏樟开车把二老送回家,顺便捎于清溏去电视台。
他刚走?进大楼,就听到了柳思妍的尖叫。作为一名入职多年的栏目导演,工作期间?,她的行为有失身?份。
但于清溏理解,甚至觉得应该。
整整四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感觉神?奇到不可思议。那些熬过的夜、受过的质疑,每一次的驳回和气馁都?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于清溏想陪她尖叫呐喊,最后只是接住柳思妍的拥抱,听她在耳边嚎啕大哭,“清溏,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不枉老娘熬过的夜和费过的口舌!”
于清溏拍拍她的后背,接下节目开播同?意书,“思妍,你真?的很棒。”
“不,是我?们都?很棒!”柳思妍激动到跳起,“是我?们仨!”
“嗯,都?很棒,我?们仨。”
如果?不是柳思妍固执己见,按照于清溏的想法,也?许根本坚持不下来。
整套规划和方案,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异想天开。但可能人生中最需要的,就是那么点痴人说梦的坚持。
回到办公室,两个人面对面坐,翻着栏目创办同?意书,双双绷紧了脸。
台里初步通过了“法制生活”的栏申请目,但面向全台公开竞争。且有一个月的试播期,若收视率达不到既定标准,节目取消。
于清溏翻开文件最后的公告。
播放周期:周播。
播放形式:录播。
符合条件的导演均可报名,通过审核后便可招募团队,由导演组自行选题,达标的节目才有试播机会。
同?时,收视率要高过同?台、同?时间?段的节目收视率平均值,且为所有组别中最高才能保住节目。
台里采取这?样的竞争举措,看似残酷但也?合理。在“寸土寸金”的总台,任何栏目都?没有浑水摸鱼的资格。
柳思妍卷弄头?发,暗示刻意明显,“哎,柳导演我?啊,现在节目方案有了,团队也?有了,就缺个主持人。你说,咱台这?么多精英,我?请谁好呢?”
于清溏合上文件,“柳导,您看我?怎么样?”
“于大主播,您可想好了,上了我?这?条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于清溏伸出手,“求之不得。”
柳思妍握上:“成交!”
玩笑过后,两个人回到正轨。
柳思妍拿出第?一期试播的题材方案。
近些年,未成年犯罪时有发生,且越来越偏向低龄化,成为社会待解决的难题。
未成年犯罪的关注点绝不只是未成年本身?,应深入剖析家庭、学?校等方面。柳思妍想引起思考,得到社会多方面关注,才能更加重视未成年课本以外的教育。
柳思妍找到四位典型案例,其中三位已经在跟进。她把第?四份资料递过来,“只剩这?个很难办。”
于清溏提取到上面的关键字。
徐昊,十六岁,入室盗窃。
于清溏心脏收紧,“我?记得,他涉及的案件不只这?个。”
还有地下赌.博。
柳思妍耸肩,“我?就知道你查过。”
于清溏苦笑,怎么可能不查。
“那个你也?知道,目前不公开审理。而且我?打听到消息,徐昊非常不配合,警方的调查进度很难。”
于清溏把资料收走?,“交给我?,我?去试试。”
“哦,还有。”柳思妍手机滑出张照片递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是位成年男性?,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狭长?的单眼皮,戴套头?耳机,并没有特别之处。
“他叫张家明,可能和地下赌.场有关。”
于清溏摇头?,确定和此人没有交集。
“他是个游戏主播,混二次元圈,也?在D站直播。”柳思妍回忆了半秒,“网名叫萨尼。”
当晚回家,于清溏闷在书房,桌上摆满资料方案。
这?个叫徐昊的男孩,家住阳城周边的玉龙村,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位年迈的奶奶。
于清溏尝试给村委会打电话,对方刚听闻来历,毫不留情、分秒挂断。
这?种反馈于清溏不意外,他提前调查过,玉龙村的人非常团结且排外,有极强的村内荣辱感。
徐昊做了不光彩的事?,给全村蒙羞,他们不愿提及,也?拒绝采访。
柳思妍和同?事?去过两次,包括其他频道的记者也?曾试图采访,均被挡在门外,连村口都?进不去。
敲门声打断了于清溏的思路,徐柏樟站在门口,“还不睡?”
“工作没完成。”于清溏靠向椅背,捏捏鼻梁。
徐柏樟走?进来,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遇到麻烦了?”
“想咨询徐医生,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老乡们以最快的速度接受我??”
徐柏樟:“什么意思?”
于清溏把方案资料递给他,“新栏目,我?和思妍想采访一位婆婆,但婆婆的人还没见到,村长?就给了我?们个下马威。”
“徐翠玲?”徐柏樟挑眉。
于清溏看了眼的婆婆资料,“嗯,对。”
“你挺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徐柏樟随手翻了几页方案稿,“她是玉龙村脾气最犟的老太太。”
“我?没得选,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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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犟我?也?……”于清溏收了音,琢磨徐柏樟话的含义。
又?回想起几个关键字。
徐柏樟,徐昊,徐翠玲。
没等他问,徐柏樟收好资料,“小昊那孩子骨子里不坏,他去偷还有赌,肯定有隐情。”
资料中没这?么详细的东西,于清溏心脏扑通扑通的。
徐柏樟:“婆婆就住我?家后面。”
于清溏如释重负,眼睛亮了,“所以……”
徐柏樟替他说:“需要帮忙吗?”
于清溏:“太需要了。”
周末,吃过午饭,于清塘在徐柏樟的陪同?下,驱车前往玉龙村。
有徐柏樟这?层关系,进入村子轻而易举。但初次见面,于清溏是以徐柏樟爱人的身?份来的。
徐柏樟驾车,透过倒车镜看后排的大包小包,“东西带得太多了。”
“第?一次探亲,少了容易落闲话,万一老乡们嫌我?不懂事?,岂不是给我?先生丢人了。”
徐柏樟:“不会的,他们能看到你已经很高兴了。”
“你这?么说我?更紧张了,电视上有包装滤镜。”
“滤镜下的你,比电视上还好。”
于清溏笑了:“你这?个话术,让我?怀疑是商业吹捧。”
“我?是陈述事?实。”
三个小时左右,车停在大片麦地前。于清溏终于理解,徐柏樟所谓东西带太多的意思。
最原始的村落,没有硬化路面,狭窄冗长?的麦田和黄土路远远望不到头?。
于清溏记得资料上提过,玉龙村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应该不至于。
徐柏樟猜到了他的想法,“年轻人在城里工作,肯留在这?里的,除了儿童就是中老年。他们从小在村里长?大,喜欢这?种自然状态。”
但路面崎岖狭窄,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于清溏:“走?到村口大概多久?
徐柏樟:“半个小时。”
于清溏惦记着满当当的礼物。
徐柏樟:“想拿就拿上吧,中途遇见老乡会帮忙。”
深秋的村庄,倚山而建的村落,两边有水泊的蜿蜒田道,麦子长?得半人高,两个人一前一后往里走?。
于清溏在城市长?大,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农村。
清新的空气和鸟语花香总能放松心情,路过麦田和房檐,依山傍水、袅袅炊烟。
穿过一人高的玉米杆,清澈的河边,三五个孩子赤着脚捉虾,抬头?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徐柏樟。
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哇!二叔回来啦!”
听到声音,所有孩子跟放学?似的飞奔过来,“二叔,你终于回来啦!”
小朋友撒了欢,在河边大喊大叫。
“二叔回来啦!”
“二叔终于回来啦!”
徐柏樟笑着招呼他们,“过来拿东西。”
七八个孩子蜂拥而至,像刚学?会飞的小麻雀,挣着挤着往前凑。
“叔,这?都?啥啊。”
“这?次咋这?么多?”
徐柏樟轻轻托过身?后的于清溏,“有人给你们带了礼物。”
半大的孩子探出脑袋,“叔,这?人谁呀?”
“瞅着眼熟。”
“我?在电视上见过他!”
于清溏挥挥手,“你们好呀,我?是……”
心急的小小麻雀抢了话,“婶子!你是婶子!”
“是二叔的媳妇儿。”
“二婶也?来啦!”
“二叔娶媳妇儿啦!”
