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霁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这么?多隐藏的一面,书中暗示过贺云翊是?隐藏的疯批,怎么?没说他哥哥是?隐藏的狗男人。
“是?不是?很让你讨厌?没办法接受这样卑劣的我?连自?己?弟弟的醋都吃。”贺崇凛望着瓷白脸上震惊的表情,心里微微抽痛。
他不想?吃弟弟的醋的。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除了上次在黑色风暴签约仪式上听说小野送了岑助理?早期的乐队唱片,让贺崇凛有一点吃味。
因?为这让他提出要岑助理?邀约喜欢的乐队合作演出的建议看?起来?多么?的刻意和?庸俗。
其他时候,贺崇凛很少有这种心情。
即使有,像之前?小野和?岑助理?闹绯闻,祁寻砚说他们两?人看?起来?比较登对,他也只在心里涌出一点酸意之后,就想?着怎么?把事情解决。
他的成长和?阅历已经不允许他在这样的事情上有过多的情绪,也没有必要。
而且一直以来?,无论什么?样的情绪,他都能做到很好的压制。
可是?今天,确认这个弟弟也对岑助理?抱有异样的心思,贺崇凛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他也有这样疯狂的,占有欲爆棚的,不自?信的,不确定的一面。
分明在溪沙屿露营的时候,他还能气?定神闲地下?棋,自?以为清醒地点出小野“落错子”的失误,认为从一开始就落错子的棋局,即使继续下?去,一样会?输。
所谓一叶障目,当局者迷。
小野是?,他又何尝不是?。
感情不是?狩猎,也不是?棋局。
所有的技巧和?布局在真心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我没有很讨厌……”岑霁听着男人剖白的话语,神色开始有些不自?然?,“我就是?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需要消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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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兄弟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啊?
一个接一个地给他憋大招。
岑霁以为贺明烈已经够难应对的了,没想?到他几个哥哥才是?最可怕的。
“那我刚才说的建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贺崇凛不准备放手了,即使最后满盘皆输,他也要试着争取。
他已经错过一次机会?,失去过一次眼前?的人。
不想?再错过,再失去了。
“什么?考虑……”岑霁耳根又蔓延出一阵热意。
“试一试和?我交往。”贺崇凛深深地望着他,语气?认真,“如果你没办法接受我,可以把我当作帮你挡掉那些你不喜欢的人的工具,反正没有你,我打算一个人过完这一生,免费趁手的工具在这里,你确定不试着用一用吗?”
男人说话嗓音本来?就低低的,富有磁性,每每让人耳膜酥麻震颤。
此时说出这样诱人的条件,更加蛊惑人。
岑霁当了这么?多年?的趁手工具,没想?到情况有一天会?反过来?。
他有点心动,他正不知道怎么?摆脱邵成屹那些人的纠缠。
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最合适的工具。
只是?……
岑霁望着他:“你到底是?在向我告白还是?来?提建议的?”
“如果你不介意这场告白没有盛大的烟花,没有浪漫的音乐和?烛光,那它姑且就算,因?为我会?准备正式的第二场。”
“你凭什么?认为在你这样……我会?答应你的提议?”岑霁强迫自?己?迎上男人灼烫的视线,“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辞职?除了我在辞职信上写的,真正的原因?你不清楚吗?”
“我大概猜得到,后来?也知道了。”这是?贺崇凛决定不放手的最大的原因?,那份原本要拆开的房产资料,在岑助理?向他提出离职后,很长一段时间搁置在办公桌上。
直到某天,他拆开。
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远不止于此,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擅长伪装的并不只有他自?己?,心思深沉的也不只有他。
除了国内这处住宅,云翊竟然?已经在国外置办好了房产,还伪造了两?个新的身份。
联想?到那晚岑助理?的异常,一切浮上表面。
贺崇凛竟然?也会?生出后怕的感觉,差一点,他自?己?都不忍心摧残的美好就这样凋零掉了。
那天,贺崇凛在没有亮灯的办公室里挣扎了很久。
换作任何一个人对岑助理?做这样的事情,还试图以新的身份藏匿在异国他乡,贺崇凛不知道会?把那个人丢在哪片深海里喂鱼。
然?而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他不能保证下?一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教给岑助理?的格斗术能应对肢体相搏,却不能应对人心叵测。
何况,还有邵成屹他们那些人虎视眈眈。
那些人更没有下?限。
岑霁见眼前?男人幽深的眸色波动,在上面覆上一层狠戾,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
他只说:“既然?你清楚真正的原因?,就知道我不想?搅进你们复杂的几兄弟当中。还有……”
岑霁别开脸,想?起什么?似的,“和?你不明不白地在一起,让别人怎么?想?,已经有人说我是?你的地下?情人了。”
贺崇凛面上一怔。
他真是?心思太乱了,竟然?让他忽视了这一点。
是?啊,他总是?打着关?心的名义入侵喜欢的人,但其实也没有真真正正地替岑助理?考虑过。
“那我试着从追求你开始好不好?”
“岑岑,我们从第一步开始,如果你检验合格,再考虑要不要让我成为你的工具。”
第106章
大概像去年这样的时节,空气很暖。
草木介于繁盛和蓊郁之间,春末在向夏日过渡,很快,被春花装点的七彩绚烂的世界就会变成翡翠一般的碧透。
岑霁那时候在想什么?
一个夏季来临,他马上又可以用冰沙和薄荷自制一杯凉爽的气泡水。
同事们?很喜欢爸爸做的应季花糕,秋天有桂花糕,夏天便有栀子花糕,妈妈总是将它们?包装得精美,让他带到公司去?,分给大家。
然后,再给贺总留一份,不管贺总最?后有没有品尝。
可以带烁烁和念念去?水上乐园了,等?小店打烊,顾客散去?,可以在院子里乘凉、讲故事、看星星。
岑霁以为,今年这个夏天也是这样。
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时光流转,季节转变,他的世界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此时会面对这样让他不知道怎么?抉择的问题。
“你……让我想?一想?。”
岑霁长睫轻轻颤了下,心湖不断被漩涡搅动?着。
贺崇凛深眸化开,如浓稠的夜泼进一点天光,瞬间染上金光熠熠的色彩。
“好,我等?你,你慢慢想?。”尾音都在上扬。
岑霁的耳根不争气地再一次红了。
走廊转角。
陆野倚着墙,用作舞台演出的妆造已经乱了,晶亮的碎片在浮动?过来的灯光下还轻微闪烁着光点。
黑发却垂下几缕,遮住眉眼,也遮住里面的一切情?绪。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陈行舟找了一圈,终于在不起眼的走廊一角找到自家艺人。
“你怎么?——”
陆野抬手,做噤声的动?作。
陈行舟连忙闭上嘴巴,眼神询问为什么?突然离开。
然而倚墙的青年做完这个噤声的动?作就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没有回应,只抬起脚步一言不发地离开。
陈行舟快步跟过去?。
等?到人声开始喧闹,他终于忍不住问陆野怎么?了。
“记者?那边已经在等?候采访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你下次不要再这样突然玩失踪,被媒体?抓到把柄会说你耍大牌。”
“对了,听说贺总也来了,你哥不是很忙吗?竟然也会出席这种场合?贺总他——”
陈行舟再一次闭上嘴巴。
他无意间瞥见黑发遮掩下漏出的一点情?绪。
陈行舟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却在这一刻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如果情?绪有重量,可以计量,他刚才瞥见的那一点重量一定?可以压垮山河,他就是这样确认。
发生什么?了?
明?明?上台前男生的眼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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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期盼日月星辰,连他都感受到了喜悦。
怎么?一转眼,星辰陨落,日月也失去?了光辉。
乌泱泱的情?绪黑云般压过来,转瞬吞没一切,那道清冷身影和他脚下的地方,便成了把自己流放在世界尽头的一座陷落孤岛。
但陈行舟什么?都没问。
因为问了,这个总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男生也不会说。
他隐隐觉得和陆野大哥的那位助理有关,他刚才好像看到了那个漂亮男人的身影,听说已经从贺氏集团离职了。
在这样的揣测中,忽然,走在前方的身影开口了。
“你说,一个人对所有人温柔,却只对一个人发脾气,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人是特殊的。”
陈行舟一愣。
差点被左“一个人”,右“一个人”绕晕了。
对所有人温柔的人?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温柔漂亮的面庞,尽管没打过几次交道,可每一次见到,都像吹来一阵轻和暖畅的风,能让人溺毙在那样的温柔里。
陈行舟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又和那位“岑助理”有关。
只是陈行舟疑惑,能让那位眉眼弯弯的温柔助理发火,是什么?人?什么?原因?怎么?把人惹恼了?
