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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阿加莎回房之后,还是没能睡着。

天亮之后,她就起来洗漱,拿了一本书在露台的藤椅上翻阅。

格雷戈里先生昨晚跟福尔摩斯去金帕克马场忙到大半夜,竟然也起了个大早。他看到阿加莎坐在露台巨大的太阳伞下看书,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他轻步走向露台外的小径,却被挡在了月桂树的栏杆外。

阿加莎听到声响,抬头,见到格雷戈里先生,弯着眉眼,“格雷戈里先生,早安。”

“杜兰小姐,早安。”

格雷戈里先生指了指将他拦在露台外的栏杆,笑问:“假如我此刻越过栏杆而入,希望你不会责怪我的不合时宜。”

阿加莎被他逗笑了,放下手中的翻阅的书籍,“当然不会。”

格雷戈里先生越过月桂树栏杆,坐在阿加莎对面的位置上。他的目光扫过阿加莎翻阅的书籍,是一本关于欧洲的游记。

“你喜欢看这类型的书?”

“嗯。”阿加莎的手指划过书籍的封面,笑着说:“曾经听米尔沃顿先生提到欧洲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心里十分向往。但我几乎没有机会离开伦敦,就喜欢看一下游记增长见闻。”

这话倒是真的。

阿加莎在穿越之前,虽然经常跟着父亲出去,去的基本上都是国内的城市。高考结束那年暑假,倒是去法国跟母亲住了一段时间,但已经有了伴侣的母亲,跟选择了单身的父亲终究不一样,阿加莎在母亲的家里,感觉格格不入。住了半个月,她想独自出去旅游,由于母亲不同意,只好打道回国。

至于成为阿普尔多尔别墅的小女佣后,在伦敦能否找到一个容身之地都成问题,就更别说是离开伦敦了。

想着这些事情,阿加莎的内心感觉有奇妙。

“这次能到埃克塞特来,是因为华生医生有事走不开,才有机会来。”

格雷戈里先生听到华生的名字,有些好奇地问:“曾经听莱斯特雷德先生多次提到华生医生,我也看过他写的一些关于福尔摩斯先生破案的故事,他写的都是真的吗?”

阿加莎正想回答,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们右后方传来——

“与其问阿加莎,不如你来问我。”

阿加莎回头,福尔摩斯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穿着淡蓝色的翻领衬衫靠着房门,脸上带了几分戏谑望着她和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八卦被抓包,愣了下,然后哈哈笑起来。

“不用问了,福尔摩斯先生。经过昨天的事情,我相信华生医生在书里写的都是真的。”

福尔摩斯在卢卡斯小姐凶杀案里的表现和找到真凶的速度令格雷戈里先生十分折服,如果在此之前他对福尔摩斯的能力还是抱有怀疑,经过昨天之后,他已经对福尔摩斯的能力深信不疑。

可是阿加莎却说:“格雷戈里先生,华生医生写的故事并不全是真的。”

格雷戈里先生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事情?”

但随即表示理解,既然是写故事,当然要扑簌迷离跌宕起伏才好,如果因此而拔高了福尔摩斯专业水平和个人魅力,完全可以理解。阿加莎笑睨了一眼福尔摩斯,然后跟格雷戈里先生说:“福尔摩斯先生认为,华生医生的故事甚至没能展现他个人十分之一的魅力。”

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忍不住看向斜倚在房门的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神色不变地跟他对视。

半晌,格雷戈里先生败下阵去,干笑着跟阿加莎说:“哈哈,是吗?事实上,我认为华生医生写的故事甚至没能展现福尔摩斯先生百分之一的魅力。”

阿加莎:???

她以为福尔摩斯有时幼稚还自恋,已经让她大跌眼镜了,格雷戈里先生这个富二代出身的警探,前一天还在质疑福尔摩斯的能力,今天竟然也变成了福尔摩斯的无脑吹死忠粉吗?

……阿加莎只能说大受震撼。

清晨的休闲时光很快过去,格雷戈里先生和阿加莎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就到了要去警察厅报到的时间。

他礼貌地询问福尔摩斯,“前天傍晚在金帕克山林挖出来的尸体残骸,验尸报告今天能出来,福尔摩斯先生,您要和我一起去警察厅吗?”

福尔摩斯本就是埃克塞特警察厅从伦敦请来的顾问,是为了金帕克山林的连环袭击案而来,当然是要一起去警察厅的。

福尔摩斯看向坐在藤椅上的阿加莎,问:“阿加莎,你要去吗?”

阿加莎被问得有些迷茫,“我为、为什么不去啊?”

虽然在伦敦福尔摩斯哄她来的埃克塞特的时候,是说让她权当来度假。但她心里很明白,福尔摩斯要的并不是一个跟着他一起来度假的闲人。

福尔摩斯:“因为你去看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会做噩梦晚上不睡觉晒月亮啊!”

阿加莎:“……”

福尔摩斯表现得非常有格局,“没关系的,在伦敦的时候,华生就叮嘱我,不能把你当成他一样使唤。你昨天都被吓得做噩梦了,我要是还让你跟我一起去警察厅看验尸报告,甚至还要去停尸房看那些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残骸,你今夜怕是要被吓得彻夜不睡。”

阿加莎被他的大格局以及少有的体贴弄得瞠目结舌,而格雷戈里先生就在旁边,他把她说得胆小如鼠似的,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阿加莎心里有些羞恼,忍不住横了福尔摩斯一眼,怒嗔道:“我没有被吓得做噩梦!夏洛克,不许你再胡说了!”

福尔摩斯见她恼得白皙的脸蛋都变红了,那双动人的明眸里带着嗔意,灵动又充满了生气。

他想了想,选择了闭嘴。

可是没过两秒,他又忍不住问:“你确定等会儿在停尸房见到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后,今晚真的能睡着觉?”

阿加莎忍不住狠狠瞪他。

福尔摩斯状似无奈地说道:“行吧,你想来就来吧。”

围观了一切的格雷戈里先生:“……”

他觉得这两人之间,并不像是雇主和助理的关系,相处时更多了些旁人无法打破的亲密与暧昧。

可……在格雷戈里先生此刻的心中,阿加莎是这样美好而可爱的女孩,世上应该没有男人会对她无动于衷。

格雷戈里先生猛然发现自己在追求阿加莎的路上,冲出一只特别有实力的、名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拦路虎。

还好,这只拦路虎似乎没意识到什么,他甚至不懂得讨阿加莎的欢心。

这么一想,格雷戈里先生心里暗中又松了一口气。

※※※

阿加莎和福尔摩斯一起到了埃克塞特的警察厅。

这时候的法医条件远不如二十一世纪,很多她之前耳熟能详的技术此时都派不上用场,验尸报告只能大致判断几个被害人死亡的大概时间,更多的细节只能靠猜,都无法得出明确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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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最近的受害者,应该是阿加莎发现的那只腐烂的手主人。

那只手,恰好也是左手的无名指被凶手拿走了。

这时埃克塞特警察厅自成立以来遇到的最令人无从下手的案件之一,还有一件是日前拜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所赐,轰动了全英国的连环袭击案。

连环袭击案到底没人伤亡,只要耐心排查现有的证据线索,还能有迹可循。

可这起抛尸案,凶手显然已经连续作恶,甚至明目张胆地将他杀死的女士埋在同一个地方都很久没人发现,如今即使被发现,警方除了在报纸上刊登一些被害者遗物希望能早日确定死者身份之外,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有。

格雷戈里先生跟警察厅里的几个警探就埋尸案现有的案情展开讨论,发现他们手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感到非常沮丧。

一阵沉默过后,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坐在会议室靠窗户位置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正靠着椅背,低垂着双目思考问题,并没有感觉到警探们充满热情的视线。

旁边拿着小本本在记录的阿加莎见状,轻咳了一声。

福尔摩斯抬头,天灰色的眼睛扫过在场的警探,神情自若地淡声说道:“你们这时候不去调阅近几年报到警察厅的人口失踪案,看着我做什么?”

福尔摩斯一说,格雷戈里先生马上反应过来,他给几个级别比他低的警探布置任务,让他们将最近五年在全英国的、年龄在十八至三十岁之间的女士失踪案全部掉出来。

但由于这时候并不是互联网时代,一切调阅批示都依赖于发电报,所以他们暂时只有调阅在埃克塞特地区的符合条件的失踪案。

格雷戈里先生让几位警探离开会议室之后,扒拉着脑袋愁眉不展,他向阿加莎诉苦:“本以为进了埃克塞特警察厅之后,等待我的是平步青云,却没想到离奇古怪的案件接踵而至。卢卡斯小姐的凶杀案能这么快找到真凶令人惊喜不已,可随之而来的埋尸案也太令人头疼了。”

阿加莎心里很难不对格雷戈里先生表示同情,她默默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格雷戈里先生,柔声安慰道:“格雷戈里先生,或许是对你警探生涯的考验。如果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都都被你侦破,你将会在英国警探届名动一时。”

心上人的安慰并不能令愁云惨淡的格雷戈里先生释怀。

阿加莎见状,瞥了旁边坐沉思状的福尔摩斯,又跟格雷戈里先生说:“没关系的呀,你忘了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吗?不管什么样的案件,只要有他,凶手就不可能逍遥法外。”

格雷戈里先生:“……”

他的工作能力并不如情敌出色,这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格雷戈里先生向阿加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时福尔摩斯伸手伸手敲了敲桌面,问阿加莎:“你刚才听他们说了那么多,有什么想法?”

阿加莎低头看着自己本子上记的东西,“我觉得格雷戈里先生让警探调阅近五年来十八至三十岁的女士失踪案没什么问题,但是在查阅过程中,要注意归纳这些女士之间的相同点。这起埋尸案,本质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选择这些受害者并取走她们的左手无名指,应该都是有原因的。这些受害的女士们,多少会有一些相同的经历。”

格雷戈里先生虽然听过阿加莎对案情的分析,但都是在庄园的客厅或是其他不太正式的场合,第一次在会议室里见阿加莎在工作时的状态,经不住的惊艳。

显然没想到阿加莎的思路竟然可以这么条理分明。

格雷戈里先生由衷地赞叹道:“杜兰小姐,你真的太令人惊讶了。”

是令黑白两道都闻之色变的米尔沃顿太有能耐了,还是阿加莎这位年轻的小姐天生聪明伶俐,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才令这位年轻的小姐得以成为闻名英国的名侦探的助手?

不管怎么说,格雷戈里先生觉得自己更加喜爱阿加莎了。

他一时忘情,邀请的话脱口而出——

“杜兰小姐,明晚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

阿加莎怔住,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有些无辜地眨巴着,有点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福尔摩斯仿若没听到刚才格雷戈里先生对阿加莎的邀请,话题仍然专注在刚才谈论的案情上。

福尔摩斯看向阿加莎,“你说的确实不错。埋尸的地方除了有人体组织和残骸,还有不少猫狗的尸体。行凶者应该有虐杀猫狗的习惯,他或许将虐待猫狗视为一种乐趣。”

福尔摩斯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天灰色的眼眸微眯着,他思考了片刻,跟格雷戈里先生说道:“格雷戈里先生,我觉得你有必要去打听一下塔维斯托克小镇以及附近,有没有人有类似的习惯。”

格雷戈里先生:“……”

虽然没有证据,但格雷戈里先生怀疑福尔摩斯是故意转移阿加莎的注意力。

可是看福尔摩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位名侦探似乎一心沉浸在案情里,两耳不闻身外事。

格雷戈里先生只好当作一切是他的错觉,轻咳了一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很多年轻的浑小子们都喜欢虐待流浪的猫狗,范围会不会太大?”

福尔摩斯的视线落在格雷戈里先生身上,语气有些不耐,“格雷戈里先生,请你想一想,凶手屡次选择在金帕克山林里埋尸,说明他对金帕克山林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可以肯定的是,埋尸的地方一定不是第一现场,他应该是将人虐杀后搬上山的。不管是搬一具完整的尸体,还是搬被分开的尸体上去,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人能大刺刺地搬着一具尸体招摇过市而不是被人发现,所以我推断这个人肯定有一辆马车。”

……相比而言,自己仿佛想得太少。

格雷戈里先生不由为此感到汗颜。

福尔摩斯的语气有些冷淡,说出的话却直戳他人的痛处,“格雷戈里先生,身为一个警探,我认为你应该具备最基本的推理能力。街上流浪的浑小子们,不应该是你的目标人群。”

格雷戈里先生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也得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失误:“是,多谢福尔摩斯先生指点。”

格雷戈里先生的好态度并没有令福尔摩斯口下留情,他眉头微皱了下,还嫌不够,继续补刀——

“你还年轻,经验不足并不是最致命的。对时刻与犯罪行为对峙的警探而言,能力不足是原罪。”

格雷戈里先生:“……”

阿加莎听福尔摩斯的言辞越说越犀利,虽然她已经习惯了福尔摩斯面对他人时的毒舌,但却不认为初出茅庐的年轻警探的承受能力已经强大到足以承受这些。

她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夏洛克,喝茶。”

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看她。

两人目光碰触,阿加莎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了那么多,喝点茶润一下喉咙。”

福尔摩斯抿了抿唇,伸手端起茶杯,将杯子里的红茶一饮而尽。

格雷戈里先生见福尔摩斯神色冷淡,以为是自己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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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高兴,神色有些尴尬地向他解释道:“福尔摩斯先生,自从进入警察厅以来,承蒙前辈们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对我多加照拂。外界对我的一些传言,实在是过誉了。我自知能力不足,也不是不愿意付出和学习,只是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如此案情如此复杂的案子。”

福尔摩斯望着空空的杯子,没搭腔。

阿加莎见状,轻声跟格雷戈里先生说道:“格雷戈里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对搭档的要求素来很高,莱斯特雷德先生应该事先告诉过你这些事情吧?”

格雷戈里先生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笑着朝他眨眼,格雷戈里先生顿时会过意来。

被大名鼎鼎的名侦探点名批评说能力不足有什么了不起呢?在这位名侦探的心里,世上大概没人能比他更聪明更有能力。

得到意中人的解围和宽慰,已经足以令人心神振奋。

格雷戈里先生心花怒放,跟阿加莎说:“这些事情我都听说过的,杜兰小姐,我不会在意。”

不会在意?

福尔摩斯掀了掀眼皮,犀利的目光看向格雷戈里先生:“这么说,你刚才一脸谦虚态度诚恳地解释那么多,都是搪塞敷衍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格雷戈里先生:“……”

感觉这日子越来越没法过了。!

第42章

格雷戈里先生感到心累。

因为福尔摩斯是一个天才,天才都不是一般人能懂的,他羡慕敬佩福尔摩斯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却不能因此而认为福尔摩斯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富二代出身的格雷戈里先生在过去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忽然与福尔摩斯相处,感觉非常不得法。

好似自己不管怎么做,都不能令福尔摩斯满意。

想想,心里就有点发怵。

就……很担心福尔摩斯会因为对他感到厌烦,而对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撒手不管。

趁着福尔摩斯出去抽烟放风的时间,格雷戈里先生问正在整理笔记的阿加莎:“杜兰小姐,我是否让福尔摩斯先生感到厌烦?”

