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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相思冢·?

他的呼吸是凉的,津液也是凉的。

凉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滑入她的喉,白婉棠惊愕地呆滞了一秒,立刻就想推开他。

然而周围开始退散的死气告诉她,他是在救她。

即便如此,白婉棠也不会感激他。

若不是他把她拽到了千萍湖底,她早就带着柏怀逃出去了,哪会沦落到在这儿跟他扯头花,差点被他害死的地步。

想起柏怀,她又担心起他的现状。没功夫矫情,抱住独孤极一起往上游去。

独孤极被她紧紧搂住了腰,带着往亮的地方去,身体微僵,手缓缓抬起似要搂住她。

白婉棠在这时瞧见,本想来救她的柏怀被死气化作的锁链纠缠。

柏怀身上被划出了几道血口,散发出黑气。

这都怪她没能及时按计划带他出去。白婉棠心急如焚,只犹豫了须臾,狠狠地推开独孤极,踹了他一脚以借力往上冲,飞快地游向柏怀。

独孤极没有防备被她狠狠往下一踹,坠向那漆黑如沼的死气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只一瞬,滔天的羞辱和愤怒便将他吞噬。

他原本似要抱住她的手早已收回,手指死死攥紧,仿佛手中拧着她的脖子。

白婉棠没敢回头看,但能感到他恐怖的目光落在她背上,让她如被毒蛇盯上似的全身发凉。

她想他肯定要气疯了。

但他已经是要杀了她的,她还有什么?怕的。

白婉拽着柏怀,像被疯狗追赶一样拼命地往上游。

下边的独孤极溺在漆黑的死气里,没有半点动静,许久都不曾出来。

就在她即将冲出千萍湖,欣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摆脱这里的一切之时,那些死气突然爆发如海啸,将整个千萍湖都染成漆黑。

她和柏怀一起被这片死气包裹,逐渐成茧蛹。

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看见崔羽灵跳入湖中往柏怀去。

独孤极躺在黑暗中笑,手背上是被他自己挖开的深?见骨的伤。

逸出的血像喂饱了死气般,让它们变得疯狂。

但在白婉棠眼里,独孤极比它们更疯。

他带着血与死气向她而来,死死地抱住她,和她一起被包裹在死气做成的茧蛹里。

倘若他是“白鹤”,她会以为他想和她同生共死。

但他是独孤极。

她知道他只是死也不愿意放开他的所有物,想拽着她一起下地狱。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白婉棠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似乎只是一个小憩的功夫,她便在床上醒来,仿佛在湖中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床边坐着一媒婆打扮的人,正对她笑。

白婉棠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模模糊糊就瞧见,媒婆身后的门外,有人抬了一副竖着的棺材过去。

棺材里的分明是她自己。还保持被独孤极抱在怀里的姿势,双眼紧闭不醒,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死气茧蛹。

白婉棠摸了摸自己的脸,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身体,惊觉她现在好像在别人的身体里。

*

三天后,白婉棠坐在碧纱橱内的小床边,盯着床上那已经昏迷了三天、名叫柳八重的清俊男人,很是烦恼。

三天前,那个媒婆告诉她,她被那千萍湖妖送到了这名为相思冢的城里,柏怀他们亦是如此,只不过和她分散了。

相思冢中有规矩——进城的活人,要先代附身的尸体达成心愿,才能回到自己身体上去离城。

她现在附身的这具尸体名叫秋芷,乃城中最大魔教中的左使,生前救了一名叫柳八重的正道人士。

后面的故事不重要,媒婆没告诉她。只说秋芷死得不甘心,城主施法创此幻境为其驱散怨气。

而白婉棠要做的,就是救下柳八重之后,想法设法让柳八重娶了她,愿意和她长相厮守。

白婉棠有四十九天的时间完成任务,过了四十九天,她就会死。

三天前她紧赶慢赶,跑到悬崖下救来了柳八重。

当时大夫说他并无大碍。?是三天过去了,他还没有醒,而她也还没找到柏怀。

她问过媒婆,媒婆说要她夺得息泉之脉,才能救醒柳八重。

息泉之脉,她听教中弟子提起过,教中有五位护法,五位护法皆不在教中,就是去给教中找息泉之脉去了。

要她去抢教主的东西去救柳八重,这不是让她去找死嘛。

白婉棠叹了口气,外面突然有教众敲门,道:“左使,教主回来了。”

白婉棠是偷偷藏着柳八重的,赶忙用被子盖好他,摆出高冷妖艳的模样,“知道了。”

她纠结了几秒,换上秋芷一贯穿的黛色暴露款长裙,踢着大长腿到教门口去迎接。

这三日她虽没见过教主,但她已经知道教主名叫霁莲,是个暴虐残忍,好战好杀,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

此次离教,也是因为要去屠杀一个骂过他的宗门。

这等敏感记仇的人,让白婉棠想到了独孤极。

要偷他的东西,白婉棠想想就头疼。

她一路小跑往大门去,就见一顶黑金车舆降落,华丽奢侈得堪比移动小宫殿。

一人从舆上下来,所有齐刷刷伏跪在地,道:“恭迎教主。”

白婉棠连忙和右使乌尤站定,恭敬地弯腰行礼。

行完礼直起身来,她看向这位教主。目光触及他的模样,顿时愣怔住。

教主肤色冷白,唇红眉墨,眼瞳是很独特的烟墨色,脸上还有点奶膘。

身量瘦长,着一身素绣白衣,长相无?挑剔。

抛去他眉宇间的骄狂阴戾、一身的血腥气不谈,活脱脱就一世间难寻的昳丽少年。

但让白婉棠呆住的不是他的长相与他的身份不符,而是——他和独孤极长得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看上去比独孤极健康,独孤极的身体此刻又和她躺在一副棺材里,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收回视线,跟着乌尤一起向教主问好。

她感到这位教主的目光有意无意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冰冷而刺人,似乎对她厌恶至极。

?当她抬起头看他,他又还是那目空一切的神色,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吩咐人准备好汤池,便回他自己的寝殿去了。

众人解放,白婉棠要回自己院子去,乌尤却叫住她,问道:“你做了什么惹教主不快的事吗?他为何突然那样看你?”

果然他的厌憎不是幻觉。

白婉棠忐忑起来,难道他真是独孤极,并且已经认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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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对乌尤笑笑,糊弄过去。

这三天乌尤一直和她像两姐妹一样好,此刻却严肃地警告道:“我知道你这几日神神秘秘的,一定是在做什么。你是知道教主的性子的,他若得知你有所隐瞒,一定不会放过你。”

乌尤和她穿着同样的衣服,走到她面前来撩起她散落脸侧的长发,复杂而又伤感地道:“巫娅,我们一族虽不比人族重情义,但教主不一样。他是带我们一族改变的希望,不要背叛他。”

白婉棠紧张地点点头。心道她怎么叫我巫娅?我不是叫秋芷吗?

乌尤又亲热地对她笑起来,道:“你最近不是喜欢吃鸡嘛,今晚我叫他们给你准备。”

白婉棠亲亲热热地和她说好,回自己的院子去。

回院的路上,她叫来几个教中弟子,让他们连名带姓地称她一次左使。

弟子们感到莫名其妙,听话地称呼道:“巫娅左使。”

白婉棠愣了下,笑道:“还是直接叫左使好听,你们以后就还和以前一样叫左使吧。”

弟子们应是,白婉棠颇为失神,突然觉得秋芷的事,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

晚上本要举办一场为教主接风的宴会,但五位护法突然回来,说是已经找到了息泉之脉。

教主说要立刻使用,便免了晚宴,带着息泉之脉一直在寝殿没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白婉棠如果今晚不得到息泉之脉,就没有救醒柳八重的机会了。

她正犯难,就有一高大男子前来,传她去教主寝殿,为教主护法。

白婉棠瞧着这高大男子的模样有点眼熟,眉宇间和独孤极身边的驳曲有几分相似,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几日没人和她说过护法的名字,她也不方便打探。

眼下便开始思考如何套话,谁知男子直接用传送阵带她到了寝殿门口,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教主寝殿大如宫殿,高大巍峨,男子在门口停下,道:“教主,属下已将巫娅带到。”

“嗯,你退下。”

殿内传出教主的声音,男子暗含探究地看了白婉棠一眼,转身离开。

白婉棠恭敬向内禀报,听得门内一声“进”,推门而入。

入殿,教主穿一身雪色寝衣坐在正对门口的宝座上俯视着她,给她一种自己主动走入了狮子嘴边的恐怖感。

“教主,属下不懂如何护法,还请明示。”白婉棠努力保持镇定。

霁莲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懒懒地道:“你过来。”

她走近霁莲,直走到他面前,他也没叫她停步。

她正揣测难道秋芷和霁莲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霁莲突然叫她跪下。

她内心挣扎了几秒,跪在他脚边。

霁莲慢条斯理地用帕子覆在手上,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缓缓用力。

仿佛是要掐死她,还嫌她脏。

“教主?”白婉棠错愕地抬头看霁莲,他睥睨着她的模样,让她恍惚间看到了独孤极。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他冷冷地问,手还在缓慢收紧。

白婉棠艰难地开口:“不,知。还请,教主明示。”

霁莲温和地笑起来:“不要让我问第二遍,巫娅。”

白婉棠从未感到如此大的恐怖,她几乎快要被掐死,咬牙坦诚道:“我救了一个男人。”

霁莲突然就松手了,手上帕子燃成灰烬。

她脱力地伏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心道这教主?真是心狠手辣,手眼通天。

眼下瞒不过去,不如全盘托出,想办法保住柳八重和自己。

她将救下柳八重的事一一道出,末了真诚地道了一句:“我对他一见钟情,还请教主饶他一命。”

霁莲目光幽深,仿佛在回忆什么,声音很轻:“巫娅,你同我说实话,我未必不会允你留下他。不过一个男人,值得你背叛?”