因为他实在难以想?象温润美人动?怒的样子。
“我觉得吧,”陈行舟斟酌着字句,同时观察着自家艺人的脸色,“特不特殊不知道,能把对所有人温柔的人惹火,那个人挺坏的,他没事把一个好脾气的人惹恼干吗?”
是啊……
大哥干吗要去?招惹岑助理。
为什么?偏偏是大哥。
可是,又好像一点意外都没有。
他们?两?个人总是在一起。
应该来说,自己干吗要心存幻想?。
陆野早该知道的,即便不是贺明?烈或贺云翊,也不会是他。
他本来就是在去?年夏天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后插进来的人。
他们?之间缺失的不仅仅是三?年的时光。
还有,那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清澈的,坦荡的,像澄净的湖水,没有一丝杂色。
是他自己贪恋过了头。
贪恋那人给自己的温暖,治愈。
还贪恋对方的专注和特殊。
最?后,还妄想?钻空隙把人撬到自己身边,一辈子贪恋下去?。
他才是那个卑劣的、贪心的、应该嫉妒的人。
陈行舟见清冷淡漠的男生问完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后不说话了,又恢复了平日的寡言沉默。
侧脸阴影依旧如孤岛陷落。
担心这样的状态面对记者?会出什么?问题。
陈行舟可不想?陆野当着媒体?的面冒出像刚才那样突兀的一句话,引大众解读。
到时候,不知道会发酵出什么?爆炸性的事故。
于是本来催促着陆野去?见媒体?记者?,陈行舟以陆野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采访。
也因此当岑霁准备返回舞台幕后的时候,没有看到男生的身影,却收到一条消息。
[岑哥,我有点事情?提前离开了,很抱歉不能陪你去?吃晚饭。]
岑霁回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他们?谁也没提刚才的事情?,不知从何开口,干脆缄默。
或许埋藏和维持原状,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男生仍试图抓住什么?:[我刚才说的来我身边当助理的事情?你还会考虑吗?]
岑霁看着这行小字,长久凝望,最?后回复一声,尽量让内容看起来轻松:[对于打工人来说,这个条件的确很诱人,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心动?。]
[可是岑哥不会心动?对吗?]
岑霁:[我只是觉得,工作还是应该找自己合适的,无论老板招员工,还是员工找工作,都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和选择,彼此契合最?重要。]
[我明?白了。]良久,对面发来一句,[那祝岑哥下一份工作是你喜欢的,合适的。]
[谢谢,你也是,一定?能找到愿意到你身边和你契合的助理。]
行驶的商务车里,男生放下手机,抬手遮了遮眼睛。
他在去?年那个夏天做了一个繁花迷人眼的梦,有人撑着透明?雨伞,走进一条破败的小巷,像大雨过后,凿开团积在天空中乌云的那缕金色天光。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夏天是这样的明?媚,不只有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和潮湿。
秋天的枯叶不再只代表着凋零,可以是金色绚烂的。
他开始像其他人一样期盼着冬日的一场雪,不再害怕雪花堆积起来的厚厚的重量,能够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一整个飘雪的夜晚。
马上,夏天又要来临了。
可是他的梦却终止与此,起于夏天,终于春末。
他最?终没能等?到新一个夏季到来。
“我有时候想?,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几个兄弟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你。”在岑霁注视着手机,心情?复杂的时候,身后的声音传入耳际。
“无论是流着相同血液的明?烈和小野,还是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云翊。像是在我们?心里植入了某种程序,看到你,就情?不自禁被你吸引。”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样奇怪的话。”岑霁心里正复杂内疚着,陡然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子烧红了脸。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啊,平时惜字如金,情?绪不外显,现在却像决堤的洪水,崩泻千里,随便说点什么?,就让人脸红心跳。
“我说真的,我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贺崇凛语气认真,“我那时看到明?烈把你环入怀中,教你投篮,他那么?没有耐心的一个人,却把耐心全用在了你身上。”
“投篮?”岑霁狐疑,“你是说去?年公司举办趣味运动?会的时候?”
贺崇凛这才意识到说漏了什么?,可这时遮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便索性全盘托出:“是,我那个时候就看出了他对你的心思,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可是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太明?显了。”
他们?眼里的渴求是一样的。
岑霁怔住,努力回忆趣味运动?会那天的事情?,于是,脸开始一点一点烧灼。
“所以、所以你那天总和我撞项目是故意的?”
背我也是故意的……
贺崇凛没有否认。
“那贺云翊呢?”
“我看到他送你花的卡片了,认出了他的字迹。”
送花?
贺云翊什么?时候送过他花?
忽然想?起有个晚上贺云翊问他有没有收到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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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天他们?公司所有人都收到了水果篮,里面全是他爱吃的水果。
还有,他那段时间每天早上路过公司前台都会看到温雅和安迪在花瓶里插漂亮的桔梗花,路过的员工都会送上一枝,却独独不给他。
“该不会邵成屹说的‘花被截掉’也是你干的?”岑霁想?起什么?似的。
贺崇凛沉默一瞬:“对……我不喜欢他缠着你。”
岑霁呆了呆,有点傻眼。
他的生活竟然从那时就开始被渗透,又或许更?早的时候,他现在怀疑在潜水馆遇到贺总也不是偶然。
这个男人原来蓄谋已久,早已在他身边编织了一张网,一点一点网住他,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岑霁抬脚就走。
贺崇凛追过去?:“岑岑,你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这么?晚了,我要回家。”岑霁绷着声线,今天不止这个相处了这么?久的男人打破了他一个又一个认识,他自己也在一点点被颠覆。
贺崇凛就跟在他身后:“你自己开车了吗?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可以打车。”岑霁加快脚步,头也不回。
就听身后声音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打我的车好不好?还像上次那样,付我双倍车钱。”顿了顿,补充一句,“不给钱也行。”
岑霁又差点气笑?了。
可听他提起打错车的那晚,脸上的热意又控制不住升腾。
最?终还是打了前上司的车。
他们?不愧是兄弟。
上一次,是媒体?出入的地方,他被贺明?烈拉拉扯扯,高大帅气的身形惹眼,让他不知道怎么?办,陷入僵持。
这一次情?景重现,眉目相似的英俊面孔,高大峻拔的身形,只是没有拉扯,却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也不往前,就跟在半步远的距离,距离丈量得十分精准。
路过的人视线都忍不住往他们?身上看。
今天西?城体?育馆开幕,场面盛大远非签约仪式那天能比,媒体?那边早已听到风声,贺氏集团的总裁亲临现场,可始终没有见到人。
要是这个时候被拍到,岑霁不想?一觉醒来上头条。
他已经上过一次了,和贺家人,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情?第二次。
一路沉默不言,两?人都没有说话。
熟悉静默的氛围,熟悉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位。
让岑霁恍然以为,他没有离职,世界没有崩盘,马路上车辆喧嚣,路灯飞速后掠,他们?像某个平常的晚上一样出差或是下班回家。
他是岑助理,身边的人是他的上司,是贺总。
明?天起来,又是平凡的一天。
在这样的恍然中,车辆很快行驶到芸景小筑。
岑霁打开车门,说了声谢谢,便什么?不再说,往小院走去?。
过了会儿,折返回来,语气羞恼:“你不回去?吗?公司最?近不忙吗?”
