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仙仙:因为你讨人厌……
ps:仙仙不是随随便便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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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点朱砂·?
班主不敢再和他谈戏的事,悄悄退出房间。
他再一次后悔把独孤极带入戏班。
那时他的戏班只是普普通通的皮影戏班,走南闯北却挣不了几个钱。
是独孤极创造出了那宛若真人的皮影,一手把戏班培养起来,让戏班声名远扬,变成如今的一票难求。
全戏班都该感激独孤极,可他们如今对独孤极只有畏惧。
他这班主空有班主名,实则去哪儿,做什么都由独孤极说了算。
最近,独孤极的心思越来越不在戏班上了……班主回想着近一个月发生的种种,叹了口气。
*
“你不是要找那皮影师傅聊聊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白婉棠走回大堂时,台上已换上伶人表演。
堂内依旧热闹嘈杂,萧煜正披上披风打算回他的煜王府。
“那人怪怪的,我直觉还是离他远些好。”白婉棠同萧煜一同往外走,蹭了回萧煜的马车。
萧煜撩开车帘向热闹的夜市张望,道:“怪怪的?别是你看中了人家,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人家不配合,你才不喜的吧。”
白婉棠踹了他一脚。
萧煜嬉皮笑脸地痛呼,又神秘兮兮地对她挑眉:“我说真的。听说这戏班子上一场,是在羊城表演。羊城的守城仙看中了那皮影师傅,追他而去,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成了邪祟,被杀死了。”
“虽说有些守城仙空有能力没有品德,死了反而造福一城人。但那可是在那位守城仙自个儿的地盘,就是修真界或魔域的人过来,都不一定打得过她。她怎么就被一个皮影师傅轻易杀了呢?”
白婉棠在都城,很少听到别的守城仙的消息。
萧煜一番话说得她心里发毛。甚至开始猜想,那皮影师傅会不会也杀了她?
她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转念想到自己香火旺盛,他应该打不过自己,才安下心来。
萧煜见她怕了,大笑起来,一脸目的达成的得意样。
白婉棠当下没说他什么,问他一些有关戏班的事。
到了仙祠下马车前狠踹了他几脚,听见他的痛呼随马车远去,心情颇好地回仙祠休息。
*
今日是月初,白婉棠固定坐堂接受百姓朝拜的日子。
她坐于莲台上,看着排长队来参拜的人,心沉沉的——她在排队的人里,看到皮影师傅了。
昨天萧煜和她说戏班的事时,提到过,这皮影师傅名叫独孤极,家世不详,年纪不详。
一年前进戏班时还是面目全非,走路瘸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模样,恐怖得能吓哭小孩儿。
一年过去,他就成了殊色绝尘的翩翩少年郎。
听闻他来都城,就是萧煜的妹妹齐安公主,都缠着他请求他带她出门见见独孤极。
只是萧煜认为独孤极危险,看戏可以,但不宜接触,便回绝了齐安。
昨日带白婉棠去看独孤极,其实除了请她看戏以外,还希望她看看独孤极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白婉棠在马车上时表现得淡定从容。但实际上,她从那时便以如临大敌的态度去想独孤极了。
她身为守城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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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地盘上,也根本看不出独孤极受过伤,甚至还以为他是个凡人。
他绝非等闲之辈。
一个一个参拜的人离开,独孤极到了她的面前。
他今日打扮了一番,金冠高束,鸦黑的发柔顺垂下,一身玄色长袍,衣襟处露出内里红金的刺绣边。
他立于蒲团前注视着她,眼里燃着热切,让她有一种他好像在压抑着吃她的冲动的感觉,心里直打鼓。
良久,她蹙眉:“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不拜就请回去吧。”
她语气冷淡,如同对待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独孤极明知她现在不认识他,心里却不平衡地想她不应当对他这样冷漠。
他昨夜整晚没睡,一直思考自己哪里惹她厌了。
除了脸可能没恢复好会让她不喜,剩下的,或许是她不喜他急于亲近的态度?
他温吞地对她颔首,将蝴蝶玉佩放到供奉台上,道:“守城仙没有不受外城人供奉的规矩。还请,收下。”
他从未这样温声软气地说过话,喉咙好像生锈的机器一样艰难地发声,十分不自然。
白婉棠点点头,挥挥手让他退到一旁去。
独孤极方才排队时瞧见,别人参拜完她后,她有时会用手指沾朱砂点在那人眉间。
别的城没这样的规矩,他不知要什么条件才能被她点朱砂,但他觉得他该有。
为何不点他,是忘记了?
他退到一边不走,白婉棠忽略他继续接受别人的参拜。
在给一小孩儿点完眉心朱砂后,他忽的上前来,眼刀吓退紧接着要来参拜的人,转眸对白婉棠又恢复温和,梗着喉咙道:“我的……朱砂。”
四个字,他说得尤为艰难,说完,苍白的耳朵尖红了起来。
白婉棠微蹙的眉又拢紧了些,耐着性子道:“朱砂里有些驱邪灵药,是点给孩子和病患的。”
独孤极忙道:“我身上有伤的。”
白婉棠:“……”
她看不出来。
但为了打发走他,她叫他过来,用中指沾了点朱砂,弯腰倾身,点在他眉心。
朱砂点落,柔软的大袖在他脸上无意拂过,带着他熟悉的浅淡棠花香。
他不想要朱砂,只是想要她的触碰。
从前,他从不做这样迂回别扭的事。如今,倒是无师自通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在她抽手时有种抓她衣袖的冲动。手指绷紧,蜷起,最后指甲陷进掌心,克制。
白婉棠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你该走了。”
独孤极回过神来,退到一旁,攥紧袖子往外走去。
他走到仙祠外,没有离开,静静地站在墙根。
仙祠里的海棠枝伸了一截出来,上面坠着茂盛的红色棠花。
他从前有多厌恶这抹红,如今便有多想让这抹红留在他眼里。
日渐西垂,仙祠渐渐冷清,暮色熏红云天。
独孤极仍站在墙根处,踌躇着,想再进去找她,可他没有理由。
从前他找她无需理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但如今,竟是一个找她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瞧见有个小二提着食盒过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
接受朝拜,对白婉棠而言是件很累的事。她一向视这天为她每月一次的上班日。
今天独孤极的出现,对她来说就是倒霉的工作日里碰到了个难缠甲方。
她躺在摇椅上等小二带来她犒赏自己的晚饭。
红烧鸡,炸鸡,鸡汤……一样一样被从食盒里拿出来。
今天的“小二”格外安静,没有调侃她,看着这些菜露出抹奇怪的笑来。
白婉棠问道:“你笑什么,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他嘴角压着笑,“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鸡。”
小二和她熟悉,语气不那么尊敬她也不计较,道:“从小就爱吃。”
他知道她从小就喜欢吃,她在阴阳关时对他说过的。
独孤极是没话找话了。
白婉棠吃起鸡腿,又问道:“那个皮影戏班子不是住在你们酒楼嘛,你知道他们住到什么时候走吗?”