听教主这个男人说“不过一个男人”,白婉棠感觉有点怪怪的,同时还觉得教主的态度也很怪。

她赶忙表忠心,发誓自己绝不会背叛他。

教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让她到墙边跪着去,没有他的准许便不准起来。

白婉棠听话地去跪着,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脖子。

他下手?真重,她的脖子现在一碰就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一圈乌紫。

她对着教主的背影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忽听教主对门外唤道:“来人,叫驳曲和宿罗过来。”

驳曲,宿罗?

白婉棠惊诧地心跳都要停滞了,很快见那眉宇与驳曲很像的护法和另一名陌生男子过来。

二人双双行礼。

“属下驳曲拜见教主。”

“属下宿罗拜见教主。”

白婉棠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轰”得一下炸开,变得一片空白。

魔教教主霁莲,是千年前的独孤极吗?

那他这副躯壳里,是千年前的他,还是如今的他?

白婉棠越想越心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这个独孤极知道,秋芷已经换了芯。

霁莲,应该说是独孤极,叫上驳曲与宿罗去了偏殿议事。

如今的独孤极身体好,大殿内不像行宫中一样燃着地火。夏季,殿内却阴凉如水。

白婉棠跪久了,不禁骨子里都生出寒意。

她想反正独孤极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回来看她,干脆偷懒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一边捶腿一边忧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的厄运人设真是永不倒,刚瘫坐下来没一会儿,独孤极与驳曲、宿罗便一起从偏殿出来了。

三人恰好看到她毫无仪态地葛优瘫。

她连忙调整姿势,仓促地不小心扭到大腿骨,低下头疼地龇牙咧嘴,强忍着不出声。

驳曲和宿罗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独孤极皱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对驳曲吩咐道:“我暂时不急着用息泉之脉,你们将其放到玲珑阁去。”

驳曲与宿罗应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心看同甘共苦过的“巫娅”一直跪在哪儿,半跪下为她求情。

白婉棠心想这些魔族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无情无义。

就听驳曲和宿罗求完情又道:“教主若一定要罚,不如罚她一百鞭,也总好过让她在这儿一直跪着。”

白婉棠:“……”

独孤极注视着驳曲和宿罗,看得两人冷汗直冒,站起来自骂说自己多嘴,请教主宽恕。

独孤极又十分好脾气地笑起来,夸他们二人越来越有情有义,与那些未开化的族人不同。

两个大老粗被夸得晕晕乎乎,腼腆地笑起来挠头。

独孤极看向白婉棠,沉声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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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这儿跪着,还是去受鞭刑?”

当然是想在这儿跪着!

但看驳曲与宿罗为她求情的样子不似作假,白婉棠大致也明白于魔族而言,惩罚下跪还不如让他们去痛,去死。

她咬咬牙,心一横:“属下选择一百鞭。”

驳曲与宿罗对她挤眉弄眼,一脸“快来感激我们吧”。

而独孤极平淡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扯唇轻笑道:“下去领罚。”

白婉棠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走路都不太利索,被驳曲与宿罗架着出殿。

二人一直小声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独孤极的事。

她满心都在身后的独孤极身上,敷衍着回答。

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如芒在背。

走出独孤极的寝殿,正好有人送饭进来,闻着那饭香,她也饿得厉害。

驳曲与宿罗便给她个面子,要带她先去吃饭然后再带她去受罚,还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谢。”

白婉棠:“……”

都是兄弟,就不能给我放次水吗?你们魔都不知道什么叫弄虚作假的吗!

*

独孤极独自坐在宝座上,扫视着殿内。

他住在这地方、拥有无惧寒冷的身子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

三天前当他发现他变回了千年前的模样,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

直到看到那媒婆,他明白过来,这里一切皆是虚假,他如今也只不过在一具傀儡的身子里,演着过去的他自己。

只不过过去他所在的地方是魔域的皇城,而不是什么相思冢中的魔教。

他猜到了幕后操纵者,料定那人一定藏于城中,已经派人去查。待抓到那千年前就该死的人,他定要让其灰飞烟灭。

教中弟子送上吃食,一一打开,却不是他千年前一贯吃的那些。

乌尤是随送菜的人一起来的。

她一一将菜摆上桌,笑道:“这些菜,都是巫娅最近叫厨子做的,是人族的口味。我想巫娅教厨子做这些,是因为想到教主您应该会喜欢,所以您一回来,就叫人送来给您尝尝了。”

她是在帮巫娅邀功,希望他能饶过巫娅。

独孤极盯着这些菜,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巫娅”瘫坐在墙边的样子,心生疑窦。

他将每道新菜都尝了一口,就丢下筷子半捂着脸大笑起来。

当真是她。

而她,宁受鞭刑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独孤极的笑戛然而止,脸色骤然间阴云密布。

乌尤立刻胆战心惊地跪下,叫人撤了这些菜,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擅自做主请您尝这些东西,还请教主恕罪。”

他眼眸下垂俯视着乌尤,冷漠地道:“你把巫娅当亲妹妹,你?知她背着你做了什么。”

乌尤攥紧裙子不说话。

独孤极突然又想到什么,脸色突变,猛地踢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一路衣袖带风。

*

乌尤下午说会给她准备她爱吃的鸡,实际上是给她准备了她这几天特地教厨师做的,那些她爱吃的东西。

这里的厨子做的饭不合她口味,乌尤真是有心了。

白婉棠珍惜又感激地吃完饭,便被人带下去受罚。

她被绑在刑台血迹斑斑的架子上,紧张地闭着眼睛不敢看拿鞭子的弟子。

那弟子道了声“得罪”,她耳边便响起鞭子破空的脆响。

几鞭子下来,她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饶是她有意恐吓弟子轻点打,不然小心她以后报复,这弟子的力道还是不卑不亢。

她正怀疑今天自己会被打个半死,就听那弟子惶恐地声音:“教主!”

她睁开眼睛,鞭子已被独孤极握在手里。

独孤极让那弟子滚,拿着鞭子走到她面前来。

白婉棠不安地想他不会要自己打吧?

让他来,他怕是会直接打死她。

而独孤极却只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嗤笑道:“巫娅,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回我殿里跪着,还是继续鞭刑?”

白婉棠迟疑着没有回答。

独孤极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收回手,随意地甩了甩鞭子。

第一鞭抽到地上,将地都抽裂了。

眼看第二鞭就要抽到自己身上,白婉棠忙道:“我去跪着!”

独孤极手一歪,鞭子抽到她耳边。

虽没打到她,但破空的巨响震得她大脑嗡嗡的,耳朵好像要聋了一样。绑着她的木架都被抽断裂了。

独孤极讽刺地将鞭子丢给一旁守着的弟子,叫人把她放下来,让她跟着他回寝殿。

她很自觉地到他外殿的墙边继续跪着。

独孤极去沐浴,她就偷懒瘫坐。

独孤极一回来,她就假装跪了很久,疲惫又痛苦的样子。

她的那些小动作,独孤极一一看在眼里。

不仅如此,她推开他,踢他的那些种种,他也全部记着。

他不急着杀她,进了内殿休息,把她叫进来,让她跪在床边,他睡觉。

这种操作是人能干得出来的?

白婉棠真是快要憋不住了,在他闭上眼睛后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嘀咕咕地一直骂他。

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狗就是狗。折磨人的方法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迟早遭报应!