贺崇凛苦笑?,视线掠过降下的车窗:“我等?你房间的窗户亮了再走。”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岑霁又开始不懂男人的心思了,“我还要吃晚饭,陪烁烁念念玩,陪爸妈聊天,等?我回到房间要很晚了。”
“没事,我会等?。”
“你为什么?一定?要等?我房间的窗户亮了再走?”岑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贺崇凛,你又想?怎样?”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看到它亮起了,岑岑,我太害怕你离开了。”
我需要看到那扇窗亮着,才确信自己没有在深海里迷航。
岑霁脊背一僵。
好像明?白了男人口中一个月没有看到他房间窗户亮起指的是什么?。
可是,他只是出去?天南海北旅游了一个月,又没有去?哪里,也没有搬家,更?没有离开……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再执着对方一定?要等?一盏灯。
岑霁转身回到家中。
爸爸已经给他留了晚饭,妈妈问他今晚的演出好不好看。
岑霁囫囵回应着。
吃过饭,烁烁和念念拿来绘本让他给他们?讲故事。
岑霁心不在焉念了几句。
“舅舅,你念错啦,是小大熊猫,不是大小熊猫,小大熊猫和大小熊猫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我们?老师专门讲过!”烁烁指着绘本上的图片,小大人似的纠正。
“啊?”岑霁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对不起对不起,是舅舅的错。”
“岑岑,你怎么?了?从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晚饭也没吃多少。”向芸摆弄着明?日的插花花瓶,忍不住问了声,“还有,你总往窗外看什么?呢?”
“没有,妈妈,我没看什么?。”岑霁语气慌乱,遮掩道,“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觉。”
“嗯,你去?睡吧。”向芸疑惑,担忧的视线看过去?,但没有多问什么?。
岑霁于是往三?楼卧室走去?。
来到门前,在仿古栏杆前站了一会儿,看到那辆黑色的车还停在银杏树旁的小道上,像蛰伏在昏昧夜色里的猛兽。
却没了气势,给人委屈巴巴的错觉。
岑霁别过脸,转身回屋,打开卧室里的灯。
屋檐下的橘灯也一并亮了,橘黄色的灯光悠悠远远地从三?楼屋檐照射向远方。
岑霁想?,有些人天生适合勾引,擅长掠夺。
第107章
那天晚上,屋檐下的橘灯一直亮着。
直到曦光驱散清晨浮动着的一层薄雾,将暖黄色的光芒纳入晨时?。
岑霁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睁开眼,说不清楚是被鸟叫声吵醒,还?是其他。
只知道原本要在床上赖一会儿,却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窗外。
攀爬的绿藤经历过一个春季长得更旺盛了,明艳的花朵天然?装饰着他的窗沿,他就在这样的绿意繁花中看到一个身影,捧一大簇纯白的桔梗花,站在清晨的曦光里,像是在等候什么。
岑霁连忙下了楼。
爸爸妈妈还?没有起床,他们一家?的日常还?没有开启,所以整座小院除了鸟鸣声格外幽静。
岑霁打开大门?,走到银杏树下的小道?。
看到男人?的发梢上沾着几点雾水,像他怀里捧着的桔梗花瓣上的晶莹露珠。
“你?怎么又来了?”
还?……这么早。
“我来给你?送花。”贺崇凛注视着眼前穿着印有大白熊可爱卡通形象的睡衣就奔向他的人?,心里化了蜜一样。
岑霁脸一红,暴露在清晨微凉空气中的莹白脚趾不自然?蜷了蜷,“我家?里种了这么多花,不缺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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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贺崇凛定定地望着他,“这是忏悔,我不该截掉你?的花。岑岑,以后我给你?送花好不好?你?别收别人?的。”
“说的我好像收到过一样。”岑霁小声嘀咕,低垂着眼睛,盯着脚下的石砖。
空气中弥散着青草的芬芳,湿润清新的气息沁入鼻间?,是清晨的味道?。
岑霁盯了地面一会儿,感受到男人?望向他的灼灼视线,终于抬起头:“你?昨晚那么晚回去,一大早又过来,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贺崇凛否道?,“因为我没有回去。”
“没有回去?”岑霁微微睁大眼睛,想到什么,不确定地问,“你?该不会昨晚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贺崇凛沉默片刻,嗯了声:“我看到灯亮了,舍不得回去。”
“所以……就看了一晚上的灯?”岑霁感到难以置信。
这一次,男人?彻底沉默了。
岑霁心里涌出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一时?不知道?是后悔把那盏橘灯亮了一整晚还?是别的什么。
他还?以为,等灯亮了,停在小道?上的车就会离开,那双漆深眼眸里像下了雨一样的彷徨和失落就会消散。
“你?以后别这样了……”岑霁不自觉又去看脚下的石砖,真的是很葱茏繁盛的季节,不起眼的石缝里都冒出了一点绿意。
翡翠一样的绿嵌在灰色的石头缝里,像他被攀爬得四分?五裂的心墙,处处漏着不知名的情绪。
“我不能每天晚上都这样点灯,太浪费电了。”
贺崇凛眉目微扬,清晨的曦光照进他漆黑的瞳仁里:“你?是说我以后每天都可以来找你??”
岑霁眸光闪了闪,没有作声。
他同?意不同?意又能怎样,这个男人?还?不是看了一晚上的灯,守了一个月的窗,在他不设防的时?候一点一点入侵着他。
“你?这花是去前面商业街的花店买的吗?”岑霁于是转移话题,下一秒,就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
这么早,花店根本就没有开门?。
这束花还?沾着晶莹的露珠,花瓣花叶清新,像是刚刚掐下。
果然?,他问完,就看到眼前人?唇角弯起,眸中溢出一点晶亮。
“是我去玫瑰园采的,邵成屹说他送你?的花是一枝一枝采摘的,我既然?要追求你?,总不能连他这点诚意都没有。”
岑霁听到这句话,想起昨晚男人?的提议,从追求开始。
脸上漫上一层红意:“你?、你?现?在就开始了吗?”
“那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崇凛望着眼前比烟霞还?要明艳绚丽的脸庞,心动不已,“岑岑,你?了解我的,做出决定就会立刻执行。”
岑霁视线被烫了一下,不自在地移开一点眼神。
心想,我要是了解你?,就不会成为漏风的筛子。
不对,他的关注重点难道?不是,他只说会想一想,没有答应下来。
怎么一不小心,追求的游戏就已经启动了。
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卷进这场旋涡。
岑霁忽然?有些慌乱。
邵成屹驱车来到芸景小筑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英俊帅气的男人?手捧一束纯白的桔梗花,晨光开始耀眼明透,银杏叶绿意盎然?,小扇子一样被清晨的风吹起细微的绿影。
他面前自己念念已久,为此不惜放弃一片花丛的人?穿着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卡通睡衣,柔软的头发不听话地翘起一缕。
每一次看到都让人?怦然?心动的漂亮脸庞映着晨光,美好得像一幅不忍心打扰的画作。
邵成屹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岑助理。
他看到的岑助理总是穿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黑西?裤,扣子扣到最上一颗。
脸上笑?容温雅得体,一开始会让人?迷醉在这样的温柔里,后来发现?岑助理对所有人?都这样,就忍不住想要探寻更多,打破更多。
由最初想要撕开白衬衫的绮丽冲动,到真真正正想要探寻这个人?。
邵成屹怎么也?没想到持鱼竿的人?会被想要端盘上桌、拆吃入腹的鱼拽进深海里,偏偏这条美人?鱼身旁围满了长着锋利牙齿的巨鲨,别说下手,看一眼都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让他寻到机会,深海的美人?鱼独自游荡,怎么这个该死的贺崇凛又贴了过来。
“贺崇凛,你?在岑助理家?门?口干什么?”邵成屹气呼呼地打开车门?,三两?步冲到两?人?面前,隔开这幅画卷。
贺崇凛缱绻眉眼重结霜雪,冷淡望向来人?,似乎并不意外:“我来给岑岑送花。”
岑岑?
邵成屹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不是分?手了吗?叫这么亲密!”他都不好意思这样称呼岑助理。
贺崇凛漆黑幽邃的眼眸注视着他,压迫感十足:“我们没有交往过,请你?不要造谣,破坏我们的声誉。不然?我不介意经由我们贺氏集团法务部?向你?提起名誉诉讼。”
邵成屹愣了愣。
都是商海沉浮的老油条,他不正经归不正经,但要是听不懂他们这些人?话里的含义,那就没法混下去了。
邵成屹一从贺崇凛这句话里解读出信息:大家?都以为的岑助理是贺崇凛情人?的传闻不是真的,他们两?个人?竟然?没有在一起过。
啧啧啧,之?前在方玦的游艇上看贺崇凛那架势,还?以为早就把人?拿下了,没想到和他一样,美人?在侧,却只能远远看着。
就说嘛,岑助理不是随意就能被打动的人?。
他的眼光不会错。
可马上,邵成屹就得意不起来。
他二听出了贺崇凛话里的警告意味。
出动贺氏集团法务部?……谁能从他们法务部?的人?手中赢下官司啊?