“俺娘说啦,二叔娶了个男媳妇儿,还不给俺们看。”
“别乱叫,没大没小的。”徐柏樟呵斥,“叫于叔叔。”
经不住警告,小麻雀们瞬间?老实,站成一排,低下头?、背着手,老老实实喊,“于叔叔。”
于清溏拍拍他们的头?,从包里翻糖塞给孩子们吃。
徐柏樟指挥他们把东西拎去村委会,不要乱跑,中途不许私自拆开。
孩子们含着糖,乖乖点头?,抱着大包小包,跑得嗖嗖快。
于清溏温柔埋怨,“都?吓到孩子了,好凶。”
“怕惹你不高兴。”
“我?哪有那么小气。”于清溏说:“叫什么都?可以,我?不介意的。”
于清溏远远看抱大包小包、赤脚往村口跑的孩子们,“他们会不会受伤?”
“没事?,从小就这?样。”
于清溏惊讶,“从小光着脚?”
“嗯,村里的孩子们没城里那么精致,都?是这?么玩大的。”
两个人继续往村口走?,沿路遇到些村民?,见徐柏樟来了,都?会停下手中的农活,热情打招呼。眼神?在于清溏的身?上来回转,笑容怎么都?落不下来。
前面到达一段泥泞小路,于清溏停下脚,看看崭新的运动鞋,好像有点麻烦。
徐柏樟脱掉鞋袜,把长?裤挽到小腿。
于清溏跟着照做,他刚弯下身?,就被徐柏樟拦住,“天凉,你不用脱。”
可于清溏也?不想弄脏鞋。
徐柏樟把双肩包背到身?前,稍微弓腰,背对他勾手,“我?背你。”
两个人穿相同?款式的运动装,是上周逛商场时买的。
于清溏的胸口压在徐柏樟背上,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背他。小时候就算是发着高烧,也?要坚持独立走?到医院。
那会儿他很要强,事?事?都?要挣第?一,在于清溏的概念里,被人背也?是一种服软。
结婚之后,好像彻底被惯坏了。
徐柏樟是那种韧感很强的身?材,后背肌肉紧实,胸膛压在上面也?不硌。
于清溏左臂自然下垂,右臂环着脖子,搭在徐柏樟左侧肩膀。
脚下的黄土泥泞不堪,徐柏樟每次抬起下落,身?体都?要摆一下,于清溏也?跟着晃动。
他顺手蹭掉徐柏樟额角的汗,“累不累?”
“不累。”徐柏樟步伐稳健,“最多的一次,我?一天背了一百多吨水泥。”
于清溏粗略计算,有两千多袋,“背那个干什么?”
徐柏樟:“赚钱,想多赚点。”
于清溏:“什么时候的事??”
“高考结束,想赚钱读书。”
当年,乡亲们得知他考上了县状元,全村为他凑学?费。可那会儿玉龙村太穷了,六千块钱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
徐柏樟说:“我?以前内向,不爱说话,包工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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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还坑了我?。”
其他人背二千袋能挣三百,可他背了两千多袋,拿到手的只有一百五。
为了凑够学?费,在那个平均温度超过三十五度的暑期,徐柏樟干了比别人多两倍的工作。
于清溏收紧手臂,“他现在哪个工地?把他信息给我?,我?要曝光他。”
徐柏樟拍拍他的小臂,“消消气,他早被抓了,就是你们省台报道的。”
于清溏的手松下来,“这?种人,我?们新闻媒体发现一个曝光一个。”
“嗯,多亏了你们。”
于清溏的手再次收紧,心口有细针在扎,“柏樟,我?对你了解太少了。”
“你还有很多时间?了解。”
“但你并不愿意告诉我?,包括你的家乡、你的童年,如果?不是今天过来,我?可能永远不知道。”
徐柏樟:“我?怕你不喜欢。”
于清溏:“你这?么好,你的家乡也?这?么好,有什么不喜欢的?”
徐柏樟勾紧他的腿,掌心是热的,“我?知道了,以后常带你来。”
“嗯。”于清溏把脸压下来,鼻尖和嘴唇轻轻擦他的后颈。
徐柏樟身?子微抖,脉搏无规律收缩,“清溏,你在报复我?吗?”
“这?种程度,算什么报复。”
可对徐柏樟来说,已经到了步伐不稳,心跳加速的程度。
于清溏的“折磨”并没有结束。
他拨开衣领,再次压下,躲到徐柏樟耳根喷气,“至少这?样,才算报复……”
似曾相识的情景,但身?份互换。于清溏用了等量的力度,舔过了徐柏樟的后颈。
报复轻而易举,但结局弄巧成拙。
两人一上一下跌进麦地,像两个狼狈的毛孩子。幸亏徐柏樟有意识偏移身?体,否则他们会变成泥泞的毛孩。
麦田做了缓冲,双方并未受伤。于清溏全程趴在他背上,衣服也?没沾多少土。
于清溏捻去徐柏樟头?顶的麦穗,禁不住笑他,“反应也?太大了。”
徐柏樟的脸像沸水烧开,人也?委屈上了,“饶过我?。”
于清溏说:“暂时饶过。”
徐柏樟背上他,继续往里走?。快到村口时,大老远又?听到了孩子们的呼喊。
“背媳妇儿啦!背媳妇儿啦!”
“二叔背媳妇儿回家啦!”
“瞧一瞧,看一看呐!”
“二叔背上媳妇儿啦!”
于清溏在他背上张望,“好大的嗓门,吓我?一跳。”
徐柏樟说:“别介意,村子里的习俗,他们是好意。”
在玉龙村,结婚时有个习俗,新郎要背着自己的爱人,赤着脚从村头?走?到村委,预示着“一对夫夫一双人,一生同?走?一条路”。
为表达祝福,路过的乡亲们会在旁边喊,声音越大,代表祝福越强烈,两个人的感情就会越和睦幸福。
于清溏抱紧脖子,隔着后背听他的心跳,“谢谢孩子们的祝福。”
我?很幸福。
穿过泥泞的道路,徐柏樟把人放下来,自己去河边冲脚。
又?走?了五分钟,终于到达村口。
村落是人类群居的典型体现,村里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全村人脸上有光。
于清溏身?边围满叔叔婶婶,还有带着小马达疯跑疯跳的孩子们,年三十都?没这?么热闹过。
徐柏樟依次介绍亲戚。
三姑,二舅,四娘,舅爷,七婶,五哥,六嫂,还有各种小辈们一个接着一个。
村子里九成以上的人都?姓徐,各家之间?多少都?沾点亲戚关系。
于清溏头?一次觉得,他记忆力派上了比背新闻稿还实在的用处。
晚间?新闻人人都?看,乡亲们对于清溏非常熟悉,自然爱屋及乌,何况他本就温和好相处。
三婶发髻上别了朵牵牛花,眼睛水汪汪的,抓着于清溏的手舍不得放,“前些日?子老二回来,说要结婚了,爱人在电视台工作,我?说让他带回来给俺们见见,他老是说忙,结果?就没回音了。”
“我?和他四舅妈、五婶子急得哟,成天盯着电视台瞧。我?瞧了那么多,就稀罕你。”三婶拍着于清溏的手,“我?那会儿就想着,老二要是跟你结婚该多好,你瞧这?事?,还真?被我?猜中了。”
同?性?婚姻合法十年有余,乡亲们的接受程度高到出乎预料。
于清溏笑着说:“刚结婚那会儿是有点忙,以后我?和柏樟会常来的。”
“我?懂,乡亲们也?都?懂,你们工作辛苦,先忙你们的事?,我?们不打紧。”
老乡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迎合着点头?,于清溏插空凑到徐柏樟耳边,“这?就是你所谓的家里没什么亲戚?”
徐柏樟无奈笑道:“我?错了。”
当初没带于清溏来,是怕他不适应村里的生活,也?不喜欢热情过头?的乡亲。
于清溏明白他的想法,“再重申一次,我?特别喜欢这?里,也?喜欢这?些亲人。但你把我?想得那么小气,我?还是有点生气。”
徐柏樟:“刚才都?报复了,能不能原谅一次?”