好歹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白婉棠知道他睡得浅,不敢乱动发出声音。

跪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侧靠在床头休息。

她背上的鞭伤还没处理,血和衣服黏在了结了块,又疼又难受,让她想睡觉也睡不好。

她越疼越烦燥,没忍住又白了独孤极一眼,却对上独孤极在黑暗正注视着她的双眼,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她被吓得呼吸急促,扶住地跪回去,道:“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继续跪,没有偷懒。”

独孤极坐起身来注视着她,眉宇间藏着淡淡的烦躁,嗓音带着戾气:“上来。”

白婉棠:?

独孤极眉头皱得很紧,直接伸手把她捞上床,摸到她背后已经发硬的染血衣服,他重重在她满是鞭伤的背上按了下,疼得她直吸气。

“活该。”

他刻薄地讽刺她,把她按趴在床边。

白婉棠懵了很长时间,感觉到鞭伤被拉扯的痛,才回过神来,道:“教主,你……要做什么?”

独孤极是很厌恶旁人触碰的。

而秋芷除了是他的属下,并没有其他利用价值。他这般轻车熟路地对她,除了秋芷和他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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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非比寻常,她想不到其他解释。

明明她已经确信,自己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此刻她竟然还是有点膈应。

或许是她放下得还不够干净利落。

白婉棠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这是他的枕头。

独孤极脱她衣裳的手顿了几秒,便继续给她脱衣,尖酸地反问道:“你在同我说话?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你的手下。

白婉棠在心里回答,努力平复着心情,开始担心独孤极要是要跟她做点什么,她该怎么办。

她的衣服被血黏住,很难撕。

独孤极起初是有耐心帮她慢慢撕开的,但看她那煎熬又不情愿地样子,他的火气也蹿上来,狠狠一把撕开衣裳。

他不过是不想让她死,何必管她有多痛。

白婉棠猛地一下痛得浑身一怔,她条件反射地要叫出声,又咬住枕头把痛呼憋了回去。

微凉的空气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额头上满是冷汗,雪白的背上也渗出汗来,滑落在再次渗出血的鞭伤里,疼得她经不住抽搐。

独孤极厌血,那一滴滴从细长伤口里渗出的血珠,与点滴透明的汗珠混在一起,让他胃里翻涌。

淡淡的血腥味与她身上极为浅淡的棠花香混在一起,钻入他的肺腑间,让他体内那股翻涌的躁动更为猛烈。

她也许从未留意过,她如今的这具身体并非媒婆口中的尸体,而是一具人造的傀儡躯壳。

她的灵魂入住了,便成了她,也染上了她独特的气味。

独孤极僵坐了很久没动。

白婉棠逐渐适应了痛,但急促的呼吸在夜色里依旧很明显,生出一种异样的暧.昧。

她想克制住,但是疼痛不允许。

她的身体微微起伏着,突然,感到有一抹湿润微凉的柔软,在她背上的鞭伤上轻舔了一下。

她难以克制地脸上发热,想要转头看独孤极,刚抻起脖子,又被他按住了后颈,把她的脸按在枕头上。

她脸贴着枕头,望着床外,看不到坐于她另一侧的独孤极。

只感觉得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舔过细长的鞭伤,轻.吮伤上渗出的血珠与汗珠。

异样的微痛与酸楚,自伤上蔓延开来。

千年前的他虽然体温也比常人低些,但不至于冷得像块冰。

白婉棠想:要么是我疯了,出现幻觉了。要么是独孤极疯了,竟然不厌血了。

或者是千年前的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叫秋芷的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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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八重·?

入口的血与汗珠皆是如水一样无味。

独孤极半伏在她背上,手还扣着她的后颈,许久没有动。

白婉棠尝试着唤他几声,发觉他好像就这样睡过去。

可她一从他身下离开,他又猛然惊醒,如同野兽盯住了打算伺机逃跑的猎物般死死地盯着她。

她衣衫被撕得破烂,手提着毁坏的衣裙,瞧瞧着他那专注而又不肯放手的眼神,内心的异样达到顶峰,冷淡道:“教主若是喜欢喝我的血,我可以取,还请教主不要这样对我。”

独孤极唇被血染,红得像涂了水样的胭脂。

他舔去唇上残留的血迹,身体里的狂躁,对血的厌恶,脑海里对血的那些记忆,几乎要让他立刻呕吐出来。

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摆摆手让她滚到门口跪着去。

晦暗中,白婉棠瞧见他脸上除了恶心与疲倦,还有一种异样的餍足。

他额角几缕发丝微湿,黏在微微潮红的面颊上,呼吸也有些急促,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旖旎艳色……

变态!

白婉棠克制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

走的时候以为他没注意的,抽走床边备用的小毯,裹着小毯去门口的小椅子上坐着休息。

背上的刺痛中还带着潮湿,让她难以安睡。

清晨听见床上有动静,她便昏昏沉沉地下了椅子靠墙边跪着,假装已经跪了一晚。

独孤极坐到她刚坐过的小椅子上,感受到她残留下的体温,冷笑一声。

白婉棠也窘迫地清醒过来,破罐子破摔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晨曦从窗缝里透出来,落在他们之间。透过朦胧的光看,他坐在那儿盯着她,仿佛定格成了一幅画。

过了好一会儿,他大发慈悲般施恩。

不仅允她留下柳八重,还要请大夫来为柳八重诊治。愿意给她一半的息泉之脉,让她拿去救柳八重。

他这么好心,白婉棠很不敢置信,又想到这是千年前的独孤极。

看驳曲乌尤等人对他崇敬爱戴的模样,也许千年前的他,就是一位十分照顾手下的明主。

白婉棠以“秋芷”的身份道谢,披着小毯回屋换衣,照顾柳八重,等独孤极叫的大夫过来。

她没等到大夫,等到了乌尤带人过来,把柳八重搬去了客房,同时还派人守在了柳八重门口。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她什么时候见柳八重,见了柳八重多久,都会尽在独孤极的掌控之中。

白婉棠就知道独孤极不会有那么好心,没有太惊讶,还是一如既往地专心照顾柳八重。

只是,只要她待在屋里,就会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待超过一刻钟,独孤极就会把她叫过去,在他面前跪上两刻钟。

白婉棠没见过这么会折磨人的,恨不得把独孤极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骂。

而乌尤对她即便被罚也要照顾柳八重这事分外不解,但一直没说什么。

直到有一回她被罚跪到走路有点打晃,乌尤也生气了,在她守着柳八重的时候道:“他就是你在人间那会儿,救过你的那个小道士吧。”

白婉棠:?

原来秋芷和柳八重还有这样的渊源?

乌尤道:“他救你一命,你还他一命,你们已经两清。他是正道人士,教主看在你的份儿上没有杀他,已是大发慈悲。待他醒了,你就立刻把他送走,听到没有!”

白婉棠沉默不语。

这些天乌尤对秋芷有多好她都看在眼里,乌尤是真拿秋芷当姐妹的。

可秋芷对这柳八重的执念太深。

乌尤还在训斥着她,驳曲突然过来,说独孤极请来的医师快到了,让她先去玲珑阁取息泉之脉来备着。

白婉棠跟随驳曲去玲珑阁。

驳曲对她为救一个正道人士,要动独孤极的东西很是不满,语气糟糕地责备她:“教主的心被那四个老东西给挖了,息泉之脉是要用来做他的心的。你明知如此,还要拿走一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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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泉之脉,你简直就是人族口中说的白眼狼!”

白婉棠愣了下,原来他真的没有心。

她干巴巴地笑了下,不知该怎么回应。跟着驳曲到玲珑阁,看到独孤极的“心”——息泉之脉。

息泉之脉,乃天下最清澈的泉灵之脉。

它散发着幽光,干净如同琉璃,只有小孩儿的巴掌大小,却像鲜活的心脏一样跳动着。其中内含的灵力是千万条灵脉都比不上的。

她摸上这颗“心”,冰冷阴寒,冻得她颤了一下,磅礴的灵气让如今为魔体的她分外不适。

独孤极要她切一半,她的手却总是发抖,磨蹭了好一会儿,还是把“心”丢给驳曲道:“你来切吧。”

驳曲冷嗤一声:“你敢要教主的心,这时候又装什么下不去手。”

他正要动手,白婉棠又把“心”抢回来,道:“你说得对,我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

她闭上眼睛,狠心用特制的匕首将这颗蓬勃的“心”切成两半。

它的跳动一下子便微弱了,就像千年后她在独孤极胸膛里听见的那样。

她捧着半颗息泉之脉,随驳曲离开。

出门,看见独孤极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俯瞰她。

他的表情愤怒而又阴翳。

她怎么敢真的去剖那颗“心”。

独孤极手紧紧握着栏杆,待摔袖离开,那栏杆轰然倒塌碎成粉末。

*

白婉棠捧着心回到柳八重的住处,独孤极已经在这儿了。

他坐在屋里悠然喝茶,一名着柳绿衣裙的凡人女子坐在床边,正细心地照顾昏迷的柳八重。

白婉棠回来,他凉凉地道了句:“那是请来的大夫。”

白婉棠走上前去,向大夫见好。

大夫转过身来。

她要将息泉之脉交到大夫手中,一抬眼对上大夫的脸,却愣了几秒,道:“敢问如何称呼?”