这家?伙还?是那么心机,占有欲强。
不让别人?靠近岑助理,一个人?霸占着,还?放自己弟弟那样的恶犬在岑助理身边看着。
现?在岑助理都已经从他们公司离职了,涉及到岑助理的事情,还?这样霸道?,说一句都不能说。
不是他自己眼神不清白,谁会误会他们啊?
邵成屹憋了一肚子气,却又不能拿贺崇凛怎么样。
他转而去看岑助理,打算撕开这卑劣之?人?的面具:“岑助理,你?不要被贺崇凛蒙骗了,他就是个心机的狗男人?,根本不像他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人?模狗样。”
“你?之?前不是怪我给你?送花没坚持多久嘛?我真的有每天都去给你?采玫瑰,但都被贺崇凛截了!”
“嗯,我知道?。”岑霁微垂眼眸,“他和我说过。”
他不仅截了你?的花,还?截了他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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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说过?”邵成屹拔高嗓音,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一锤定音,“那就更心机了!先当坏人?,再充好人?,岑助理,你?一定要擦亮眼睛。”
岑霁用脚踩地面上的石子。
“你?一早过来就是为了揭我的面具?”贺崇凛睨过去一眼,面上却波澜不惊。
邵成屹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当然?不是……我也?是来给岑助理送花的。反倒是你?,岑助理已经离职了,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贺崇凛落下清晰笃定几个字:“我在追求他。”
“呵,是因为岑助理离开,你?才发现?他的好了是吧?”邵成屹冷哼一声,“果然?只有失去才会让人?懂得珍惜。”
“我一直知道?他的好。”贺崇凛语气仍然?平静,心脏却抽痛了一下,“我不是因为失去才知道?珍惜,是因为珍惜才会失去。”
因为珍惜,不想摧残这份美好。
放他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私欲最终占了上风。
邵成屹说的不无道?理,他就是个先当坏人?,再充好人?的卑劣恶人?。
“能请你?们不要堵在我家?门?口可以吗?”岑霁不再碾脚下的石子,抬头打断他们,“我爸妈马上就要起床,我们家?中午还?要做生意。”
邵成屹没再吭声了,他有点怕岑助理的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岑爸爸特别不喜欢他,一看见?他就板着脸,他现?在只敢在早上芸景小筑还?没开启营生的时?候偷偷来给岑助理送花。
邵成屹眼巴巴地望着岑霁:“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哪怕收下一枝花也?行。”
岑霁便望着他,认真回复道?:“相比于昂贵带刺的玫瑰,我更喜欢无刺的花,你?能懂我的意思吗?邵成屹,你?不要再来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邵成屹怔住。
他看了一眼自己捧着的咖金色玫瑰,又看了眼贺崇凛手中素雅的桔梗花。
从朱丽叶到厄瓜多尔,他换了一个又一个昂贵的品种,一直以为不够打动人?。
却从来没想过岑助理只喜欢简单素雅的白色洋桔梗。
洋桔梗,无刺玫瑰。
他好像听说过它的花语:不变的爱只给你?,对世界充满戒备,却愿意卸下一身防备拥抱你?。[1]
轻描淡写?的颜色,刻骨铭心的真情。
可邵成屹还?是不甘心,他第一次交付一颗真心,对方却不肯收:“所以,你?要选他对吗?”
岑霁瞥开眼,又去踩那颗小石子,过了会儿,从那一簇桔梗花里抽出一枝,说了句:“反正不会是你?。”
邵成屹盯着这枝白桔梗,脸上表情凝滞。
这样的话他之?前在游艇上听过。
邵成屹那时?当岑助理的拒绝是一场拉扯游戏,他享受这样的过程,毕竟一个小助理,怎么会真正放在心上。
他不会,便以为贺崇凛也?不会。
直到现?在,邵成屹才真正明白过来那声极淡的冷嗤,和不屑一顾瞥向他的眼神饱含着什么意思。
还?有那句:“取向是不是男人?不重要,反正不会是你?。”
该不该说,这两?人?之?间?有一种让人?嫉妒的默契。
尤其在扎他心窝方面。
而他却在需要交付真心的时?候,当一切是暧昧游戏。
现?在又舔着脸把一颗心捧来,求人?收取。
他说贺崇凛卑鄙,自己又何尝不无耻。
“贺崇凛,你?可以,又压了我们一头。”邵成屹收起脸上的风流表情,难得认真,“你?最好像岑助理选的这枝花一样,一直不变。”
“不劳你?费心。”贺崇凛淡淡嗤声。
邵成屹心脏一梗,摔上车门?愤愤离去。
纠缠多日的人?终于肯离开,岑霁心里舒下一口气,有种缠在身上已久的藤蔓抽开的感觉。
他在这时?望向眉目冷冽的男人?,那双眼里还?残留着冰冷的气息。
岑霁拈着手中的洋桔梗,问道?:“贺崇凛,你?是故意卡着这个时?间?点来给我送花的是吗?”
“是。”贺崇凛回望他,“我说了,当工具就要当称职的工具,他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但是……”男人?急切一声,眸中霜雪尽褪,“采摘这些花的时?候,我是真心的,只想着你?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收下。”
岑霁心里像被羽毛轻刮。
他垂下眸,看着手中沾着露珠的纯白花瓣,小声道?:“作为答谢,我收下一枝。”
“那我把剩下的拿去公司插花,明天再给你?送。”贺崇凛望着眼前低敛的眼睫,语气眷恋。
“岑岑,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公司,等晚上再来找你?好不好?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行程安排得这么紧凑不累吗?”岑霁眼睫颤了颤,忍不住问。
“不累。”贺崇凛舒展神色,眉目上扬,“我们不是赶过更多的行程?何况,跟你?有关的事情,我不觉得累。”
岑霁一怔。
脸上又开始铺上红霞。
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忽视。
为了掩饰,他转过身,朝小院走去。
“你?先去公司吧,你?再这样下去,”不务正业几个字卡在口中,岑霁慌不择言,“把公司经营倒闭了怎么办。”
贺崇凛便望着这道?身影。
大白熊被牵动的衣摆扯皱了脸,却因此更加生动,像从极寒之?地不小心闯入暖春,不适应气候。
他想起无意间?听到办公室一群人?聊天。
那几个人?要把他的贺氏集团干倒闭,在公司攒够养老金退休。
所以无论如何,贺崇凛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还?要等眼前这个人?回来。
第108章
岑景耀起床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从大门?外进来,身上穿着睡衣,连鞋都还没?有?换。
自从儿子辞职,不用每天按时起床上班,又出去旅游了一个月,才?刚回来没?多?久,岑景耀以为儿子会赖床,晚点起来,没想到比他们起得还早。
他问是怎么回事。
岑霁支支吾吾一声:“被鸟吵醒了,出来看一看。”
岑景耀狐疑。
他们家旁边的树上每天早上都会有?鸟叫,儿子从来不会觉得?吵,还认为很?好听。他曾经担心鸟叫声太吵影响到大家睡眠,还打算砍掉几株树,被岑岑制止了。
那时候岑岑也就像烁烁念念这么大,说不能砍掉树,不然小鸟就没?有?家了。
于是院子里的树便一直留到现在,他和?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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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种了更多?,在树上建造鸟屋,每天早上鸟叫声比闹钟还准时。
双胞胎正好被向芸哄起床准备去上学,念念眼睛原本是惺忪的,看到什么,一下子睁大:“舅舅,你?手上的花是从哪里采的?好漂亮!”
岑霁便试图背过去手,把花藏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爸爸和?妈妈全都朝他手上看了过来。
岑景耀视线在那枝纯白漂亮的桔梗花上定了一会儿,鼻子一哼:“是不是姓邵的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不要以为每天早上偷偷摸摸的,自己不知道。
岑霁摇头。
没?来得?及开口。
听妈妈说道,语重心长:“岑岑,虽然我们是让你?尝试一下交男朋友,可那位邵总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人,如果是他的话,你?最好考虑一下。”
岑霁连忙否认:“不是的,妈妈,不是他。”
“那是谁?”岑景耀敏锐抓住重点,“除了邵成屹还有?谁?”