舌尖像打滑梯,在嘴唇上逛了一圈,还能回忆起徐柏樟后颈的口感,光滑紧实,有草药的味道。
于清溏说:“下不为例。”
亲人介绍完,于清溏给大家分发礼品,玉龙村不大,也?就百十来号人。
东西是出发前一天专门采购的,孩子是文具和小玩具,大人的东西不好买,于清溏挑了很久。
玉龙村因盛产某种草药而闻名,全国只有这?片土地能长?。靠着种草药,老乡们走?向小康,各家各户盖上了新房。
于清溏怀疑,这?八成和徐柏樟有关。
礼物送完,于清溏跟随徐柏樟回老宅。
徐柏樟的父母去世多年,爷爷奶奶也?早就不在,大学?以后老宅基本处于闲置状态,于清溏幻想着九十年代的砖瓦房。
等他站在门口,抬头?看崭新的三层小洋楼,愣住了。
徐柏樟说:“村里有讲究,就算没人住,房子也?要气派。”
宅子是徐柏樟研究生毕业那年,用攒下的论文奖金盖的。
“真?不错。”于清溏吸了口新鲜空气,有地方养老了。
棕色木门推开,房内干净明亮,不像长?期没人住的样子。
徐柏樟放好行李,把人往二楼领,“三婶有钥匙,我?不在的时候,她会过来打扫。”
于清溏扒着一沉不染的楼梯扶手,“三婶挺勤快。”
徐柏樟:“不仅勤快,还热心肠。”
于清溏四处逛着,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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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惊人房价,老家的宽敞通透真?舒服。
徐柏樟倒水给他喝,“三婶做饭也?很好吃,要不要去尝尝?”
“好啊,说得我?都?饿了。”
三婶家里,除了三叔、四叔和奶奶,隔壁二叔家的俩孩子也?在这?里吃。
天蒙蒙渐暗,院子里热火朝天,饭菜上桌,三叔拿出陈年老酒,给他俩满上。
趁三叔又?去找酒的嫌隙,徐柏樟问他,“自家酿的酒有点烈,行吗?”
于清溏把酒盅端过来,“小看我?。”
徐柏樟:“适可而止,别勉强。”
“放心吧,没问题。”于清溏端起酒盅一饮而下,舌尖烧痛,蛰到了喉咙,比他预期中还要烈。
于清溏没敢再喝,转头?见徐柏樟把小半杯灌进肚子里。喉结在动,耳根也?被烈酒刺激得泛红,但表情很平静。
“你居然能喝酒?”于清溏挺诧异的。
徐柏樟平时太养生佛系了,就跟出家僧人似的。
徐柏樟给自己满上,“玉龙村长?大的孩子,没有酒量差的。”
这?里的小孩七八岁就能和老人喝上二两,五十多度的烈酒,像闹着玩。
“你喝醉过吗?”于清溏又?试着抿了一口,嗓子烧着了,浓过头?、辣过了劲儿。
徐柏樟把于清溏的酒盅换成酸奶,“很少。”
于清溏嘬了一口,辣刺慢慢缓解,“喝醉了什么样?”
“你不会想知道。”
于清溏舔了嘴角,“你越这?样说,我?就越想知道。”
徐柏樟和他有三秒对视,从他舌尖移开,又?灌完一整杯酒。
“哎哎,老二,你这?咋回事?,咋不等我?都?喝这?么多了?”三叔带了瓶新酒过来。
徐柏樟给三叔满上,“三婶酿的酒太好喝,没忍住。”
三叔瞧到另一边,“清溏,你咋喝上饮料了?”
徐柏樟举杯,“三叔,我?陪您,他喝不了太多。”
众人上席,餐桌其乐融融。
一斤白酒下肚,三婶看不下去了,“差不多啦,可不兴再喝了。”
三叔擦了把嘴,“这?才哪到哪,俺俩至少三斤。”
“你喝醉了呼呼睡,踹都?踹不醒。人家小夫夫刚结婚,那能跟你一样。”三婶收走?没开的酒瓶,“你把孩子弄醉了,这?不是耽误事?嘛。”
有那么两秒,于清溏希望听不懂。
至于徐柏樟,自顾低头?夹菜,仿佛不是事?件当事?人。
三叔点头?说了个“对”,烈酒换成茶水,配上花生米,兴致不减。
晚饭吃到九点,收拾完残局,两个人并肩往家走?。三叔家就在他们隔壁,步行不到二十米。
在外面没注意,家里灯亮,于清溏才看清,徐柏樟喝酒很“上头?”,脸和脖子都?是红的。
于清溏接水给他,“你醉了么?”
徐柏樟喝了半杯,捏着玻璃杯,“你看呢?”
于清溏夺过剩余的水,喝光才说:“丝毫没醉。”
“我?先去洗澡。”于清溏抱着睡衣离开。
浴室只有一间?,于清溏洗完徐柏樟才去。洗完澡,于清溏坐在床边擦头?发,水声就在隔壁。
稀里哗啦的,先缓再急,再由急至缓。实际并无规律,却能感受到墙那面翻涌而来的潮气。
他和徐柏樟背过、抱过、手牵过,好像听着水声,都?能感受到他皮肤的质感纹理。
于清溏揉压眉心,满打满算,酒他只喝了一小盅加一口。可借着水声,他才意识到自己酒量有多差,此刻的心情有多烦。
心烦意乱的烦。
楼下有敲门声,是三婶的声音,“老二,清溏,你们睡了没?”
于清溏开门,“没睡呢,三婶有事?吗?”
三婶伸着脖,滴溜溜的眼睛往里瞧,“老二呢?”
“他在洗澡。”
“噢,正好,赶上了。”三婶递来个黑塑料袋抱裹的盒子。翻开三层报纸,三婶把纸盒塞给他,“怨我?,你们走?的时候给忘了。”
看着怀里的这?堆,于清溏的后脑勺又?麻又?疼,好像有只啄木鸟在上面。
脑袋被啄空了,于清溏说了句丧心病狂的话,“您留着用吧。”
“用啥啊,我?和你三叔都?多大岁数了。”三婶使劲往他怀里塞,“村里计生办免费发的,前几年搞计划生育,只要成年了,结婚的没结婚的都?有,连祖奶奶枕头?下都?塞了三盒。”
祖奶奶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老人,一百零八岁。
于清溏:“……”
矫枉过正了。
“好好的东西,不用都?浪费了。”三婶按住他拿盒子的手,“别跟婶子客气,放心用,婶子那还有,不够再给你们拿。”
“小年轻精力旺盛,多用用没坏处。”
于清溏坐回床边,陪同?他的,还有床头?那一大摞安.全.套。
他怀疑自己是挺闲的,闲到清点了数量。
一共十一盒,每盒十枚。
他们就在这?里住一晚,生产队的驴也?没这?么“勤快”。
隔壁的水声还没停。
何况,他们根本没开始过。
于清溏脑袋里又?晕又?热,他翻出一片,撕开包装,拽成了长?条状。
免费产品,没有华丽包装,没有特殊香气,就是最原始的乳胶气味,透明外观,油质感很强。
不是火上浇油的油,是掀翻了油锅,混着腹腔的烈酒,丢了根火把进去,世界都?炸了的油。
于清溏擦干净手,把拆掉的安.全.套和揉成团的纸巾一并丢进垃圾桶。
他翻身?上床,被子刚抖擞出个角,徐柏樟出现在了门口。
潮湿的头?发全撸到后面,额头?光亮饱满,泛着饮酒后的红。
他上身?只穿了半袖T恤,小臂的血管和线条都?很凸出,像是完美的雕刻品。
指尖带走?了发梢的水,徐柏樟偏偏头?,平静地说:“三婶只准备了一床被子。”
于清溏拽着被子角,从男人的腰腹、胸口、肩膀滑到鼻尖,欣赏完才慢慢悠悠回复:“那要不……一起睡?”
第24章指尖
卧室的装潢布局很简单,双人床,衣柜,还有……
徐柏樟把目光停在床头柜上,用农药盒装着的,一大包安.全.套。
于清溏恨不得把被角攥出水,“是三?婶给的,你洗澡的时候她过来敲门。”
“她说?自己用不着,村委会又发了很?多,她留着也浪费。”于清溏坚信自己心虚的样?子可笑无?比,像马戏团小丑被围观,“我本来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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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要?,但三?婶太热情了,又特意送过来,我、我盛情难却。”
“嗯,村委会是很?喜欢发,成了年的都有。”徐柏樟坐在床边,甚至还帮他辩解。
于清溏竟有些感动。
徐柏樟背对他擦头发,身体?稍微弓着,薄透棉衫紧贴肩胛骨,脊椎末端的骨节凸出来,继续往下,隐约能看到股沟。
于清溏盯着他的后背移不开,想到了黑白漫画里的男主角,“也给你发过吗?”