听出她话中的期盼,独孤极脸上的笑渐渐沉下去,“你很希望他们走?”
白婉棠点头:“他们中有个叫独孤极的,我看不出他是什么来头。听说他杀了个守城仙。”
“那是因为那守城仙已经成了邪祟。”
“谁知道真是邪祟还是借口。他来咱们这儿好好演出倒也罢了,我就怕他是冲我来的。”
“他若是冲你来的又如何?”
“要么打跑他,要么杀了他。不然死的就是我了。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不会杀你。你若想知道他的事,为何不去问他。”独孤极的语气带着几分急躁。
白婉棠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回事,和他很熟吗?”
独孤极敛了表情摇头。
白婉棠不语,低头吃东西。
吃完等“小二”收拾,“小二”却站在桌边不动,默默看着她。
她自己收拾碗筷,“小二”这才僵硬地挪动过来帮忙收拾。
白婉棠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手指并拢在他眉心用力一点,将灵力打入他体内。
独孤极整个人被定格似的愣住,过了会儿哑声道,“你做什么?”
白婉棠左看右看,见他没显露出任何异常,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那独孤极操控了,一直帮他说话。”
独孤极牙关咬紧,“你觉得他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白婉棠点头,认真地提醒:“他住在你家酒楼,你以后要小心些,避着他点……”
正说着,萧煜来了,接她今日去明月楼看戏。
白婉棠连连摆手说不去,和萧煜二人并肩往屋里走,和他抱怨今日独孤极下午来找她,还找她点朱砂的事。
“我总觉得他在有意接近我。”
萧煜笑道,“想接近你的人多了去了。”
“他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他很危险,让我感觉……想离他远点。”
萧煜:“那要不我下个令,把他赶出都城?”
白婉棠“噗嗤”笑起来,“他连守城仙都能杀,哪会听你的话。你小心惹怒他,他来杀你。”
独孤极看他们向屋里走进,手不自禁攥紧。碗在他手中破碎,瓷片刺进掌中,也毫无察觉。
直到血滴落,他回过神,用泥土掩盖血迹。
他唇轻动,但一句话都说不了,眼底生出难堪的怨意,胸口处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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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的滚烫痛意蔓延开来。
白婉棠突然又从屋里出来,向他跑来。
他眼中浮现出一点光。
白婉棠拿出留影珠交到他手中,笑道,“对了,昨天答应你录的梁祝,拿回去和你爹娘一起看吧,过几天天记得把留影珠还我呀。”
她笑得熟络又亲昵,给完留影珠又跑回屋里,将门关上。
她的熟络,她的亲昵都是对小二。
不是对他独孤极。
屋里又传出萧煜含笑的声音:“我不怕啊,他要是想杀我,你身为守城仙,肯定会保护我。”
白婉棠说:“是,我会保护你,可万一我打不过他……”
独孤极开始头疼耳鸣,胸腔中的痛楚越来越剧烈,点滴发烫的血从衣衫里渗出来。
他五脏六腑被烈火灼烧般的痛,将喉头上涌的腥甜逼回去,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幕。
他想,今天是朔日啊。
他捂住烫得吓人的心口,脚步沉重地走出仙祠。将食盒丢回陷入幻境的小二身边。
仙祠里传出她被萧煜逗乐的笑声。
他恍然想起,她把他从瘴气崖底背出来后,曾向阴阳关的白雪发誓,会保护他,照顾他一辈子。
那时他躺在内间,昏沉间听见她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心里莫名发笑。
他想他的神骨神莲真是有意思,会想要保护他。
后来他才知道,想要保护他的,不是神骨神莲,是白仙仙啊。
她还是那个白仙仙,会保护别人。
只是她要保护的人,不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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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豆沙包·?
“昨儿续演差点没演成。皮影师傅突然身体不适没来,旁人又控不了那样大的皮影。幸亏后来来了个人,自告奋勇操控皮影,倒也有模有样地演完了整场。”
“哟,那人是谁啊?”
“瞧着比皮影师傅年纪大些,没见过,应该也是个外城人。他自称叫……哎哟,白仙人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还到酒楼来了。”
清晨,白婉棠走入酒楼,饮早茶闲聊的几人立时止了话头,起身向她行礼。
她确实好久没早起了。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来维护世界和平。”
百姓们习惯了她的玩笑话,纷纷笑起来,有位夫人送来一盘豆沙包子。
皮薄馅多,豆沙绵密。
白婉棠收了包子,边吃边上楼,让小二带她到戏班子住的三楼。
上了三楼,班主正打扮好了要出门。
她将班主拦下,端出仙人的架子,“把你们戏班的人都叫过来。”眉目一冷,颇有威严。
班主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白婉棠不言,进屋坐等人来。
班主只得暂且歇了出门的心思,把戏班的人一一叫起来。
戏班一共二十三人。
二十二个很快来到白婉棠面前,独孤极没来。
白婉棠眼眸一眯。
班主忙赔笑道:“他每月初都犯病,三天不许旁人打扰。我们也不敢去叫他。”
白婉棠了然点头,也不为难他们,拿出瓷瓶,倒出一粒一粒的药丸来,“这是我特制的药,防邪祟侵体的,你们每人吃一颗。走前来仙祠找我,再吃一颗。”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各个城有各个城的规矩,戏班走南闯北的见多了。
白婉棠有她自己的规矩,他们来了她的地盘,也只能配合。
反正仙人若要害人,根本不必这样委婉。
他们听话地将药丸吃下去。
白婉棠又问他们何时走。
班主:“这要看独孤极身子何时恢复。”
其实是看独孤极什么时候肯走。
白婉棠不再和他们多言,拿着剩下的药,循着班主指的方向,去找独孤极。
独孤极住最里间,房门紧闭。
白婉棠能感受到屋内有结界,手掌贴在门上,须臾,破了结界。
门内没动静。
她推门而入,只见屋内帘幕都被放下,床上有道人影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血腥味自床上散发出来,颇为浓郁。
白婉棠在桌边坐下,道:“你受伤了?”