岑霁哑言。
他总不能告诉爸妈,送他花的是他的前上司贺总。
不止会震惊到他爸妈。
事实上,在昨天晚上之前,他自己也难以相信。
如果不是手上这枝桔梗花成了他翻天覆地?世界转变的凭证,岑霁大概真的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从那个失真的夜晚起,梦就没?有?醒来,一直延续到现在。
偏偏明知漩涡不可深陷,他却在心里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丝期待。
岑霁含糊带过早上的事情。
向芸见他不愿意?多?说,联想到昨晚的异常,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让丈夫不要多?问,念念和?烁烁肚子饿了,一会儿还要去上学。
岑景耀就又望了白桔梗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等家人各忙各的事情,岑霁朝三楼卧室走去。
从栏杆前瞥过去一眼,银杏树下的黑色车辆已?经离开了。
岑霁望了远处一会儿,回到房间,找了一个长颈玻璃花瓶,往里面接了点水,把花插了进去。
翠色欲滴的绿叶,纯白如雪的花瓣,真的很?清新?漂亮。
他把花插好后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越来越明亮的阳光照进来,在上面笼上一层朦胧梦幻的光晕,分不清是阳光的颜色,还是花瓣的颜色。
岑霁便长久时间凝望着这枝花,心想,不知道它能在花瓶里存活多?久。
贺氏集团。
前台的温雅和?安迪远远看到贺总捧一束花走来。
这样品种的花她们没?少见过,之前新?锐的邵总就总给?岑助理送花,最后无一例外被拒收,被用来装饰前台,或是分送给?路过的集团员工。
想到岑助理,两人都不约而同轻叹一口气。
自从岑助理离职,她们就再也没?能在清早的上班时间看到一张微微笑着的漂亮面孔。
像清晨的氧气一样,一整天都有?了生?机。
今天看到贺总亲自捧花过来,两人十分好奇。
都在心里猜测贺总为什么会捧这样一大簇纯白美丽的桔梗花,要把它送给?谁。
然后看到贺总朝她们走来,像之前每一次一样,让她们把花插上,或是分发给?大家。
原来不是送人的。
眉目却很?温柔,仿佛被柔软的花瓣拂过,又像流进一丝蜜意?。
分明就是恋爱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一个月多?来,她们不是没?有?看到这个男人一身落寞寂寥,周身深冷气息化作绵长的雨,看到的人都不免在心上罩上一层怅然。
今日,雨停了。
鎏金在云层里遮不住地?流泻,她们的眼里便也沾上一点金辉。
不知道让雨停下的人是谁。
这一场天晴从早上持续到下班时间。
五点半的时候,温雅和?安迪看到贺总从65层的办公楼下来了。
应该是去顶层套房换了装束,矜雅修身的西?装,袖扣领夹精致,头发一看就经过打理,整个人俊逸帅气得?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的总裁要去赶赴一场约会。
同一时间,越接近日落时分,岑霁的心脏就越跳个不停。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他的心脏都处在不安分的鼓噪状态。
他的耳边总回荡着清晨男人那句话:我晚上再来找你?好不好?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于是,岑霁就又害怕那个身影到来,把自己拽进更深的漩涡,又期待他来。
在这样复杂矛盾的心情中,黑色车辆停在落日的银杏树下,同样的位置,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小店这时正热闹着,岑景耀推出了新?品菜单,这段时间小店的人总是很?多?,尤其到了傍晚。
他们喜欢在芸景小筑一边品尝店长自创的菜肴,一边享受这份世外桃源般的静谧。
如果能偶遇店长那位漂亮的儿子就更好了。
今天,有?人看到了。
踏着三楼的台阶下来,穿干净简约的休闲服,浅色上衣印有?蓝色字母刺绣,因此衬得?肤色雪白,身形修长完美,走过来像一场春日盛景。
岑霁没?注意?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和?妈妈说了声晚上不用给?他留晚饭就心情紧张地?出了门?。
也不知道只是去看一下男人口中说的那个地?方?,怎么就生?出了去约会的错觉。
大概对方?也有?这种感觉,在商海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男人竟然有?一点拘谨,看到披一身霞光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心口剧烈跳动:“我们先?去吃饭可以吗?”
岑霁迟疑片刻,说好。
两人去了一家氛围浪漫的餐厅,靠窗临江,私密性很?好。
傍晚时分,正好能看到热烈的烟霞铺了满窗,同时灯光映在玻璃窗上,仿佛星空坠进晚霞。
岑霁不是第一次和?眼前这人单独吃饭。
在某个出差的晚上,在员工餐厅的总裁专属用餐区,在鲸鱼岛上。
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令人心情怪异,他们真的不是在约会吗?
而对方?尽管面上从容不惊,可随便换个人来看,就能一眼能看出一种老练的生?涩。
贺崇凛会应对所有?的生?意?场合,应对饭局上形形色色的人。
他总是游刃有?余,把控节奏。
以纠正强迫症之名,满足靠近私欲的时候,他老练得?像个情场老手。
却在这一刻像十八岁的少年,面对掉落在手中甘甜诱人的香果,青涩仓皇得?不知从何下口。
所以这顿晚饭便吃得?生?涩。
好在今天的重点不在用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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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心情。
一个用餐巾擦拭润上唇瓣的水泽,掩饰异样:“我吃饱了,你?说的要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
一个便用惯常低磁沉稳的声线故作老练地?诱哄:“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样的小把戏很?能勾引人。
岑霁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能去,去了就像他在梦里掉进去的那个无底黑洞,再也无法触地?。
又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告诉他:看看而已?,是贺崇凛自己说的,先?尝试,两人又没?有?确定关系,你?随时可以抽身。
在两个声音争论不休时,一转眼,目的地?就到达了。
是一个不知道面向什么受众的十分阔大的主题乐园,从外面看,像童话里神秘秘境的入口,而等进去,才?发现就是一个打造在现实世界里的秘境。
准确来说,是把他小时候从玻璃珠里探寻到的梦幻瑰丽的世界搬到了现实中。
在玻璃珠里旋转扭曲成七彩颜色的浩瀚星云,凝成清晰六瓣雪花的梦幻雪景。
小草被放大成丛林,房屋和?天空像是抽象派的画家用画笔涂抹,就连风都有?了形状。
脚下像踩着银河,空中到处悬浮着水晶球一样的气泡。
岑霁随便走在一个水晶球旁,就仿佛把他小时候收藏的玻璃珠拿到眼前,世界一下子变得?奇异绚烂。
“你?怎么……”岑霁被震撼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贺崇凛告诉他:“自从你?送了我那颗嵌有?玻璃珠的木星星,我每次回到南湖,就会用它去看你?说的那种世界。”
他用那颗玻璃珠去看长窗外面经年不变的湖泊,去看在他看来只承载着日升月落的天空,去看去年冬日下的第一场雪。
“然后我发现,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很?梦幻奇妙。”
贺崇凛苍白无趣的人生?,因为一颗玻璃珠变得?生?动。
“你?当时说,除了烁烁,没?什么人对这样的世界感兴趣,可我觉得?,这样的世界非常值得?探寻,而我有?幸成了第四个知道你?这个秘密的人。”
岑霁怔了怔。
半晌反应过来男人口中第四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当时的确说了除了小时候一起玩玻璃弹珠的邻居小伙伴,以及烁烁和?念念,就只有?眼前这个人知道他这个小发现。
所以当时那抹弯在唇角的笑意?和?看似愉悦的心情不是错觉。
这人居然因为这样简单的小事就能高兴,这么容易满足。
悬浮的水晶球映出一张渐渐染上绯红的脸。
岑霁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情像升腾的气泡一样,在轻逸地?上扬。
他像小时候意?外通过玻璃珠看到一个新?世界一样,去探寻这个主题乐园,然后发现,眼前看到的只是一隅,这个乐园太大了。
有?室内场馆,还有?室外的。
每一处都像童话秘境,短时间内根本探索不完。
在一处浮动着流萤一样的青草地?上坐下,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抬起头来,能看到真正的星空。
他们两人就坐在这样的星空下。
岑霁问:“你?怎么想到要把它们打造到现实世界里。”
这样复杂阔大的主题乐园,投入的资金一定不低。
贺崇凛望着头顶上的星空:“我想让更多?的人,特别是小朋友看到,你?介意?我把这个秘密分享给?其他人吗?”