徐柏樟换了只手,改擦左半边的头发,戒指圈住手指,手指按在毛巾和发间,“嗯。”
无?名?指的戒圈象征已?婚,也代表归属。
于清溏自知?不该过问曾经,但心里撒了芝麻,好奇心、猜疑心、嫉妒心都泡在了酒里,一粒一粒捡不完。
“那、你用过。”于清溏犹豫难堪,问不出来。
“储物柜里,没用过。”
酒精真的能放大人的狭隘心,如果没喝那一小盅,他应该不至于有这种想法。
于清溏趟到里侧,转着自己那枚戒指,“你关灯,晚安。”
徐柏樟将毛巾搭在扶手,并把?椅子拖到较远的位置。
“啪嗒。”
凳子腿碰倒了纸篓,卷成团的卫生纸裹着塑料包装和一只打开的安.全.套。
徐柏樟回身,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脸颊微红。他不知?是洗澡的红、喝酒的红,还是其他的红。
他手搭在被子上?,无?名?指有金属色的光。这样?的于清溏,在徐柏樟的眼睛里只有四?个字。
任人宰割。
卧室落了灯,周围漆黑昏暗。
于清溏试图入睡,总会被狗叫声吵醒。又或者是他心不静,还要?把?零星的噪音当做打扰。
他翻了个身,额头打在徐柏樟肩膀,心脏被蛰了一下,他下意识要?躲,却被男人翻身按回来。
“睡不着?”徐柏樟问他。
于清溏闭着眼,“嗯。”
徐柏樟:“外面太吵了?”
于清溏:“大概吧。”
彼此保持侧躺的姿势,于清溏的额头有热气,喷上?去像刚掀锅的糕点,又像薄荷牙膏里藏着酒精夹心。
“清溏。”
“嗯?”于清溏仰头,气息喷在下巴。
“你怕疼吗?”
热蒸汽从额头开始,逆着生长的方向往下流窜,在部?分区域充血膨胀,像吸了沸水的海绵。
“还行。”
徐柏樟蜷起腿,从于清溏的小腿滑到膝盖,“我能不能咬你一口。”
于清溏勾紧脚趾,像在画竹节,从徐柏樟的脚面画到脚踝,“咬哪?”
“手指吧,可以吗?”
于清溏的指甲干净平整,指缝间有油腻感,凑近些,能闻到天然乳胶的味道,也只有乳胶味。
在于清溏的概念里,舌头的用处主要?有两点,品尝食物或是接吻,但今天颠覆了他的认知?。
徐柏樟的行为,像是一场成人活动的充分前戏。他说?要?咬指尖,却并不只咬指尖。
从指头和手掌的关节开始,一点点向上?蔓延。类似香皂刮过皮肤表面,或者可以说?得更直白,就?像是口。
左手食指被彻底舔.湿,再全部?含进口腔,用牙齿一节一节咬出分割线。待割线到达最顶端,舌尖在指腹和指甲盖上?打着转。
于清溏咬痛嘴唇,隐忍呼吸,受制于上?瘾且着魔的前奏。
他缩紧身体?,呼吸急促了半拍。以为终于要?开始的时候,徐柏樟却松开了手指。
睡前的午夜,下巴生出胡茬,一根一根磨擦于清溏的手指尖。刮得很?痒,又有颗粒的质感,像在黏土里揉了细沙。
手掌被握紧,舔.舐对象移了位,从食指转到了无?名?指,舌尖缓慢滑动着那枚婚戒。
这里象征已?婚,代表归属。
他们只属于彼此。
口腔再次裹紧手指的瞬间,于清溏以为自己坐在船上?,有道闪电把?船身劈成了两边。
手指在蠕动,身体?何尝不是。
说?好要?咬手,可他手指用了,嘴唇动了,舌头也动了,除了牙齿,仿佛全世界都在动。
被子里的空间很?窄,指头刮着脚踝。如果手指要?穿衣服,那它一定?被扒了七八层。
于清溏坚信这是一种酷刑,是欲望不满、贪得无?厌的折磨。徐柏樟一定?是故意的,想慢慢引诱他、消耗他。像种子一样?,埋进他的身体?里,再长出深邃的根。
舔吻停滞,手掌被按紧,牙齿用力?。
脉搏疯狂跳动,于清溏仰着头,牙关收紧,本能地喘气。
“啊嗯!”
指腹的刺疼袭来,螺旋上?升的痛感,竟有种颅内兴奋的错觉。
楼下又有敲门声,“清溏啊,老二,你们睡了没?”
痛感缓解,徐柏樟坐起来,“我去看看。”
被子掀开又合上?,于清溏的心里的船还在漂浮,他把?手揽进怀,呼吸并没有平息下来。
手指还湿着,于清溏蹭了蹭,破了皮,有点肿,像是沾了水的棉花棒。
徐柏樟返回楼上?,藏在黑暗里,站在床边,“可以开灯吗?”
于清溏侧身按亮了床头开关。
他注意徐柏樟放在他身上?的眼神,身体?还能感受到膨胀的热气。
就?好像元宵节里落了水的花灯,湿淋淋的,还散着红彤彤的光。
很?热,热到要?炸。
虽然很?可笑,但他的确被咬手咬到冒火。
“三?婶有事吗?”话刚问完,于清溏发现了床脚多出的被子。
“她怕咱们冷,送了条压风被。”徐柏樟坐在椅子上?,“你冷吗?”
于清溏靠在床边擦汗,破罐破摔的自嘲意味,“你觉得呢?”
“要?去洗个澡么??可能会舒服点。”
对方的建议不错,但于清溏不想执行。
徐柏樟递来纸巾给他擦汗,又说?:“手,给我看看。”
于清溏下半身压着被子,把?手伸过来。
在灯光的照射下,于清溏看清了手指的实际情况。指肚区域软皱发白,正中间有很?小的创面。三?婶再晚两分钟过来,应该会刺得更深。
可能是医生的职业病,每一次接触后,徐柏樟都会帮他做好消毒。
没有创面用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用酒精,有创面的时候,就?用百分之三?的双氧水。
不光是指肚,只要?是舌尖舔过的区域,他都进行了全面消毒。
于清溏收回来,指尖还是凉的,“不用这样?,我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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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柏樟把?脱脂棉丢进垃圾桶,并抱走床脚的被子,“我去隔壁睡。”
于清溏转身背过去,“行吧,晚安。”
灯光熄灭,脚步声缓缓离开。
于清溏心里缠了乱棉线,烦到扯不开。只好安慰自己,这时候分开是好事。
也许真是喝酒的原因,他不该这样?。
但是,哪有人舔手指比做.爱时间还久。他票都买了,还非要?下船。
于清溏深呼吸,心思平复下来。
是自己太贪心,居然想和清心寡欲的医生玩刺激。
他翻身要?睡,手机震了起来。
柏樟:「/委屈」
于清溏以为自己眼晕,看了两遍,确定?是徐柏樟发的。系统自带的对手指黄豆表情包,皱皱眉、晃着圆呆呆的脑袋。
他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回了个问号过去。
柏樟:「/可怜」
又是系统表情包,水汪汪的眼睛,撅着嘴巴,无?辜又可怜。
这下于清溏确定?,不是发错了,他是真委屈,也真可怜了。
见他没回,对方又发来几条。
柏樟:「/委屈/可怜」
柏樟:「/可怜/委屈」
柏樟:「理理我。/委屈/可怜」
这速度和频率,跟爱发小熊表情包的念酱弟弟有得拼。
「怎么?了?」
柏樟:「对不起/委屈」
于清溏笑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
柏樟:「咬疼你了。」
「没有,不疼。」
柏樟:「怕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你下次可以再用力?一点。」
柏樟:「你想怎么?用力??多用力?都行吗?只能嘴用力?吗?其他地方可不可以?能不能用力?在别处?」
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火,又被撒上?了半勺油,掺着没吹干的汗,在火堆里噼里啪啦的。
于清溏手有点抖,按了几个字后删除,改成发语音,“徐医生,你故意的?大半夜隔着堵墙和我聊骚?”
于清溏带着气音,烧干的喉咙哑哑的,特意着重了最后两个字。
大约半分钟,徐柏樟也回了条语音。
点开前,于清溏所有毛孔都在紧张,他比谁都清楚,对方的声音给他的吸引力?。
何况还是夜深人静喝过酒的夜晚。
语音点开,有两秒的呼吸,紧接着传来徐柏樟的语气,“我只是站在医生的角度,合理询问患者的情况,好真实了解病情。”
于清溏听了三?遍,又看看上?面的表情包,好气又好笑。
发语音的时候像个冷酷霸总,是个常年化不开的冰盖;可发表情包的时候,反倒变成了落水的大狗狗,不哄就?要?蹭你脚脖,亮着湿漉漉的眼珠。
于清溏窝火,点开语音键,“徐医生,有本事你过来啊,咱们当面探讨病情,你躲到隔壁算什么??”