“没有,旧疾。”他嗓音乍听如常,但还是气息还是虚的。
她刚来,独孤极便感受到了。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此刻的模样,却又不想让她见不到他。便在她开门前将帘幕都放下。
屋里血腥味散不出去,他一边想她会怎么想他,一边有隐隐期待着什么。
但白婉棠无意与他多聊,拿出仅剩一颗药丸放在桌上,“这是防邪祟侵体的药,吃了吧。”
独孤极心念一动,在床上坐起,左手从床帐里伸出,“麻烦递过来。”
白婉棠拿起药瓶走到床边。
他手腕瘦长,惨白的皮肤近乎透明,青色经络明显。一点朱砂痣点在腕间,艳得明显。
白婉棠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右腕。
她的右腕上也有一粒朱砂痣,穿越前是没有的。
这应当是巧合吧?
她顿了几秒,将药放到他手上。
指尖无意从他掌心扫过。滚烫,烫得她一下收了手,奇异地朝床帘里看了眼。
她问:“你得的是什么病?”
她在关心他。
独孤极嘴角微翘,将药瓶打开,倒出那粒药丸,翘起的嘴角又缓缓落了下去,“这是什么药?”
“吃就是了。”白婉棠嗓音不自然,心虚。
她怕他看出来这药其实是一种可以杀人的灵蛊,那样的话他的修为也太可怕了。
这蛊可是她耗费大半灵力,用苗疆上贡给皇室的蛊草炼出来的。就是拿给其他守城仙看,他们也只会以为这是灵药。
灵蛊不是用来害人的,只不过当她认为的危险人物出现了都城,她就会用这蛊限制他。
他与她相安无事,待他走时她自会将灵蛊取出来。
他若敢在她的地盘上撒野,这蛊就会悄无声息地蚕食他的心。
这世上,除了正在闭关的三界帝君,还没人能无心还不死的。
独孤极不吭声,也不动作。
白婉棠慢慢理直气壮起来:“你吃不吃,不吃就请你离开都城。”
床帐里传出他低哑的声音:“我吃。”
白婉棠怕他耍诈,撩开床帐,“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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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他鸦黑的发披散,玄色里衣称得他瘦削的脸上毫无血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鬓角处还有几道未擦干净的血痕,像是从皮肤里渗出开的。
他抬眸看她,眼眶发红。不解,不愿相信,苦涩,在他眼底酝酿。
看得白婉棠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心里直犯嘀咕。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将手中药丸放入口中咽下去。
白婉棠确定他吃下了蛊,便起身离开。
独孤极突然倾身想要拉住,她一个疾退让他拉了个空。
他身体趔趄,手撑在床边才没倒下,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有些焦躁和生气,“我药都吃下去了,你还怕什么。就不能,你……等会儿再走?”
他从未说过这样带着祈求意味的话。说时,喉咙里干涩得好像发不出声音。
白婉棠确定他知道那药是灵蛊,但她突然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修为极高,可杀仙人,却非要留在都城,为此不惜把命交到她手里。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她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勾来凳子在床边坐下,不再有所顾忌地问道:“你是何人,来都城有何目的,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就坐在他床边,和他不到两臂的距离。
语气里的疏冷却仿佛和他之间隔了天堑。
他忽然意识到,他最厌烦的,不是她和他吵架撒泼,不是她声泪俱下地指责他辱骂他。是她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把他当作一个,她不喜欢的陌生人。
最初是她先走近的他。没有她的主动,他突然变得什么都不会,甚至不知道要怎样说话才能不让她生厌。
他坐到床边,想离她近一点,背靠着床框,注视着她的眼眸说:“我为一个人而来。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和她结识,与她亲近,你能教我吗?”
这段话他说的很是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苍白的脸上浮现薄红。
他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白婉棠听着别扭,冷淡地拒绝:“我没那个闲工夫教你如何与人相处。你要找的人是谁,找到便走?告诉我他的名姓,也许我能帮你。”
“我找的人是你。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立刻就离开都城。”
白婉棠面露惊讶,是独孤极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嘴里发苦,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她说:“我是守城仙,不可能跟你走。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独孤极目光深远:“你说如果有来世,你想见见我。”
白婉棠:?
她被他这话逗乐了,“我从没见过你,怎么可能和你说这种话。”
但她突然想到腕间的红痣,隔袖摸了摸。
独孤极垂眸看左腕,嘴角勾出弧度:“大概是我做梦,听见你说让我找一个人教教我,怎样喜欢别人。”
过往于她如梦,但红线牵留下的朱砂痣,还是能证明她和他有过曾经。
白婉棠道:“那我给你安排个人……”
“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
白婉棠面皮抽了抽。
做他的春秋大梦吧。想要她亲自教导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是真一个个去教那还得了?
她感觉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的举动让她想到了小二的提醒——有些人会对她有不该有的念头。
她表情变得冷漠,“忙,走了。”
连理由都没给,便直接离去。
独孤极盯着她的背影,看她一步一步走出房间。
想说些什么留下她,可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向只会直接把她抓住,把她绑起来,强迫她留下……可他不能再那样做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走出房间,只留给他紧闭的门板。
房内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
独孤极身上还在四分五裂般的痛,但他闻到棠花香中有甜甜的豆沙味,还是扯了下唇角。
仿佛回到了在阴阳关的时候。
他躺在床上浑身剧痛,空气中弥漫着她吃的食物的甜香。
每次他闻到香,没一会儿,她就会跑过来,把她吃的东西喂给他一口。
她第一次喂给他的,是豆沙包。
热乎乎的豆沙很甜,但烫嘴。
他嘴唇被烫红,她呼呼对着他嘴唇吹气,然后掰下一块沾了豆沙的包子皮吹吹,再喂到他嘴里。
——好吃吗?
他喜清淡,不爱甜食。
但那时他说——嗯。
他为什么要那样说,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她那时问他的声音带着笑,带着期待。
*
白婉棠的仙祠里,每天都有零零散散的人上贡。但他们给的多是一些铜钱碎银。
最近,她发现她的供奉里,多了笼豆沙包,每天一份。
她吃了几天,实在吃不下了,秉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把豆沙包分给仙祠附近的乞丐。
正要分豆沙包。
一个影子一下子从自己眼前过去了,再转过头时,独孤极站在她身前控诉地怒视她,脚边是已经脏污的包子。
她隐怒地皱起眉。
独孤极比她还要生气地先开口质问说:“为什么给别人,你不爱吃了吗?”