“当然不介意?。”岑霁摇头,“我还挺开心的,如果能被更多?的人知道。”
“所以这处水晶乐园我会以非盈利的形式开放给?公众,每天限定名额预约探寻,不管是什么人,大人还是小孩,都有?机会看到。”
贺崇凛偏过头,语气真挚深沉:“岑岑,你?送了我一个特别珍贵的礼物。”
填补了他自以为不在意?的小时候。
岑霁被飘过来的呼吸擦过脸颊,耳根顿时红了:“我就是随随便便做的,你?要是想要,我家里还有?很?多?。”
“你?的意?思是,你?还会送我礼物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岑霁发现这个男人很?会曲解他的话,“我只是说,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免费送你?几颗。算了,还是你?自己买吧。”
好像不管怎么说,还是在送他东西?。
耳边便浮动起低低的笑意?。
笑意?酥人,通过耳膜传递,震得?心脏酥酥痒痒的。
岑霁想离这样的声音远一点,动了动身子,手却不小心撑在了对方?手上。
掌心压上冷玉般的指骨上,他慌忙转过头对身边的人说对不起。
然后对上一双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呼吸好像又纠缠在了一起。
原来他们两人挨坐得?这么近。
岑霁心口猛跳。
他应该逃离的。
却像他刚才?一进到主题乐园就看到的挂在头顶上方?被扭曲的星云,视线和?呼吸全都被强大的引力捕捉住,无法逃逸。
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在他们身边浮动。
他听到低哑声音有?了实质,和?灼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引诱着他逐渐崩乱的理智。
“岑岑,我有?点想亲你?。”
岑霁全身僵住。
他不知道别的两个靠在一起的人想要接吻的时候会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被问的那个人要不要同意?。
他唯一的经验还是那个日光融融的下午,一个仓促而又意?外的吻。
都不能算吻。
只能说是唇瓣之间的触碰。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柔软的。
那样溢出清冷声线的薄唇,贴过来却意?外地?湿软温热。
岑霁于是闭上眼睛。
准备默许这场暧昧游戏。
可是预想中的温热并没?有?落在唇上。
反而肩颈处传来一阵重量。
轻匀呼吸喷洒在脖颈间。
岑霁睁眼。
在他心口狂跳的时候,像引力一样捕捉着他的人竟然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第109章
静谧的星空下,轻和的风吹过青草地,带来一阵舒缓的草木清香,也将?男人身上熟悉沉冽的雪松气息一并送来。
前调和草木融在一起?,淡淡绵延出寂岭之地的冷感,像他?一贯给人的疏离印象。
可很快,气息氲开,丝丝缕缕缠裹而来,搅出心中一种又气又想笑的情绪。
岑霁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会拿捏人心。
轻易让人生出期待,又在这份期待上加期,于是,原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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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要观望一眼,却变成了伊甸园里的禁果,引诱人进入更深的禁区,品尝那颗果实。
他?就应该坚定心底那道劝解的声音,不要踏进漩涡之?地。
漩涡之?所以称之?为?漩涡,就是因为?被?卷进去的东西很少有能逃开的,无论一开始目的如何。
轻微叹一口气,岑霁望着这颗埋在他?身上的脑袋,抬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沉睡中的人靠上肩窝,能够更舒适地休憩。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睡着的样子,在南湖别墅那晚,他?就是从硬邦邦的胸膛上醒来,抬眼就看到一副沉静的睡颜。
眉目冷冽之?气敛去,眼睛安静闭阖,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垂下几缕,像冬日?短暂沉寂。
面部线条因此柔和,没那么冷硬,映着星星点点的萤火浮光,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
视线下移,落在那双薄唇上。
岑霁脸微微一热。
一个日?升日?落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从这双清冷的唇瓣里说出想?亲一个人的话。
对象还是他?自?己。
而他?闭上了眼睛,默许和纵容一个吻落下。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岑霁撇开心中纷乱的思绪,去看头顶上的星空,想?要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去数星星,分辨星座,像小?时候那样。
可耳畔的呼吸声总搅动?着他?,他?便只能数着数着就不知道数到了哪里,星座也辨得乱七八糟,只能看出无论哪个季节都挂在头顶清晰耀眼的大三角。
不知过了多久。
星星的位置好似移动?了一点,窝在肩窝的脑袋有了动?静。
身侧的声音苏醒后更加惑人,有种沙哑的性感,还夹杂着一丝懵然迷茫:“我这是,睡着了?”
岑霁偏头看他?,漂亮眼睛似笑?非笑?,居然也会噎人:“你说呢?带人出来,却自?顾自?睡着了。”
“对不起?,岑岑,我没想?这样。”贺崇凛呼吸乱了一拍,语气也跟着乱了,“我就是,我就是……”
“太困了是吗?”岑霁好心替他?解围,像每一次为?自?己的上司递上话柄,寻台阶下一样,又像为?自?己掩饰什么似的,“毕竟守了一个月的窗,看了一晚上的灯,一大早跑去玫瑰园采花,还要去公?司工作。”
“贺崇凛,我说过,你不用这样的。”
“我知道。”贺崇凛垂了垂眼,语气患得患失地低落,“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可你这样会睡不好觉。”岑霁怕他?说出害怕自?己离开,害怕失去一类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到时候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应对,便率先截断他?,“我接下来不会再出远门了,明?天在,后天也在。”
贺崇凛眸中落进萤火之?光:“好,我以后不这样了,只早上去给你送花。”
岑霁望着眼前漆黑眸子飞进去的萤火,心念一动?,再一次默许。
他?今晚真是太容易纵容了。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视线在昏昧光线下无声交缠。
到底是岑霁移开眼,掩饰被?缱绻眼神盯的不自?然。
贺崇凛视野里便落进一片雪白,像一场错乱季节的大雪,想?到刚才他?就是在这样温柔的雪景里沉睡,他?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岑霁没看他?:“不知道,我没看时间。”
贺崇凛抬起?腕表,色泽矜冷的漆黑表盘里,银针滴答转动?,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十分。
他?居然不知不觉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段时间,贺崇凛确实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从眼前人提出离职的那一天起?,他?就总没办法阖上眼睛。
第一个晚上,他?坐在办公?室里,反反复复看那封辞职信。
第二个晚上,还是在办公?室里,思索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接下来,不断挣扎要不要在这封辞职信上落下审批,脑海中滚过无数念头。
再然后,就是整晚整晚去看一扇窗,去等一个人。
他?在这一个多月里,患上了好像没办法入睡的睡眠障碍症。
即使闭上眼睛,思维依旧清晰悬浮,像灵魂脱离躯体,身体躺下,灵魂却在漫无归宿地飘荡。
直到今晚,他?看着漫天星光,周围萤火点点。
他?沉溺在身边人熟悉温柔的气息里,那张朝思暮想?漂亮面庞上洇出的红迷醉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掌心的温度通过指骨过渡到身上。
他?在靠近的灼热气息和星辰一样璀璨的眼眸里,灵魂像飞鸟长途跋涉得到短暂安栖。
于是,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想?亲这个人,疯狂想?亲。
然后溺毙在这样温柔的栖息地里。
这样,他?就不会再失去。
“岑岑。”贺崇凛视线从表盘上移开,重新抬起?眼眸,声音小?心眷恋。
岑霁直到现在都还不太习惯他?这样喊自?己的名字,胳膊上因此生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
“你刚才说明?天和后天都在是真的吗?”
“那你让我去哪里?”岑霁觉得好笑?,没想?到男人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语气却不由得轻缓,“我要开始找新工作了,不能一直在外面玩下去。”
“你回来秘书?处好不好?”贺崇凛轻蹙了下眉,“你的办公?位一直给你留着的。”
岑霁沉默,没有应声。
像是不小?心触到了他?们?的禁区。
大概贺崇凛也意?识到,没有再提,只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岑霁终于嗯了一声。
他?们?从青草地上站起?身。
头上星空又移了一点位置。
贺崇凛有点想?牵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我睡着前有没有说什么唐突的话?”