阿加莎对格雷戈里先生的问题感到十分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年轻的警探有些沮丧地扒拉着头发,“因为除了喝酒的时候,其他时候我都无法让福尔摩斯先生满意。”

阿加莎将手中的笔记本合上,侧头看向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此刻显然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情绪里,他忍不住向阿加莎诉苦:“我知道外界是这么说我的,都说我是英国警探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杜兰小姐,那些话绝对不是我让人传出去的。我进入警察系统,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升职当个高级督察,可无奈大家都给家父面子,不管什么功劳都给我算一份。”

阿加莎听着格雷戈里先生的话,眼里慢慢地浮现笑意。

她觉得这位年轻而英俊的警探,真的是一个坦诚而可爱的人,还有点孩子气。

“我自知德不配位,也想提高自己的能力,可不是每个人都像福尔摩斯先生那样对犯罪有无比敏锐的洞察力。”

年轻的警探拉耸着眉眼,感觉自己今天不知犯了什么冲,从清早到现在,不管做什么好像都会踩到福尔摩斯到雷区。

他甚至因此而怀疑人生,抬头问阿加莎:“杜兰小姐,你会觉得我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绣花枕头吗?”

阿加莎被他逗得想笑,她虽然忍住了没笑出声,但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嘴角,模样十分动人。

——就像花园里的清晨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

格雷戈里先生看得恍了一下神。

阿加莎并没有发现格雷戈里先生的异样,她将手中笔放下,“格雷戈里先生,你多虑了。不管多出色的人,遇见了福尔摩斯先生,大概都会觉得自己平庸。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的。不需要因为福尔摩斯先生过于出色,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话虽如此,但谁还能面对福尔摩斯毫不留情的批评而无动于衷。

格雷戈里先生叹息,“我想得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认同。”

阿加莎笑睨了他一眼,“他其实挺喜欢你的。”

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摇头,“杜兰小姐,你还是别安慰我了。”

“你看过华生医生写的故事,应该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有时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不说案件的时候,阿加莎的心情明显要轻快一些,“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不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寒暄,更别说是一起喝酒了。可是前天晚上,他跟你一起品尝了五瓶红酒。”

格雷戈里先生:“……”

回想那天晚上,格雷戈里先生觉得只谈论雪茄和红酒的福尔摩斯要可爱得多,福尔摩斯对雪茄很有研究,但在红酒的研究上,却不如雪茄。格雷戈里先生那天晚上几乎将自己珍藏的好酒都向福尔摩斯介绍了一遍,还挑了他认为是最好的五瓶红酒跟福尔摩斯一起品尝。

喝酒的福尔摩斯确实也挺好相处,坐在吧台上安静地听他介绍来自不同产地的红酒,不时地问两句。

但是……

格雷戈里先生看了阿加莎一眼,发出灵魂拷问——

“杜兰小姐,你确定福尔摩斯先生前天晚上之所以跟我一起品尝红酒,不是单纯因为他想喝酒吗?”

阿加莎:“……”

说实话,她也并不是那么确定。

毕竟,没人能真正了解福尔摩斯心里到底想什么。

但别人向她寻求安慰,她没道理雪上加霜,于是阿加莎点了点头,很肯定地跟格雷戈里先生说:“我确定,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这才恢复了一点信心,不再怀疑人生。

福尔摩斯在外面的露台抽完一根烟,然后进会议室继续跟阿加莎和格雷戈里先生讨论金帕克山林的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

他坐在阿加莎身旁,由于刚抽完烟,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阿加莎侧头看了他一眼。

福尔摩斯迎着她的视线,眉头微皱,语气有些郁卒地埋怨,“你给的那盒薄荷糖太少,昨晚就没有了。”

阿加莎:???

随即反应过来,福尔摩斯以为她刚才看他那一眼是在怪他。

其实她并没有要怪福尔摩斯的意思。她心里也清楚,福尔摩斯带她出门工作并不比带华生出门来得顺利方便。

他平时抽烟抽得厉害,这几天已经十分克制。

阿加莎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心里感谢福尔摩斯难得的体贴和风度。

此刻对着这位有些郁闷的名侦探,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柔软,她冲对方露出一个笑容,用哄小朋友似的语气,“没关系,我那里还要很多盒,回去再拿给你。”

福尔摩斯好似没听见她说什么,靠着椅背低垂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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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见状,不由得笑了笑,抬头就看到格雷戈里先生有些怪异的脸色。

阿加莎有些关心地问:“格雷戈里先生,怎么了?”

格雷戈里先生的脸色随即恢复如常,摇头笑道:“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阿加莎听格雷戈里先生这么说,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开始低头翻阅会议室里的文件和案宗,低声跟福尔摩斯交流她的看法。

格雷戈里先生看着两人,心里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

杜兰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真的只是雇主和助手的关系吗?

……或许一切都是他对阿加莎的喜爱,令他患得患失,想得太多而产生的错觉。

格雷戈里先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

临近中午,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回到离金帕克山林一英里外的达特穆尔庄园。

福尔摩斯昨天和格雷戈里先生连夜破了卢卡斯小姐的凶杀案,顺带地为罗斯上校的银额马避过一劫。

如果不是福尔摩斯揪出斯特雷克先生就是杀害卢卡斯小姐的凶手,并且拔出萝卜带出泥,将斯特雷克先生意图通过在银额马的腿腱上制造伤口令它在比赛中失利的事情也审问出来,罗斯上校的银额马很可能就会在本次的赛马比赛中落败。

罗斯上校为了感谢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特别在小镇上设了晚宴招待他们。

福尔摩斯最烦参加这些宴会,如果为了工作,也不是不能参加。

他在工作的时候,很会跟别人打交道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跟平时判若两人。

阿加莎曾经分析过福尔摩斯的这个现象,最后得出结论——

大概就是工作的时候比较刺激,全靠技巧不需要感情,而平时生活在福尔摩斯看来无趣得不配他动一下脑筋。

两人回到庄园,跟格雷戈里先生一起用完午餐之后,离傍晚出门还有挺长一段时间。

阿加莎干脆在露台太阳伞下翻她今天做的笔记。

福尔摩斯见她没回房间休息的打算,干脆也坐在旁边思考问题。

阿加莎见他来,将放在桌面上的两盒薄荷糖推向他,“喏,给你糖吃。”

福尔摩斯靠着扶手椅,双手搭在腹部,十指指尖相抵,那是他一贯的坐姿。

他懒懒地看了阿加莎一眼,“你真把我当小孩儿?”

阿加莎头也没抬,“你可以不要。”

福尔摩斯倒是很想不要,但烟瘾犯了的时候没点东西含着也太难受了。

万一阿加莎跟他出来几天,被烟熏得嗓子不好肺也不好,回到贝克街公寓,肯定要面临哈德森太太和华生的碎碎念。

福尔摩斯权衡了一下,决定将阿加莎推来的两盒薄荷糖收起来。

阿加莎翻了一会儿笔记,抬头看向福尔摩斯,靠着椅背的男人眼睛已经闭了起来。

从呼吸的频率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阿加莎:“夏洛克,你觉得金帕克山林里的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会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福尔摩斯没睁眼,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一般情况下,在没有头绪的时候,排除一些不可能的线索,剩下来的就是可能的线索。我们现在不是还没找到排除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证据吗?”

相反,可能是同一个人的线索却不少。

譬如说行凶者都是男性,对金帕克山林十分熟悉,连环袭击案的行凶者利用小动物和幼童将年轻的女士引到山林深处,而埋尸的地点里有小动物的尸骨残骸……可是,也很难就此认为是同一个人。

阿加莎靠着椅背,咬着笔头,对着眼前庄园的景色慢慢思考,她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他们作案手法未必是一样的,连环袭击案听起来吓人,全因媒体报道耸人听闻,事实上,几个受害者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可是埋尸案不一样,不说埋在里面的小动物,几个被挖出来的尸骸,没有完整的。”

埋尸案的凶手穷凶极恶,手段残忍。阿加莎想到今天看到的验尸报告和那天露出来的人手,忍不住叹息。

女孩轻轻的叹息落在福尔摩斯的耳旁,他张开眼睛,转头,天灰色的瞳孔映着阿加莎姣好的侧脸。

他能感觉到阿加莎的心情忽然变得低落。

福尔摩斯迟疑了一下,跟阿加莎说:“我接受过不同地方警察厅的委托,协助办理了许多刑事案件。比埋尸案还要冷酷残忍的杀人犯,也遇到过的。”

阿加莎侧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福尔摩斯向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神情认真地建议道:“我觉得你在工作的时候,最好学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如果一味将自己的情绪沉浸在同情受害者之上,你就很难保持冷静客观。”

“话是这么说,可是夏洛克……”

阿加莎的脸上露出一点无奈,“如果你想要安慰我,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什么方式?”

阿加莎:“譬如说拉一曲我喜欢的小提琴协奏曲,又譬如说请我吃甜点。”

……要求还不低。

福尔摩斯“哦”了一声,默默掏出一盒刚才阿加莎给他的薄荷糖,“甜点是没有了,你吃糖吧。”

阿加莎:“……”

阿加莎懒得睬他,将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他。

福尔摩斯翻了两页,那是今晚罗斯上校邀请参加晚宴的名单,除了他和格雷戈里先生,两个埃克塞特警察厅的督察,还有三个当地的名绅。

阿加莎给参加晚宴的每个人都做了信息表,包括职位、喜好,方便福尔摩斯晚上参加晚宴的时候,可以充分发挥他的工作技能,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福尔摩斯有些意外地问阿加莎:“你什么时候做的?”

阿加莎打开装着薄荷糖的盒子,摸了一颗糖,“午餐后你在外面抽烟,我和格雷戈里先生聊天,就顺便做了点功课。”

薄荷糖清凉的气味充斥着口腔,阿加莎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微眯着,笑着说道:“虽然你不一定需要,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福尔摩斯盯着笔记本,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华生到贝克街公寓后两人搭档,华生都是听他的比较多,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看了阿加莎一眼,问:“你在阿普尔多尔别墅的时候,也会为米尔沃顿做这些事情吗?”

阿加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可能?我知道你看不起米尔沃顿先生,他也确实不是好人,但不可否认,他身边多的是能人。这些工作他会交给秘书,我顶多就是为米尔沃顿夫人打听其他夫人小姐的兴趣爱好。”

福尔摩斯没说话,他低头盯着那页笔记本,骨节分明的五指拂过上面的笔迹。

贝克街公寓里有打印机,阿加莎处理文书工作的时候,很少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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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是她到贝克街公寓之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字迹。

字迹清秀隽丽,跟他从前看到过的也并不一样。

福尔摩斯心里一直存疑的问题此刻又浮了上来,在阿普尔多尔的阿加莎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却天真烂漫的小女佣,为什么离开阿普尔多尔之后,仿若换了一个人。

性格变了,谈吐喜好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还整天喜欢抱着心理学方面的书看,一门心思想当心理医生。

米尔沃顿死了,失去主人的阿加莎难道悲伤过度,连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字迹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仿佛在不变的美好皮囊下,换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福尔摩斯跟阿加莎在露台坐了一会儿,阿加莎想到福尔摩斯昨晚跟格雷戈里先生连夜去金帕克马场破案,今天清晨又早起去警察厅,傍晚时分还得跟格雷戈里先生一同去参加晚宴……

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连轴转。

更何况福尔摩斯不是铁打的,他还有因为作息不正常而引起的胃病。

阿加莎看了看时间,距离福尔摩斯出门还有两个小时,干脆将他赶回房间休息。

傍晚,格雷戈里先生准备好了马车,要和福尔摩斯一起出门。

时间快到了,福尔摩斯还没出房门,

福尔摩斯去参加晚宴不用带阿加莎,阿加莎乐得在庄园里偷闲。

格雷戈里先生在前面没等到福尔摩斯,跑到阿加莎和福尔摩斯房间共同的露台外面,隔着月桂树栏杆小声问阿加莎:“杜兰小姐,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忘了晚上要去赴约?”

阿加莎也有些奇怪,因为福尔摩斯是一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

这时格雷戈里先生又小声跟她说:“你能去看一下福尔摩斯先生吗?”

“那你稍等,我去看看。”

阿加莎去敲福尔摩斯的房门,福尔摩斯穿着很正式的立领衬衫,领带却没系。

阿加莎很快弄明白福尔摩斯纠结什么,因为整洁的床铺上放着两条领带。

一条是格纹的,一条是纯色的。

叹息。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这位名侦探有时会有选择困难症。

阿加莎走过去,纯色的太商务她不喜欢,格纹的更显年轻时尚一点。

她拿起格纹的领带现在站在床边的桌前,示意福尔摩斯过去。

这并不是阿加莎第一次帮福尔摩斯系领带,为了方便她的动作,福尔摩斯俯首,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

两人似乎都没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亲密得有些过分。

系好领带,阿加莎抬头,刚想跟福尔摩斯说好了,却不经意对上他那双天灰色的眼,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接近。

福尔摩斯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阿加莎的态度明显变得别扭,他愣了下,终于发现自己为了配合阿加莎的举动多容易令人误会。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默默地将撑在她身旁两侧的手收了回来,“时间差不多,格雷戈里先生说不定要等急了,我得走了。”

“好。”阿加莎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快步走向房门口,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叮嘱,“离开伦敦的时候,华生医生往你的行李箱里放了不少胃药,你记得带上。”

福尔摩斯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加莎离开了之后,来自她身上的那股花香仿佛变得更浓,无处不在地围绕在他身旁。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现象。!

第43章

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参加宴会的地方在塔维斯托克小镇上,离庄园并不太远,大概三英里远。

在伦敦的时候,福尔摩斯很少参加这些推杯换盏的活动,很少参加不代表不会。

阿加莎还记得去年圣诞节时,她和福尔摩斯为了天使之泪和约翰·霍纳失踪的事情,特意参加伊娃小姐举行的晚宴,借此跟莫卡伯爵夫人接触的事情。

福尔摩斯工作的时候,是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如果要阿加莎评价福尔摩斯为了调查案件所做出的努力和表现,那简直是十分敬业了。

毕竟,是一个为了案子可以假装成水管工跟女佣谈恋爱订婚的人。

想到这些事情,阿加莎的心里已经很无感。

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离开庄园时,太阳还没下山,阿加莎干脆在庄园里散步,昨天为格雷戈里先生送玫瑰给她的小女佣卡罗拉见了她,很高兴地跑过去。

少女热情似火,要陪她一起散步。

阿加莎没有拒绝,于是短短的半小时,阿加莎知道了很多关于格雷戈里先生的事情,也得知金帕克山林的埋尸案已经在小镇上传得沸沸扬扬。

“真的是太可怕了,杜兰小姐。”

卡罗拉说起那些事情,脸色有些发白,仿佛她自己就身临其境似的,“在我们的身边,居然隐藏着一个那么残忍恐怖的人,真的太令人害怕了!”