“你送的包子?”白婉棠愣了下,感到无语,“豆沙包再好吃,吃多了也是会腻的。”
独孤极总感觉她不是再说豆沙包,是在说他。
再喜欢,她也有不喜欢的一天。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重重地道:“我不会腻。”
白婉棠吃了好几天豆沙包,嗓子眼都是腻的,“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本事就去把全城的豆沙包都吃完,我看你腻不腻。”
说完,她又觉得和他吵架有点掉身份,清清嗓子要走人。
独孤极眼里突然燃起一丝光亮,拦住她道,“我要是吃完了,你教我怎样喜欢一个人。”
都城在皇帝脚下,是天下最繁盛的地方,包子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别说普通人吃不来那么多豆沙包,就是白婉棠想去吃完,那都得撑死。
她笑起来,笑他不自量力,“行,你去吃。吃光了今天包子铺里的所有豆沙包,我就教你。”
她不信他真的会去吃,除非他脑子有病。
*
独孤极一天后来到仙祠。
包子铺的老板跟来为他作证,他真的花了一天时间,吃光了全城的豆沙包。
他沉默地看着她,期待她履行承诺。
他腹部平坦,被腰封箍紧的腰比她还细,全然看不出吃了那么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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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棠震惊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胜券在握道:“你没吃完。”
包子铺老板们忙道:“他吃完了,我亲眼看着的。”
他们喜欢独孤极给他们送钱,又为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感到稀奇,帮他说话。
白婉棠摇摇手指,带他们到后院。
后院里有笼已经发酸的豆沙包,上面还沾着泥沙,她颇为得意地对独孤极道:“看到了吗?昨天你送的那笼,你还没有吃完。”
“上面沾了泥沙,又放了一天,这大夏天的,已经没法儿吃了啊。”
包子铺老板们讷讷,看出来白婉棠是在故意刁难人。
不过他们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为难人。思来想去,都不再为独孤极说话,作鸟兽散了。
白婉棠自知这招有点损。
但让她一个母胎单身,如今还感受不到情的人,要教另一个人怎么喜欢别人,这不是文盲教文盲识字吗?
她不能暴露自己缺乏感情的事,就留了这么一手。
独孤极觉得她在报复他,在羞辱他。
她好像真的很讨厌他,而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千年来,三界都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心里不气恼是不可能的。可他没法儿摔袖离去。
他想要留下来,想要她教他。
他直觉这次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于是他走过去,端起那发酸的脏包子,沉默地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仙仙:救命,这人有病
有些人,给他好好吃热乎乎的包子的时候他爱答不理,现在只能吃酸了的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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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纸鹤·?
“别吃了。”
白婉棠看不下去,打翻他手里的包子,把他吃到一半的也抢走。
她只是要他知难而退。
但他真吃了,就是她故意折辱。
这种事,她做不来,会心慌。
独孤极当她连这个机会也要收回,克制着已经要爆发的火气道:“你要不认账?”
白婉棠无奈道:“我教你。不过事先说话,我要是教不好,你可别怪我。”
她倒来杯水给独孤极漱口,苦恼着要如何教他。思来想去,她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找我上课。”
独孤极眼里的怒火熄了,眼眸洗过一样的干净发亮。
他没表露出过分的喜悦,但走出仙祠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走到仙祠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强调了一遍:“明天我来找你。”
白婉棠点头,敷衍地摆手赶他走。
中午小二过来给她送饭,她叫小二给她弄几本书过来。
小二调侃:“您最近怎么喜欢看书了,要看什么书?”
白婉棠:“就是,说男女之间的事的各类书。”
小二脸上红了起来。
白婉棠吃着饭没看他,听他不回话,催促道:“听到没有,多给我弄几本来。”
她这个“文盲”,要先给自己补补课才能去教别人啊。
小二嗫嚅着点点头答应。
晚上小二把书和晚饭一起送来。
书用一块蓝布包得严严实实,厚厚一大摞。
白婉棠吃完晚饭,便打发走小二,拎书回屋看。
这世界的书都是繁体字,她看着别扭,不爱看,只爱看画本。
小二考虑到这点,给她送来的书里有字还有插图。
她颇为满意地翻了几页,这本讲的是书生和知县千金的故事。
看到书生和千金因吟诗作对而隔墙相识,还没见面就芳心暗许,她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灵机一动,干嘛要折磨自己,明天把书丢给独孤极,让他自己去学不就行了?
打定主意,满意地重新包好书睡过去。
*
清晨,仙祠开门,白婉棠就见独孤极站在门口。肩头和发上还带点潮湿的露珠。
她没说要他早上什么时候来。他担心她起早见不到他要反悔,天不亮就来等了。
但她还和以前一样爱睡,日上三竿才起。
若是以前,她有事还这样贪睡,他是要说她的。
独孤极习惯性地张口,又克制地抿唇,将早饭递给她,随她进仙祠。
他带来的早饭是牛肉饼,是城中百姓说她爱吃。
他站了那样久,饼到她手里还是酥脆发烫的。
白婉棠咔嚓咔嚓吃着饼,把蓝布包的一摞书交给他,“回去慢慢看,看仔细,等你看完,我是要考你的。”
独孤极接过书隔着布包大致数了下。这么多,就算他过目不忘,也得三天不眠不休才能看完。
要他三天不来见她,他不愿意。
他道:“一次看太多,你教起来麻烦,我看完一本就来找你。”
白婉棠觉得一本书背完,怎么也得两三天,便挥挥手敷衍:“行行行,去吧。”
等到时候他来,她就随便忽悠他几句,再叫他回去接着看。
*
独孤极早上回去,下午就带着本书过来。
白婉棠不信他这么快就看完了,夺过书让他背,感觉自己俨然成了语文老师。
他看的这本恰好是她昨天翻阅的那本。
她百无聊赖地翻看其中图画,他背的东西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是越翻到后面,这书上画越不对劲。
图画上的两个小人衣服没了,身体也缠在一起。
他背的东西,越发香.艳.露.骨。
白婉棠把书放在桌子上,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
独孤极背的也有点不自然。
只是他的不自然在于他不习惯低头示弱,而不是他在背小黄.书。
她不让他继续背了,手扶着额头侧着脸不看他。脸上臊红。
独孤极不自禁靠近她一步,语带调笑:“你要怎么考我,按书上的来吗?轻解罗裳……”
“你闭嘴,再对我没大没小我就让你滚出都城。”
白婉棠不悦,心疑小二带来的,怕不是全是小黄书,让独孤极把书全都搬回来,板着脸道:“以后我亲自教你。你先回去,折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纸鹤,折不完别来见我。”
独孤极被她呵斥得心中不悦,按捺着道:“我不会,你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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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玩泥巴的小孩儿会,让他们教你。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自己不努力,我教你也没有。”
白婉棠编出一堆歪理,把他打发走,去酒楼找小二兴师问罪。
到酒楼,大堂闹哄哄的。
有人死了,官府的人正在调查。
小二挤到她身边来道:“死的是昨天才进都城的外乡人,还年轻着呢。昨晚刚住下,今天一早就被发现死在了卧房里。”
小二四下看看,又压低声音:“浑身的皮都被剥了,官府还没查出是人干的,还是妖邪干的,估计待会儿就要请人来找您了。”
话毕,有差役从房中出来,见白婉棠就在酒楼大堂,露出殷切的表情,却没立刻迎上来。
白婉棠一瞧便知,这次的事棘手。
官府的人知道她虽是仙人,但也并非无所不能。若是连她都解决不了,城中百姓必定慌乱,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地请她去看。
她对差役颔首,训斥小二:“你给我送的什么破书。”
小二犟嘴:“不是你要的,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白婉棠一瞪眼,小二不再辩驳,连声认错。
她让小二再给她备些正经的书,回仙祠去。
天色暗下,家家户户闭门点烛,差役来仙祠请她去酒楼。
一进酒楼房间,她就闻到一股发腻的甜香。
尸体还在床上,表情安详,浑身皮被剥得干净,血肉却完整得出奇。浑身包裹在半透明的粘稠液体里,在烛火中隐隐发亮。
像是,被剥了皮的人在糖浆里裹了一圈,成了冰糖尸体。
那发腻的甜香就是从“糖浆”里散发出来的。
“仙人,您看这是妖邪所为,还是人为?”差役忐忑地问。
白婉棠:“说不准。这屋里没有妖邪之气,但这剥皮手段绝非常人能做到。就算不是妖邪,也必定是会法术的人。”
“不知道凶手剥这样一张完整的人皮,是为了什么。”差役喃喃自语。
“也许,是想学独孤极那戏班子,造出真人一样的皮影来。”门外传来萧煜的声音,紧接着他走进屋里,面色凝重。
白婉棠沉吟,让人把尸体带回她的仙祠保存。萧煜跟她一同回去。
待回到仙祠,屏退众人,她问萧煜:“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关于那戏班子的事了?”