这大夫竟和长夏长得一模一样。

大夫莞尔:“我叫柳长夏。”

“从人间来的吗?”

“正是。”长夏困惑道,“你怎么知道?”

长夏……这是赠她蝴蝶玉佩,教她做衣裳,和她在阴阳关相处了三年的长夏?

白婉棠大脑乱成了浆糊,一会儿看独孤极,一会儿又看长夏。

直到独孤极刻薄地开口,“别在这儿打扰大夫。”

他把她带到他的书房继续跪着去。

白婉棠默默在心里想,长夏似乎骗了她红线牵的事,模糊了她自己的生存年代,还隐瞒了很多事情。

独孤极坐在书案前,慢条斯理地看书,注意力却在白婉棠身上。

长夏的出现让她惊懵了,他看到长夏时,也有点讶异。

他记得巫娅与那正道的藤穹纠缠不清,为了藤穹背叛魔族。而藤穹心有所属,与一人间来的医修情非泛泛。

但他竟不知这医修就是阴阳关里那个做衣裳的女人。

驳曲那时毫不犹豫提出要用那女人做灯油,原来是还记着千年前的一些事。

白婉棠和独孤极各有所思,这时书房门被敲响。

有人来报说柳八重醒了,跟着报信人一起来的,还有长夏。

白婉棠看了眼独孤极,独孤极没允她去看柳八重。

长夏进来行礼,道有要事同独孤极说。

独孤极手指摩挲了两下书页,才让长夏单独留下,放白婉棠离开。

白婉棠快步跑去见柳八重。

留在书房的长夏走近独孤极,道:“尊主,柳八重刚醒时,我给他下了些幻药。查出他体内的魂魄竟是柏怀。”

长夏身体里的是崔羽灵。

当初崔羽灵为向他投诚,给了他她的一缕魂丝,以至独孤极一眼便认出她。

独孤极淡淡“嗯”了一声,眉头却皱得很紧,想的是,柏怀与她,情非泛泛。

*

醒来的柳八重温和而又疏离,白婉棠和他说是自己救了他,又明里暗里透露出自己为他付出了很多。

可他对她的态度,就像病人对大夫的感恩一样。任她如何想和他套近乎,他都油盐不进。

白婉棠豁出去了,开始无视那些监视她的人,对柳八重体贴细致,无微不至地照顾。

给他喂饭,喂水,甚至看他多日没洗澡,还打算亲自帮他沐浴。

柳八重喂饭的时候推脱“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喂水的时候也推脱“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当白婉棠为他准备好沐浴所需,要亲自推他去沐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而白婉棠见他不拒绝,心想这几日的努力,总算有了一点成果。

没有人知道,她这几日就为了跟他这样套近乎,拉近关系,让独孤极磋磨得有多惨。

她给他喂饭,转头独孤极就要她跪在桌边看着他吃饭,饿了她一天,还一整天都对她没好脸色。

她给他喂水,转头独孤极就要她给他端茶倒水,一会儿水太冷了,泼她身上,一会儿水太烫了,又泼她身上。

她在独孤极身边端茶送水的功夫,衣裳能湿一半。

他还不许她换衣,叫她湿着给他守夜。

不过她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他磋磨她,她就想着法儿让自己轻松些。

他不让厨子给她做饭吃,她就偷偷去外面吃好吃的。

他让她湿.身守夜,她就趁他睡着,“不小心”把他被子给掀了,或者“不小心”朝他被子里倒点茶水。

把他弄醒了,他就大发雷霆,可她“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再生气也就那样,总归不会打死她。

她可是他心目中特殊的小手下“秋芷”呢。

她不好过,他别想舒坦!

白婉棠推着柳八重往汤池去,想到独孤极就忍不住翻白眼。

柳八重体内的柏怀反应过来,连忙制止白婉棠要给他沐浴的打算。

柏怀醒来后已经见过媒婆,弄明白了现状。

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说,眼前这魔教女人和他颇有渊源,对他情深义重。

可他扮演的这人早已心有所属。这人心思也纯良,并不想利用这魔教女人的好感做什么。最好的就是能划清界限。

白婉棠温柔地道:“你如今行动不便,总不能一直这样脏着。你放心,我会蒙上眼睛在一边等着,不会看你的。如果你需要我给你搓背什么的,你再叫我呀。”

她其实并不想给柳八重搓背,对柳八重也没什么好感。

他的态度太过疏离,可以说如果当初的独孤极是这样对她的,她是绝对不会喜欢上独孤极的。

行至半路,突然来了个魔教弟子请白婉棠去教主那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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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这种突发状况出现过太多次,白婉棠心情烦躁,不用想也能猜到,独孤极肯定又要折磨人了。

她只得把人交给魔教弟子,往独孤极寝殿去。

没走出几步,她看到长夏过来。

这几天长夏不在教中,说是为救柳八重找药去了。

白婉棠同长夏打了招呼,长夏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叫住她,问道:“巫娅姑娘,知道八重山珊瑚吗?”

白婉棠摇摇头。

八重山珊瑚,是和柳八重的名字有关吗?

长夏意味深长地苦笑道:“我不过一人间来的医修,比不得巫娅姑娘强大。巫娅姑娘并非无理之人,若有一日,你发现你以为属于你的东西其实并不属于你,还望你莫要迁怒。”

白婉棠一头雾水,心道这长夏怎么和她在阴阳关看到的有点不一样?莲里莲气的惹人厌。

她看长夏走到柳八重面前去。而柳八重瞧见长夏,竟露出惊愕之色,急切地似要说些什么。

长夏摇摇头,朝白婉棠看了一眼,推着柳八重离开,好似有什么话不能当她面说。

白婉棠不是傻子,一看就明白了,长夏和柳八重关系匪浅,甚至可能他们才是一对啊!

那她扮演的秋芷,岂不是在破坏别人姻缘?

细思恐极,但白婉棠此刻她没功夫细想,赶忙去找独孤极了。

让独孤极久等,他定会生气。

果不其然,她来迟了,独孤极便嘲讽她腿没用不如剁了。

白婉棠任凭打骂的样子,暗里撇了撇嘴,骂独孤极两句,恭敬地问道:“教主找我何事?”

独孤极让她去准备沐浴的东西,他要沐浴。

白婉棠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打算让她伺候沐浴。

*

独孤极是先下了温泉,才叫她进去的。

白婉棠进入泉池殿里,便只能看到雾气氤氲中,独孤极身影绰约地泡在水里,看不到他身体具体的样子。

独孤极沐浴和帝王规格差不多,有吃有喝还有各种香豆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东西连白婉棠都不认识。

她蹲在池边,百无聊赖地拨弄那些香喷喷的香料,过了会儿就听独孤极要她去给他搓背。

阴阳关三年,外加被他囚禁的那两个月,白婉棠从未给他搓过背,也没看过他不着寸缕的样子。

现在成了“秋芷”,他这样熟稔地对她,白婉棠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已经分手了,还要被迫看前男友和别的女人亲近,这叫什么事啊。

她在心里吐槽,到池边给独孤极搓背,下手不免重了些。

独孤极皮肤冷白,背部线条好看得能去当模特,腰也细得要命。

白婉棠下狠手擦了两下,竟直接给他擦出两道差一点就渗出血的红痕。

她没想到他皮肤这么嫩,撇了下嘴,假装什么也没干,正常地给他擦背。

他身上很干净,手指偶尔毫无遮挡地从他背上抚过,能摸到一片滑嫩的皮肤,根本擦不出什么东西。

但独孤极一直没有让她停手的意思。

他坐在池边石头上,闭着眼睛,墨发如云雾飘散在水里,好像睡着了。透过荡漾的水面,能看到他水下的双腿还是穿了裤子的。

白婉棠便开始一边擦一边东张西望,很不走心。

独孤极眉头突然紧皱,警告道:“再乱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白婉棠立刻收回目光。

水时不时荡到她袖子和裙摆上,给他擦完背,她身上也湿了七七八八。

独孤极要从池水里上来,让她滚到外面候着去。

白婉棠便转身朝外面走去,突然她想到件事,回头问独孤极道:“教主,你知不知道八重……”

独孤极站在屏风后,水雾朦胧间,她看清他身体的剪影。

他腿.间,是空的。

空的……

和他同床共枕三年,虽然她没亲眼见过,但她知道男子有的器官,他也是有的。

但是千年前的他,是太监?