对面的消息传来,“请不要?招惹喝过酒的中医。”
“我就?是惹了,怎么?了?”
“你会后悔。”
于清溏还没回,对方又发过来一条语音。
“睡吧,晚安。”
过后,还收到了害羞的表情和唇印,外加一句「明天见。」
于清溏哭笑不得,真是有种隔着屏幕就?为所欲为的感觉。结果见了面,照样?是个清心寡欲的老中医。
*
拜访徐昊奶奶的计划安排在第二天上?午,按照徐柏樟的说?法,婆婆每天九点在院子里晒太阳,老人家脾气犟,那是她心情最好的时候。
近几年,玉龙村家家盖上?了新房,婆婆家的破旧老宅显得尤为特殊。
十几平米的大院从未修缮,地面是没有硬化的黄土,角落杂草丛生,下过雨潮湿泥泞。西北角晒着棒子,旁边散着些捡来的矿泉水瓶。
破旧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婆婆背对着门,躺在藤椅上?,“不喝了不喝!别过来了!”
“婆婆,是我。”
老人穿灰蓝色棉袄,双手插在塌肩膀的袖口里,衣领磨得发白,关节处打了两个补丁。
见来的人是徐柏樟,婆婆的目光缓和了点,但也没好多少。
她扫了扫裤子上?的土,“你这臭小子,不好好在市里工作,又跑回来干啥?”
徐柏樟把?瓷罐子取出来,“给您送零嘴来了。”
婆婆年岁大了,多少有点病,她不肯去医院,喝药又嫌苦。徐柏樟就?把?药制成大山楂丸,这样?才肯吃点。
婆婆取了颗玻璃球大的“山楂丸”,塞嘴里嚼了嚼,眯着眼瞅身边的人,“这是谁?”
徐柏樟帮她把?脉,顺便介绍,“是我爱人,您叫他清溏就?好。”
“山楂丸”口感不错,婆婆又抠了一个,“挺好。这娃娃长得俊,配你。”
徐柏樟合上?盖子,“每顿只能吃两颗,多了会闹肚子。”
“知?道啦!”婆婆舔舔拇指上?糖霜,眼睛还在于清溏那,“娃娃,你也是俺们村的?哪家的孩子?”
于清溏说?:“婆婆,我之前不是,但和柏樟结了婚,以后也是咱们玉龙村的人。”
“这娃娃嘴甜,招人稀罕。”婆婆笑得皱纹挤在一块儿,像堆起来的纸,“你这娃娃是真瞧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于清溏:“您应该看过我主持的节目,晚间新闻。”
下一轮的皱纹还没折起,婆婆的脸瞬间板正。她撑着躺椅起来,跛着脚一探一探,背着身往里屋去,“我就?知?道没好事,你们走!老二的媳妇儿也没用,我不会说?的!”
在此之前,除了电台记者,警方也上?门找过,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来之前于清溏早有预期,哪怕有徐柏樟这层关系,事情也没那么?容易。
徐柏樟上?来劝,“婆婆,您给清溏点时间,让他说?两句话行吗?”
“老二,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婆婆甩开他的手,“但你不能带贼进家!”
“贼”这个词很?伤人,但于清溏很?快被后面的维护软化。
“他不是贼,是我的爱人。”徐柏樟郑重其事,“您不尊重他,就?是不认我。”
婆婆憋了哑炮,气得甩了把?鼻涕,“你这臭小子,欠打!”
嘴上?没服输,但态度缓了不少。
徐柏樟继续道:“我不清楚之前来的人怎么?样?,但如果您还认我,就?请给我爱人一个机会,他用不了您几分钟。”
“他是干了坏事,但他永远是俺孙子!”婆婆抓着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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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框,喉咙扯到嘶哑,等云的阴影从她左边滑到右边才开口,“你快说?,我困了。”
于清溏深呼吸,缓了两秒才开口,“婆婆,您就?不想知?道小昊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做吗?您难道不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带上?的歧途,不想把?他们都抓起来吗?”
“您这样?闭门不见,我们更没办法了解小昊的想法。现在能劝说?他、改变他的只有您了。”于清溏说?:“您既然把?他当做心尖肉,又怎么?舍得他执迷不悟?”
“我来拜访的目的,不是曝光小昊的罪行,也不是想让您丢脸,更不是给咱们玉龙村蒙羞。”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小昊一样?的孩子,我们拼命努力?,也只是想早日铲除这些恶势力?,拯救孩子们的未来。”
“这些话可能很?空很?悬浮,也可能是痴人说?梦。我们能力?有限,也许回报微乎其微,但只要?做了,就?永远比不做强。”
考虑到婆婆的顾忌,于清溏又说?:“小昊是未成年人,他的采访不会露脸,后期也会对声音进行处理。”
新闻采访的目的是曝光事件,是给后人警醒,从来不是嘲笑误入歧途的少年。
“而且,小昊藏着掖着的,也许还有更大的秘密,关顾着国家的安全和社会的稳定?。还有、还有……”于清溏攥紧了拳头,强忍着,“还有很?多人的命运。”
于清溏哽咽,“婆婆,我语无?伦次说?了这么?多,已?经不知?还能说?什么?了。但求求您帮帮我、帮帮小昊,帮帮更多素未谋面,但真诚善良的好人。”
婆婆带着录像设备,独自进了小屋。
徐柏樟走过来,递纸给他,“好点没有?”
于清溏侧过头,不想让徐柏樟看到眼睛,“让你看笑话了。”
长篇大论扯了那么?多,没逻辑没重点,怎么?好意思当新闻主播。
徐柏樟拍拍他的后背,“不好笑,你说?得很?好。”
好到太过真情实感,好到付出了真心实意。可于清溏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新闻媒体?人,理论上?不应该为了一个采访这样?失态。
大约一个小时,身后传来“刺啦”的开门声。
于清溏迎上?来扶婆婆。
老人眼圈红得像熬了夜,鼻翼和嘴角泛着泪光,她把?录像设备还给于清溏,“孩子,谢谢你。”
于清溏握住婆婆的手,苍老的掌心带着倒刺,磨得他心里不是滋味,“不用谢,都是我们该做的。”
眼泪润湿了袖口,婆婆颤颤巍巍,“都是我不好,我没文化、没教好他。”
于清溏:“婆婆,您别这么?说?。”
年迈老人,能独自把?孩子养大已?是不易。
婆婆抹了把?泪,“也怪那娃娃不争气,净干些不着调的事。打小老说?长大要?像他二叔一样?有出息,你瞧瞧,他现在都学了些什么?。”
“想当年,他二叔可比他难多了,他爹对他……”
“婆婆,我们该走了,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婆婆的话被徐柏樟打断,彼此有眼神交汇。
“噢,对对,岁数大了,脑袋生锈喽。”婆婆说?:“清溏啊,我录的那些小昊真能瞧见?”
于清溏:“能。”
普通人想接触嫌疑犯很?难,但新闻媒体?还是有特权的。
于清溏说?:“如果他有交代给您的话,我也会录进来给您看。”
婆婆说?:“你们啥时候再回来?”
于清溏看着满满一罐山楂丸,“您按时吃这个,每日两次,没到您吃完我们就?回来了。”
与婆婆告别离开,两个人沿路往家反。深秋的村落金光遍野,彼此安静无?言。
刚才婆婆的话被打断,但前半句于清溏听清了。徐柏樟介意任何人提及父亲,也不想让他知?道。
作为成年人,他能理解谁都有秘密隐私;但作为伴侣,却只想更加了解他。
距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他们走着走着就?偏移了路线。炊烟的村庄,山水亮丽得像诗歌。路边长满了野花,各个争相灿烂。
河边栽了垂柳,一排排弯下腰,柳条尖沾着水面,风一刮,枝条左右摇摆,像拨开的雨帘。
于清溏被孩子们拉到河边,陪他们放了风筝、烤了泥鳅,抓了蝴蝶,还吹了好几把?蒲公英。
回来寻找一圈,在草垛上?发现了徐柏樟。
太阳从他肩膀晒上?来,后颈浮出些细碎的汗,像校门口商店两块钱一包的星星纸,闪闪亮亮的。
徐柏樟坐在日头里,看不到他,像个孤独又认真的小孩。
于清溏抓着一大捧蒲公英,坐在了徐柏樟身边,“给你吹。”
徐柏樟笑着,“被孩子传染了?”
“不好吗?小时候没完成的梦想,今天超额完成了。”
徐柏樟:“吹蒲公英还有梦想?”