世上好人很多,坏人也并不少。

阿加莎跟卡罗拉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除非是身边亲近可信的人,否则都要保存几分戒备。”

卡罗拉皱着眉头跟阿加莎埋怨:“可是那样跟人相处,也太累了些。不管是金帕克山林还是塔维斯托克小镇,本来该是一个幽静美丽的地方,自从连环袭击案发生之壶,就像撞了邪似的,感觉走到哪儿都很危险。”

“觉得危险,那就不要单独一个人出门啊。”

阿加莎听着身旁的女孩叭叭说个不停,也不觉得厌烦,她手里拿着一枝鲜花,笑着跟卡罗拉说:“尤其是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姐,千万别在庄园之外的地方落单了。”

卡罗拉撇了撇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杰克经常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倒贴也不会有人要的。”

“别听他胡说,杰克是谁?”

“他是庄园里的一个园艺工,杜兰小姐,昨天格雷戈里先生让我送去给你的那束粉色玫瑰,就是杰克剪下来的。他很讨人厌,不值得您记得他的事情。”

阿加莎闻言,笑了笑,于是没有再往下问。

卡罗拉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加莎的笑颜,赞叹道:“杜兰小姐,您真的非常漂亮!格雷戈里先生特别喜欢您。”

阿加莎装作没听见。

好在卡罗拉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因为她想起金帕克山林的埋尸案,是阿加莎先发现的。

少女天真无邪,好奇心又旺盛。

她问阿加莎:“杜兰小姐,那天您怎么会发现那些尸体的呢?”

“那些尸体不是我发现的。”

天色已经薄黑,阿加莎跟卡罗拉并肩走在庄园花枝掩映的小道里,她一边走一边跟卡罗拉解释当天的场景。

“因为埋葬尸体的地方,是一片花海。但是中间的斜坡很奇怪,有一处地方寸草不生,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才过去的。可能是春天山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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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雨水将泥土冲走,于是露出了埋得并不是很深的一只人手。”

卡罗拉听得捂着嘴巴惊呼,“太可怕了!杜兰小姐,当时您不觉得害怕吗?”

阿加莎愣了一下。

如果她是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只已经腐烂人手,可能也会吓得魂不守舍。

可是当时是福尔摩斯先看到了那只手,并且将她的头摁在了他怀里。

阿加莎的心跳忽然变得有点快。

卡罗拉等了半天,见阿加莎没说话,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杜兰小姐,您的脸变红了。”

阿加莎:???

阿加莎抿了抿唇,镇定地说:“夕阳晒的。”

可是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卡罗拉眨巴着眼睛,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阿加莎将神色自然地将跑偏的话题转回去,“我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周围草木茂盛,但是那一处却光秃秃的,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因为尸体埋下去腐烂的时候,会产生氨气。

氨气会影响植物的生长,所以那个地方光秃秃的。

但是这些卡罗拉显然已经不感兴趣,因为前方是一个玫瑰园,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到玫瑰园前的栏杆,跟阿加莎说:“杜兰小姐,这是格雷戈里先生特别喜欢的玫瑰园。里面有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品种,都是由园艺工杰克种植照料的。上次给您送去的玫瑰,就是在这里剪的。杰克将这些玫瑰花养得很好吧?”

阿加莎望着玫瑰园里的各色玫瑰,像是开玩笑似的问道:“你不是说杰克这个人没什么好让人记得的吗?”

阿加莎说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从后方的花房里走出来,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头发有些凌乱,一只脚微跛,见了阿加莎和卡罗拉,愣了一下。

卡罗拉十分开朗地向他招手:“杰克,这是杜兰小姐,来自伦敦的客人。”

杰克并没有走近,他站在原地,神态有些局促地向阿加莎微微颔首,然后就闷不吭声地去忙自己的事情。

卡罗拉悄悄跟阿加莎说:“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不是这样?

萍水相逢,一个陌生人原本是怎样,似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阿加莎并不想多问别人的私事。

散步回去,庄园里的厨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因为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都不在,庄园的管家让卡罗拉将晚餐送到阿加莎的房里。

用完晚餐之后,阿加莎就拿出了带来打发时间的书来翻阅,可是翻来翻去,怎么也看不进去。

时间将近晚上九点,距离福尔摩斯回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阿加莎将看不进去的书籍放好,走出露台外,整个人窝在吊椅里想白天时,她和福尔摩斯讨论过的案情。

按道理说,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是两起性质完全不一样的案件,她不该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可是两起案件都发生在金帕克山林,都是同一个人连续作案,发挥想象力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仿佛又没什么不对。

阿加莎心里回想着案情,埋尸案在前,连环袭击案在后,如果两起案件都出自一人之手,性质相差得这么远,可能的解释就是作案者可能是个精神分裂者,能分裂出不同的人格。

如果不是精神分裂呢?

有什么可能会让一个行凶手段十分凶残的人,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那真的是温和吗?

连环袭击案里的女性全都没见过行凶者的真面目,唯一见到正面的卢卡斯小姐已经去世,而在她提供给警方的口供里,只说自己当时太过慌张害怕,什么都记不起来。

如果卢卡斯小姐还在世,倒是可以试试用催眠的方法让她重新回想当时的场景。

可是卢卡斯小姐已经死了。

几个受害人都是被行凶者用间接的方式引到山林深处,从背后猝不及防地袭击……阿加莎忽然想起白天翻阅案卷时就觉得怪异的地方,行凶者似乎从未出声说话。她当时曾经跟格雷戈里先生谈及这个问题,格雷戈里先生认为既然此人对金帕克山林这么熟悉,即使不是本地人,也是常来别墅群里休养的人,一旦说话,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他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正面视人,当然也不敢出声说话,万一被认出来,他一定会被警方捉拿归案,然后以蓄意伤害他人等数项罪名被起诉,下半辈子至少有一半的日子将要在牢里度过。

可真的是那样吗?

有没有可能,这个行凶者其实是个哑巴,并不能说话?

或许他并不是温和,只是因为无法轻而易举将那些女士制服,害怕惊动别人于是快速离开袭击现场,所以给他们一种他虽然恶劣,却还不至于伤人性命的错觉?

如果袭击案和埋尸案的作案者是同一个人,那么他的心理画像应该是什么样的?有着怎样的经历?

外面一阵小动静打断了阿加莎的思考,她开门出去,发现是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回来了。

低头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将近十一点。

格雷戈里先生喝得有点多,他搭着福尔摩斯的肩膀,一脸的悲愤状——

“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懂我的心情。我分明只是一个想在警察厅里安分守己规规矩矩工作的人,可是前辈们总想把功劳放在我身上,到处吹嘘我有多能干。我这辈子,最精通的就是吃喝玩乐了,什么警探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都是假的!”

酒后吐真言。

格雷戈里先生表示作为一个富二代,他进去警察系统只想躺平不想奋斗,可是警察厅里的前辈们逼着他奋斗,他也很无奈啊!

阿加莎目瞪口呆,看向一脸无奈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扶着格雷戈里的双手一松,“格雷戈里先生太高兴,喝多了。”

他手一松,格雷戈里先生就东倒西歪。

后面跟着的佣人连忙上来扶着,可是格雷戈里先生像是赶苍蝇似的挥手,“你们都走开,我今夜要和福尔摩斯先生彻夜长谈。”

福尔摩斯一听他的话,脸都黑了。

幸好佣人非常有眼力见,上来连哄带骗地将高大年轻的富二代警探带回了房间。

福尔摩斯被喝多了的格雷戈里先生缠了一晚上,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有几缕滑落在额前。

阿加莎少见他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有点想笑,随即被福尔摩斯苍白的脸色分散了注意力。

阿加莎:“夏洛克,你怎么了?”

福尔摩斯在外面很会伪装,可是格雷戈里先生和佣人一离开,就有些不太行了。

鬓边的头发有点微湿,呼吸沉重。

阿加莎连忙扶他进房间,帮他将外套脱下来,福尔摩斯靠在床边的沙发上,英气的双眉此刻快扭曲得像毛毛虫。

阿加莎在贝克街见过一两次类似的情况,也顾不上太多,俯身帮他将领带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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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问道:“你是不是胃疼?”

福尔摩斯到了埃克塞特的这几天,脑子里都是跟金帕克山林有关的案子,前一天晚上更是几乎通宵没睡,晚上和格雷戈里先生去参加晚宴。

晚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宾主尽兴的后果就是在晚宴还没结束,福尔摩斯的胃部就开始隐隐作痛。

在外面还能隐忍,一到庄园就感觉胃部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可福尔摩斯还硬撑着,在女士面前,面子不能丢。

他靠着沙发的椅背,风轻云淡地说道,“别大惊小怪,我没事。”

阿加莎:“……”

看来是必须要痛得快要死掉才算有点儿事。

阿加莎都懒得跟他搭腔,直接在他房里的保温瓶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摸出华生让带上的胃药。

她坐在沙发旁,让福尔摩斯将药服下后把杯子拿走。

药效再快的药再服下后,也需要时间。

更何况福尔摩斯平时不良嗜好挺多,又是烟又是酒,偶尔还给自己注射□□……阿加莎对刚才的药要多久才在他身上起效表示怀疑。

于是,干脆选择留在房间陪他一会儿,等他好点再离开。

福尔摩斯见她不打算离开,有些好笑:“你留在这儿,也不能做些什么吧?”

药效没那么快,胃部的疼痛并不见缓解,甚至放射到背部,福尔摩斯皱紧眉头倒吸了一口气。

阿加莎没说话,等他的眉头稍微松动的时候,过去将他从沙发上扶起,没好气地说道,“至少能将你从沙发扶到床上去,福尔摩斯先生。”

这个福尔摩斯没拒绝,甚至十分配合。

他长手长腿的窝在单人沙发也太憋屈了,靠在床上要感受得多。

男人靠着床头,脸色还是苍白,大概是觉得立领的衬衫领子有些碍事,下巴蹭了蹭衣领,可是手指却因为疼痛抬都不想抬一下。

阿加莎见状,帮他将衬衫上面的几个扣子解开,敞开的衣领令他脖颈以下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皮肤还透着淡淡的红。

阿加莎默默移开视线,感觉福尔摩斯的人设在她这里已经崩得一塌糊涂。

阿加莎:“夏洛克,你现在看上去仿佛奄奄一息的病人。”

福尔摩斯不爱听这话,睨了阿加莎一眼,“那你现在是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的助手,不想白打工,至少得照顾好病人吧,不然下个月谁给你发薪水?”

阿加莎:“……”

于是阿加莎去浴室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满脸都是汗,擦一下脸。”

福尔摩斯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感觉清醒了些,人也好受了一些。

福尔摩斯决定不为难阿加莎:“我其实已经没事了,你回房吧。”

可是阿加莎拒绝他的好意,“不,我要等你好了再走。怕你没人照顾出事,下个月没人给我发薪水,害我白打工一个月。”

福尔摩斯有些莞尔,他靠着床头,好笑地问:“外套脱了,药吃了,脸也洗了,你还要怎么照顾我?”

阿加莎想了想,干脆拖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我可以陪你聊天,分散你的注意力。”

福尔摩斯:“那还不如你回房间,让我独自抽几斗烟来得有用。”

阿加莎拒绝:“不行。”

独自抽烟的要求被拒绝,福尔摩斯扬了扬眉,决定找点事气跑阿加莎。

福尔摩斯姿态放松地靠着床头,跟阿加莎说:“我胃疼得很厉害的时候,华生会帮我按揉腹部。”

阿加莎:???

阿加莎一脸怀疑地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一本正经,“这有什么奇怪的?医者父母心,华生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人,更何况我是他朋友。”

阿加莎:“……”

这人有时候真的有点可恶,肯定是想把她气跑,好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吞云吐雾。

但她注定不会让他如愿。

阿加莎伸手,有些微凉的手掌隔着衬衫放在了福尔摩斯的胃部。

福尔摩斯顿时僵住,“你做什么?”

阿加莎抬眼向他露出一个甜笑,神色无辜又纯良,“像华生医生平时照顾你一样,我在照顾你啊。”

自作孽,不可活。

那只微凉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衬衫在他的胃部按揉,力道倒是还不错,不轻不重,好像真的能减缓疼痛。

只是因为她靠得很近,来自她身上的花香弥漫在空气里,淡淡的,却密不透风地将人笼在其中。

胃部的不舒服已经减轻,福尔摩斯却忍无可忍地按住阿加莎的手,“行了,别按了。”

手忽然被按住,阿加莎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我按得不对吗?”

可是福尔摩斯不说话,天灰色的眼睛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阿加莎:“……”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第44章

阿加莎虽然并没有跟异性有过十分亲密的约会,但她不是无知少女。

她也清楚,福尔摩斯是单身主义,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和尚。

静谧的庄园之夜,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阿加莎怔怔地看着福尔摩斯那双天灰色的眼,她有时会觉得这双犀利的眼睛深邃多情,很迷人。

按住她手背的手温热有力,她微微一动,他的手就紧紧握住了她的。

阿加莎:“……”

福尔摩斯:“……”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或许是一秒钟,或许是一分钟,阿加莎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

被福尔摩斯握住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蜷缩了下,年轻的女孩装出十分镇定的模样,“我、我不按了,你松开。”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松手。

松手的刹那,原本还搭在他胃部的手快速地离开。

阿加莎收回那只手,只感觉被福尔摩斯触碰过的地方好像很热,好像他掌心的温度还停留在上面。

阿加莎并没有处理这种场面的经历,内心不知所措,却还为福尔摩斯担心。

她忍住内心的慌乱,问道:“你的胃痛好些了吗?”

福尔摩斯脸部的线条绷得有点紧,点头:“好多了。”

一听他说好多了,阿加莎差点落荒而逃,但她忍住了。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想着如果表现得惊慌失措,可能以后两人相处的时候会变得非常尴尬。

她站起来,很镇定有礼地说:“既然你好多了,那我回房了。”

福尔摩斯也表现得非常冷静,“嗯,去吧。”

阿加莎回到房间,原本就有些乱的心绪更是如同脱缰野马似的无法控制。

她感觉既尴尬又害羞,但如果不是福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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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说他胃疼时华生会帮他按摩,她又怎么会主动伸手帮他按摩。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也不能说是她的错。

他们都是成年人,不能谈性色变,所以……还是别大惊小怪了。

阿加莎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放松很多。

她将点着的煤油壁灯熄了,终于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沉入梦想。

至于福尔摩斯,在阿加莎离开房间之后,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哭笑不得。

正常的生理反应,每个男人都会有,更何况阿加莎是那样美丽可爱的女孩。

福尔摩斯没琢磨别的,他只是觉得阿加莎的反应有点奇怪。

因为他想起当自己还是埃斯科特时,阿加莎在男女的□□上主动热情,有时令他难以应付。他向阿加莎求婚的那天,年轻的女孩欣喜若狂,对他投怀送抱,要不是他随机应变得及时,差点就要被年轻的女孩扑倒当场睡了。

福尔摩斯回想着刚才阿加莎的反应,虽然看上去冷静自持,可是耳朵都红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到处游移,不知道该落在哪儿。

……前后差别也太大了些。

在阿加莎住进贝克街公寓之后,面对这个忽然之间变得像谜一样的美丽女孩,福尔摩斯不止一次思考过,难道真的像华生所说的那样,在他以埃斯科特的身份与阿加莎相处的那半个月里,他不曾认识真正的阿加莎?