萧煜道:“近来我听说,他们戏班新进了一个皮影师傅。那皮影师傅排练时,不小心弄破了一张女皮影,全戏班除了独孤极无人会修补。独孤极最近不去戏班了,班主昨日找到他请他帮忙修补,今日就死了个女人……”
萧煜眼神幽深:“你说那皮影看着真人似的,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经萧煜这样一说,白婉棠突然觉得,独孤极的种种举动,都变得可疑起来。
他说为了她留在都城,谁信呢。
还有那颗朱砂痣,也许他是故意造假露给她看的,好让她降低防备。
“他杀过守城仙,整剥人皮,对他来说应该轻而易举。”萧煜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白婉棠:“先叫人盯着他,不要轻举妄动,独孤极的修为深不可测。”
这一年来城中邪祟大多不用费心就能直接消除。她甫一下陷入谜团中,不免有点烦心。
*
白婉棠怀疑独孤极,翌日决定隐去行踪亲自去盯他一天。
他已经从酒楼搬进了离仙祠不远的一处巷中小宅院里。
宅院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
独孤极清早出门,脚步在家门口顿了顿,而后莫名笑了笑,去买了牛肉酥饼送到仙祠,就回到小巷。
过了会儿有几个小孩儿过来,竟是来找他的。
他不喜孩子,一直板着脸。却和小孩儿一起蹲在地上,看他们叠纸鹤,自己拿纸跟着一步一步学。
他叠了一只又一只,直到叠出他满意的,他才给了些碎银给孩子,打发他们离开。一整天就坐在院子里叠纸鹤。
无聊得让白婉棠昏昏欲睡。
她趴在墙头打了个哈欠,眼见天黑,打算回仙祠去休息,正要走,皮影戏班主突然过来了。
独孤极专心地叠着纸鹤,不搭理班主。
班主弯腰赔笑道:“这段时间是我们怠慢你了,以后不会了。不管怎样,戏班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
“我以后不会再去戏班。”
他嫌班主吵,眉头皱起,不耐烦了。
班主做好了百般求劝的准备,但他面色一冷,就再不敢多说其他。叹着气回戏班去了。
白婉棠又等了会儿,见独孤极还在叠纸鹤,困倦地回仙祠去。
*
独孤极知道,她让他叠那么多纸鹤,只是不想他去找她。
她不信他。
他时常叠着叠着,想到她冷淡的模样,便烦躁起来。但即便如此,还是静静地坐着,一刻不停地叠。
他想快点叠完,去见她。
多见几次,也许她就不烦他了。
他有时会陡然的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坐在这儿,不眠不休地叠出满院纸鹤的模样也是可笑至极。
可叠完了纸鹤,他还是不自觉地表情松快起来。
还是夜里,他就带着纸鹤去她仙祠的门口等着。
他站在那截伸出的海棠枝下,仰头看着月色下的红海棠花。
忽然的,他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纸鹤带着火星从他眼前蹁跹而过,在夜色里很快燃成灰烬。
那样多纸鹤,带着火星飞起来,好像天火坠落,把他见她的理由都烧没了。
他转眸看着那漆夜里的人影,双目猩红。
*
这几日,城里一共出现了十三具剥皮尸体,全是来都城不久的外城人。
白婉棠为调查这事心力交瘁,四处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皮影戏班已经许久不演出。
那新来的皮影师傅弄坏皮影后就消失了,坏掉的皮影她也去调查过,一直没有修复。
昨晚,她听萧煜说有新的皮影班子进城,这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这新皮影班,用的也是仿真人的皮影。
里面的皮影师傅,正是先前代独孤极去操控皮影的那位。
真相似乎快要浮出水面,就等她去拨开云雾。
萧煜派人偷偷围了新皮影班子的住处,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毕竟她这几天都没睡好。
白婉棠难得地好好睡了一觉,翌日醒来却听见仙祠外安静得诡异。
她警惕地打开仙祠门,见仙祠被结界笼罩,结界内满地灰烬。
独孤极站在墙边看着伸出去的棠花枝,脚边是两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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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还有血,看向她时,恼怒中还带着控诉:“纸鹤我叠好了,但是都被烧了。他们……”
白婉棠冲向他,在他希冀的目光中翻过他脚边的尸体,反手一击,灵力化线勒住他的脖子将他钉在墙上。
“你杀人了?”
白婉棠没有立刻对他动手,只是以防万一,先控制住他。
她本就觉得他危险。
独孤极倏地睁大了下眼睛,强硬又执拗地道:“他们烧了纸鹤。”
“我问你是不是杀人了。”
“白……”他眼里爬上红血丝,几乎要愤怒地叫她白仙仙,咬牙再重复了一遍,“他们烧了我的东西。”
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白婉棠揉揉眉心,“我问你,你是不是杀人了,你就不能……”
“你就不能先问问纸鹤的事吗?”独孤极直勾勾地盯着她,咬紧牙根,“就一句。”
他没有把那两个人放在眼里,也没有把他们烧纸鹤的事看得太重。
纸鹤叠好了就能来见她。
重要的不是纸鹤,是她。
白婉棠愣了下,“什么纸鹤?”