他?隐隐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那句想?亲你已经分不清是真实说出口的,还是他?沉溺在睡梦中的栖息地说的。
岑霁脸一红,试图把手拉开一点距离,又很快被?追逐上:“没有。”
“那就好。”贺崇凛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因为?那时梦境一样的美好氛围和近在咫尺颤动?的浓密眼睫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如果自?己说出这种心中想?妄,他?的吻会像蝴蝶扇动?湖面,得到水波的回应。
驱车回到芸景小?筑。
时间更晚了。
在银杏树下,岑霁关上车门:“你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
贺崇凛说好。
可是并没有马上离开。
岑霁没再像昨晚那样折返回来,羞恼质问。
他?只是径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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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中,爸爸妈妈已经睡下了,他?便直接去了三楼。
把屋檐下的橘灯亮了一会儿,关掉。
再从窗户往外面看,就看到黑色车辆缓缓调转车头,驶离小?道,融进漆黑的夜色。
忽然,这盏灯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私会暗号。
洋桔梗是凭证,灯在窥探他?们?。
从这天晚上起?,岑霁以为?不会存活很久的桔梗花一直未能凋零。
因为?每天早上,他?都会收到一束沾有晶莹露珠的纯白新鲜花束。
他?依旧留下一枝,插在那只细颈花瓶中。
原先的就放在避光通风的地方倒挂风干,他?把风干的花朵收集起?来,不知不觉就收集了一捧。
然后把干花装进相框,或是插在广口花瓶里。
于是,新鲜的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凋零,每天和攀爬在绿藤上的橘红花朵一起?装饰着他?的窗沿。
风干的就被?定格在相框或是花瓶里,像是用复古文艺的画笔描绘出来的画作。
岑霁只能用这种方式延长它们?的花期。
就像他?依旧找不到解决这种复杂关系的最优解,只能自?欺欺人地默许和延长这场打着追求和尝试名义的暧昧游戏。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连他?爸妈都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在和什么人谈恋爱。
“天天都来送花,一到下班时间就把你拐得不见人影。”岑景耀哼了一声,“你不是最不喜欢晚上六点后的时间被?人打扰吗?”
岑霁噎了一噎。
随后,脸踟蹰地红了。
向芸笑?了笑?,打圆场道:“他?现在不是不在上班期间吗,我觉得只要不是那位邵总,谈谈恋爱挺好的。”
岑霁的脸于是更红了。
今天的约见行程是先吃饭,然后去玩恐怖屋。
这段时间,白天,岑霁和猎头碰面,筛选意?向公?司。
晚上……就像他?爸爸说的那样,被?某个人拐得不见踪影。
岑霁想?到他?们?做过的事情。
继续探索那天没有探索完的水晶世界。
一起?在浪漫的地方吃无关上司下属身份的晚餐。
看一场有爆米花和汽水的电影,只是片子类型不是爱情片,而是恐怖类。
现场有好几对情侣,那些情侣选择这种片子似乎当它是调情的工具。
当荧幕上出现令人尖叫的恐怖镜头,总有情侣拥抱在一起?,于是一边大屏幕上上演着恐怖戏码,一边昏暗的放映厅下,情侣用吻抚慰受惊的对方。
只有他?和身边的人,津津有味全神贯注地盯着大荧幕,期待下一个更刺激的镜头来临。
当影片结束,才后知后觉观影期间应当假装害怕一下的。
可是,彼此已经袒露无遗。
装下去只会显得矫揉造作,这就使得他?们?两个连牵手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只是目光落在没有吃完的爆米花和半瓶柑橘味的汽水时,会让人产生一瞬遐想?。
不知道他?们?两人像那些情侣一样在放映厅接吻的话,那个吻是爆米花味的,还是汽水味的。
总之?,除了牵手、拥抱和接吻,他?们?几乎做了情侣一切该做的事情。
已经超出一开始的约定了。
“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贺崇凛见面前的人从一进到餐厅思绪就在发散。
他?见过对方神游的样子,之?前在办公?室开会就看到过,像小?学生做错事被?抓包。
这张脸太不擅长掩饰了,易脸红的体质总是被?白皙的肤色照得无所遁形,偏偏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自?知的状态。
岑霁回过神,拿起?银叉,笑?了笑?:“没有,很好吃。”
“今天去见的那家公?司还满意?吗?”贺崇凛如今在和心上人单独用餐方面逐渐脱离故作老练的青涩,重回游刃有余的节奏,连之?前他?们?避开的话题都能谈起?。
岑霁摇头:“他?们?的管理体系有一点混乱。”
贺崇凛往他?餐盘里切了块西冷牛排:“那就不急,总能找到合适的,岑岑,你这么优秀,值得最好最合适的。”
岑霁望了眼这块切得工工整整的牛排,嗯了声:“我不急。”
心里却在默默地想?,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离职。
要不是一开始在你这里起?点太高,公?司环境和氛围太好,怎么可能其?他?公?司入不了眼。
这个人真恶劣啊。
编织了一张巨网徐徐网住他?,还早早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
让他?像鱼离开深海,一直没办法适应过来。
这样想?着,餐盘里这块整齐的牛排都开始看着有点不顺眼。
因为?它明?晃晃地告诉自?己,除了潜水馆,趣味运动?会,以及那些被?截掉的花,连之?前让自?己帮忙纠正强迫症都是不轨的蓄谋。
亏他?还那么热心地帮忙出主意?。
现在回想?,什么地球爆炸,公?司倒闭,听?在这个男人耳朵里一定很可笑?吧。
岑霁用刀具去戳这块牛排,不知不觉,力道有些重。
贺崇凛看眼前漂亮的眉头蹙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牛排做错了什么,惹恼了用餐的人。
他?看得心动?又疑惑:“怎么了?太硬了吗?我帮你重新切吧。”
岑霁微微一笑?,语气是惯常的温和:“不是,我就是看它太整齐了,想?切点棱角出来。你切的话,又会变成整整齐齐的样子。”
贺崇凛面色滞缓几秒,随后,心跳得厉害。
他?已经确信眼前人在耍小?脾气,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看起?来也好像不自?知,可他?太喜欢了。
他?喜欢这张温柔面孔上每一个生动?的表情,为?此心脏一直鼓噪个不停。
这种吃饭都能吃出心动?感觉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他?们?去恐怖屋。
也因此明?明?恐怖感十足的氛围,岑霁却总是被?身旁眼神盯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那些恐怖的怪物撕扯不了他?,无法将?他?拆吃入腹,身边这个男人可以。
好不容易从一个难得让岑霁产生刺激和兴奋的逃亡场景出来,岑霁白着脸,气喘吁吁,指背却覆上一层艳丽的粉。
贺崇凛的心脏从在餐厅就不安分地跳动?,此时看着眼前一张受到惊吓的脸。
看恐怖电影时没能拥抱住的遗憾,在星空下没有说出口的想?妄,还有,那些压抑了已久的情感,想?念已久的冲动?,一并在这时跟随沸腾的血液汹涌流泻出来。
于是,鬼使神差地,贺崇凛问:“是不是很刺激?”
岑霁抬头,呼吸还在喘:“你是说今天的恐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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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是很刺激,比我以前玩的体验感都好。”
然后听?到面前声音带一丝低低的沙哑,蛊惑似的:“那要不要和我做点更刺激的事情?”
岑霁微微一怔,对上这双漩涡一般深邃的眼睛,那种星体被?黑洞捕获的强大吸力又席卷而来。
“更刺激的事情?”他?疑惑,“比如?”