“城市里可没有这么?多蒲公英,而且,我也没那么?多吹蒲公英的机会。”
徐柏樟:“那你玩什么??”
于清溏:“不玩,学习。”
他的童年,是在深夜的写字台和各种竞赛班中度过的。
徐柏樟把?种子往他那边推,“你吹。”
“一起吧。”
“一二三?。”
温风吹开,种子扑面而来。白色蒲公英夹杂着风,穿过于清溏的头发,像仙女棒滋出的烟花。
孩儿童在身后玩水枪大战,喷上?天的水柱散落下来,雾成细小的水珠,在于清溏身后形成了一道残缺的彩虹。
彩虹从不是主角,中间的人才是。
徐柏樟手伸过去,捻走他耳边的蒲公英种。毛茸茸的一小撮,沾在耳尖上?,一时竟不知?皮肤和种子谁更软。
飞舞的花种仿佛凝结,画面逐帧放慢。于清溏偏了头,塞进草垛的指尖有被握紧的触感。
正午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成年人的手上?下交叠,指尖碰关节,关节压指尖。
满世界都是飘摇的花絮,在纷飞的空气里,于清溏轻轻合上?眼,感受徐柏樟的呼吸缓慢向他靠近。
紧促且热烈。
第25章编织
“亲嘴啦!亲嘴啦!”
“二叔和于叔亲嘴啦!”
“于?叔叔要亲二叔啦!”
还没开始的亲近被童言无忌打断,于?清溏转回了?头、抽走了?手,握着光秃秃的?蒲公英杆,丢也不是、留也不该。
后悔懊恼,应该坐在?草垛另一侧。
徐柏樟异常平静,像事?不关己的?路过群众。彼此各干各的?,谁也不打扰。
等?孩子们都被叫回家?吃饭,于?清溏回味不甘,他问:“这次也是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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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徐柏樟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单纯欠揍。”
于?清溏笑了?,决定跟孩子们和解。
他转头,在?徐柏樟那儿发现了?新奇的?东西,对方从草垛上抽了?些麦子杆,捏在?手里熟练自如地翻动扭转。
这让他想?到?路边编织竹篮的?老人,在?于?清溏眼里,这些都是难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于?清溏就这么撑着下巴,看他编,规则的?麦秆先?折成不规则形态,最后变出只?兔子。
没多久,徐柏樟又变出了?只?蝴蝶,翅膀上有条状脉络,好像给一阵风就会飞。
于?清溏左手拿兔子,右手捏蝴蝶,“太厉害了?吧,这要是支个马扎坐小学门口,一下午至少赚两百块。”
“也不是不行。”徐柏樟捻动麦秆,像搓麻绳,“但可能?有点浪费。”
让医学院博士去?校门口坐小马扎编小动物,于?清溏把自己逗笑了?。
既然这样,那就留给自己享用好了?。于?清溏问:“你还会编什么?”
“只?要你说。”
“徐医生有点骄傲了?。”于?清溏扫视了?一大圈,又感觉整个世界都能?折进他手心,好像这局要输。
他低头,看到?两个人金灿灿的?对戒,又滑到?了?空荡荡的?手腕,“那就编个我喜欢的?手镯好了?。”
徐柏樟:“确定这么容易?”
“先?别这么自信,我说了?,是我喜欢的?手镯,如果我不喜欢,算你输。”
“给我十分钟。”徐柏樟掸了?掸身上的?碎草杆,三两步走远。
太阳晒得正烈,徐柏樟的?影子在?麦秆中穿梭,融进金黄色光晕里。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大把新鲜草杆,还有一捧五颜六色的?花。
徐柏樟把草杆劈成需要的?宽度,再将毛躁边缘磨平,像是制作婴儿玩具。他又把不同颜色花瓣碾碎,将花汁分别涂抹在?不同杆子上。
太阳照射下,晒干的?草杆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总体为暗调,有复古质感。
前期准备完毕,编织是最快的?一步,不同的?颜色草杆叠加交织,很快聚成长条形状,最后弯成圆,七彩搭配,像雨后彩虹。
他原本?只?想?要一只?手镯,徐柏樟好像给了?他整个花园。
徐柏樟把成品递过来,“试试?”
于?清溏把手镯套进来,明明没量过,却是量身定做的?尺寸。
“喜欢吗?”徐柏樟期待他夸奖的?样子,像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于?清溏轻轻握住手环,光滑的?麦秆内缘围着手腕转,转得上瘾,舍不得停。
“本?来都想?好说不喜欢了?,好骗你再给我编一个。”
徐柏樟又抽了?根麦子杆,“喜欢也给你编。”
“不,就要一个。”于?清溏从他手里抽走麦秆,“独一无二才是最好的?。”
于?清溏把手腕收进袖口,吹开蝴蝶的?翅膀,“这门手艺是自学的?吗?”
认真编织的?徐柏樟就是世界的?中心,他沉浸在?这里,在?做一件非常热爱的?事?情。
“我妈教?我的?。”徐柏樟捏着草杆,细细地捻,“她手很巧,什么都会编。”
“她还在?世的?时候,每天下午,带我坐在?院子角落的?阴凉里,不一会儿就能?编出个动物园,第二天早上领着我去?集市上卖,五毛钱一个,很快能?卖光。”
于?清溏说:“咱妈好厉害。”
徐柏樟望着远处,“特别厉害。”
徐柏樟谈起?妈妈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憧憬的?样子,是思念母亲的?孩童。
记得徐柏樟提过,妈妈在?他八岁那年离世的?。
于?清溏握住袖口,在?犹豫之间,还是想?更?了?解他,“那,妈她是怎么……”
“自杀。”
那个瞬间,于?清溏从他眼神里察觉出了?恨意。前一秒还是个有星星的?孩子,下一秒就被拉入了?地狱。
于?清溏靠过来,让蝴蝶从他眼前飞过去?,“柏樟。”
眼底猩红消散,徐柏樟恢复过来,“嗯,我在?。”
不想?再聊这个,于?清溏随便换了?个话题,“你手这么巧,如果当外科医生,一定也很厉害。”
徐柏樟僵了?一瞬,平静的?像室温下的?水,“中医也不错。”
“当然了?。”于?清溏拨弄兔子耳朵,“只?要是你,怎么都不错。”
徐柏樟起?身,“走吧,回去?了?。”
“急什么。”于?清溏还坐在?干草铺厚的?麦地里,把蒲公英杆一根根塞进草垛的?缝隙。
插完蒲公英杆,于?清溏轻轻按住腿,眼神中带着三分诱媚,剩下的?七分都在?声音里,“有点酸,起?不来。”
徐柏樟转回身,抽走了?草垛里的?蒲公英。
于?清溏的?手腕给风吹得凉嗖嗖,腕关节有男人手掌的?形状按在?上面。他转一下,骨头在?动,肉皮含在?掌心里。
徐柏樟走在?身边,嘴里叼着青绿色的?茎杆,花托的?那端在?风里一晃一晃。
侧过头看,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花茎把嘴抿成一条直线,用来伪装心潮澎湃。
他们都不小了?,却幼稚得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孩。还要左顾右盼,担心哪个小顽皮没回家?吃饭,呼扇着翅膀,张牙舞爪满村乱传。
*
来得时候大包小包,走得时候又堆成了?小山,有种返乡进城的?感觉。
都是相亲们准备的?特产,三婶家?的?腊肠、四叔家?的?熏肉、王伯的?瓦罐咸菜等?等?数不完。
好在?家?里有空闲行李箱,他们装了?两大箱,塞得满满当当。
特产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清溏上楼收拢衣服。只?住了?一晚,其他东西也不多,就是摆在?床头的?那一大盒安.全.套有点碍眼。
像烫手的?山芋,犹豫了?一会儿,于?清溏把它?留在?了?这里。
回程路上,于?清溏只?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剩下的?都是徐柏樟开。
车停在?家?门口,徐柏樟慢慢按掉于?清溏的?安全带,见人睡得香,他没忍心叫起?来。
熟睡的?人呼吸轻微起?伏,腕上还戴着那枚手环,腿间摆着编织物。
徐柏樟小心捏开指尖,牵手的?时候就摸到?了?,这里有他咬破后生成的?痂,很小一块,不规则形状。
徐柏樟偷偷地捻,生怕被发现。
孩子的?玩闹声透过玻璃窗,于?清溏伸了?个拦腰,身上有徐柏樟的?外套,“到?了??”