折腾了大半天,又是参加晚宴又是胃痛的,没有尼古丁提神,也没有咖啡|因刺激的福尔摩斯终于筋疲力尽,在思考中入睡。

大概是太累了,连思想也没有什么防备,身体最本能的渴望反应在他的梦境里。

梦里的事情总是乱七八糟,十分荒唐,主角都是他和阿加莎。

半夜从梦境中醒来,他听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

房间里的壁灯还没有熄灭,昏黄的灯光打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和药瓶上。

福尔摩斯:“……”

叹息。

他怀疑阿加莎晚上给他吃的不是胃药。

※※※

阿加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算太早,昨晚格雷戈里先生喝多了,福尔摩斯又胃痛发作,所以这天的上午没有安排什么行程,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阿加莎没有睡懒觉,她爬起来洗漱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隔壁去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现在在她心里就跟易碎的豆腐差不多。

来到福尔摩斯的房门前,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敲门。

等候时,阿加莎深呼吸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如同天边的浮云,旧事不会重映,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意外,也应该要翻篇。

福尔摩斯已经起来,他没穿西装外套,身上一件胡桃木色的翻领衬衫,显得很放松。

阿加莎看他状态还不错,昨晚被胃疼折腾了好半天,今天精神居然挺饱满,可见华生叫带的药十分管用。

福尔摩斯见她来,神色十分自然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阿加莎:“挺好。”

福尔摩斯走到她跟前站定,笑着说:“那就好,因为你恐怕要奔波一整天了。”

阿加莎:???

福尔摩斯一大早就收到了来自伦敦的电报,是麦考夫的秘书发来的,说麦考夫已经联系好雅各布·霍格,周一下午,雅各布·霍格会在他的心理诊所看诊,阿加莎如果想见他,可以周一的时候去。

福尔摩斯收到麦考夫让秘书发来的电报时,第一反应就是烦死麦考夫,不管到哪儿,他都总是有本事出来晃悠。

可是当他看到电报的内容时,忽然就没那么烦了,他甚至觉得麦考夫这个电报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福尔摩斯将电报交给阿加莎,跟她说:“金帕克山林的袭击案和埋尸案虽然重大,但案情有点复杂,还需要捋一捋,去几个现场走一遍,你在不在都不影响这些事情,不如先回伦敦见雅各布·霍格。”

阿加莎低头看着电报,清亮的眼眸抬起,看向福尔摩斯,“见过雅各布·霍格之后,还需要我来埃克塞特吗?”

“阿加莎,我只怕你见完雅各布·霍格之后,梦想已经完成了一半,就不再需要为我打工了。”

福尔摩斯的语气和态度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语气里带着笑意,他将搭在衣帽架上的领带取下,跟阿加莎说:“我的工作当然会需要你来,但如果你觉得奔波劳碌,也可以在伦敦休息。”

阿加莎听他这么一说,没有试图去猜测什么。

福尔摩斯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必要的时候也懂人情世故,只是平时总是懒得经营这些在他看来无聊透顶的俗事,所以显得情商长期欠费。

阿加莎没有多事去猜测此刻福尔摩斯心里想什么,临走前,她将自己前一天晚上思考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下,她分析的作案者的心理画像告诉福尔摩斯——

“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埋尸案的作案者平时有虐待小动物的倾向,我觉得他这个倾向应该从小就有,他平时可能是一个并不起眼的人,与母亲与姐妹同住,但他在家里应该受到过母亲和姐妹的虐待和冷暴力,他不一定会拥有一辆马车,或许他从事的工作可以经常用到马车。”

这是福尔摩斯第一次看阿加莎通过多起案情归纳分析行凶者,有些意外。

阿加莎的分析听起来十分玄乎,说实话,福尔摩斯感觉阿加莎这会儿像个玩弄魔法的女巫。

但他在过去几个月的相处中,不得不相信有时候阿加莎就是有着一些类似于女巫的特质,她那些听上去玄乎至极的推测,几乎都会被他证实是正确的。

——简直像个魔咒。

福尔摩斯放松地倚着墙,听阿加莎将她经过思考后的分析说出来。

“埋尸案的作案者手法残忍,都是我们从他埋尸后的人体残骸推断的。至于受害者在被害前是他通过什么途径制服一概不知。以此类推到连环袭击案,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只能说明在袭击案发生前更早以前,作案者的生活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他或许受伤了,或许身体有其他方面的隐疾,令他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易的制服目标,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在山下将目标制服诱惑,虐杀后分尸带到山上去,因此只好将目标锁在山上落单的女士身上。”

福尔摩斯低垂着眼,听着阿加莎的话,等她说完,才抬头。

“你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我将你的分析告诉格雷戈里先生或是在警察厅的会议里说出来,大家都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人。”

阿加莎微笑:“我知道。”

心理画像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在行为科学和犯罪心理学已经兴起的世界,推广起来依然十分困难。

因为那不仅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和类似的案件提供佐证参考,还需要天赋和灵敏的直觉。

阿加莎并不觉得自己给出的心理画像是对的,但希望能为福尔摩斯提供一点破案的方向或是线索。

阿加莎歪头打量着跟前身量颀长的男人,弯着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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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快点把案件破了,早日回伦敦。”

福尔摩斯没说话。

阿加莎低头看着被她拿在手里的电报,想到昨晚福尔摩斯胃痛发作的模样,心想难怪他不管去到哪儿,麦考夫都会知道。

有个喜欢追求刺激的弟弟,不看紧一点,真的会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搞没了。

阿加莎去向格雷戈里先生辞别。

格雷戈里先生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新式的相机,听说阿加莎要回伦敦,心里既不舍又惋惜,“杜兰小姐,你还会回来吗?”

阿加莎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微笑着说道:“伦敦的急事处理完后,如果福尔摩斯先生还没回去,我还会来的。”

格雷戈里先生闻言,心情变好。

因为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至今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福尔摩斯昨天还跟他说要见连环袭击案的几个受害者,以及当时她们被袭击的地方。

福尔摩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在两三天的时间里破案。

格雷戈里先生跟阿加莎说从埃克塞特回伦敦的早班火车已经错过,最近一班火车在中午,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逛一逛庄园。

格雷戈里先生显摆着手里的相机,“难得到埃克塞特,不如趁机拍几张照片留念。”

拍照留念?

阿加莎没什么兴趣。

格雷戈里先生很想留几张阿加莎的照片,见她没有很感兴趣,心里有些纳闷。

年轻的美丽女孩们不都喜欢拍照片吗?格雷戈里先生有两个妹妹,每次出去游玩,都要留下无数照片。

但格雷戈里先生并不气馁,他晃了晃手中的相机,诱哄似的语气,“难道你不想试试全英国最先进的相机吗?你放心,我当警探的天赋不如福尔摩斯先生,但当摄影师的天赋肯定比他高得多。”

在一旁的福尔摩斯闻言,要笑不笑地看了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眼里只有阿加莎,继续盛情邀请,“就去拍几张照片吧,杜兰小姐。”

阿加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时候再先进的相机,在她看来都是老古董了。

不过她穿越之后还没拍过照片,一是觉得这本来就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二是没有机会。

福尔摩斯看得分明,跟阿加莎说:“昨晚在罗斯上校的晚宴上,客人们对格雷戈里先生的玫瑰园赞不绝口。你想去看看吗?”

格雷戈里先生带着福尔摩斯和阿加莎去了玫瑰园,阿加莎昨天被挡在栏杆外没能进去,今天在主人的带领下走进了那一大片玫瑰花田的小径。

格雷戈里先生在屋里的时候还一心想着为阿加莎拍照,到了庄园就对着玫瑰各种角度拍拍拍,是一个合格的摄影发烧友该有的模样。

福尔摩斯双手环胸,看着几乎要躺在地面上、姿态十分扭曲的格雷戈里先生,语气冷冷地跟阿加莎说:“他昨晚说他最大的天赋就是吃喝玩乐,我总算是相信了。”

阿加莎被两位男士逗得忍不住笑意。

她独自走进一片粉色的玫瑰花田里,英格兰乡村的春风拂面而来,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花香。

她置身在其中,忽然想起某年的春末,她和父亲一起去南方的城市游玩,当地也有一个盛名在外的玫瑰园,漫无边际的花海,风扬起,就带起花瓣。

那时候父亲跟她说起年轻时他与母亲交往的事情,父亲说他向母亲求婚的时候,就在这个玫瑰花园里,当时正是黄昏,夕阳花海,美不胜收。他在落日下向母亲求婚,十分浪漫。

服装设计出身的母亲确实是个讲究浪漫的人,两人结婚后,父亲一门心思全在事业上,后来跟母亲分开也十分正常。

只是,阿加莎没想到自己会在异世他乡的英格兰的某个庄园里,回想起当初与父亲一同去看的玫瑰花海。

她站在花海之中,一时恍惚,生出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惆怅与失落。

格雷戈里先生刚拍完玫瑰,想起他的本意是要拍阿加莎的,快步走过去,却被福尔摩斯伸手挡了一下。

格雷戈里先生:???

福尔摩斯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借你手里这个英国最先进的相机用一下,可以吗?”

格雷戈里先生不知所以,但还是将手里的相机交给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抱过相机,镜头对向花海中的女孩。

四面八方的粉色玫瑰花将她包围在其中,温柔的春风将她栗色的长发拂起,一袭浅米色连衣裙的女孩在花丛中,比花还明艳三分。

“阿加莎。”

福尔摩斯喊了她一声,花丛里的人闻声回眸。

“咔嚓”的一声,福尔摩斯为阿加莎拍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张照片。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旁边的格雷戈里先生看到阿加莎的那个回眸,不知是赞叹福尔摩斯的抓拍技术还是赞叹阿加莎,低声说道:“真漂亮。”!

第45章

阿加莎从格雷戈里先生的庄园出发到埃克塞特火车站,格雷戈里先生安排了埃克塞特对一个工作人员送她去,并且将她送到火车到头等车厢。

阿加莎到了伦敦的火车站后,叫了一辆两轮马车回贝克街公寓。

到贝克街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入黑了。

哈德森太太知道她今天傍晚要回来,还没吃晚餐,正在餐厅里倒腾她养的盆栽。

阿加莎打开大门,看到哈德森太太,有些意外。

哈德森太太笑道:“约翰跟我说你今晚要回来,约莫就是这个时候到。正等你到家吃晚餐呢。”

阿加莎拎着轻便的行李进门,张开手臂拥抱哈德森太太。

她闻到哈德森太太最近常用的那款安神香的味道,主调是薰衣草,闻起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神经。

“哈德森太太,我真想你。”

年轻女孩的嘴巴仿佛摸了蜜,哈德森太太听得十分开心。

她推着阿加莎进房间,让奔波了一整天的年轻女孩去洗澡换一身衣服。

阿加莎回房拿了衣物去浴室,她看着浴室镜子里的女孩,栗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和湛蓝色的眼睛……她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回避这张脸的。

午夜梦回,她也总会有一种自己终将会离开这里,回到过去的世界。

可已经这么久了,她知道有的念想只能是奢望,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成真的。

阿加莎望着镜子里的人,举起爪子,笑着打招呼——

“嗨,阿加莎。”

……觉得自己好像有病。

洗完澡换了一条淡粉色的长裙,阿加莎到餐厅去,哈德森太太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

阿加莎过去接过哈德森太太手里的餐盘,她将餐盘里的东西摆放在餐桌上,跟哈德森太太说:“哈德森太太,我在埃克塞特给你带了一瓶来自金帕克山林的雪松精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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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森太太听了特别开心:“我早就听说金帕克山林的雪松精油很好,你第一次出远门就给我带了礼物,我要把它珍藏起来。”

阿加莎忍俊不禁,“倒不用这么郑重其事。我在埃克塞特认识了新朋友,只要你喜欢,我随时可以找朋友帮忙买了寄来。”

新朋友?

哈德森太太好奇地看向阿加莎,“是男士还是女士呀?”

阿加莎:“是男士,就是就是那天跟莱斯特雷德先生一起来的那位先生。”

哈德森太太记得那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剑眉星目,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声好俊朗的小伙子。

哈德森太太挑了挑眉,拉开餐椅坐下。

阿加莎笑着说:“其实我不止给你带了礼物,也给华生医生带了一份。可惜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二楼的灯没亮。”

“约翰早晨就出去了,应该是和莫斯坦小姐约会去了。”

哈德森太太手里拿着刀叉,小刀划过牛排,她笑着跟阿加莎说:“约翰让我转告你,他九点之前会回公寓,你如果有事想问他的话,九点之后到二楼能找到她。”

阿加莎明天要去雅各布·霍格的心理诊所,麦考夫说为她争取一个机会,到底她能不能让雅各布·霍格相信她是一个可造之材,全靠她个人的本事。

阿加莎没有什么去诊所面试的经验,想请教一下华生关于这些方面的事情。

她刚才还在琢磨着华生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华生早就已经想到她可能需要他的帮助了。

忽然之间,就觉得很感动。

阿加莎想起自己来道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缕善意,就是来自华生的。

并不是说福尔摩斯不好,但当时福尔摩斯确实是为了他的委托人伊娃小姐,欺骗了阿加莎的感情。

阿加莎还记得自己初到贝克街公寓识破福尔摩斯就是埃斯科特时,与福尔摩斯之间的来回拉锯。

收留她不过是福尔摩斯的无奈之举,可是来自华生的善意和照顾总令她感觉到温暖。

她到贝克街公寓之时,只是想找一个临时的住处,没想到现在已经住出感情。

阿加莎跟哈德森太太一起用晚餐,吃饭的时候跟哈德森太太聊了一下金帕克山林的事情。

哈德森太太听说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去到金帕克山林的当天,就在山上发现了另一起埋尸案,觉得毛骨悚然。

“都是怎样可恶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希望夏洛克能早日找到凶手,天呐,那些遇害的年轻小姐,如果她们的家人在报纸上知道这个噩耗,该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可是她们失踪了这么久,谁知道她们的家人是否惦记着找寻她们的下落?

