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
裴仅被这声音吓得一个哆嗦,缓慢转过身来,声音低低的,“我走了,我不能连累你们。”
昭昭很不高兴,“我不是说了以后你跟我混吗?你想反悔?”
裴仅头埋地很低,许久后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老郑和李清汎被吵醒,趿拉拖鞋走出来,看到裴仅背着的书包,大概明白了情况。
老郑把裴仅带回房间,不知道说了什么,裴仅没再提离开的事。
然而又过了短短几天,裴仅的那个姑父又来了,这次还带着干粮和被褥,在昭昭家门口一铺,一副要在这里常住的样子。
不过老郑早有准备,他拿出了一份收养合同和10万现金,让裴仅姑父签下拿钱离开。
男人似乎对这个数字并不满足,或者看到老郑轻松拿出10万后见钱眼开,还想狮子大开口,把数额喊到了20万。
这时候李清汎走到两人中间,拿走了合同和那10万,说,“我们不给了,你把人带走吧。”
李清汎天生一张不好相处的脸,此刻态度冰冷强硬,丝毫没有演戏的成分,男人立马态度软下来,抢过10万,又龙飞凤舞在合同上签了字,笑嘻嘻道:“早这么干不就完了么,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签完字,老郑走过去说:“合同里写了你以后都不准再见裴仅,我已经申请了隔离令,接近我们家500米以内,我们就报警。”
男人啐唾沫数着钱,丝毫不理会其他,“好说好说,以后我都不会来了,嘿嘿,再见,再也不见。”
合同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他们达不到收养条件,而且要真收养起来,程序也不是这么简单。
但男人是个小学学历的粗人,不知道这些,老郑已经在联系裴仅还在世的家人了,就算哪天男人意识到了被骗,那时裴仅也该已经和家里人一起远走高飞了。
那天开始,昭昭嘴里说的最多的词就是“裴仅裴仅”。
“裴仅裴仅,这道题怎么做。”
“裴仅裴仅,你过来帮我折这个飞机。”
“裴仅裴仅……”
班里所有人都知道昭昭多了个小弟。
就连裴仅,似乎也默认了。
他忽然变得无比耐心温柔,一遍遍给昭昭讲着最显而易见的题目,给她折纸飞机,帮她值日,对她的所有要求都说,好。
直到那天,一个周五,放学比平时早,昭昭拉着裴仅去县城旁边的小河里捉小虾。
裴仅似乎想和她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去了河边。
那天他们捉了9条小虾和3只螃蟹,其中一只小螃蟹和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看起来似乎刚出生没多久。
临走的时候,昭昭忽然停了下来,说,“裴仅,我们把这只小螃蟹放走吧。”
裴仅看着她问,“为什么?”
她说:“它太小啦,如果被我们捉走,它想念家人会很可怜的。”
裴仅点了点头,拿起最小的那只放回了河里。
又走了两步,昭昭又停了下来,她仰脸看着裴仅,还未开口,裴仅就说:“知道了。”
他把剩余的那些也都放了回去。
他们最后拎着空空的小桶,快快乐乐回到了家里。
一推门,沙发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昭昭回了下头,发现女人的五官和裴仅有三分相似,真是神奇。
几分钟后,昭昭知道了,女人是裴仅的小姨,她一直在英国生活,裴仅母亲去世的消息没人通知她,老郑辗转找了许多人才联系上。
她这趟来,是要接裴仅离开的。
女人的工作很忙,她似乎只请了很短的假期,当天就要带着裴仅离开了。
裴仅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收拾了一个小书包,裴仅背着,昭昭跟在他身后。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裴仅忽然回头,说:“我可以和你拍一张照片吗?李昭。”
昭昭咬着嘴唇说:“不要!你说话不算数,我以后都不会理你!”
裴仅低着头说:“对不起。”
女人招手叫了辆车,昭昭站在老郑后面,大人们在讲着话,她死死拉着老郑的衣角。
车停下来的时候,昭昭忽然叫住了裴仅,她撇撇嘴,“好吧,拍照。”
…
照片合起,一滴眼泪落在了相册封面上。
昭昭用手抹掉。
她记性很差,但关于裴仅的那些画面,却怎么都忘不掉。
记忆最美好的一点大概就在于,它是记忆。
无法弥补,无从抵赖。
它就站在那里,那么美好。
而记忆最怕什么。
记忆最怕,戛然而止。
他们的每次分离,似乎都伴随着这样的戛然而止。
会总是给你一种错觉,一切未完待续......
门“吱呀”一声打开,李格走了进来。
昭昭缓缓抬起头,视线模糊,开口湿涔涔的,“姐,我见到裴仅了。”
“猜到了。”李格说。
“我好像,没有忘记他。”
“我知道。”李格不意外。
“他有女朋友了。”
李格顿了顿,拍了下昭昭的肩膀。
“我也有谢归了。”昭昭抬起眼,“我这样不对,是不是,姐。”
李格认真地看着她:“小阿昭,姐没想到,你脑袋缺根筋地活了25年,竟然有天还会反省自己了。”
昭昭:……
还让不让人感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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