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暗杀这种事,她前世遭遇了太多次,早就习以为常。有时候即便知道是谁想要杀她,她也无法做些什么,因为出一时气容易,之后却会引来无尽的麻烦。所以前世在荒海时,她时常前日遭遇暗杀,第二日却要与凶手虚与委蛇,甚至卑躬屈膝的周旋。忍耐是成大事者的常态,这一点她和沉邺都明白。她不相信上清天宫的人真是蠢货,就算谢策玄和伏曜是,清源神君能在上清与须弥之间兼顾职责与势力平衡,他也绝对不蠢。可他仍然这么做了。是他们觉得她有收买的价值吗?濯缨想到昨日天后对她说的那些话。濯缨从前做局要收买人心,其实少不了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才能将人诱骗进来。但天后并没有逼迫她做什么,只是将如今上清与须弥之间微妙的关系摊开来给她看,也将上清的立场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只等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入局。这是一种更高阶的阳谋,至少她明白,自己已经隐隐有了动摇的迹象。叶时韫又拽了拽她的袖子。“下下堂课是财神的课,这堂我熟,你耽误了好几日的课,要不要抄抄我的?”濯缨偏头看向她。既然要入局,真正站在上清天宫的一方,她就必须要想办法早日达到十万功德值,将九曜星宫收入囊中,这样才算是站稳脚跟。但来学宫之前,她去司禄府查验过,她如今的功德值刚刚五百。也就是说,她令神女莺楚得到惩罚,令仲衔青的人生重回正轨,天道是认可的,并且给了她相当多的功德值作为奖励。但问题是,并没有那么多的神女给她当工具人用。除了刻苦修炼仙法以外,她还得想办法,用一些更适合上清天宫的办法替自己积攒功德值。“时韫,你是靠功德飞升成仙的对吧?”叶时韫点点头,有些疑惑:“怎么了?”“那你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才有这么多功德的吗?”“这个呀——”叶时韫被她问得怪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也是运气好,哦,也不能说运气好,罪过罪过,就是我十八岁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灾荒年。”濯缨听得专心:“然后呢?”“我家中颇有薄产,外面饥荒,我家里宁可看着肉烂掉,也不肯施舍一粒米给灾民,我就变卖了所有衣服首饰,拿去救济灾民,但是我那点钱远远不够,到了最后,我见那些易子而食的灾民太可怜,就用自己的肉换下了差点被丢入沸锅里的婴儿——”“肉割得太多,我就死了,死后没多久就飞升了,就这么简单。”濯缨:“……”她从一脸傻笑的叶时韫脸上挪开视线。她还是用一些不太适合上清天宫的办法吧。而且,她要收回方才说上清天宫的人不蠢这句话。上清天宫。果然是脑子不聪明的人才会来的地方。作者有话说:濯缨:试图当一下好人(听完叶时韫的话)濯缨:撤回撤回撤回撤回第27章27◎记忆◎被叶时韫来了点上清仙人的震撼之后,濯缨看学宫里那些整日没心没肺的二百五同砚们的眼神都不同了。那个最爱坐第一排与仙师互动的小老头,据说生前是个为民伸冤被活剐了的县官。那个每天一身泥巴灰扑扑不爱说话的阴暗少年,据说生前在种地上颇有建树,用一半的地养活了足足两个城池的百姓。还有一对他们学宫内唯一特许的小情侣,女方生前是一心修仙的妖狐,男方是富户家的傻儿子,两人积德行善,却遭受世人误解。最后两人为平定人间妖祸而死,死时情义动天,两人齐齐飞升成仙,在人间也是一段佳话。总的来说,濯缨觉得以她的品性与觉悟,混在这群人里面,多少有点像走后门的。“……时韫,若来你们上清天宫为质的是个脾气娇气吃不了苦的公主,你们会待她如何?”濯缨这话题跳得飞快,叶时韫愣了一下才道:“能如何?合得来就交个朋友,合不来就不搭理嘛,她吃不吃得了苦自有仙师管,大家平日要修炼要去下界攒功德,都很忙,要说一直帮她也不太可能。”濯缨颔首。如她所料,叶时韫只考虑帮多帮少,完全没考虑过瞧不起或者欺负对方的可能,这扶桑学宫里的学子,她看大多数也都跟她差不多傻。……所以前世的昭粹为什么总在哭诉上清天宫灭绝人性,她过得生不如死?饶是濯缨再聪明,也想不通昭粹单纯就是没见过真正的苦日子,才会如此无病呻吟。财神的课上完便是封离神君的法术课。这周又轮到了上清琉璃境试炼,学子们纷纷叫苦连天,唉声叹气。“都叫什么?平日若不刻苦,待来日下界遇敌,有得是苦头给你们吃,今日试炼完,每人再与我过三招才可下课。”封离神君从众人敢怒不敢言的脸上扫过,落在濯缨身上时道:“你,在琉璃境里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超出半个时辰我会强行关闭琉璃境,明白吗?”濯缨很遗憾:“半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点?”之前她还尚未有仙根时进去便能待上三日呢。虽然琉璃境与仙力高低无关,但她这次有信心,一定能够打破上次的记录。“够长了,一息都不能超过。”濯缨遗憾叹了口气,转过头便对上数道羡慕得滴血的目光。叶时韫捏紧了她毫无威慑力的拳头:“濯缨公主,虽然你长得真的很合我的审美,可有时候真的也怪气人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还会有人嫌弃半个时辰短啊!濯缨微笑:“你知道你这个叫什么吗?”“什么?”她拍了拍叶时韫的脑袋,温柔道:“这就叫无能狂怒。”“……”被濯缨从容不迫踏入琉璃境中的模样激励——或者说激怒到,封离神君难得见到学子们气势汹汹冲入琉璃境中的场面。——然后全都横七歪八地被送出来。算了,这个面子不要也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赤水濯缨一样,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牛劲。见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气喘如狗,濯缨上前对封离神君道:“那就我先来同神君过招?”封离神君颔首,挥手召来天宫武库:“听闻你在下界时用过弓,之前让你逐一试兵器,怎么不先试擅长的?”濯缨视线扫过陈列在半空中的兵器,语调平静:“因为学弓的过程不太喜欢。”应该说,是教她弓的那个人,她不太喜欢。“但现在不重要了。”濯缨从武库中取了一把乌木弓,分量不轻,但她如今已能勉强持握。“武器不分喜不喜欢,只要好用就行。”曾经沉邺在昆仑山手把手教她拉弓的记忆,已经被新的记忆覆盖。她记得弓弦在她手中震颤的感觉,记得箭矢朝沉邺飞去时他碎裂的目光。今后她每次持弓,记得的都会是那一次令她血液沸腾的专注杀意。她会一次次的练习,钻研,不断打磨,直至下一次她的箭矢,能够真正地刺穿他的胸膛——飞出的箭矢被封离神君一手握住。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箭风带动而拖移出的痕迹,面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尽管仙力微薄,但光是敢冲他而来的胆量,就已经超越了很多被他的脸吓得根本不敢动手的学子。封离神君对地上趴着休息的学子们肃然道:“上我的法术课,便要像赤水濯缨这样,有敢与我认真动手的觉悟,否则来日下界遇到邪魔妖鬼,你们如何能替人间除魔卫道,扬我上清天宫威名?”学子们的眼珠转向他对面的濯缨。他们觉得,这位濯缨公主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打算除魔卫道,也不像要扬上清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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