白婉棠错愕不已,连忙转回头去。

但已经晚了,独孤极和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错。

“知道什么?”他语调异常平静,甚至透出几分好脾气的耐心。

白婉棠故作镇定:“八重山珊瑚是什么。”

“八重山珊瑚是一味药,别名相思子。”

“长夏同柳八重在人间时就认识,他们两情相悦,早已许诺婚嫁。柳八重的柳,是柳长夏的姓。八重取自八重山珊瑚,是相思之意。”

几句话,由远及近,待他说完,她能感觉到他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白婉棠镇定道谢,往外走去,却突然被独孤极掐住后颈,甩到了池水里去。

她忙要浮出水面,独孤极却走过来,在她上岸前踩住她的肩膀,把她又踢回水里。

白婉棠要从别的地方上岸,他又跳下水,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水里,冷声道:“你刚刚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那惊讶,怜悯,又嘲讽的眼神,好像他要是不在她面前,她就会幸灾乐祸般笑出声。

他冰冷的声音刺骨,好像真的要杀了她。

白婉棠奋力挣扎,一脚朝他腿.间踢去。

他避了下,顿时怒火中烧。

他是要她求饶认错,不是要她反抗。

白婉棠慌乱地往别处逃,想要作为“秋芷”来解释,可独孤极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一心想要淹死她。

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

白婉棠装不下去了,回过头来扑向独孤极,胡乱地踢打他,怒道:“独孤极你这个死太监,我当初就不该捡你回家,我就该补刀捅死你。”

都要死了,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发泄式的大骂他。

池水被他们二人扑腾得厉害,独孤极这健康的身子很快便压制住了白婉棠。

但脸和脖子上都有她划出的指甲印,血都渗出来了。

白婉棠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怨憎地瞪着他。

他冷笑:“白仙仙,怎么不继续装了?”

白婉棠怔了下,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谁的?”

独孤极的语气仿佛在嘲讽她是个傻子,“见到你的那天。”

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这几天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一一在眼前浮现。白婉棠顿悟:原来他不是在乎“秋芷”,只是想羞辱她,把她当傻子,耍着她玩。

她受到羞辱,讥嘲地大骂:“独孤极,你这个死太监。都说身体有这方面残缺的人容易变态,我以前还不信。看到你我就知道了,这原来是真的。”

“你再怎么耍着我玩,你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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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个死太监。死太监还装正常人和我谈恋爱,你也不想想你有什么本事装,你当初还不如和我做姐妹!”

反正都要死了,她想到什么能戳“太监”痛点的话都往他身上招呼。

独孤极异常地安静。安静得让她心里发毛,骂着骂着,害怕得骂不出来了。

汤池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独孤极在这安静中笑了一声,“继续啊。”

白婉棠咽了口口水。

独孤极掐她后颈的手用力,冷哼一声,把她拽上了岸,几乎是拖着她到了寝殿。

他把她丢到床上,扯下她的腰带将她双手绑在床头,垂眸注视着她恐惧而又倔强的双眼,道:“我是不是太监,你不清楚?”

“你的心都是假的,谁知道那个是不是也是假的。”她又没用过!

她明明在害怕,嘴上还是不饶人。

独孤极危险地眯了眯眼,并不辩驳。

他这具傀儡身子,是创造者不敢细化的残次品。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这样骂她。

他撕了她的衣裳,将她双腿合拢,绑住脚踝吊在床顶。

白婉棠脸上又红又白,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独孤极似笑非笑地冷哼,解了自己的寝衣腰带,将腰带一端系在床顶,手带着另一端,穿过她的双腿之间,扣压在床上。

绷直的宽绸腰带,像一根柱子垂直在了她腿.间。她的姿势像是双腿紧紧地环缠在了柱子上。

然后独孤极便没再做什么,去汤池殿里重新沐浴去了。

白婉棠不明所以,这就完事了?

她还以为他要怎么折磨她呢。

她被吊得腰臀发酸,想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

然而她一动,突然就意识到独孤极要怎么折磨她了。

那根绷直的腰带潮湿而又冰凉,上面还绣了许多珠子和金属装饰以及暗扣,只要她一动,便会碰到她,来回地厮.磨。

她脸上一阵臊红,想挪动身子远离那腰带,可绑她脚的布条不够长,她根本无法远离。

她保持仰躺着抬腿的姿势,不敢乱动,腿和腰都越发的酸,想骂独孤极,又怕没力气会撑不住。

独孤极从容地回来,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对她怨恨的眼神视若无睹,在她身边躺下睡觉。

躺下时碰到她,她身体一晃,撞到腰带上,便忍不住闷哼一声。

“独孤极,你这个王八蛋!”她咬牙切齿。

独孤极充耳不闻,像是打算就这样睡。

凭什么她受虐,他睡得安稳?

她不能睡,他也别想睡!

“独孤极你这个死太监!阴阳人!小白脸!王八蛋!大混蛋!大傻逼!”

“你不得好死,一定会遭报应的!”

“独孤极,你睡什么睡!你有种杀了我啊!你这样折磨我,你还算是个人吗!”

独孤极睁开眼,眼珠转向她:“你觉得我是人?”

“……”

哦对,他本来就不是人。

“你这个畜生!”白婉棠改口继续骂,恶狠狠地瞪着他。

独孤极微微笑起来,笑得她脊背发凉,“不想让我睡?”

白婉棠硬着头皮道:“你睡啊。我骂我的,你睡你的,你要是能睡你就睡啊。你这畜生……啊!”

独孤极抬腿踢了她的腰一下。她身子一晃,撞到腰带上,没忍住低呼一声,嗓音软得惊人。

她立刻抿紧双唇,用眼神剜独孤极,“你……死变态,臭流氓!你不得好死,以后一定断子绝孙!”

独孤极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然后又踢了她的腰一下。

白婉棠闷哼一声,继续骂。

他继续踢。

如此反复,直到白婉棠脸上一片潮红,眼里泪光闪烁,歇斯底里地道:“独孤极,你杀了我吧。”

“你真想死?”

独孤极看向她,很认真。

她要是说她想死,这次她就真的死了吧。神骨和神莲是她的依仗,而很显然他还不想放弃那两样东西,才容忍她。

白婉棠不想死,又不想认怂,紧咬着唇不说话。

独孤极也变得沉默,望着床顶。

她不再嚷嚷,可他还是没有睡。

良久,他解了绑她腿的布条,但没解绑她手的腰带,还有她腿间绷直的那条。

白婉棠小心翼翼地抬腿绕开那条竖着的腰带,它便成了隔在她与独孤极之间的一根“柱子”。

然后独孤极就把那腰带也割断了。

她背对着他不说话,疲惫又困倦地闭上眼睛。

独孤极侧身向她,手向她伸了下,快要触碰到她,却又收了回去。

“你为什么就不能……”

他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下去,转过身背对她。

白婉棠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声音,慢半拍地回头看他,看见他背对着自己,想估计是自己听错了。

又转了回去,将被子全部卷到自己身上背对他,困倦地想:冻死你个畜生。

25.碎心·?

白婉棠没睡好,她一晚上都在想独孤知道她的身份了,之后会怎么对她。

她可没忘记,来相思冢之前,她踹了他一脚。

清晨她心慌地睁眼,先瞥了眼身侧。发现独孤极先她一步已经床,去屏风后面换衣裳了。

看他还没有要处置自己的意思,她松了口气坐在床上翻找自己昨晚被独孤极乱扔的衣裙。

找齐正要穿上,忽瞧见一条裙子下压着独孤极昨晚看了,却不许她看的那本书。

趁独孤极还没从屏风后出来,她飞快将书翻开查看。

看到的第一页,便是一个熟悉而又羞.耻的画面:

画风简陋的小人,以昨晚独孤极把她脚踝吊起来的姿势,厮.磨着腿.间绑珠子的绳。旁边还有露.骨的注释。

白婉棠脸腾地一下红了,飞快地又翻了两页。

床边传来淡淡询问:“好看吗?”

白婉棠连忙将书合上,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扔开,一边穿衣一边故作轻松地道:“没看清。”

书砸到独孤极腿上,他捡起,面无表情地翻了翻。

这东西是底下人看他身边从没女人,献上来的。他以前没什么兴趣,都是丢在一边落灰。

没看几页,他的目光便从书流连到白婉棠身上,把书扔回她面前,十分大方地道:“想看就看。”

他说罢就转身离开。

白婉棠正想他怎会突然这么好心,就听他又道:“看看里面有什么你喜欢的。”

他已走到门口,站在昏暗的门前冷睨她一眼,扯唇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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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那意思不言而喻。

以后她再惹他生气,这本书上的姿势,就是她未来要经历的。

“你这不要脸的畜生!”