徐柏樟把眼睛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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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收走,“嗯。”
窗外是自家?单元门,太阳都要落山了?,“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得香。”
于?清溏拢住腿上的?编织物,半开玩笑的?口气,“我以为你会把我抱回去?。”
徐柏樟心口长了?指头上的?痂,疙疙瘩瘩的?,每一个痂上都刻着两个后悔。
“下次抱。”
于?清溏拉开门,声音轻飘飘的?,像云握不住,“想?得美,不给抱。”
*
从玉龙村回来,于?清溏第一时间向台里递交了?采访申请。
媒体获得嫌疑人的?探视权比大众简单,但也要提前递交申请书,经电视台、看守所同意,下达采访函,批准后方可探视。
当天下班,于?清溏来到?廖文峰办公室,“台长,您找我。”
廖文峰放下签字笔,“你递交的?申请看守所给答复了?,予以批准,但要确定你提供视频的?真实性。”
徐昊涉及的?案件不仅入室盗窃,除他以外的?在?逃嫌疑犯均背负重案,不仅警方重视,各台也想?拿到?一手消息。
据说某地方电台为获得采访权,不惜用假视频蒙混。所有人心知肚明,徐昊奶奶的?录像,也许是案子进展的?关键点。
于?清溏完全理解,“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发过去?。”
廖文峰:“他们想?当面看。”
于?清溏确认时间,“明天送过去?可以吗?我亲自送。”
“不用,我帮你约好了?,餐桌上见。”
于?清溏犹豫,“今天吗?”
廖文峰调整领带,“有事??”
“没事?,在?哪家?饭店?我现在?过去?。”
“我陪你去?。”廖文峰起?身,披上大衣,“看守所的?姜科长对咱们台很照顾,正好有机会,我得当面感谢。”
“辛苦您了?。”于?清溏掏出手机,“具体地址在?哪,我定一下位。”
廖文峰:“我捎你过去?。”
于?清溏:“不用,我开车了?。”
“那也行,我坐你的?车。”廖文峰说:“相应号召,低碳生活。”
于?清溏收回手机,“那还是坐您的?车吧。”
他可不想?吃完饭再负责送领导回家?。
晚高峰,电视台周围就没有不堵的?。
于?清溏坐在?车后排,这个点柏樟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他改发微信。
「我晚上要去?见小昊关押看守所的?科长,不用等?我吃饭了?。」
对方消息回得很快。
柏樟:「在?哪吃,大概几点结束?」
于?清溏发了?饭店的?名字,又回复,「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很晚。」
廖文峰透过后视镜看他,“下了?班还这么忙?”
于?清溏按掉屏幕,“没,只?是告诉我先?生,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廖文峰盯着前方,又去?看他无名指,“你先?生管你很严?”
“他不太管我。”于?清溏又加了?句,“我只?是跟他说,让他等?下过来接我。”
廖文峰:“何必这么麻烦,我可以送你。”
“谢谢台长,但我先?生很喜欢接我。”
约见的?饭店于?清溏第一次来,装潢很华丽,他们到?得早。
廖文峰把菜单递过来,“姜科长在?路上了?,咱们先?点菜。”
于?清溏翻开菜单,只?扫了?几眼又合上,他环顾周围,“台长,姜科长真的?会来吗?”
“这种事?还能?有假。”廖文峰掏出手机,“我问问他到?哪了?。”
电话没拨出去?,廖文峰只?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真是不巧了?,姜科长说所里临时有任务,今天来不了?,让你直接把视频发给他。”
于?清溏挪开椅子起?身,“既然这样,我也先?走了?。”
廖文峰拦他,“你急什么,人都来了?,咱们吃了?再走。”
说着,廖文峰翻看菜单,“我记得喜欢吃辣,这里的?辣炒帝王蟹不错,尝尝?”
于?清溏的?语气像烧不开的?水,“谢谢好意,我走了?。”
“于?清溏,你站住。”廖文峰操着领导者的?口吻,“和我吃顿饭就那么难吗?”
“台长,是您的?借口太拙劣了?。”
只?是一个采访权,就算徐昊的?案子很麻烦、流程很复杂,也犯不着来动辄四位数的?餐厅。
共事?四年,抛开流言蜚语,至少在?工作上,廖文峰是公事?公办的?,没想?到?还是高估了?他。
“我不找个借口,连和你面对面相坐的?机会都没有。”廖文峰说:“清溏,你记忆力这么好,这些年我请过你多少次,你会不知道,可你哪次答应过?”
于?清溏尽量心平气和,“台长,咱们工作的?地点只?隔三层楼,您一个电话,我五分钟内就能?敲响您办公室的?门,还有什么非要下班吃饭解决?”
廖文峰:“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想?拐弯抹角。我对你的?心思全台都看得出来,你有必要在?这里装傻吗?”
“廖先?生,您也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之前看在?您是我领导的?份上,给您留足了?面子,但您非要挑明也别怨我说话直。”于?清溏说:“您已婚多年,难道不懂婚姻责任?不知道该避嫌吗?”
“我已经离婚了?。”廖文峰强调,“我和我前妻不仅没有感情,连事?实都没有,我从来不爱她,娶她完全迫于?无奈。”
关于?廖文峰的?婚姻,于?清溏没八卦打听的?心思,但台里台外,总有人议论。
廖文峰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传媒大学,但家?里穷得叮当响。为了?攒够学费和生活费,家?人便安排他和临村的?姑娘定下婚约,拿到?女方家?的?三万块来市里读书。
廖文峰一走就是四年,大学毕业才回来。他拿着六万块想?取消婚约,但女方家?不同意,把村子闹得翻天覆地。廖文峰承受不住压力,便和女孩领了?证,婚礼结束第二天人又走了?。
他研究生毕业就进了?省台,从记者做起?,一路打拼,终于?坐到?了?台长的?位置。
廖文峰说:“你在?城市长大,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可能?无法理解农村孩子对知识和外面世界的?渴求。如果没有那笔钱,我现在?还面朝黄土背朝天。”
这种理由,在?于?清溏眼里可笑无比,“我承认不了?解你的?想?法,也相信你童年不易。但赚钱的?方式很多,你可以摆地摊、送快递、当保洁,甚至是……”
于?清溏攥了?拳,“甚至是去?工地背水泥,而不是为了?三万块读书钱,欺骗另一个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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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峰:“我没有骗她,结婚前我就告诉过她,我喜欢男人,永远不会爱上她。”
前几年,廖文峰想?方设法离婚。后来,母亲的?风湿严重到?无法下床,靠的?是名义上的?妻子无微不至地照顾。母亲在?乡下生活,廖文峰常年不在?身边。考虑到?前妻从不打扰他,还能?帮他照顾母亲,离婚就这么搁置下来。
直到?他把母亲接回阳城,病治好了?风湿,廖文峰终于?向前妻提出离婚,并支付给她一大笔补偿。
廖文峰说:“我没亏待她,那些钱够她富足一辈子。”
于?清溏:“你拿金钱来衡量感情?”
“清溏,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真的?……”
“不要说了?,您的?感情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他们的?三观并不同频,于?清溏实在?听不下去?了?,“台长,我已经结婚了?,希望彼此尊重,除了?工作,不要有额外交集,谢谢。”
“已婚?”廖文峰的?笑声充满讽刺,“你以为无名指戴个婚戒,就能?骗过所有人?”
于?清溏觉得他无理取闹,“我真结婚了?,那天我先?生接我回家?,您也看到?了?。”
廖文峰:“你以前能?编个交往三年的?留学博士男朋友骗你妈,现在?也能?雇个人来假结婚,骗完你妈再骗我。”
于?清溏:“……”
说法虽然荒唐,但他还真想?过。
于?清溏起?身,“您信也好不信也罢,除了?工作,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离开餐厅,于?清溏边找网约车边后悔,他该开车来的?,把廖文峰丢在?餐厅,也比自己等?网约车强。
周末市中心的?晚高峰,好不容易接单的?司机也在?四公里之外。不想?被廖文峰发现,于?清溏特意定位在?临街的?窄路。
没几分钟,于?清溏面前停了?辆黑色商务车,他的?心情像喝了?过期牛奶。
车窗摇下来,廖文峰探出头:“上来吧,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
“不用,我先?生很快就到?。”
下一秒,白车停在?黑车前面,男人伸着脑袋对着他喊,“您好,滴滴打车,是手机尾号9876的?乘客吗?”