……可她根本不在意。
她甚至忘了,是她叫他叠的纸鹤。
独孤极头上经络突突的跳,胸腔内气血翻涌,说不上是生气还是痛苦。
他头疼耳鸣起来,世界在他眼里摇晃,只有她的身影清晰,却遥远得好像碰不到。
那年敬天台上的她,看着药摔碎在他脚下,是否也是同样的感觉。
重要的不是她收集了三年多才成的药,是他。
独孤极喉咙里腥甜上涌,胸腔一震,嘴角溢出些许血迹。
他低头平静地抹去嘴角的血,“人不是我杀的。”
药碎的时候,他也想过抓住的。
他看向她,带着苦涩的彷徨:“你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璐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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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59.拟金·?
白婉棠有短暂的呆怔,就好像自己错怪了好人。
但很快的,她反应过来:是他大清早用结界罩住仙祠惹人怀疑。是他站在尸体旁,一身是血,却不解释。
他要提纸鹤的事,又不说明白。她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记那些。
白婉棠没有收灵绳,捆缚着他道:“信不信不是我说了算。”
她不会审问犯人,按规矩,把他移交给衙门。
为防止他反抗,她在一旁看着。
独孤极该被上铐,跪在堂前等候审问。
可他不肯,衙役们也不敢动他。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婉棠,好像有火在眼里烧。
眼神让白婉棠觉得,他打算和她同归于尽。
实际上,独孤极确实有这样想过——和她一起死。
她冷待他,羞辱他,他都可以忍。
但他唯独不能忍受,她冷漠地让别人来把他当阶下囚。
他厌恶那种感觉,好像她又成了清棠,厌恶到内心的毁灭欲爆发般喷涌。
他眼底红得像出了血。
白婉棠瘆得慌,调整坐姿用手遮脸挡住他的视线。
衙内仵作在验尸,过了会儿禀报道:“这两具尸体也不是本城人,若是昨晚便出现,那死了起码有三个时辰以上了。可是他们的尸身还像刚死时一样灵活。”
白婉棠送尸体来衙门的路上也看过,他们身上没有被用过法术的痕迹。
如此说来,独孤极杀人的嫌疑很大。
衙门里的人有了底气,惊堂木拍案,审问独孤极:“你昨夜为何到仙祠门口去?”
独孤极看着白婉棠,没有回答。
衙门的人接着问他话,他还是一句不答。
白婉棠被他盯得也烦躁起来,甩手同他对视,道:“我看你别学什么喜欢别人了,学学怎么好好和人说话,怎么不讨人厌吧。”
独孤极本是一肚子火气要发作,听她提到“学”这件事,满腔怨愤都压制住了,蹙眉道:“我怎么不会和人说话,怎么讨人厌?”
白婉棠指指他。
他盯着她指他的手指皱眉。
从前她要是这样,他就打她的手。
他已经在忍了,她还要怎样?
白婉棠指着他走到他面前,“你看你的表情,你的眼神,你说话的语气。你是个普通百姓,不是六亲不认的大魔头。”
“别人问话的时候,好好回答,不要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只管说你自己在意的事。别人和你没仇,你就算再不喜欢,也别一副蔑视的表情。”
“就算是皇帝,也会有与人平等相处的时候。更何况你不是。”
他还愿意听,没有真的像他方才眼神表现出来的那样要杀人,说明他还有点救。
白婉棠在他身边站定,“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
独孤极:“……”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睥睨众生,习惯了厌恶他人,习惯了不让人看透他的想法。
就是不习惯与人平等相处,直言不讳。
白婉棠睨他一眼。
他若是再不说话,她就要彻底放弃他了。
终于,他嘴唇动了动,语调麻木又别扭,将昨晚的事说出来。
他带着纸鹤到仙祠门口,正看花,那两具尸体出现,烧了所有纸鹤。
纸鹤燃起的火随风乱飞,有点燃其他房屋的趋势。他便布了结界阻拦,将那两具被操控的尸体废掉,等白婉棠出来。
白婉棠:“出了这事,你怎么不叫我?”
独孤极这么傲慢,被怀疑了都不肯低头为自己辩解,自然也是不屑撒谎的。
她不是在质疑,只是困惑。
独孤极道:“你在睡觉。”
满堂安静。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不想叫醒你,让你睡不好。”
他鲜少这样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很不适应。
说罢,不自觉瞥了眼白婉棠的神色。
白婉堂眨巴眨巴眼睛,义正言辞道:“我是守城仙,有事你可以叫我,这是我的职责,”
独孤极道:“你不管守什么,我都不在乎,我那时只想等你睡醒。”
他说得理所应当。只是神情因不习惯直白,显得有点别扭。
白婉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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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怀疑让他想什么说什么,是对是错了。
衙门的人安静片刻,清清嗓子接着问话。
独孤极仍是不乐意回答的,这让他感觉像回到了成魔前的时光,被迫寄人篱下,被迫迎合他人。
但白婉棠站在他身边。
他每次开口前,都要看一眼她,然后再回答。
白婉棠眼睛没再看向过他,但她知道他看了她许多次。
独孤极说清了来龙去脉,仍有嫌疑,却不至于被收监。
白婉棠让两名衙役去盯着他。
独孤极:“我要是想做什么,他们看不住我。”
白婉棠不语,回仙祠去。
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只有你能看得住我。”
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白婉棠听得头皮发麻。
他平时说话傲得叫人厌烦,好像谁都看不起似的。结果他的心理活动这么肉麻的吗?
他要是早点这样,她恐怕真的会信他是为她而来的。
她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跑回仙祠里。没说要不要监管他。
下午,她和萧煜一起去搜查新来的皮影戏班。走出仙祠,就看到独孤极带着两个衙役在门口等着。
衙役一脸苦相,哀嚎和独孤极在这儿站了一天。
独孤极不吃饭,不喝水,不去茅房。他们两个跟着他的人分外受罪。
白婉棠无奈地让衙役们先回去,“我盯着他。”
衙役们如释重负,连声道谢,捂着肚子跑去解决三急。
独孤极神色微亮起来,心情变得不错。
白婉棠和萧煜带卫队往新皮影班子的住处去,他在后面跟着。
过了会儿突然加快脚步走到她身侧,把萧煜推到一边去。
萧煜毫无还手之力,被他轻轻一推,差点摔出去。
“你做什么。”萧煜警惕地皱眉。
独孤极不看他,只对白婉棠道:“不要让他跟着你。”
白婉棠看他一眼:?