阿加莎帮着哈德森太太将餐具收拾到厨房,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九点。

她去房间拿了要带给华生的香袋去二楼。

华生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见到阿加莎下来,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笑道:“回来了,第一次跟夏洛克出去工作,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坏。”阿加莎走过去,将手里的香袋递给华生。

华生一愣。

阿加莎笑容可掬的模样,“华生医生,是我带给你和莫斯坦小姐的小礼物,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这对华生来说有点新奇,毕竟自从他和福尔摩斯搭档以来,福尔摩斯独自出远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记得给他带当地的小玩意儿回来。

华生接过香袋,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他没有推辞,笑着道谢,然后问阿加莎是不是为了明天要去见雅各布·霍格的事情来。

阿加莎点头,有些茫然地说道:“华生医生,我从未有过面试的经验,而且我的一些知识全靠自学而来,明天要面对霍格博士,心里实在太没底气了。”

阿加莎并不是妄自菲薄,她虽然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系统地学习过相关的知识。但是她学的东西相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过于“先进”了,她不确定自己明天和雅各布·霍格见面时,能否取得对方的认可。

“别紧张,你平时那样就已经很好。”

华生声音温和地安慰阿加莎,并从桌边拿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阿加莎。

阿加莎:???

扑哧。

阿加莎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张纸上写满了华生有生以来记得的面试经历和心得。

她双眸含笑看向华生,“华生医生,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感觉华生就像是家长的感觉。

华生伸手蹭了蹭鼻梁,“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你。”

阿加莎十分重视地将纸收起来,“华生医生,谢谢你。”

“客气了。”华生望着她,忽然问:“夏洛克怎么样?”

阿加莎一愣,“什、什么怎么样?”

华生微笑着指向旁边的报纸,“金帕克山林的埋尸案登上了报纸,虽然埃克塞特警察厅没有委托给我们,但我猜夏洛克肯定还要调查这个案件。”

阿加莎于是将金帕克山林埋尸案的案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华生。

华生神色讶然:“报纸上的报道语焉不详,没想到案情这么复杂。”

阿加莎打量着华生的神色,说道:“案情确实复杂,不过夏洛克看上去也并没有感觉为此特别烦恼。华生医生,你要去埃克塞特帮他吗?”

他哪有什么能耐帮夏洛克?

华生回想自己每次和福尔摩斯搭档的时候,思路基本上是跟不上对方的,能做的就是给对方提供一些掩护,有时医学专业的常识也能派上用场,但基本上每次都要福尔摩斯给他讲解案情,解释推理的过程。

在推理方面,华生觉得阿加莎这个年轻的女孩要比他强得多。

这次福尔摩斯去埃克塞特带上阿加莎,华生嘴上叮嘱福尔摩斯别惹阿加莎生气,但他了解这俩人,他们在面对工作的时候不仅敬业,而且默契。

阿加莎忽然这么问……

华生不着痕迹地看了阿加莎一下,忽然反问,“阿加莎,你跟夏洛克相处得不愉快吗?”

阿加莎:“没、没有啊。”

“没有就好。”华生的语气露出一点欣慰,他跟阿加莎说:“跟夏洛克一起去冒险,是一件刺激的事情,我内心是很想去埃克塞特的,无奈抽不出时间。”

停了下,华生又说:“而且这次的委托从一开始就是由你跟进的,对埃克塞特警察厅的警探和案情这些方面都会比我熟悉多了,即使我能抽出时间,也并不比你再过去更合适。”

这些事情,阿加莎心里也明白。

经过昨晚之后,她只是忽然之间感觉有点别扭,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底并不是无动于衷。

她意识到一些自己不该有的悸动和情愫。

穿着一袭粉色衣裳的女孩坐在华生对面,垂着眉眼,脸上神情怅然,看上去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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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心生怜爱。

华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

第二天上午,阿加莎去见英国闻名的心理学博士雅各布·霍格。对方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绅士,谈吐有礼,在阿加莎向他说完来意之后,两人聊了片刻。

穿着西装的雅各布·霍格端着白瓷茶杯,跟阿加莎说:“杜兰小姐,你说你之前是在阿普尔多尔别墅的一个仆人,居然会对心理学产生如此浓烈的兴趣,真是不可置信。福尔摩斯先生的秘书来问我是否愿意与你见面时,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位年轻小姐。”

自信,美丽,懂一些心理学,想法也很大胆。

如果阿加莎是一个年轻的男孩,雅各布·霍格会考虑让她留下当助理,放在诊所里慢慢培养,但她不是。

在雅各布·霍格看来,阿加莎有想法,但是并不成熟,有的听上去很有意思,但无从考证,如同空中楼阁。

雅各布·霍格觉得要当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需要一定的想象力,但更需要扎实的医学知识做支撑。

一个来自阿普尔多尔别墅的小女佣,即使足够上进,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她很难系统地学习这些知识。

而且……雅各布·霍格的目光落在阿加莎姣好的五官上,他的诊所并不需要一个花瓶。

雅各布·霍格脸上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温声说道:“杜兰小姐,我身边暂时恐怕不缺助手。”

阿加莎:“……”

这样的结果,阿加莎也提前做过心理准备,但是在面临的那一瞬,还是没能控制好情绪,眼里尽是失落。

雅各布·霍格:“抱歉,杜兰小姐。”

“霍格博士,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阿加莎的脸上露出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努力维持得体,“是我不够优秀,无法令你满意。”

雅各布·霍格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我欠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情。”

雅各布·霍格说的福尔摩斯先生,自然是麦考夫·福尔摩斯。

他看着阿加莎,神色认真地建议,“如果他不是只让我与你见面聊一聊,我会把你留在诊所里。”

雅各布·霍格的意思,阿加莎懂。

他想还麦考夫的人情,但是麦考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麦考夫只是为阿加莎争取一个机会,能不能成,全靠她自己。

如果雅各布·霍格赏识阿加莎,那么麦考夫还做了个顺水人情。

怎么算,麦考夫都不亏。

人跟人之间接触得越多,就觉得高来高去的猜测手段也越来越多。

阿加莎有点心累,但她没有沮丧多久,片刻之后就已经收拾好情绪。

她手里端着诊所服务人员给她泡的咖啡,咖啡很香,喝起来却感觉酸涩。

阿加莎抬眼看向雅各布·霍格,礼貌得体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与我只是萍水相逢,平时能聊上几句,他无意中得知我非常仰慕您的才华,好心为我引荐而已。”

这个跟麦考夫的秘书说的差不多,雅各布没有多想什么,正欲送客,阿加莎却抢先了一步。

“霍格博士,能再打扰您片刻吗?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咨询您的意见。”

雅各布挑了挑眉,“什么事情?”

阿加莎将福尔摩斯正在埃克塞特调查的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隐去了关键信息,告诉雅各布。

阿加莎将能说的案情,包括死者被分尸,都失去了左手无名指的事情告诉雅各布,语气认真地问道:“霍格博士,如果袭击案和埋尸案都是同一人所为,以您这么多年研究心理的经验来说,能大致推测作案者走过怎样的经历,他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份吗?”

通过这样的事情来推测一个人的过去和身份,雅各布在此之前闻所未闻,要不是阿加莎的神色很认真,态度诚恳并不像作假,雅各布几乎要认为是年轻的女孩经受不住被拒绝,非要找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来刁难他了。

雅各布:“杜兰小姐,我从未做过这些的分析,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霍格博士,希望您可以尝试一下。”

阿加莎的态度很好,轻柔的声音带着谦虚,但并不自卑,“这关系到是否会有无辜的生命继续被虐杀,您的举手之劳,或许会为复杂的案件带来一点希望。”

雅各布:“……”

阿加莎见他态度有些松动,再接再厉,“霍格博士,不管最后您的分析是否正确,这事都不会给您的名誉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的。”

雅各布抬头,沉静的目光落在阿加莎身上。

阿加莎:“我保证。”

雅各布莞尔,反问:“你保证?”

阿加莎听出了雅各布声音里的怀疑。

……一个出身卑微的孤女,既无权也无势,她的保证对雅各布而言意味着浮云。

阿加莎抿唇笑了笑,说道:“我以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义向您保证。”

此时,正在埃克塞特警察厅回到庄园的福尔摩斯打了个喷嚏。

正沐浴在阳光下抽着雪茄思考问题的名侦探抬手揉了揉鼻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天上的白云。

“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

一个不太稳重的声音由远而近,福尔摩斯抬头看去,只见年轻又不乏活力的格雷戈里先生手里拿着一沓照片而来。

福尔摩斯敲了敲雪茄,等着年轻的警探过来。

格雷戈里先生满面笑容,今天大早他和福尔摩斯去了警察厅,福尔摩斯在埋尸案的物证里找出了一条特殊的绳索,跟掉落在连环袭击案其中一个现场的绳索一模一样,不管是材料还是编织方式,都一模一样。

福尔摩斯发现了那件事情之后,就回了庄园晒太阳抽烟。

格雷戈里先生数了数,大概在福尔摩斯一盒雪茄快要抽完的时候,卡罗拉告诉他昨天送去镇上冲洗的照片已经取回来。

……反正福尔摩斯思考的事情,他一概不清楚,不如先去看昨天拍的照片怎么样,说不定回来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想通了呢?

于是,格雷戈里先生去看昨天在玫瑰园的照片了。

在看到福尔摩斯给阿加莎拍的照片时,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拿着照片跑去找福尔摩斯,满脸的兴奋:“福尔摩斯先生,你看杜兰小姐的照片!”

花丛中的女孩一回眸,就胜却人间无数。

令人惊艳。

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望着格雷戈里先生显摆的照片,没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透露了太多。

“拍得非常漂亮,对吧?”

格雷戈里先生心里美滋滋,“我要把这张照片裱起来——”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拿在手里的照片被福尔摩斯拿走了。

“——谢谢你把我拍的照片拿来给我。”

福尔摩斯将照片夹在桌上的一本书,把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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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色自然地说道:“劳烦回去之后把底片也找出来给我。”

格雷戈里先生:???

不是,那应该是他的照片啊!

格雷戈里先生一脸懵逼,“为什么要给你啊?”

福尔摩斯双手环胸,十分理所当然,“因为照片是我拍的,是我的作品。格雷戈里先生,我从不让自己的作品流落在外。”

格雷戈里先生:“……”

福尔摩斯:“洗底片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格雷戈里先生:“……”

他看上去很缺那点钱吗?

他缺的是阿加莎的照片啊!!

第46章

阿加莎从诊所出来,一辆四轮马车停在路边,她看到了为麦考夫驾车的维克汉姆。

维克汉姆向她微微躬身,“杜兰小姐,福尔摩斯先生在车上。”

阿加莎:“……”

阿加莎上了马车,麦考夫坐在马车上,背靠着椅背,眼睛微阖着,像是在思考问题,也像是在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张开眼睛看向阿加莎,有些意外地说道:“你竟然没能通过雅各布·霍格的面试?”

阿加莎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她的失望和沮丧有那么明显吗?

“别担心,阿加莎。你并没有表现得像是一个失意人的模样。”

靠着椅背的麦考夫坐直了身体,含笑的眼看向阿加莎,说道:“如果我只是一个陌路人,并不能看出你此刻心情的好坏。”

阿加莎心想也是,如果她通过了雅各布的面试,此刻的心情应该会很雀跃。

世上很多事情都可以隐藏,唯独快乐无法隐藏。

一个人感到快乐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步履也会变得格外轻盈。

她虽然有意识控制自己心中不良的情绪,但也只能是表现得不像是一个失意人的模样。

麦考夫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笑道:“我送你回贝克街吧?”

阿加莎坐在麦考夫对面,“您怎会在这儿呢?”

麦考夫:“你猜。”

猜,猜,猜,好像什么事情都要靠猜,别人的喜好要猜,心思更要猜。

阿加莎默了默,说:“不想猜。”

麦考夫望着她,笑道:“为什么不告诉雅各布·霍格,你是夏洛克的未婚妻?”

阿加莎不知道麦考夫是真的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她忽然心累,没心思打哑谜。

“为什么不告诉他,您心里不都很清楚吗?”

如果雅各布·霍格知道她是福尔摩斯的未婚妻,他很可能会让阿加莎通过面试。因为这样一来,他也算是还了麦考夫的一个人情。

可是阿加莎很清楚,麦考夫愿意将她引荐给雅各布,就真的只是单纯为她争取一个机会,结果应该取决于她的表现,而不是他或是福尔摩斯的面子。

阿加莎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语气平淡,“霍格博士知识渊博,是国内心理学专家的第一人,我也想通过他的面试,可惜没那个本事。”

麦考夫饶有趣味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你没通过面试,但你跟他聊了挺长时间。我与雅各布有些交情,据我所知,他不是虚与委蛇的人,如果你不能让他另眼相看,他不会浪费时间。”

阿加莎轻叹了一声,“不是我让他另眼相看,是我有事情咨询他的意见。”

是她搬出了福尔摩斯,才让这位权威专业的心理博士就金帕克山林的连环袭击和埋尸案的凶手做了个心理画像。

雅各布说他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但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父亲当初没说错,做出心理画像这样的事情,不仅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还需要一种对犯罪的敏感,最重要是学会从罪犯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雅各布能成为英国国内心理学的第一人并不是巧合,他真的很有实力。

无法通过他的面试,她觉得很遗憾。

麦考夫扬了扬眉,没再说话。

马车轱辘轱辘地在大街上奔跑着,阿加莎靠着椅背不想说话。

她想起儿时的一次考试失利,她痛失第一名,回家见到母亲还没说话就先扁了嘴巴流泪。

那时母亲抱着她,揉着笑意的声音十分温柔,跟她说没关系的呀,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们这么努力,下次一定可以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后来母亲跟父亲离婚,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样的温柔,但每次受挫的时候想起,心中都会觉得充满温暖有力。

可是此刻她只觉得难过。

她在这个世界,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想要寻求一个安慰,都不知道该要找谁。

阿加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麦考夫:“没通过雅各布的面试好像对你打击挺大。”

“我还没有豁达到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

阿加莎撩起马车窗户的帘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微凉的水汽随着撩起的帘子带了进来,弄湿了她的手指。

她垂眸看着沾染了水汽的手指,低声说道:“我是一个在伦敦无所依靠的小孤女,虽微不足道,也有梦想,我与圆梦的道路失之交臂,心里当然也会觉得难过。”

麦考夫不认为阿加莎此刻需要他的安慰,意有所指地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订了明天最早的一班火车,去埃克塞特找夏洛克。”

麦考夫:“这么急?”

阿加莎:“我本来就是在埃克塞特与夏洛克一起工作的,是来自伦敦的电报发过去了,才会放下工作回来与霍格博士见面。”

说起这个,麦考夫脸上的神情变得耐人寻味。秘书拟的电报交给他过目,内容不仅说与雅各布约了今天,还附加了一条如果他们的工作还没处理完,可以另行安排时间。

可谁想到夏洛克竟然让阿加莎放下手头的工作,就为了回来伦敦与雅各布见面呢?

这不像夏洛克的一贯风格。

家有熊孩子,这熊孩子逮着机会就要叛逆一下,对他安排的很多事情总是不情不愿,即使顺从了也要作几把妖,哪有言听计从的?