于?清溏:“……”
廖文峰的?表情有多耐人寻味,于?清溏的?脸色就有多难看,牛奶不仅过期,还馊了?。
于?清溏谁也没理,气呼呼拉开网约车的?门。
可恶!
饭店离家?不远,堵车也没用半个小时。
于?清溏打开门,菜饭的?香气扑面而来。
徐柏樟戴着围裙,握着汤勺,“这么快?”
“没吃成,做的?什么啊,好香。”于?清溏走进厨房,往锅里瞧,“你故意的?,趁我不在?家?熬这么好喝的?汤。”
“就是给你熬的?。”徐柏樟关了?火,“怕你吃不惯外面的?饭。”
结婚以后,于?清溏确实被喂叼了?,油腻的?山珍海味远比不上徐柏樟的?家?常菜。
于?清溏揉揉肚子,“岂止是吃不惯,还饿着呢。”
徐柏樟:“马上开饭。”
于?清溏撸起?袖子,“我去?洗手端碗。”
手机在?玄关柜嗡嗡响,于?清溏看到?来电显示,按了?静音。
他去?拿碗,徐柏樟端菜,手机又响起?来。
徐柏樟:“不接?”
于?清溏:“不用接。”
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徐柏樟路过,看到?了?屏幕上的?备注,“打这么多遍,可能?有急事?。”
于?清溏拿起?手机,胳膊搭在?边柜,背对着徐柏樟接通电话,“喂。”
电话里的?人说:“还生气呢?”
于?清溏冷得像冰锥,“有事?吗?”
徐柏樟解开围裙,慢条斯理挽下袖口。
他拿了?个橙子,靠在?窗边,一条一条掀开橙子皮。
于?清溏还背对着他接电话,徐柏樟摘下眼镜,将橙子瓣塞进嘴中。
电话里的?人说:“到?家?了??”
于?清溏:“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徐柏樟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他目不转睛,缓慢靠近,企图把于?清溏的?背影刻进血肉里。
“清溏,你别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就是对你……”
“啊嗯!”
毫无预兆的?,于?清溏被人从后拉紧,撞进了?胸膛里。
徐柏樟的?手平着滑进来,腰腹像打包带一样束紧。于?清溏耳根有水果味的?呼吸,像雨天踏进湿漉漉的?橙子林。
“清溏,你怎么了??”
“没、没事?。”于?清溏能?感觉到?,有嘴唇的?纹路压在?上面。
衣领向下展开,像剥橙子皮,舌尖裹了?滚烫的?蜡液,一层层滚在?颈椎的?第三根关节,每滚一次,于?清溏都要抖一下。
徐柏樟可以感受到?他的?颈椎在?皮下的?痉.挛,垂着脑袋,后颈白得如毒.品。撑在?边柜的?手绷出静脉,指尖用力是诱人的?白,放松又变成招摇的?红。
指向性的?声音,廖文峰怀疑又担心,“清溏,你到?底怎么了??”
后颈有牙齿摩擦的?触感,还有徐柏樟要挟的?气音,“告诉他。”
于?清溏举着电话,跌进徐柏樟怀里,对那边的?人说:“你觉得呢。”
对面惊恐,“你、你到?家?了??”
于?清溏:“是啊…嗯嗯啊!”
尖锐的?痛感笔直地穿进后颈,于?清溏能?听到?极细微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是被外界强行吮吸的?感觉,如同高压电流从正极移向负极。
徐柏樟的?舌尖在?他后颈打转,又缓慢游移到?放着听筒的?耳廓边,从耳尖舔.舐到?耳垂,又慢慢回到?耳尖。最后在?他耳根子底下,痒痒地呼着气,“弄疼你了??”
于?清溏呼吸不宁,话音软得像泡了?三天三夜,“没有,还可以。”
廖文峰还在?电话里惊愕,或者是惊恐怀疑和强烈的?不可思议,“你、你先?生在?旁边?”
汤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热蒸汽虚飘飘的?,散得人浑身无力。
于?清溏的?舌头溺在?呼吸里,尽力咬字清晰,“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第26章互撩
于清溏软在沙发里,手心有?被?人塞进来的半个橙子。徐柏樟戴上眼镜,系回围裙,把汤盛出来。
戴眼镜的徐柏樟是没有欲望的君子,可摘下眼镜的刚才,这位君子恨不得把他咬进身体里。
指尖在后颈轻轻拨弄,要?不是有这里做“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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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清溏怀疑在做梦。
伤口被?人精心处理过,止了血、消过毒,封上了防水贴。像是所有权的占领,拒绝任何人的触碰。
彼此面对面而坐,徐柏樟给他递碗、剥虾也夹菜,只有?嘴巴不说话。
于清溏:“要?听解释吗?”
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也会不舒服,前?几?天?刚承诺和台长保持距离。
徐柏樟:“如果你?想?说。”
于清溏坦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廖文峰以姜科长为?借口的欺瞒,还?有?对他超出了上下级的情感。
徐柏樟没责备,也没再追细节,只是问他:“你?今天?没开车?”
“我不想?吃完饭再送领导回家,所以坐了他的车。”
徐柏樟:“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饭店离家不远,我着?急回去,打车更方便。”
徐柏樟:“怪我,应该早点过去等你?。”
“没有?,不是你?的问题。”于清溏说:“但我答应你?,以后再有?麻烦,会立即联系你?。”
“清溏,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于清溏停下筷子,等着?他说。
“你?为?什?么没跟他在一起?”
如果按照于清溏相亲资料上的标准,这位台长也完全符合。
于清溏:“他之前?已?婚。”
徐柏樟:“后来呢?”
于清溏撑着?下巴,“我可以反问一个问题吗?”
徐柏樟:“你?说。”
“如果当?时和你?相亲的不是我,你?会不会和别人结婚?”
“不会。”
于清溏的嘴唇从直线抿成了半圆,“我还?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吗?”
徐柏樟低头剥虾,“不用了。”
于清溏蹭了蹭后颈的防水贴,“这个贴多久?”
“你?洗完澡,我帮你?拆。”
*
三日后,于清溏在办公室整理探视所需要?的材料,柳思妍帮他检查录音笔和平板电脑。
这次采访对象特殊,看守所只许一人进入。
于清溏塞上耳机,看婆婆录给徐昊的视频,从玉龙县回来,他点开过无数遍,每次都看得鼻腔像吞柠檬。
年近九十的老人,日子在倒数。她?没读过书、也不怎么识字,颤巍巍的身体和话语间,也只是盼着?孙子能早点回来。
指尖戳在耳根,酸楚的鼻腔热了回来。
于清溏摘下耳机,“怎么了?”
柳思妍在他耳朵周围瞄,“你?俩最?近战况挺激烈呀!”
于清溏:“什?么?”
柳思妍拍了照递过来,“自己看。”
在耳根下侧,有?一枚暗红色的吻痕,圆滚滚的,中间有?吮吸后留下的纹路,像猝火蜡。
于清溏只注意了穿高领杉,没想?到还?在这里遗留了“小可爱”。
他把图片发到自己微信,又在柳思妍手机里点了删除。
柳思妍接回手机,靠在桌边把发尾卷进指尖,“大主播,看来新婚生活进展得挺顺利啊。”
“还?好吧。”于清溏把图片放大,试图寻找徐柏樟牙齿的痕迹。
柳思妍:“睡过了?”
于清溏:“没有?。”
柳思妍凑过来,“到哪一步了?”
于清溏把照片放大缩小,“就是你?看到的这一步。”
神经元浮现出牙齿插进皮肤的痛感,于清溏收住衣领,向柳思妍隐藏了这部分。
“咬”可以是个人癖好,但通过这两次,于清溏非常确定,徐柏樟的癖好并不只是咬,而是“吸”,想?吸走他身体里的血液。
“你?确定?”柳思妍根本不信,“都这样?了还?没滚到床上翻云覆雨?你?腰不酸?腿不疼?站得直?没一夜连着?七次?”
于清溏抽走她?的手机,点开APP又递给她?,“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去听个广播剧,清沨个人频道,全部资源免费。”
柳思妍算不上二次元,只是偶尔看两部大火动漫,或是听听广播剧。
柳思妍按掉手机,又收进兜里,“你?知道清沨大大已?经半年没出过新剧了吗?外加近两年,他要?么出攻,要?么就是自攻自受,腻了,没劲。”
于清溏声线多变,攻音受音都可以驾驭。但他更喜欢、也更擅长配受音。可惜找不到喜欢的攻音搭档,他只好亲自来,总是差些意思。
于清溏:“别想?了,以后更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