独孤极道:“我不舒服。”
顿了顿又说:“心里不舒服。”
白婉棠无言以对。
只能安慰自己,说话直白,总比一声不吭急死人好。
她让他到后面跟着。
他不去,占着她身侧的位置,跟她走了一段路,又对她说:“我是有心的。”
白仙仙,我是有心的。
白婉棠不言语。
不想搭理他。
他又沉下脸,嗓音发寒:“你这样,我会不高兴。”
白婉棠忍无可忍地抬手捂住他的嘴:“你也可以适当的,不要把你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独孤极眉头紧紧皱起。
他觉得像她口中的普通人一样生活,是件很难的事。比率领魔军拿下修真界还要难。
*
白婉棠有思考过独孤极说的话。
当然不是他说的那些让她头皮发麻的话,而是他说“纸鹤的火有把其他房子点燃的趋势”。
城中建筑都是用防火木料,普通纸鹤燃起的火,是烧不起来的。
若是,那些火真的点燃了其他房子,这必定是一场惨痛的火灾。
百姓会受苦,作为守城仙的她,地位也会被动摇。
她隐隐有感觉,这事与城中的连环剥皮杀人事件有关联。剥皮杀人一事,绝不是取人皮做皮影那样简单。
到了新皮影班子的住处,萧煜以调查为由将戏班子里的人都带出来。
这些人都普普通通,模样属于丢人堆里很难找到的。
只有其中一个男人,长得古怪。
这人模样算好看,但五官别扭,就像整容过度。白婉棠还觉得他有一点点眼熟。
萧煜低声对白婉棠道:“这人就是会操控皮影的,叫拟金。”
白婉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猛地转头看向独孤极,惊奇地顿悟了——拟金有点像独孤极。
像糟糕的手艺师傅捏出来的泥人独孤极。
假得不行,且长相的好看程度差独孤极十万八千里。
白婉棠找了个由头,让萧煜在屋内看着,带独孤极走出房间。
独孤极打量拟金几眼,猜到她要问什么,道:“我与他不认识。”
“但他一定认识你。”
她思忖着,表情凝肃起来:“独孤极,你觉得,拟金会不会是为了你杀守城仙一事,来找你复仇的?”
独孤极听出她话语里的试探。
他不喜她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你想说什么?”
“你得和我一起查这件事。如果你不同意,你要立刻离开都城。如果查出来这事与你有关,你也得离开。”她的语气变得冷漠。
好像早上还站在他身边,耐着性子教他“直言”的人不是她。
独孤极嗓子像是冻住了,干涩地吐出三个字:“我不走。”
无论如何,都不走。
“独孤极,我不管你究竟是为何而来,你要知道,我是守城仙,我的责任是守着这座城,而不是守着你。”
白婉棠的话直白地近乎刻薄,“你若是能安分守己地待在这座城里,不给这里带来任何麻烦,我闲时也可以把你当做这座城的百姓,照顾你几分。”
她冷淡得好似与他不相识,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但你若只会带来灾祸还执意不肯走,你别忘了,我的灵蛊还在你的身体里。”
“你说你有心,正好。”白婉棠想起他那莫名其妙的话,威胁道:“我的灵蛊就是噬心的。”
“你不会杀我。”独孤极执拗地道。
语气肯定,眼神却透出几分茫然。
“如果你害了这座城,我会。”
白婉棠动动手指,让灵蛊小小的摆动,给他一个警告。
他太我行我素了,她早该这么做的。
轻微的痛自他心口蔓延开来。
这痛比针扎还不如,只痛了不到一个眨眼。
他的心什么灵蛊都吞噬不了,他本无需在意。
可独孤极却感到胸腔里在钻心入腑的疼。
他以为他走近了她一些。
原来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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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60.遇到·?
独孤极想起成魔之前,被困于无极殿。
又一次被四分五裂,留下还是离开,他犹豫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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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
他想要知道原本费尽心机带他逃跑的清棠,为何变得要百般取他性命。
真是戏耍,还是另有原因。
最终他选择不去想,将清棠和全天下人都当作敌人。她杀他的理由,也就不重要了。
在过去的三百年里,他想过许多次,假如他那时留下了,假如他逃走时带上了她……
她和他,会不会不用走到必死的结局。
如今她也没有情丝……
对,她只是因为没有情丝,才对他如此漠然。
独孤极思绪纷杂,盯着她的眼眸执着得近乎偏执,“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不会走,除非你和我一起。”
白婉棠:“……”
说狠话的时候,对方不接茬,反而还在说肉麻的话,原来如此可怕。
她抖了抖鸡皮疙瘩,回屋去。
萧煜已经审问完了拟金,对她道:“拟金来自浚城,独孤极杀的守城仙就是那座城的。那座城临近邪脉,没了守城仙坐镇,城中妖邪肆虐,许多百姓都往其他城跑,拟金的这个戏班子,也是这样过来的。”
邪脉是和守城仙同时诞生的,人间会有邪祟,就是因为邪脉。
邪脉形似地裂,有许多个。
邪脉附近的城池,妖邪都会比其他城池多许多,守城仙也会更加辛苦。
白婉棠思考几秒,看向正在经受检查的皮影。
不一会儿检查皮影的人来禀报,“皮影是兽皮所制。”
这皮影戏班已经全部搜查完毕,除了拟金长相怪异,没有别的异样。
白婉棠等人不得不收兵离开。
皮影戏班的人聚到大堂送他们。
她走至门口,听到独孤极快步跟上来的声音,回头看了眼。
视线不意落在屋内的戏班成员们身上,白婉棠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这戏班子一共有多少人?”
“十三人。”
白婉棠不再多言,道有事,回仙祠去,走时特意带上独孤极一起。
*
“今晚,你与我一同去拟金的戏班抓人。”
白婉棠把独孤极带回仙祠,开门见山地说,“这十三人不知用什么方法遮掩了气息,但我看着,他们都不像是人。皮影不是人皮做的,万一他们自己身上的皮是呢?”
说罢,她用商量的口吻问独孤极:“你觉得呢?”
独孤极长眉微拢,“今晚……”
“今日是望日,月圆之夜,邪脉封闭,是妖邪最虚弱之时。我赶在这天去查戏班,就是因为这。”
白婉棠觉得独孤极的脸色好像变得更苍白了,意味深长地审视道,“怎么,今晚你不方便?那些人来自浚城,很大可能是冲你来的,你不想尽早解决这事?”