“比如……和我接吻。”
第110章
岑霁生于夏天,是水象星座。
不知道其他出生在这个季节的人是怎样的,反正他完美契合了这个季节,这个星座。
性格如暖风,人生如润水。
每一天都涓涓细流般平和平淡地流淌。
大概正因为如此,会喜欢一支能激起人血液沸腾的重金属摇滚乐队,喜欢能带给?人感官刺激的惊悚电影,喜欢玩密室,玩恐怖屋。
会将小时候无意间用玻璃珠探索到的奇异世界保留至今。
所以,当有人问他要不要做一件更刺激的事情时,理智告诉他要逃离,身体却诚实地应允了。
于是,有吻落下?。
不再是每一次分不清真?实还是错觉的虚假幻境,呼吸灼热交缠,距离却在克制。
也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最后两人都各自仓皇找借口?,看似埋藏,每一次有一点星火滋溅,就能撩起一片火原。
更不是星空下?默许后的期待延期和电影院里猜测的爆米花味还是橘子汽水味。
这个吻是掠夺的。
而且是有计谋的掠夺。
先是试探地落在眼睛上,轻轻触碰他的眼睫,像飞鸟柔软的翅膀掠过湖面。
接着,低语一声:“岑岑,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岑霁心湖一荡。
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
诱哄的基调就这样打下?。
他开始不设防,允许那样的触感亲了亲眼睛,然后从眼睛游移到唇间,裹上温柔的糖霜,一点一点化开,让他在青草地上的预想成?真?——
两双唇瓣的触碰是柔软温热的。
虽然不是爆米花味或是橘子汽水味,可他们用过餐后吃了份冰激凌甜点,绵密的榛子香和巧克力的醇香在味蕾上弥散。
岑霁便觉得?接吻是这样的甜蜜美好,是混合着榛果?和巧克力香气的冰激凌口?味,难怪恋人之间喜欢用这种?方式触碰彼此。
可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后悔。
就像在眼前的男人对他剖白之前,他一次次错误的判定和认知。
在他耽溺在这样的美好中时,一场真?正的掠夺悄无声息地开始。
岑霁察觉到了危险,有点想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冰激凌口?味的气息开始变得?凶野。
一如男人撕开掩饰已久的外壳,不给?他留一丝反应余地就发起猛烈进攻。
他现在同样被用这样的方式围击着。
一开始是唇上领地失守,接着口?腔里的空气被寸寸攫取掠夺,到最后,连站立的力气都好像被抽掉了,不得?不用手去揪对方衣角,寻找支撑点。
用餐的时候,戳着那块西冷牛排,岑霁想,贺崇凛是个恶劣的人,入侵他的生活,让他像撞上蜘蛛网上的飞虫,被万千丝线粘扯,总也逃不开。
现在,又?要把他变成?脱水的鱼。
他们的初次接吻像一场蓄谋已久后的攻城略地。
对象是他的前上司。
地点在氛围格格不入的恐怖屋外场。
诱因不明。
关?系也不明。
只?有彼此触碰的体温和周围不断升温的空气是清晰明了的。
原来用作品尝美食的舌尖还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像水草一样勾缠。
这处恐怖屋在受欢迎程度上位列评分软件排行榜第一,上次林乔乔她们组局想去的就是这一家?,只?可惜岑霁要和家?人一起去溪沙屿露营没有去成?。
今天晚上,他终于找到机会尝试了一下?。
因为是根据废旧老宅改造,体验感逼真?,连墙面斑驳的痕迹都是经营者为了真?实刻意保留下?来的。
岑霁从恐怖屋里“逃脱”出来,本就消耗了许多体力。
现在被恶劣的人掠夺一番,脚步虚软下?,脊背抵上冰凉的墙面,唇舌也开始了一场逃亡。
可是逃亡失败。
被再一次攫住。
他腰在这时被揽过,流畅的手臂线条和腕表冷硬的质感擦过腰侧的蝴蝶纹身,他腰处的肉是敏感位置,那处留了伤疤,特别容易痒。
这么?不经意一碰,都没有刻意撩拨,就已经承受不住,因此发出一声像那个被浓墨浸透的夜晚让人脸红耳热的羞耻声音。
岑霁身躯一僵,理智寻回一些?。
趁换气的间隙,他抬手推了推面前的人:“贺崇凛,我不想亲了。”
贺崇凛就真?停下?了。
他攻城略地时气势一往无前,让岑霁以为自己会成?为溺死的鱼,或是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接吻窒息死掉的人。
可是停下?后就像一个矜雅的绅士,深眸情/欲浓重,语气却能克制温柔:“是我咬疼你了吗?”
岑霁呼吸短促得?厉害,听到咬字,刚才那种?撕磨的感觉放大,缺氧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不、不是。”他连忙否认,又?用手推了推眼前的人,鸦羽般的睫毛沾着雾蒙蒙的水汽,是情难自制的样子,“就是时间好像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两个有一个没有宣之于口?的约定。
早上,桔梗花成?了他们私会的开始。
晚上,屋檐下?的橘灯为他们的一天画上句号,等候第二个晚上亮起又?关?掉。
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无限延期着这场暧昧游戏,拓展着游戏关?卡,探索里面的内容。
今天,解锁了接吻章节。
不知怎么?的,在不该接吻的地方意乱情迷起来。
偏偏体验感很好。
这令岑霁在感受到心跳不可控的欢愉过后,又?产生了一种?深深陷落的感觉。
因为游戏有终章,会通关?,能够收获结局。
他们好像不会。
也没办法?重置剧情,返回读档或是直接退出。
他从点亮屋檐下?的那盏橘灯,抽出第一枝桔梗花的时候就该知道,伊甸园里的禁果?一旦咬上一口?,就再也没办法?回到无忧无虑的从前。
“那回去吧。”贺崇凛像是看出了什?么?,松开搂住他腰窝的手,放这条溺水的鱼呼吸新鲜空气。
岑霁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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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冷静得?可怕,朝停车场走去,没问缘由。
谁能想到前一秒,他们还在老旧斑斑的墙壁下?攻城略地般地忘我深吻。
只?是在车停在每日见证他们约会的银杏树下?,岑霁在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手忽然被拉住。
男人眸光沉沉,一半侧脸映着月光,一半落进阴影,声音低低像刚才在唇畔撕咬给?人的苏醉感:“岑岑,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对吧?”
岑霁下?车的动作微凝,侧过身,回望他,没有抽开被他拉住的手,就这样让他握着。
半晌,抛转回去另一个问题,“你呢?贺崇凛,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要怎样?”
男人唇线便抿得?很紧,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过了片刻,手臂揽过来,宽大的手掌扣上脑袋,把自己朝那双绷得?很紧的唇瓣压去,车内空气一下?子变得?拥挤,苦涩的味道便也过渡到自己这边。
“我能怎么?办,一开始就是我引诱的你,今天也是。如果?你真?的后悔,是我应得?的。可是,岑岑,我还是不想放开你。”
“所以说,邵成?屹说的对。”岑霁被他扣着脑袋,呼吸又?开始了被掠夺的迹象,“你就是个卑劣的坏人。”
“你之前在海岛上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贺崇凛衔住蜜柚般的嘴唇,开始为自己陈述,“你说,我不算坏人。”
岑霁又?差一点气笑,红晕却在脸上蔓延开。
他总能这样,挑拨出自己心底最深层的情绪。
那个水晶世界是。
今晚刺激的吻是。
他就像是把自己这本书潜心攻读,研习出连自己都不曾翻阅过的篇章。
剖开他装扮已久的华美外壳,也把自己一层一层剥开。
泄愤似的,岑霁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我那时喝醉了,你不能把一个醉酒人的话当真?。”
男人声线便变得?委屈:“岑岑,你以前就不会这样出尔反尔。”
岑霁感到好笑:“我以前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藏得?这么?深?”
“那刚才的问题你还愿意回答我吗?”
岑霁就望着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也注视着他。
在唇畔相贴这么?近的距离,清亮幽邃的,落进一点月光,都能照出彼此眼里的影像,从来没有这样清晰,深刻,没有一丝遮掩,像车窗外面悬挂着的皎洁月亮。
岑霁便知道再也躲不过。
这么?久了,他一步一步纵容着对方,也纵容着自己的心理防线,默许他们之间的交往方式一点一点变质,就该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他说贺崇凛是编织巨网入侵他的恶劣坏人,那他就是不敢迈出真?实一步的胆小鬼。
只?会用洋桔梗和橘灯粉饰自己,包装自己的心情,仿佛这样,就能像他那扇被装饰得?漂亮的窗,一切就能美好地进行下?去。
可是,游戏总要有个结局,除非关?卡是无尽模式。
他们之间也是这样,无论?打出什?么?样的结局线索,都应该落下?一个明明白白的句点。
于是,岑霁把手撑开一些?,退离这样近的距离,认真?望着眼前的人,也不给?自己再留逃避的余地。
只?是他还是问了句:“你要听什?么?样的答案?”
贺崇凛握了握他的手,眉目垂敛:“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
“那你听好了,贺崇凛。”岑霁感受着传递到手心的温度和不自觉收拢的力道,如实告诉对方,“你这样……我不可能没有感觉。”
有人愿意给?他打造水晶世界,陪他探索,直面真?实内心。
皮囊装饰,但不可否认,装饰成?了他心动的样子。
“可是,”他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我能够喜欢你,但不知道怎么?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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