眼前的女孩冰雪聪明,他也懒得拐弯抹角,“夏洛克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加莎:???

阿加莎:“什、什么?”

随即她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他挺好的,忙着跟埃克塞特警察厅的警探们探讨案情,并没有打算单枪匹马地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

“既然没打算单枪匹马地干什么事情,他让你回来做什么?”

阿加莎想起收到电报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敷衍说道:“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情费神吧,你日理万机,挺忙的。”

麦考夫挑了挑眉,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阿加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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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你看我像是很好糊弄的样子吗?”

不像。

但阿加莎不想说。

阿加莎不想说,麦考夫也无意勉强,年轻人的那些事儿他是懒得琢磨,只要确定自家的熊孩子没打算玩命儿,一切都好说。

马车到达贝克街公寓楼下,阿加莎向麦考夫道谢,然后下车。

“阿加莎。”

她走了几步之后,麦考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停下脚步回头。

麦考夫撩起马车的车帘,那双与福尔摩斯神似的天灰色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其实你不必太过为今日的事情沮丧,我有预感,雅各布很快会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

阿加莎一怔。

麦考夫向她露出一个笑容,“你应该相信自己。”

对家人都表现得十分淡漠、不闻不问的夏洛克,居然会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十分特别,甚至带她一起去埃克塞特,这是麦考夫没想到的。

他知道阿加莎有她的独到之处,但没想到她竟能得到夏洛克的认可。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认可,麦考夫都觉得很稀罕。

“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麦考夫。”

阿加莎露出一个笑颜,伸手向他挥了挥手。

四轮马车渐行渐远,阿加莎转身回公寓。

哈德森太太正在客厅里做面部护理,见阿加莎回来,关心问道:“怎么样了?”

阿加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帽架,然后换了鞋子。

“霍格博士要求太高了,我还够不着。”

哈德森太太沉默了一下,安慰阿加莎:“够不着也没什么关系,我看你这几个月和夏洛克搭档得挺好的。反正你们以后也是要结婚的,身为妻子,全身心支持丈夫的事业,也是很正常的。”

……刚到贝克街公寓的时候,哈德森太太分明是跟她说不能事事仰仗福尔摩斯的。

阿加莎感谢哈德森太太的体贴,她走过去,在哈德森太太旁边的位置坐下。

大概是她看上去太平静了,哈德森太太反而有些担心她。

年轻的女孩都会有梦想,离梦想越来越远的感觉并不好受。

哈德森太太是过来人,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阿加莎,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没说。

道理人人都懂,却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

阿加莎此刻或许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陪伴,而不需要言语上的安慰。

哈德森太太心里这么想着,忽然阿加莎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极了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回到家里向家长寻求安慰的姿态。

哈德森太太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的模样。

她伸手拍了拍阿加莎抱着她胳膊的那只手臂,以示安抚。

只听得年轻女孩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旁响起,随即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哈德森太太。”

※※※

翌日大早,阿加莎再次踏上了去埃克塞特的早班火车,跟上次一样,她订的是头等车厢的车票。

上次去的时候,有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一起,心里没什么感觉,这次孤身一人,周围的热闹喧哗,越发显得她孤单影只。

阿加莎并不是那种顾影自怜的人,只是有时候情绪上来,真的难以控制。

但是她无意放任自己沉溺在消沉的情绪里太久,她在车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就拿起在火车站里买的报纸翻阅,她看到罗斯上校的银额马如期参加了赛马比赛,并且再为罗斯上校赢得一座在赛马届十分有分量的奖杯。

看到了关于金帕克马场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想起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

雅各布·霍格昨天在听说了案情之后,对阿加莎提出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的假设并没有提出什么怀疑。

他只是一个心理学的博士,又不是警探,他对这些假设是否有充分的条件支撑并不在乎,只是将阿加莎的咨询视为是一次挑战。

雅各布·霍格针对埋尸案的女士都失去了左手的无名指,认为作案者可能有某种信仰,这种信仰未必是宗教,也有可能是他心中的某个执念。

“传说无名指是能通往人类心脏的,他带走的无名指,或许就是他作案的动机。如果你的描述没有出错,这应该是一个年龄在二十五至二十岁的男人,他可能从小就受到家人尤其是女性家庭成员虐待……”

雅各布·霍格关于作案者的心理画像跟阿加莎自己分析的差不多,但更详细,他认为这个作案者不一定拥有马车,但他从事的工作应该可以轻易用到马车。

关于埋尸案的案情和线索都太少,但针对近半年发生的连环袭击案,如果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做的,雅各布·霍格认为作案者应该在半年前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变故,或许是意外又或许是疾病,使得他不得不改变作案手法。而且从他每次都是用小动物和小孩将被袭击者引到山林深处来看,作案者应该不善言辞。

……

阿加莎翻着笔记本,虽然她还够不着雅各布·霍格的标准,无法成为他的助手,但这一趟旅程并非毫无收获。

她对作案者做出的心理画像未必会有人相信,但来自全国心理泰斗的霍格博士的分析,却肯定是权威可信的。

即使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但雅各布·霍格关于后面一个案件所补充的画像,也能为警方提供一定的参考。

……

……

火车到埃克塞特,已经将近中午。因为独自一人出行,即使是在头等车厢,阿加莎也不敢打瞌睡,时刻保持警惕,导致她下车的时候,感觉有些困乏。

福尔摩斯没有和她一起同行,她没指望有人会去火车站接她,已经想好出火车站之后就叫一辆轻便的两轮马车到庄园再做打算。

谁知她才出火车站,就看到了福尔摩斯正倚在一辆敞篷的四轮马车前,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着的雪茄。

男人头上戴着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量颀长挺拔,令人无法忽视。

见了阿加莎从火车站出来,将手里的雪茄摁灭了,大步朝她走过去。

阿加莎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福尔摩斯走过去,将她手里的行李接过去,跟阿加莎说:“上午跟格雷戈里先生到埃克塞特警察厅去调取物证,刚忙完。我看时间你也差不多到了,顺道过来接你一起回庄园。”

阿加莎“哦”了一声,笑着道谢。

福尔摩斯瞥了她一眼,皱着眉头,“你没事吧?”

阿加莎:???

阿加莎有些懵,“啊?你指的是昨天我跟霍格博士见面的事情吗?”福尔摩斯抿了抿唇,语气平淡,“我认为你这趟回伦敦,只有这件事情。”

“他说我恐怕不能胜任诊所的工作,婉拒了我。”

阿加莎与福尔摩斯并肩走向敞篷马车,轻柔的声音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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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遗憾,“我心里有些难过,但也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能有什么事?”

福尔摩斯:“……”

那他一大早起来就收到麦考夫的电报,说阿加莎昨天从雅各布的诊所出来后就失魂落魄的,当时天都下雨了,阿加莎还懵然不知,在街上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游荡,还是他看不下去,将阿加莎请上马车送回贝克街的。

麦考夫在电报里建议他不要光顾着查案,还要多照顾未婚妻的心情,否则被阿加莎抛弃的事情,指日可待。

福尔摩斯心想他还巴不得阿加莎早日抛弃他呢……只是,阿加莎的心情看上去竟然那么糟糕吗?

当初被埃斯科特骗婚跑路的时候,也没见阿加莎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游荡吧?

但不管怎样,福尔摩斯还是来到了火车站。

可是阿加莎这么轻描淡写的态度,福尔摩斯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摆了一道,英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阿加莎坐在敞篷马车的后排,侧首打量了一下福尔摩斯的神情,忽然想起昨天遇见麦考夫的事情,顿时明白这时怎么回事。

她笑着跟福尔摩斯说:“我昨天遇见麦考夫了,他很关心你,特别来问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

……烦死麦考夫。

福尔摩斯心里第一万遍吐槽兄长,并认为麦考夫最近工作一定是太闲了才会这么无聊。

政府应该多给麦考夫安排工作,省得他像无业游民到处晃悠在街上捡人。

福尔摩斯双手环胸,态度很冷漠,“本来没有的,现在很可能要有了。”

第47章

一小时后,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到了达特穆尔庄园。

正在前花园做针线活的卡罗拉看到阿加莎,放下手中的阵线,小跑出去。

“杜兰小姐,欢迎您再次到来达特穆尔庄园。格雷戈里先生已经让厨房准备了午餐,您和福尔摩斯先生稍作休息之后,就可以到餐厅来用餐。”

达特穆尔清新的空气,充满活力的少女,都让阿加莎的心情变好,她笑着从行李里拿出一条手链送给卡罗拉。

“这是我从伦敦带给你的小礼物。”

手链并不贵重,是阿加莎当福尔摩斯的临时助手的第一个月,拿到薪水之后去的德邦街的饰品店买的。

饰品店的小首饰林林总总,阿加莎一眼看中这条仿粉晶的手链,买回去之后却很少戴。

上次跟卡罗拉在庄园里散步的时候,听卡罗拉说很喜欢粉晶,这次来顺手就拿来给她了。

卡罗拉拿到手链,欢天喜地,一把抱住阿加莎,“杜兰小姐,太感谢您了!”

少女拿着手链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福尔摩斯旁观了这一切,开玩笑似的跟阿加莎说:“那我呢?有没有从伦敦带来什么礼物给我?”

阿加莎笑瞥了他一眼,“有啊。”

福尔摩斯:???

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难道阿加莎真的有从伦敦带小礼物给他?

福尔摩斯想象不到阿加莎会带什么礼物给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该不会是给我带了大白的鹅蛋吧?”

阿加莎忍不住横了他一眼,“等你回伦敦,让大白下十个蛋给你吃,好吗?”

福尔摩斯立即噤声,大可不必,他并不想吃各种各样烹煮方式的鹅蛋。

自从大白到了贝克街公寓,贝克街公寓不仅多了一个门卫,还多了一种食材。

每次想不到吃什么,华生就开始用大白下的鹅蛋苦练厨艺,福尔摩斯从一开始的喜闻乐见到现在的闻蛋噤声,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有一只太能下蛋的宠物鹅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

福尔摩斯心想等秋天华生的诊所开张之后,就让华生赶紧带着大白卷铺盖去投奔莫斯坦小姐。

阿加莎没给福尔摩斯带去大白的鹅蛋,但她给福尔摩斯带去了来自雅各布·霍格关于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的作案者的心理画像。

两人用过午餐之后,在两个房间相通的露台上坐着,巨大的太阳伞下,桌面上铺满了纸张、照片,和阿加莎带回来的笔记。

“你回伦敦的那天,我和格雷戈里先生去警察厅的物证处调取埋尸案的物证,发现了一段捆绑在死者脖颈处的绳索,跟掉落在袭击案现场的绳索很相似。”

福尔摩斯将两张照片并排在一起,让阿加莎看,“这是一种草绳,可以自己编织。当然,市场上也有卖的。我去看过,现在市场上的绳子都是左搭右编织而成,可是这两段绳子却很奇怪的都是右搭左,两条留在现场的绳子,都打了一个活结。”

阿加莎望着那两张照片,“所以这两段绳子很可能不是在商店里买的,而是自己动手搓的。搓绳子的人,是个左撇子。”

福尔摩斯笑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推测的。”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阿加莎的笔记上,上面说埋尸案的作案者取走了死者左手的无名指,很可能跟某种信仰有关系。

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这根相似的绳子,并没有其他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所以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在讨论案情的时候,还是将两起案件的作案者区分为两个人。

阿加莎手里拿着一只笔,栗色的长发挽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她会戴着贝雷帽,把头发都藏在帽子里。在达特穆尔庄园里,就显得随意些,她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翻领衬衫,顶上的两颗纽扣没有扣上,露出精致的锁骨。

挽起的栗色长发有一缕洒落在雪白的脖颈间,透着几分放松的慵懒感。

她歪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向福尔摩斯:“搓绳子的人,会是作案者吗?”

“不知道,这只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和格雷戈里先生在两起案件的物证里,发现的仅有的相同点。”

福尔摩斯靠着椅背,抬头望天空,“埋尸案的尸检报告显示,几位死者颈椎骨头拉脱,应该是被绳索勒住颈部,窒息而死。但连环袭击案里的几位受害者,显然没有这样的经历。”

阿加莎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她打量着那个活结,感觉跟她见过的不太一样。

“这活结看上去有点复杂,有什么特别的吗?”

福尔摩斯:“这是来自东方的一种打活结的方法,你看过马戏团吗?马戏团里的人都很精通打这种活结,有点复杂,但是人一旦被套上,就别想挣脱了,只会越整越紧。”

埋尸案的凶徒就是靠这个活结控制受害者,最后将她们勒死。

阿加莎想了想,又问福尔摩斯:“先前埃克塞特警察厅在报纸上刊登的失物招领,有人来认领吗?”

福尔摩斯:“没有。我推测这些受害者要么是与家人关系并不融洽,只身在外,要么就是在外务工的年轻女士,经常长时间不与家人联系。”

凶徒就目标锁在这些人群上,并不奇怪。

因为越少人关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小。

可是这些线索都太过散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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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福尔摩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侦破案件。

阿加莎干脆建议,“夏洛克,不如先把埋尸案和连环袭击案视为是同一个人所为,我觉得霍格博士给的分析,或许有用。”

福尔摩斯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探过身去,想将摆放在福尔摩斯前面的笔记本拿过来,但她低估了距离,不仅没够着笔记本,还差点把自己摔下椅子。

福尔摩斯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捞了她一把。

落了空的阿加莎整个上半身都倒在了福尔摩斯的怀里,只感觉一阵淡淡的薄荷清香将她包围着,而身后能感觉男人因为呼吸而起伏的坚实的胸膛。

阿加莎:“……”

搂着她的那只手臂稍稍有力,已经将她扶起。

福尔摩斯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心。你想拿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声就是。”

说着,手将跟前的笔记本往阿加莎的方向推了推。

阿加莎差点摔跤,多少有些狼狈的感觉,但确实是她冒失,乖乖道谢,然后指了指离得更远的白瓷茶杯,“我口渴了,劳烦帮忙递一下茶水。”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眨巴着眼睛,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不是说,想拿什么东西就跟你说吗?”

福尔摩斯默默地将那个白瓷杯拿了过来,递给阿加莎。

阿加莎眼眸弯弯,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将杯子放在自己的一侧。

茶喝完了,阿加莎心满意足地继续刚才不小心被自己打断的话题。

“你看了霍格博士对作案者的分析,其实他也是分两部分的。一部分主要针对埋尸案做出的分析,一部分是针对连环袭击案做出的分析,不管是将两起案子视为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人所为,他的分析都十分有道理。”

如果是同一个人所为,半年前的时间点是一个分界点。

如果是不同的人所为,那么就无所谓分界点,直接将两段分析拿出来就是。

“因为连环袭击案的现场发生在山林里,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你想靠自己的足迹学之类的技巧去追踪犯人已经不可能,更别提埋尸案了。”

埋尸案最后一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半年前。

阿加莎:“这两起案件,靠现场勘查的蛛丝马迹根本无法侦破,何不利用霍格博士的心理分析,让埃克塞特警方关注和筛选一下是否有人符合这些特征。”

这样的查案手法,福尔摩斯从未试过。

当然,他从来不介意有人对犯罪行为比他更敏感,更有办法更快地找出作案者。

反正目前的物证确实令人无从下手,不如试试阿加莎说的方法。

福尔摩斯认为,身为一个侦探,必要的想象力也是一个名侦探必备的、不可缺少的本领之一。

不过——

“为什么说是利用霍格博士的心理分析?”