独孤极不愿去,但白婉棠的眼神,俨然显露出怀疑和敌意。
似乎开始猜测他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妖邪。
他长指在桌上点了点,心中计较着,“要在亥时前解决,亥时后我有要事。”
白婉棠没有追问是什么事,让他在仙祠休息。
入夜后,她和他二人去了拟金的戏班。
拟金的戏班今日没有表演,院里漆黑,好似无人在家。
但翻进院里,白婉棠便能隐约感觉到一股邪气。
玉盘般的明月高悬,这个日子来,她算是来对了。
不过平时能遮掩气息的妖邪,也不能小觑。
白婉棠也打算速战速决,在进屋前对独孤极道:“待会儿能抓便抓,不能抓便杀。只需留拟金一个活口便可。”
对待妖邪,她远没有对待凡人那样仁善。
修真界的妖有善有恶,但人间的妖邪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从负面欲望里诞生的邪祟。
独孤极没有回应。
白婉棠回头看他,“听见没有?”
他低着头,额前发遮脸,呼吸有些重,沉闷地“嗯”了一声。
银白月光洒在他身上。
她注意到他今日的玄衣里,没有穿那套精致的红衣,穿的一身未洗染的素布衣。
他袖口在手腕绑紧,露出的手指有些用力的压在腿上,青筋微凸,手指轻颤,好似在忍耐什么。
白婉棠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要和他分头行动。
他反常地没有多言,脚步极快地走了,紧绷的背部肌肉让白婉棠想到濒临发狂的野兽,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平复心绪,独自潜入屋内。
一进门,见拟金正对门口而坐,嘴角咧开,快要到耳根,吊诡地笑道:“白日来查,果然是要今晚动手。”
他露出这副非人姿态,白婉棠也不用再和他绕弯子,“人是你杀的?”
“人是我杀的,纸鹤是我烧的。我还以为我帮到了他,没想到他竟是要拿那些纸鹤送给你,而不是制造火灾。”拟金的语气分外惋惜。
白婉棠从拟金的语气里,听出他对独孤极的崇敬,“你和独孤极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在都城杀人?”
“我想成为他,超越他。为什么要在都城杀人?”
拟金站起身朝她走来,身上的皮充气似的鼓起,剥离,露出人皮下浑浊如泥的本体。嗓音也变得砂纸磨过般粗噶难听,“不杀人,我怎么当人呢。”
以往的妖邪本体都是不成型的烟雾状,这是白婉棠第一次看到,已经有了人形的。
她心下惊愕,表面不显,朝拟金攻去。
拟金一边招架她的攻击,一边悠闲道:“都城的守城仙,你的修为很高,可惜你的日子过得太逍遥,你不会战斗。”
“你不如那位被杀掉的浚城守城仙,她百年来,每天都在对付从邪脉里爬出来的邪祟。修为不如你,但却很擅长战斗。”
“我在浚城东躲西藏了百年,都没能找到杀掉她的机会。直到她终于被邪气侵体,成了邪仙,被独孤极斩杀。”
“那时我就在一旁看着……”拟金怪腔怪调地笑,“独孤极让我有了目标,我要成为能像他那样,能斩杀守城仙的人。”
“然后你想杀的第一个守城仙,就是我?”
白婉棠心下豁然开朗。
这只百年邪祟,有了人的思考能力。
但他终归不是人,想法也与人有异。
他向往独孤极的强大,于是独孤极长什么样,他也想长什么样。
独孤极会操控皮影,他也想操控皮影。
独孤极杀过守城仙,他也想杀守城仙。
拟金道:“独孤极杀了普通城池的守城仙,我要想超越他,就要杀掉这天下香火最繁盛的守城仙咯。独孤极来了这里,我还以为他也想杀你,我争不过他,就想帮他,没想到……”
拟金突的化作烟雾,让白婉棠一剑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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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空。
他又在她身后凝结成型,靠近她的耳朵,吐出邪气:“他……”
白婉棠回身一剑横劈,将拟金劈成两半。
同时,他的胸腔被一只手贯穿。
拟金说不出话来了,被切开的身体分离,露出站在他身后的身影。
白婉棠瞧见,他身后的人腰腹的衣裳被切开。惨白的腰腹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拟金回头看了眼,露出抹晦暗的笑,身形便化作烟雾。
白婉棠立刻掏出容器,将其收入其中。
独孤极站在门口,背对月光,正面隐在黑暗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婉棠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邪气,想他定是已经杀了其他妖邪了,颇为抱歉地递给他一瓶灵药,让他擦一擦,问道:“你还好吧?”
伤不深,擦灵药两天就能痊愈。
但独孤极一直低着头沉默,像被冻结了似的。
白婉棠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在我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独孤极喉结滑动,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走。”
白婉棠弯下腰看他的脸,“什么?”
他的脸被凌乱的发半遮,渐渐生出血痕。好似从体内生长出了魔纹,眼白里的红血丝也多得吓人。
他如同快要发狂的怪物,恐怖骇人。
白婉棠忙直起身子,没有再问他一句,越过他身侧,跑到院外。
在门口站定,她手掐法诀布结界。
独孤极现在这模样,好像离了这院子便会大开杀戒似的。她不能让他出去。
布好结界,她警惕地守在门口。
独孤极从石雕里破壳而出的人,身体一点一点地动起来,转过身,抬起头。
双目赤红如血,满面血纹的一张脸映入她眼帘。
白婉棠和他隔了三丈不止的距离。但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
杀意却在他周身汹涌,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第一道阵法触发,拦住他的脚步。
白婉棠喊他:“独孤极,你站在那儿别动!”
他听不进去,像只剩下了本性的凶兽,循着猎物的气息向她靠近。
一道道阵法缠住他,都被他轻易化解。
眼看他破开最后一道结界阵法,白婉棠手中再次聚起灵剑,目光冷厉。
眨眼间,他到她面前,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按到了地上。
白婉棠主动迎上,一剑刺穿他的灵台处,催动他体内的灵蛊啃噬他的心脉。
他腹部的血滴到她身上,弄得她腰腹间黏湿一片。
他的身体肌肉因疼痛条件反射地抽搐,但手还抵在她颈间。
白婉棠与他僵持片刻,突然懵了一下,惊觉——他掐在她颈间的手,一直没有收紧过。
紧张的氛围一下子散了。
她试探着喊他,“独孤极?”
他好像陷入了某个幻觉,目无焦距地紧了紧眉头,松开她的脖子,手擦着地面垫到她颈后。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一手搂住她的头颈,一手搂住她的腰背,缓缓抱紧她。
白婉棠手中灵力化作的剑,随着他的拥抱,一寸一寸没入他的身躯。
他口里呛出血来,溅到她脸上,却仍不肯放手。
白婉棠也不敢放开手中灵剑。手握剑抵在他的腹部,整只袖子都已经被他的血染红。
他的身体很烫,心在她耳边用力地跳动着。
她听见他的低语,像是用尽全部力气说出来的。
“白仙仙,你不能让我遇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仙仙说过,祝愿独孤极永生永世都遇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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