白婉棠涨红了脸,对着门口好一通乱骂,也不管独孤极听不听得见。

骂解气了,她才继续穿衣裳,从独孤极的寝殿跑回自己院子里,清洗身子,换衣。

虽是暴露了身份,可独孤极对她还是一切如常。

白婉棠也不会找死地主动去问他“你怎么还不报复我”,专心与柳八重拉近关系。

柳八重很冷淡,大多时候她亲近柳八重,都是她的独角戏。

有时,她还会看到柳八重在亲近长夏。长夏看上去也很爱柳八重,给柳八重的回应很热烈。

让白婉棠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们两情相悦,可每当长夏回应得过于亲热,柳八重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不自在,不动声色地与长夏拉开距离。

有一回她被独孤极叫过去受罚,掀了独孤极的汤碗,独孤极气得让她滚。

她得了空提前从独孤极那儿跑出来,看到长夏想要亲柳八重,柳八重惊得一把就将其推开了。

那一瞬间长夏眼里闪过恼怒,柳八重低着头尴尬至极,“等成亲后再……”

柳八重会是这么害羞的人吗?

白婉棠在阴阳关时听长夏说过往事。

长夏口中的爱人,虽克己守礼,但对她也有过情不自禁。

白婉棠后悔在阴阳关遇到独孤极,但也庆幸有过阴阳关那段经历,才能认出眼前这个柳八重不是真正的柳八重。

她默默等长夏离开,冲上去拦住独自尬坐的他。

柳八重一见她就想跑。

她连忙拉住柳八重到一边,假装要亲他,贴到他耳边小声道:“柏怀?”

柏怀迅速避了下,但还是听到她的询问。

他惊诧又困惑地对白婉棠睁大眼睛,白婉棠对他做口型,刚说出一个“白”字,就被一声咬牙切齿地怒呵打断:“你给我滚过来。”

不用回头白婉棠也知道是谁叫她。

她对柏怀使眼色,暗示喊她的是独孤极。

柏怀给了她肯定的回应,表明他知道她和独孤极的身份了。

他们并没有急着相认,装着她追他逃状态,让柏怀快速从独孤极眼前跑开。

白婉棠则留下,不情愿地到独孤极面前去。

独孤极用力掐住她的下巴,拇指揉她的唇,仿佛要将她的双唇揉烂,果不其然给她的又是一顿训斥。

他说了什么她充耳不闻,等他因公事走人,就继续去找柏怀。

知道柏怀就是柳八重后,她安心多了,也能猜到那莲里莲气的长夏不是真的长夏,而是爱慕柏怀的崔羽灵。

她找到柏怀,第一次强行屏退监视她的那些弟子,要和柏怀单独说话。

美其名曰:“我忍不住了,打算对他用强的。你们难道要在一边看着?”

这些弟子虽是魔教弟子,但也不是死变态,纷纷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

柏怀坐在床边,看上去气质清冷,耳朵却又红又热。

白婉棠装成流氓“嘿嘿”笑了两声朝他扑去,然后和他一起在床上互相交流信息,时不时假装发出点少儿不宜的动静。

如独孤极说的那样,柏怀扮演的柳八重与长夏在人间时就已定情。

柳八重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正道弟子,而是相思冢的少城主藤穹。

根据目前他们扮演的角色身份和现实的对照,相思冢对应的应该是无相城。

而藤穹,也就是造出锁,又将钥匙给了长夏的那个人。

千年前的无相城还没有成为隐世之城,但也是万千正道修真者朝拜天道的圣地。

藤穹为了向父母说明他和长夏的婚事,从人间返回修真界。谁知路遇魔族偷袭,坠落山崖,被秋芷所救。

在藤穹的记忆里,秋芷也是叫巫娅的。

他对巫娅毫无印象,被救醒之后才知道巫娅是他当年在人间救过的一只小乌鸦精。

身为正道人士,藤穹劝巫娅弃暗投明。但是藤穹更想和长夏长相厮守,故而他的心愿便是长夏。

可是白婉棠曾长夏说,当年是藤穹抛弃了她。

白婉棠越想越觉得千年前的事并不简单,她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点:

书与历史都从未提过,无相城城主藤穹在那场战役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就直接给了藤穹和四方神尊一样超然的地位。

更诡异的是,如今的无相城城主的名字在书中就叫藤穹。可如今的无相城城主却对崔虚夫妇说,钥匙和锁是先辈造出来的。

这些异常,白婉棠无法对柏怀直言。只能藏在心里琢磨。

柏怀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知道的不如白婉棠多,抓不住那些困惑的地方,便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离开相思冢上。

“既然我们的身份都是千年前的人,那我们的身体就绝不可能是媒婆所说的尸体。我们要离开相思冢,也绝不是要完成什么任务。”

“这幕后操控我们扮演这场千年前恩怨戏码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婉棠和柏怀脑子里都被各种疑问塞满了。

*

自白婉棠和柏怀坦诚过后,独孤极把她叫过去罚了一顿,便很少再管她。

他变得很忙,崔羽灵也以要为柏怀找药的名义,很少出现在教中。

这就给了白婉棠与柏怀探索教中的机会。

他们俩如今都是弱鸡,想法子以自保是必须的。在教中找了一圈,白婉棠想到了藏有诸多珍宝的玲珑阁。

独孤极对亲信手下很是大方,这也就给了白婉棠与柏怀机会,从玲珑阁中取法器。

她和柏怀取了一对可藏于腰封里的匕首,打算离开,她留意到那放息泉之脉的盒子,让柏怀先行离开。

她独自一人去开盒,打开却看见,其中已无息泉之脉。

白婉棠失望地正要离开。

安静的玲珑阁里突兀地响起媒婆的声音:“你想用息泉之脉提升你自己的灵力?”

白婉棠循声望去,媒婆将一个不属于玲珑阁的盒子交到她手中:“教主这几日已将那半颗息泉之脉炼化成心脏,不过息泉之脉的灵力是不会少的。”

难怪独孤极这几日忙得见不到人。

白婉棠打开盒子,瞧见里面一根细如发丝的法器,惊诧地问媒婆道:“你想做什么?”

“帮你呀。”

媒婆幽幽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千年前巫娅的事,不是想远离教主吗?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便能如愿。”

白婉棠不解,媒婆怎么这么快就放弃让他们继续扮演了。

而媒婆笑而不语地离开。

白婉棠思忖着,还是选择听媒婆的话,将那根软丝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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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匕首,祈祷着独孤极不要逼她走到用这根软丝的地步。

*

独孤极是先得了相思冢城主府地下有异的消息后,确定那人就藏在其中,才开始将息泉之脉炼为心脏的。

同时,他也安排了崔羽灵在城主府周围布阵,将其无声无息地打造成了一个牢笼。

一切准备就绪,他本欲杀死柏怀,带白婉棠一起去城主府地下,从那里离开相思冢。

然,崔羽灵求他放过柏怀。

他一向赏罚分明,崔羽灵尽心尽力为他办事,给她一个满足请求的赏赐并无不可。

他命崔羽灵看好柏怀,否则他会将其斩杀。

崔羽灵发誓一定看好。

入夜,他带上白婉棠,崔羽灵带上柏怀,避开相思冢里那些明面上在扮演听从于他的角色,实际上皆为监视他们的傀儡,潜入城主府,打入地下。

*

独孤极突然将她从教中悄无声息地带走,什么也没告诉她。但白婉棠猜到独孤极和崔羽灵一定是已经找到了离开的方法。

带上她,是因为她不能死。

她死了,她本体上的神莲神骨也会报废。

对于俩魔道中人已经找到出路,而他们俩正道人士还没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一事,被崔羽灵绑住的柏怀很是懊恼。

但这俩魔道中人才是本书主角,他们头顶光环,什么都知道,比她和柏怀俩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厄运笼罩的配角机遇好,这很正常啊。

白婉棠一路都很淡定,直到被独孤极带到漂浮着许多棺材的血池边,瞧见血池中间白骨堆成的台子上,那身披黑色嫁衣,带着面具半伏在一具白骨身边的女人。

她才惊讶起来。扮演了秋芷十多天,台上那女人的身形她再熟悉不过。那就是秋芷。

秋芷紧紧抱着那具白骨,瞧见独孤极,悲凉地笑:“尊主来得好快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她身边的血池翻涌起伏,一滴水从血池里跳到她身边,像小狗一样在她面前蹦了两下。