明明其中有很多,也是阿加莎的分析。

阿加莎听到福尔摩斯的疑问,弯了弯嘴角,用自嘲的语气说道:“因为阿加莎·杜兰无人在意,而雅各布·霍格是英国国内甚至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心理学家。”

埃克塞特警察厅或许会认为他们的假设是胡扯,却不会认为霍格博士会用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福尔摩斯不爱听阿加莎这么妄自菲薄。

他抿了抿唇,淡声说道:“或许你下次可以说自己是未来的福尔摩斯太太。”

阿加莎一怔,侧头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听出阿加莎话里自嘲时的伤感,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伸手将绑在领口的领带拽松了一点,天灰色的眼睛与阿加莎对视,十分认真地说:“我并不介意你将我们的婚约告诉任何人。”

阿加莎:“……可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

哈德森太太和华生这些熟人知道她和福尔摩斯的事情,虽然福尔摩斯和她曾经参加过伊娃小姐的宴会,但那时候他们为案件而去,很低调。伦敦上流社会的圈子除了莫卡伯爵夫人和伊娃小姐,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位名侦探已经订婚的事情。

身边可信的熟人,除了可爱的哈德森太太认为她跟福尔摩斯是真的订婚了,不管是华生还是麦考夫,都没有把他们的这场婚约当真。

当然,这也包括她和福尔摩斯。

眼前的女孩神色有些伤感,福尔摩斯并不认为她是为他们之间一时兴起的婚约而感到难过。

极好看的眉眼并不像平时那样灵动,她并没有皱眉,可是湛蓝色的眼底兴意阑珊。

福尔摩斯感到不解:“雅各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的婉拒竟然令你失去信心了吗?”

阿加莎解释:“并不是他的婉拒令我失去信心,而是我突然发现——”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有的话不能再说,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来自阿普尔多尔别墅的小女佣能有今天,已经十分幸运,不该得陇望蜀。

——世上所有人都认为她只是来自阿普尔多尔别墅的小女佣,只有她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而不甘心。

“突然发现什么?”

福尔摩斯紧紧盯着她的眼,低声问道。

阿加莎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这种委屈令她心累,干脆往椅背一靠,仰头望着天空不说话。

蓝天白云,春风和煦。

像极了她十五岁的某个春日,一时心血来潮做的服装设计得了奖,母亲得意洋洋,“不愧是我的女儿,一出手就拿了金奖,等你长大,我亲自带你入行,以后肯定会是国际闻名的设计师。”

父亲说:“你不要说得这么早,她对心理学也很感兴趣,有时贪玩非要与我一起做心理画像也有模有样。”

母亲不赞同,“像你那样有什么好?天天与刑事案件打交道,久而久之,没有半点情趣。”

“哎,我说我们离婚是因为彼此的人生追求不一样吧?总之,你不要干涉她,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

父亲和母亲就她将来应该要成为怎样的人争论不休,她嫌烦,干脆跑回书房跟朋友聊天,商量周末要去看什么电影。

她那时候对未来满是憧憬,毫不畏惧。不管是成为一个心理医生还是一个设计师,仿佛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哪像现在……

太阳光照射得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抬手,手背覆盖下的眉目忍不住闭紧,恨不得来到这世界的一切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可是福尔摩斯偏不让她如愿——

“你登报与我解除婚约了吗?如果没有登报声明,谁敢说那是假的?”

明明她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可是福尔摩斯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加莎不想表现得像个蛮不讲理的人,可是有时候不讲道理的感觉太好了,以至于她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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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着眼睛的手放下,她侧头狠狠地横了福尔摩斯一眼,模样凶巴巴,“我说的!怎么了?!”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不由得沉默了,他并不是因为看到阿加莎凶巴巴的模样而沉默,而且因为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水光。

她像只小野猫似的张牙舞爪,又像是漂亮的水晶似的易碎。

福尔摩斯怕自己再多说两句,她就真的碎了,到时候哭给他看。!

第48章

阿加莎一顿情绪输出,见到福尔摩斯有些怔住的模样,自己也有点懵了。

这些事情,其实跟福尔摩斯并没什么关系,别人控制不了她穿越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阿加莎默了默,跟福尔摩斯道歉:“对不起,我一时失控了,希望你别在意。”

福尔摩斯:“……”

在意倒是说不上的。

只是阿加莎的态度莫名令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

福尔摩斯天灰色的眼睛打量着阿加莎,可是她道完歉之后,已经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福尔摩斯笑了笑,跟她说:“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阿加莎“哦”了一声,“……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话一出,又觉得自己道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阿加莎有些懊恼地抬手扶额,她不该这样的。

好在福尔摩斯真的不在意她的态度,低头翻着桌面上的东西,翻翻停停,仿佛在思考。

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尴尬,好似也跟融洽和谐没什么关系。

阿加莎站起来,在铺着木板的露台上走了两圈,等心情平复地差不多,就在旁边半圆形的吊椅上坐着。

福尔摩斯工作的时候,就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主动提出,并且给她分配任务。如果他没有布置任务,就是暂时并没有需求,别人最好别去打扰他。

阿加莎在吊椅上晃啊晃,她这几天舟车劳顿,又心情受挫,其实已经身心疲惫。晃着晃着,就在达特穆尔庄园清新的空气里晃得睡着了。

福尔摩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阿加莎窝在吊椅里睡着的场景。

宽大的半圆形吊椅,两边的铁链上是绿色的花藤,花藤上点缀着紫色的小花,她整个人蜷缩在吊椅里,显得有些娇小。

福尔摩斯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过分精致的五官,那双时而盈满笑意时而露出狡黠神色的湛蓝色眼眸紧闭着,鼻子长得秀气,但是鼻梁上有个小驼峰,看上去带着几丝倔强的意味。

白色衬衫的衣领敞开,露出锁骨处的凹陷处,原本挽起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被弄散了,显得她的脸更加小。

福尔摩斯伸手晃了晃吊椅,“阿加莎?”

被人扰了清梦的女孩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似乎很不乐意被人打扰,声音戴着浓重的睡意轻斥,“不许吵。”

……脾气还不小。

福尔摩斯握着吊椅链条的手松开,有些无奈地看着阿加莎,“你这样睡着,会着凉吧?”

要是她着凉了,回伦敦之后,他就要被华生和哈德森太太责怪,说他把人带出来了,却没将人照顾好。

可是自顾自睡着的女孩并不想搭理他,换了一个让她觉得更舒服的姿势,在微微晃动的吊椅上睡得更香。

福尔摩斯:“……”

再把她叫醒,倒是显得他像个恶人似的。福尔摩斯脑海里忽然浮现不久前阿加莎眼底闪着水光的模样,想了想,决定还是别喊她了。

万一被吵醒不高兴,哭了怎么办?

虽然他从未见过阿加莎哭的模样,但也不至于非要见一见。

倒不是不好奇,像阿加莎这样漂亮的女孩,哭起来肯定也是好看的。

关键是把人弄哭了,他不会哄。

福尔摩斯看了看周围,想要找个东西给阿加莎盖上,省得她着凉,大概是午后的太阳太好了,她平时喜欢戴着的披肩也没带出来,擅自进去女士的房间,也并不是什么得体的事情。

福尔摩斯只好将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拿来,轻轻地盖在阿加莎的身上。

谁知阿加莎还不领情,咕哝着说会热,手推了推,风衣就掉到地上去了。

福尔摩斯怀疑阿加莎在整他,为了报复他不久前惹她生气的事情。

福尔摩斯有些莞尔,低声问道:“阿加莎,你是不是故意的?”

闭着眼睛的女孩呼吸绵长,并没有搭理他。

福尔摩斯弯腰将风衣捡起来,再度轻手轻脚地盖在沉睡的女孩身上。

她还是察觉了,皱着眉头,手轻轻推了推。

福尔摩斯声音有些无奈,“阿加莎,你得盖着。”

阿加莎听了他的话,倒是没再把风衣弄开。

福尔摩斯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闭着双眸的女孩咕哝着说了句——

“不是阿加莎。”

福尔摩斯:???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附身靠近。来自女孩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又在弥漫在他周边,他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用低柔的声音问道,“阿加莎,你说什么?”

然后他听到阿加莎咕哝着说一句他听不懂的文字,如果他的感觉不错,那些发音像极了东方某国的语言。

福尔摩斯:“……”

※※※

阿加莎是在庄园的仆人们细小的交谈声中醒来的,她好长时间没有像刚才那样睡得沉,乍然醒来,于是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到她闻到一阵淡淡的烟草味,这种气味她早就很熟悉。

只要靠近福尔摩斯,很多时候都能闻到这种烟草味。

阿加莎忽然之间,不太想醒过来。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个梦,父亲带她去参加一个国际交流会议,母亲正好也到了那个城市,于是一起相聚。

她还记得母亲温柔的笑容和父亲爽朗的笑声。

梦里越是美好,就越发显得她如今面对的现实多么凄凉。

阿加莎一向不是容易伤春悲秋的人,可是人忽然被现实打倒,或许只需要一秒的时间而已。

……被打倒只需要一秒,要爬起来大概要一整天吧。

阿加莎算了算,从昨天被雅各布·霍格拒绝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都一天一夜了,也该要爬起来了。

再不情愿,也得要张开眼睛。

一张开眼,就看到福尔摩斯的俊脸近在咫尺。

阿加莎:“……”

阿加莎眨了眨眼,然后跟福尔摩斯那双天灰色的眼睛对视着,两人像是较劲儿似的,谁也没先移开。

片刻之后,阿加莎皱着眉头,抬手,白皙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排抵着福尔摩斯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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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触感从眉心传来,福尔摩斯一愣,顺着阿加莎的力道头往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阿加莎坐在吊椅上,身上还盖着他的那件风衣。

阿加莎那双明眸还在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张开眼,就看到你靠我这么近,我很容易会认为你爱上我了,所以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看我。”

福尔摩斯:“……”

他心想,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一点。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瘦高挺拔的个子往旁边一杵,衬衫西裤,倒是显得风度翩翩。

福尔摩斯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加莎,感觉这会儿她好像心情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说道:“你刚才在梦里哭。”

胡说。

她刚才做的分明是美梦,笑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哭?

阿加莎觉得福尔摩斯胡扯,但手还是反射性地摸上自己的脸。

福尔摩斯见状,忍俊不禁,眼底浮现笑意。

阿加莎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横了福尔摩斯一眼,低头看了看腕表,下午四点,她竟然在这张吊椅上睡了两个多小时。

她将福尔摩斯的衣服拿开,想要下来,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腿麻得厉害。

腿麻导致的痛感令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侧头,那双眼睛巴巴地瞅着福尔摩斯,“我腿麻了。”

福尔摩斯:“……麻了就麻了,我可不会按摩。”

“谁要你按摩?”阿加莎皱了皱鼻子,语气带着些许娇嗔,“这种时候,福尔摩斯先生,作为一个绅士,难道你不该扶我一下吗?”

福尔摩斯无奈,上前弯腰,伸出胳膊给阿加莎扶着站起来。

阿加莎见福尔摩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由得为他将来担忧——

“夏洛克,等我抛弃了你之后,你会一辈子打光棍吧?”

福尔摩斯被气笑,“阿加莎,一辈子打光棍是我的人生理想。”

忘了。

福尔摩斯是不婚主义者。

阿加莎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问福尔摩斯:“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你思考出什么结论吗?”

福尔摩斯回答:“没什么结论,人证物证就这些。凶手在暗处,不管我们做什么,或许都被他盯着。一个小时前,格雷戈里先生来过,我将你带回来的分析交给他,让他去筛查塔维斯托克小镇和长期在别墅群里居住的人里,有哪些人符合条件。”

既然格雷戈里先生已经去筛查了,在筛查的结果出来之前,他们只能等待。

阿加莎猜想福尔摩斯应该是第一次接这种涉及多个现场,而现场又无法留存的委托案,他的许多刑侦手段和方法都排不上用场,她本以为福尔摩斯会显得有些烦躁,可他还是很冷静持重、游刃有余的感觉。

在此之前,阿加莎几乎都没有和福尔摩斯在伦敦之外搭档的机会,她一直以为福尔摩斯是会马不停蹄地查案破案,即使不去现场也会跟警探们交流,要么就象华生常吐槽的那样,坐在一个地方没日没夜地思考,茶饭不思,只有烟草是他思考时的良友。

现在发现,是自己对福尔摩斯的印象过于刻板了。

福尔摩斯也并不是分分秒秒都在工作状态,譬如此刻,她觉得福尔摩斯还比较享受达特穆尔庄园的清新空气和阳光,因为福尔摩斯邀请她一起去前几天参观过的玫瑰园。

“刚才格雷戈里先生来的时候,你正在迷糊着,他不想吵醒你。他说玫瑰园里的黄玫瑰这两天开得不错,问你想不想去看。”

阿加莎“啊”了一声,“黄玫瑰真的开了吗?”

她记得上次过去的时候,只有粉色的玫瑰开得漂亮,黄色的玫瑰只有小小的花苞,还没盛开。

福尔摩斯点头,“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阿加莎当然是想去的,案子的事情既然连福尔摩斯都暂时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她更不想琢磨。

她可以基于假设一连串事情都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的情况下,适当地分析作案人的心理,作出心理画像,也可以在跟关键人物交谈的时候判断对方是否撒谎,却没有像福尔摩斯那样的刑侦本领。

术业有专攻,阿加莎不想班门弄斧。

她和福尔摩斯去到玫瑰园,卡罗拉正在玫瑰园外,少女手里拿着一捧鲜花,见了阿加莎,就笑开颜。

“杜兰小姐,送给您!”

少女双手将那捧鲜花举到阿加莎面前,阿加莎微笑着接过,“谢谢。”

卡罗拉:“这些都是我刚在庄园里剪下的,喜欢吗?”

少女一边说,还一边有意无意地举起她的左手,想炫耀些什么。

阿加莎有些莞尔,她看到卡罗拉的手腕戴着她昨天送的仿水晶手链,无名指上还画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戒指。

阿加莎想起小时候往自己手上画手表画戒指的经历,却没想到卡罗拉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么玩。

“你画的戒指很漂亮。”

阿加莎并没有看清楚戒指上的图,只是随口夸奖了一下。

“真的吗?”卡罗拉眉开眼笑,干脆将手背伸出去,给阿加莎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阿加莎仔细一看,才发现卡罗拉无名指上的戒指图案,中间是一只眼睛。

……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阿加莎愣了一下,侧首看向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也看见了,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跟少女说道:“这图案真特别,是你画的吗?”