那是千萍湖妖。

秋芷用手指点点水滴,叹道:“都怪这蠢货,竟把您给带到这儿来了。不然,我还能和我的穹郎在这地方,再多回忆回忆我们的过去,多看看当初我们之间不同的可能性。”

话说到这,白婉棠便已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四个被千萍湖妖卷到这相思冢来,是当戏子扮演秋芷的过去,演戏给秋芷看的。

至于演完了到底能不能出去,看看秋芷身下的白骨山和血池里飘的棺材就知道:

——想出去?做梦。

等秋芷看完戏,死才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白婉棠心想这秋芷多少有点疯了,趁秋芷与独孤极“叙旧”,悄悄靠近柏怀,同时在血池中漂浮的棺材里寻找自己的身体。

她一眼扫过去,看到了柏怀的身体,没看到自己。

在秋芷身边蹦跳着的水滴,却在各个棺材间跳动起来,最终停在一副空棺上,指引她这空棺便是她身体所在。

这水滴为何会帮她,白婉棠大致也有点猜测。

白骨山上的秋芷有点疯疯癫癫,那么媒婆就不可能是她。在这里还能扮演媒婆的,便只有千萍湖妖。

这只妖似乎有些自己的盘算。

不管它在盘算什么,目前看来对她是有益的。

秋芷与独孤极“叙旧”叙得打起来,白婉棠趁乱掏出匕首,打退崔羽灵,解开柏怀身上的束缚。

柏怀接代她去和崔羽灵对战。

她趁机越过一个又一个棺材,在那副空棺上停下。

空棺结界被打破,显露出紧抱在一起的她和独孤极。

她问千萍湖妖道:“我该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去?”

千萍湖妖化作媒婆样,仪态万千地坐在另一幅棺材上,道:“手触眉心,凝神静气。”

白婉棠给照做,换回自己身体的过程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慢许多。

好不容易换回自己的身体,她连忙套上傀儡身上的衣服,拔出匕首要去帮柏怀。

一转头,却见独孤极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刚换回身体的柏怀被他掐住脖子提在手中几乎晕厥,脸憋得发紫,半个身子泡在血池里。

他身后是倒下的崔羽灵,还有抱着白骨,奄奄一息的秋芷。

他就像突然在身后出现的鬼,吓得白婉棠心跳一滞。

几乎是下意识,她回身用手中匕首对准棺材里的他的胸口,颤声道,“放柏怀和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独孤极掐柏怀的手反而收得更紧,“白仙仙,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让你这样对我的?”

他以为他要带她离开,她会对他很是感激,真心实意向他认错。

他不会轻易原谅她做错的事,但也愿意给她机会去弥补。

可当他处理完秋芷回来找白婉棠,要带她走,她却拿刀抵着他真身的心口。

他对她当真是大发慈悲,而她当真是不知好歹。

那刀上缠着的丝闪烁的银光,让独孤极眼眸刺痛。

那是吞灵蛇。

她知道了他心脏的秘密后,不是像在阴阳关时那样心疼他。竟是要用吞灵蛇,那可吞吸一切所触灵物的邪物,来刺他那颗心。

独孤极的眼神阴沉得可怖,痛恨背叛的滋味在澎湃。她就是个白眼狼。

白婉棠沉默着,抵住他心口的匕首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

是他带她走到了可以出城的这一步没错。可如果没有他,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受这么多苦。

他那仿佛是她对不起他的眼神,让白婉棠觉得可笑,道:“独孤极,我从来不欠你什么,但你却一直在折磨我,羞辱我。我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只因为你想要我的神骨和神莲,你就囚禁着我不放我走。你还想让我感激你?你凭什么。”

折磨?

她多少次撒泼骂人,打他咬他踹他,他都没要她的命,也没有像处罚手下那样剥她一层皮,这就叫折磨?

囚禁?

她原本就是他的,留在他身边是做理所当然的事。

他没将她剁去手脚,做成人彘放进坛子里限制她的一切,不过就是要她不离开他的视线,这算什么囚禁?

独孤极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裹了冰般寒冷的恼恨。

他恨她不知好歹,恨她身怀神骨和神莲,让他不能杀了她。

他掐着柏怀的手改为提着他的头发,指甲刺进柏怀额间的皮肉,冷笑:“你说折磨?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折磨?”

他指甲往上滑,几乎要开始撕开柏怀的头皮。

白婉棠就像被刺激到而做出的应激反应,没有思考,将匕首猛地刺进了他的胸腔之中。

吞灵蛇触碰到独孤极胸膛里,那真正的息泉之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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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间,白婉棠感到蓬勃的灵力被灌入自己体内。

她慌忙拔出匕首,息泉之脉被吞灵蛇纠缠,随匕首一并拔出。

业火与激荡的灵力融合,攻向独孤极。

他神魂在绝灵渊受了千年的折磨,一直没有恢复。这具身体又受秋芷操控的傀儡,仅凭半颗假息泉之脉的灵力,击杀有操控能力的秋芷,已让他遍体是伤。

他扔开柏怀避开她的攻击,却还是被划破脸颊。

“白仙仙!”

他喊她的名,仿佛要把她放在唇齿间咬碎,怒不可遏地打向她。

吞灵蛇用了一次便自毁,白婉棠用不了已被独孤极炼化的息泉之脉。

在独孤极攻向她之际,她没有退路,决绝地注视着他,用业火烧碎匕首上的半颗息泉之脉。

息泉之脉清脆地响了一声,碎了。

业火并着它的碎片,如火与刀的雨,落在他身上。

他倏忽间怔在原地,看着躺在棺材里,被她挖出了“心”的自己,神魂受创,猝然吐出一大口血。

那颗“心”并着她的业火,将一身白衣的他割得浑身猩红,如同十八层地狱里遭受了刑罚的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9号也是零点更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40135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51864710瓶;绿大石3瓶;

(* ̄3 ̄)╭

26.北冥玄·?

“是你逼我的。”

白婉棠嗓音颤抖,飞快地抱住柏怀,受千萍湖的指引跳入血池之中,往出口游去,一路都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看他,也不想回头。

“我所做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刻。”千萍湖妖化作妙龄少女的模样,一身湖绿薄衣,漂浮在她身边,对她笑。

然后它又化作一滴水滴钻入白婉棠的袖里,要随她一起出去。

秋芷的魂魄正在溃散,化作星光一样的碎片,落入血池中,漂浮在白婉棠身边。

她从那些碎片里,看到了秋芷和千萍湖妖的过往,还有千年前的独孤极。

*

千年前,秋芷救下被追杀到魔域的藤穹,将其藏在了魔域。藤穹神魂受损,昏迷不醒,为救他,她偷了本要给独孤极做心脏的半颗息泉之脉。

独孤极发现后派人追杀藤穹,贬斥重罚了秋芷。而被找回来的半颗息泉之脉,因他嫌脏而被捏碎。

乌尤念在和秋芷的姐妹情分,帮其将藤穹偷偷送走,被连累处罚贬斥。

秋芷被独孤极的处罚折磨得奄奄一息,再见藤穹已是三年后。

那时她的脸被毁了一半,但藤穹没有嫌她丑恶,劝她弃暗投明。

她不懂什么弃暗投明,她只知道藤穹是她从一只小小乌鸦开始,就遇见的光。

于是她从魔域叛逃,跟在藤穹身边。

也就是在跟着藤穹时,她知道了藤穹有一个心爱的人名叫长夏。

而时值战乱,藤穹身为无相城少城主,背负着无相城,是不可能和一人间女子在一起的。

于是她有了希望,改名叫秋芷。

她想,夏后便是秋了。

为了能获得修真界的认可,为了能和藤穹在一起,秋芷主动献出了通往魔域的暗门,并建议正道修士抓走魔族幼童来威胁独孤极,进攻魔域,拿下魔域边境之城。

这手段为大多数正道人士所不耻。

然而身为四方神尊之一的灵阳子尊者,却偷偷派人按她说的做了。

那一次的进攻,灵阳子不仅让独孤极退了兵,还让他交出了魔域边境的一座城。

他们将其视为莫大的胜利,从此奉灵阳子为战神。

这一场战役历史与书上都有记载,但没记载的是,正道修士将抓来的魔族幼童杀了一半,一共一万三千名。

一向战无不胜的独孤极为让他们放了剩下的魔族幼童,才选择退兵。

独孤极无心无情,体会不到父母子女之间的亲情,也无法因众魔的爱戴感受到丝毫喜悦。

但他是一个合格的魔族帝王。

他不是世间第一个魔,甚至最初诞生在人间时,不仅不是魔,还拜入过佛门,霁莲就是他的法号。

可他依旧被极其不认同他族的魔族称为魔祖,这就是原因之一。

在魔域,哪怕是没有是非善恶观的魔,也会特意为他找来世间最纯净的息泉之脉做心,希望他能因此感受到一丝愉悦,能感受到他们的崇敬。

秋芷深知这些,才出了那样的主意。

谁成想群魔为他找来的那颗心一开始就因背叛而碎了一半。

如今,又被她白婉棠用业火焚尽了。

那场胜之不武的战役过后,独孤极再也没输过。

乌尤念及和秋芷多年的情谊,在又一次秋芷以命相逼,求她帮助自己的情况下,协助秋芷偷走了一个宝盒。

白婉棠没看见那宝盒里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乌尤在这之后被处死。

独孤极没有为丢失宝盒而斥责正道。

他认定成王败寇,不择手段的赢也是赢,不会为输辩解一句。

最后一战,四方神尊合力对付独孤极。

也就是在这最后一战中,独孤极射杀了藤穹。

秋芷在战场上与昔日同族厮杀,一路跑到藤穹身后,抱住他想要护住他。

然而独孤极一箭射穿了她与藤穹。

兵荒马乱,血色横飞中,秋芷和藤穹像黏在一起的雕塑般倒下。

之后,秋芷因那宝盒中的东西而复苏成了鬼修,但藤穹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怀中。

她带着藤穹来到相思冢,收服了相思冢中的千萍湖妖。

而相思冢,竟是无相城下的一座地下城。

……

白婉棠在千萍湖妖的指引下,一边看着魂魄碎片里的记忆,一边即将游出血池,瞧见了前方是正常清澈的湖水。

千萍湖妖见她十分留意碎片中那神秘的宝盒,笑道:“那就是让秋芷复苏,得以创造出傀儡,让无数人为她演戏,又让她在千年虚假的表演里逐渐疯魔的东西。”

这样强大的东西,在这本书里不多。

白婉棠立刻就想到了,惊讶道:“万象镜。”

“没错。”千萍湖妖道,“不过她手中的万象镜只是十分之一的碎片,还剩下十分之九,被当初的她送给了藤穹。”

提到藤穹,白婉棠不解道:“藤穹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死在了战场,为什么如今还能好好地做无相城的城主?”

更何况书中说,藤穹早在与魔祖的大战前,就已经娶了北冥檀的侄女北冥珞,带着北冥珞和无相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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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归隐了。

千萍湖不再嬉皮笑脸,露出些许伤感之色:“千年前战场上的那个藤穹是假的。正道始终没有真正相信过秋芷,为了让她协助正道对抗魔族,四方神尊造了一个假的藤穹出来陪她……”

千萍湖接下来所说的,与白婉棠看到的书中藤穹是相符的。

只是光看书和历史,白婉棠从不知,原来真相是藤穹辜负了为他从人间来到修真界,在战乱中颠沛流离的长夏;欺骗了为他叛族,为他害死了自己的姐妹,不顾自身性命的秋芷。

白婉棠唏嘘不已,男人真是祸水。

游出血池的那一秒,她的目光在碎片中,战场上身穿玄甲的独孤极身上有所停留,而后决然地不再看他,游出了血池。

只是碎了他的假心而已,独孤极不会就这样死去。是他逼她走到这一步,她不需要对他有任何歉意。

她不想做第二个长夏或是秋芷。

*

将息泉之脉炼化为心后,它便和他的神魂相连。白婉棠用业火烧碎了那半颗“心”,它的力量便反噬到他的神魂上。

独孤极的神魂本就在绝灵渊的折磨中变得千疮百孔,如今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可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般,平静如死。

他回到自己的身躯中,明明被取走的心脏只有一小块,却让他感觉胸腔里都空了。

他仿佛回到了被那四方神尊生生挖去心脏的时候。

那时的他幼小,无力,懵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四个宛若仙人的人,就在他的胸膛上给他留下了血流不止的窟窿。

独孤极将手伸进胸膛里摸了摸。

空的,空的,空的。

他嘴角抽动着,突然大笑起来,从血池走到白骨山上,从秋芷先前抱着的白骨里翻出宝盒。

宝盒中有一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清透纯净之物,这便是十分之一的万象镜。

万象镜虽蕴涵无穷力量,但会惑人心智,极少有人懂得如何真正使用它。

秋芷占有它千年,也不过只会用它让那些被千萍湖带来的人演戏给她看,而她自己还被万象镜反噬至神志不清。

独孤极却熟练地运用起了万象镜。

*

白婉棠带着柏怀游上岸,柏怀还没有醒。

周围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茵地和树林,白婉棠分辨不清这是哪儿,但千萍湖说这已经是在无相城了。

千萍湖想摆脱被万象镜侵蚀神智的秋芷,如今得偿所愿,便与白婉棠分道扬镳。离开前,还好心地指了进无相城主城的方向。

无相城中灵力充沛,白婉棠背着柏怀很快就到了城里。

城里如今住满了逃难来的修士,虽不认识白婉棠,但识得柏怀。

见到柏怀,他们连忙迎上来,帮忙安排住处,找医修,去禀报城主。

他们一个劲儿询问白婉棠,柏怀和她经历了什么,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无相城中。

白婉棠被他们追问得头昏脑胀。

很快崔虚和一名俊朗男子赶到,驱散这些人,她才好受些。

屋内安静下来,她隐去和独孤极的那些纠葛,说了她是如何通过千萍湖到达相思冢,又是怎样从相思冢到达无相城的。

那俊朗男子连声称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无相城下竟还有座城。”

白婉棠看向他。

他目如灿星,微笑着礼貌行礼,“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藤千行。”

崔虚补充道:“他是无相城的少城主。无相城城主忙于城中事务,我们逃难进无相城的修士,便都由少城主安排。”

崔虚不是会阿谀奉承的人,真诚地夸赞了藤千行年轻有为。

藤千行大大方方又谦虚地接受了夸赞,让白婉棠去休息,叫她把柏怀交给他们就行。

离开相思冢前,白婉棠没和柏怀对好口供。她担心柏怀会说出她在相思冢里和独孤极的牵扯,执意要守在柏怀身边。

藤千行尊重她的想法,不过考虑到她是女修,且同样身上有伤,便叫崔虚夫妇同她轮流照看柏怀。

白婉棠勉强同意。

眼下北冥湘出城,到现在还没回来,便先由崔虚照看柏怀。

藤千行把她安排在柏怀隔壁的房间,旁敲侧击地询问她和柏怀的关系,得到“我们只是同门”的回答,他笑容变得更加活跃了些。

送白婉棠进屋时笑道:“实不相瞒,我初见白道友,便心生好感。”

白婉棠面露讶异。

他却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若是之前没和独孤极谈过恋爱,第一次被人这样“表白”,她或许会有点小鹿乱撞。

可惜独孤极和藤穹这两人,让她目前有点水泥封心,对藤千行的话除了惊讶,便是揣测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自觉这样的思维不太好,白婉棠拍拍脑袋,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沐浴休息。

北冥湘晚间回来,给她送来了饭菜,道:“柏怀伤得很重,为他诊治的医修说他最早也要三日后才能醒。”

白婉棠点点头。

北冥湘观察着她的神色,又道:“你抢回那块玉佩了吗?”

白婉棠借瞬移仙器前,是同北冥湘说过她要从独孤极那儿抢夺蝴蝶玉佩的计划的。

白婉棠原计划是将蝴蝶玉佩交予正道,然后去往人间。

可她在相思冢里看到的千年前那些剧情,终究有些影响她对正道的心态。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像秋芷。

这些正道修士虽不至于将她看作魔族,但她面对魔族安然无恙,柏怀却身受重伤,他们心里不犯嘀咕是不可能的。

犹豫片刻,白婉棠道:“抢到是抢到了,但是它现在在我体内,我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湘夫人,我给你的另半块玉佩能还给我吗?我想用那块玉佩,将我体内这块引出来。”

“这……”北冥湘为难道,“可我已经将玉佩交给城主了。明日我去向城主说明情况,把玉佩拿回来吧。”

白婉棠应和,送走北冥湘后,却直接运用灵力,将玉佩从体内直接逼了出来,藏在储物袋的描金红箱里。

她不是不打算把玉佩给他们,只是要离开前再给。

不然她怕自己会是秋芷的下场,被利用干净。

正道与魔族相争,她没法儿双方所作所为评判什么。她只是想保护好自己。

第二日,北冥湘却没拿来玉佩,来的是藤千行。

藤千行先向她问好,开门见山地问了玉佩的事,问她可需要帮忙取出玉佩。

白婉棠摇头,装出玉佩卡在体内很难熬的样子。

藤千行立刻说要回去禀报藤穹,把玉佩带过来。

可是第三日,第四日,玉佩都没到白婉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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