卡罗拉摇头,“不是我画的,是杰克。他画得真好看,是吧?”

福尔摩斯:“为什么是画了一只眼睛呢?”

卡罗拉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什么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跟两人说:“这是神之眼。左手无名指是通往心脏的地方,画了神之眼在上面,神会知道你心里的愿望,帮你愿望成真。”

福尔摩斯“啊”了一声,好奇问道:“那这是什么神呢?”

卡罗拉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杰克所信仰的神。”

阿加莎想起了霍格博士对两起案件所分析的心理画像,她看向福尔摩斯。

几个月建立起来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已经清楚福尔摩斯心里想的事情与她并无差别。

“卡罗拉,上次你跟杜兰小姐说卢卡斯小姐的事情时,我就发现了,你是一个交际广泛的人,总是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平时显得有些不太爱搭理人的福尔摩斯,这时忽然像得了社交牛逼症似的,笑容和蔼地跟卡罗拉说着话,连夸带哄地将人往远离玫瑰园的方向带。

“可爱的小姐,我对有的事情感到好奇,希望能得到你的解惑。”

天真无邪的少女眼睛都笑成新月似的形状,“好呀。乐于为您效劳,福尔摩斯先生。”

目睹了一切的阿加莎:“……”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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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接近凌晨一点,一辆轻便的两轮马车在达特穆尔庄园的大门前停下。

车夫下车将大门打开,格雷戈里先生和福尔摩斯从马车上下来。

听到动静的阿加莎拎起搭在沙发椅背的披肩,沿着庄园的回廊飞奔出去。

年轻的女孩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裙,跑动间裙带飞扬,蜿蜒的廊道,煤油壁灯灯光迷离,她仿若从暗夜里跑出来的精灵。

格雷戈里先生被那一幕所惊艳,看得眼睛发直。

福尔摩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格雷戈里先生回过神的功夫,阿加莎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阿加莎一路飞奔出来,在两位男士面前停下的时候气息都乱了。虽然她心里知道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福尔摩斯出马,没有不成功的,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

格雷戈里先生一听到阿加莎的话,就开始眉飞色舞,“福尔摩斯先生太厉害了,杜兰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足迹去判断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并且追踪到凶手。金帕克山林的袭击案和埋尸案发生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找到了凶手!”

微顿,原本还很有活力的格雷戈里先生就像是泄了气似的,有气无力地说:“这两起案件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却没想到,就连凶手也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起案件居然是同一个所做,而这个作案者,就与我生活在这座庄园里。杰克平时不爱说话,但他跟大家相处得不算差,看不出来竟是这么残忍的人。”

白天的时候,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在玫瑰园外面看到小女佣卡罗拉,少女的左手无名指画了一只所谓的“神之眼”。

福尔摩斯和阿加莎当时就觉得诡异,因为埋尸案的几个女士失去了左手无名指,虽然卡罗拉左手无名指画的神之眼可能只是巧合,但在谈到神之眼时,卡罗拉说那是园艺工杰克信仰的神。

杰克到达特穆尔庄园工作已经五年,很少提起他的家人,也从来没有家人来找过他。福尔摩斯了解到杰克没有父亲,从小是跟母亲和两位姐姐一起生活,他与家人关系并不好。他平时喜欢在庄园外喂养流浪的猫狗,有时也会带回庄园里,可是那些小动物,总是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都是流浪的小动物,来来去去都很正常,所以无人在意。

身材魁梧,有可能从事的工作可以使用马车,有某种信仰,还有喂养又消失的……

虽然还没了解杰克从前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与雅各布和阿加莎给出的关于埋尸案凶手的心理画像都对上了。

福尔摩斯并不是凭借直觉工作的人,但雅各布和阿加莎通过分析而做出的心理画像并不是凭空而来,而且他之前也通过现场勘察的结果和物证,认为埋尸案的凶手身材魁梧,拥有一辆马车。

他从卡罗拉的口中得知杰克经常会用马车拉一些花到镇上去,也会用马车去镇上拉回一些肥料。从达特穆尔庄园到塔维斯托克小镇,金帕克山林是必经之路。

半年前,杰克驱车去镇上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右臂和腿受伤严重,已经不能搬重物。万幸的是,他是一个左撇子,右臂受伤对日常生活产生的影响并不是太大。格雷戈里先生体谅他在达特穆尔庄园工作几年,一直表现得十分忠诚,于是留他继续在庄园里工作。

虽然还没正式跟杰克接触,可是一切的推理仿佛都已经变得顺理成章,福尔摩斯认为如果杰克真的是埋尸案的凶手,那么卡罗拉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果然,傍晚时分,在庄园里工作的卡罗拉忽然不见,福尔摩斯得知之后,马上到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勘察,跟格雷戈里先生一起寻找她的踪迹。

阿加莎倒是想去,但福尔摩斯说得很有道理——

“你既不擅长近身搏击,也不像约翰那样是个神枪手,万一杰克真的是凶手,被我们逮个正着,肯定会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与我们展开搏斗。你要是一起去,很容易会成为他的目标,我和格雷戈里先生也会因此而分心。”

不拖后腿,是作为一名队友最基本的要求。

于是,阿加莎乖乖就在达特穆尔庄园等待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的消息。

“福尔摩斯先生在卡罗拉最后工作的小花园里,看到了两个足迹,一个是卡罗拉的,一个是杰克的。从足迹来看,卡罗拉是自愿跟他走的。我们去到了马房,杰克经常用来拉盆栽和肥料的马车不见了。于是又顺着马车的痕迹找到了杰克的家。”

回到屋里的格雷戈里先生说起他和福尔摩斯追踪的过程,眉飞色舞,这是他第二次跟福尔摩斯破案,上一次是卢卡斯小姐的谋杀案,两次破案过程,都令他大开眼界。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格雷戈里先生对福尔摩斯还有点怀疑,那么此刻他已经成为了福尔摩斯的头号粉丝,要对偶像进行全方位的恭维。

福尔摩斯坐在沙发里,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模样十分矜持,静静地听格雷戈里先生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花式夸奖他的聪明冷静果断。

阿加莎:“……”

阿加莎等了他们挺久,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再放任格雷戈里先生滔滔不绝,她今晚大概就不用睡了。

“格雷戈里先生。”

女孩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年轻警探的话,他看向阿加莎,“杜兰小姐,你有话说?”

阿加莎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在杰克的家里,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格雷戈里先生和福尔摩斯在杰克的地下室发现了几根泡在药水里的手指,被做成了样本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而在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是一只眼睛。

福尔摩斯简要地将现场发现的东西告诉阿加莎,“我和格雷戈里先生赶到的时候,杰克将卡罗拉捆了起来,他要活生生地把卡罗拉画了所谓神之眼的那只手指砍下来。”

幸好他们及时赶到,少女卡罗拉逃过一劫。劫后余生的少女已经被两位绅士安抚好送回去休息,明天警方会向她了解更多的细节。

阿加莎蹙眉:“……所以埋尸案的那些女士,她们都是生前被虐待致死吗?”

格雷戈里先生摇头,“杜兰小姐,这个要等警察厅问过话后才能清楚,我感觉此人疯疯癫癫,又有狂热偏执的信仰,他很不把警方放在眼里,即使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将他抓个现行,他依然猖狂,笑我们无能。饶是再有经验的警探,遇上这样的人,也未必能问出什么事情来。”

说到这个,福尔摩斯抬眼看向格雷戈里先生,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可以推荐一个人给你。她曾经在一场银行抢劫案中跟劫匪周旋,还临时充当了警方的谈判顾问,最后解除了一场重大的人质危机。”

阿加莎无语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用眼色问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什么时候当过警方的谈判顾问?

福尔摩斯十分气定神闲地回了她一个眼神:我说有就有。

阿加莎忍不住偏过头,只手扶额。

而格雷戈里先生则十分惊喜地说:“那太好了!福尔摩斯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不知那位先生是何方神圣,我明天就去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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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摩斯:“不是先生,是女士。”

格雷戈里先生:???

福尔摩斯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也认识的,那位女士是杜兰小姐。”

格雷戈里先生:“……!”

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不是一般人,是集聪明冷静和柔美于一身的女神!!

第49章

翌日,阿加莎应埃克塞特警察厅的邀请,去跟杰克·布鲁塞尔聊天。

这是阿加莎第一次单独跟警方的嫌疑犯展开性质类似问询的交谈,她获得的信息不一定会被警方采用,但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埃克塞特警察厅更为高级的督察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姐并不信任,但福尔摩斯名声在外,又经常跟伦敦警察厅合作,阿加莎是他的助手,埃克塞特警察厅并不想得罪福尔摩斯,所以一边让阿加莎与杰克·布鲁塞尔交谈,一边发电报给莱斯特雷德先生,关于阿加莎临时充当银行抢劫案临时谈判顾问的事情。

在得到莱斯特雷德先生肯定的回复之后,埃克塞特警察厅决定将阿加莎和杰克·布鲁塞尔的交谈作为重要的口供记录。

根据阿加莎和杰克·布鲁塞尔的交谈记录,杰克·布鲁塞尔年少丧父,一直跟母亲和两个姐姐生活。他年幼的时候,被母亲和姐姐们视为负累,因此对他并不好,口头上的谩骂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被体罚。

在家里的地位不高,导致家人有什么不快都容易迁怒于他,所以杰克·布鲁塞尔从小很少说话,以降低存在感,这导致他成年后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少年时候,他发育得快,以至于还不到十四岁就被家人赶出家门去务工,对于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家庭来说,他的母亲和两位姐姐为自己的生计都已经太过艰辛,只能那么做。

杰克·布鲁塞尔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塔维斯托克小镇上的某户人家当园林工,当时还有另一个老园林工带他,老园林工对他很好,将技艺都传授给他。但也是在那时候,杰克·布鲁塞尔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神,他每天午夜时分,都会平躺在地上向神祷告。

“据他所说,这样的祷告他进行了将近十年,可是在三年前,他在祷告的时候,都能看到一双眼睛,也就是所谓的神之眼,神在窥探他,监督他,认为他并没有将神放在心里。于是,他想到了用年轻的女性献祭,向神表明他的忠诚。”

阿加莎已经离开埃克塞特警察厅,她现在正和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在达特穆尔庄园的客厅里说关于杰克·布鲁塞尔的情况。

她坐在沙发一角,旁边的茶几摆放着热茶和点心,阿加莎端起茶杯啜饮来几口,她和杰克·布鲁塞尔的交谈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声音都有些沙哑。

阿加莎喝了几口热茶,干脆将杯子捧在手里,继续说道:“之所以留下受害者的左手,跟霍格博士所做的分析一样,是跟他的信仰有关。他曾听说左手的无名指能通往心脏,留下了无名指,就相当于留下了死者的心。所以他将她们左手的无名指留下,做成标本供奉在‘神’的面前。每次他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就能得到三个月到半年的平静。可是在半年前,他在赶马车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神之眼,那是他第一次在午夜祷告的时间之外看到神之眼,当时吓了一跳,发生事故,将右臂摔断了。”

他摔伤的地方在金帕克山林,于是他认为那是神的指示,要他在金帕克山林里物色一个祭品献给他,所以在右臂伤好之后,他一有时间就在金帕克山林郊游的路线上徘徊,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失去了右臂,就只能寄期望于用小动物吸引那些落单的女性,但是他的手法一开始的时候非常生疏,最近半年连续作案四次,每次都有进步,最后一次的目标是亨特小姐,根据杰克·布鲁塞尔的描述,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错,至于埃克塞特警察厅的人,包括他的雇主格雷戈里先生,都是一群绣花枕头,没用得很。

这点跟福尔摩斯从一开始猜测的并无差别,这人其貌不扬,可是十分自大,并且一直在暗中观察并嘲笑警方。

福尔摩斯:“从他的家到金帕克山林,足足有四英里,他为什么会选择将那些女士的尸体埋在金帕克山林里?”

阿加莎:“他说那是神的旨意。”

福尔摩斯:“……”

真是见鬼了,什么事情都能扯到神身上。

阿加莎被福尔摩斯无语的神情逗得有点想笑,但今天了解到的事情过于沉重了,她笑不出来。

“我们在金帕克山林里发现的那些小动物,有的是他用来引诱那些单身女士到偏僻地方之后弄死的,有的则是他平时虐杀的。他不仅从小就有虐待小动物的恶习,还喜欢将小动物虐杀之后分尸。这个倾向在他对待受害者的手法上也表露无疑。”

可是虐杀小动物并且将动物分尸这样的恶习,这么多年下来,既然都没人发现。

阿加莎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这个人平时的存在感太低了,以至于大家都不曾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哪怕是一秒,估计都没有。

只有天真烂漫的小女佣卡罗拉喜欢找他,可惜他好像并不能感觉到这些人类的善意。

女孩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白瓷茶杯,她忍不住轻声叹息,“他将受害者控制了之后,就带到地下室去虐杀,死后分尸。他并不是马上将尸块运走,他有时会将尸块都放在一个大缸里,等到每次要驾马车去小镇运花或是运花肥的时候,就将尸块带到金帕克山林去,埋在‘神’所指定的地方。”

格雷戈里先生听说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但自己造个神来信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

可是在杰克·布鲁塞尔地下室的那只眼睛的画像历历在目,而地下室的血迹斑斑,角落那个大缸里还有两只刚被虐杀的小野猫……证据确凿,他不得不信。

格雷戈里先生:“杰克在达特穆尔庄园将近五年,除了沉默寡言,我并不觉得他是个脑子有病的人。”

阿加莎觉得杰克·布鲁塞尔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但具体的诊断结果还是要以医院或者权威的心理学专家检查后确定。

“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产生幻觉的时候,他也甚至意识不到那是病。”

阿加莎抬眼,明亮的眼眸微弯着看向格雷戈里先生,“有的精神疾病,是天生的。一旦发作,本人也控制不了。当然,我并不是在为杰克·布鲁塞尔说话,只是建议你们找专业的人士来为他检查鉴定。”

经过整整一上午的交谈,阿加莎认为杰克·布鲁塞尔恐怕有着多方面的心理疾病,譬如精神分裂,强迫症等。

这个时候人们还是很相信宗教,一旦产生幻觉,并不会认为自己是因为某些分泌失调而导致的幻觉,只会认为那或许是神的旨意。

她也不能确定杰克·布鲁塞尔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只是觉得他的发病跟从小过于恶劣的生活环境分不开。

他的遭遇令人同情,却不是他作恶的理由,即使他或许并不能控制自己。

阿加莎想到那些无辜的受害者,语气有些感伤,“那些受害者,他甚至并不认识。连凶手都不认识的受害者,尸体残骸又已面目全非,想要知道她们的身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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