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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38271 字 2024-03-08

几人退出寝宫后,晏枭深深看了眼谢缨,似笑非笑道:“恭喜谢大人了。”

谢缨只微微福身,“三日后还望二位殿下莅临寒舍,薄酒无味,赏脸添香。”

待他赶回侯府后,阿宁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多时。

门外?张灯结彩,满目的红刺的他心?生欢喜。即便几日前阿宁离开,侯府中人也没停下布置,上京百姓皆说他一往情深,甘之如饴地等着那位姑娘。

那是?阿宁,他自然甘之如饴。

可当?他脚步欢快地走至堂屋,看到门口那只弯折的棠花簪后,心?口不可避免的抽痛。

小姑娘杏眸瞪圆,眼尾上翘,像是?染上了海棠花心?的红,刺的他眼眶生热。

“放了我外?祖一家。”

谢缨捡起那根弃如敝履的簪子,轻笑道:“如今连声‘谢大人’都不肯叫了吗?”

他在阿宁惊恐的瞳孔中逐渐放大,又在鼻息相融间戛然停住。

罢了,莫要?把她吓到。

“你回来了,我总归要?听?你的。”

项时颂总觉得那□□迫阿宁回京,看人家小姑娘摇摇欲坠的模样心?生不忍。这事虽然不是?他本意,却少不了自己?插手?。

他憋得慌,却不能跟蔺锦书和岑苏苏说,这两人一个将阿宁引为至交,一个又把自己?视作阿宁亲嫂。若他说出口,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行至黄泉。

最后只得找云枭轻倾诉,春风楼恢复以?往营业后,云枭轻便一直留在这里,顺便招待留京多日的腰下剑。

沈要?歧因处理家中琐事呆在上京,过几日还是?要?回剑宗,他打?算在走之前见阿宁一面。当?初阿宁用?陆家商线的销卖权换他带人去辽东。其?实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人家姑娘天大的便宜,甚至因着这笔钱救了他师父和师弟师妹。

滴水之恩当?报,更何?况是?这种救命大恩。

只他听?闻阿宁要?嫁给小谢候,却不免叹息。那两人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但帝命如此,又怎能抗旨不尊。

项时颂找云枭轻大倒苦水之时,他就坐在隔壁的屋室中。

项时颂说完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累得趴在桌上叹息:“枭娘,你说就阿宁和慈生这样的脾气,若真在一起了,磨合的好的话皆大欢喜,可磨合的不好呢?阿宁那个小身板能经得起折腾吗?再说现在还有个天雷没露出来,这道雷要?是?炸下来,我怕大燕都要?乱了。”

见云枭轻眸色沉沉不答话,项时颂自顾自道:“还有个薛王爷啊!那家伙把阿宁看得比命都重要?,眼下慈生动用?全部势力才瞒住了他,可这被他知道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要?我说慈生就是?魔障了,阿宁以?往将他视若兄长,不比陆鹤卿和薛敖差到哪里去,他偏要?妹妹变媳妇儿,做的什么苦”

“你回去吧。”

“你也觉得吧,我就说”项时颂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下了逐客令,“你说啥?”

云枭轻端茶送客,“你先回去,这事我会去找少主谈。”

华灯夜宴,春风楼中大多也在说谢陆两家的婚事,云枭轻目光飘向远方?,记忆中那个孱弱的婴孩发出猫般细弱的叫声,仿若在耳边求饶一般。

她长叹出声,回身看向脸色深沉的沈要?歧。

翌日,谢缨即将大婚,命人值守大内后便留在侯府准备婚事,云枭轻登门之时便看他捧着一张喜字,笑得极为温和。

她顿了顿,恭声道:“少主。”

谢缨望过去,氤氲着笑意的眼睛逐渐平薄,“何?事?可是?薛敖那边有了消息?”

“西域那边暂时没有异动”云枭轻看了眼左右,待谢缨将人屏退后才轻声道:“是?陆姑娘的事。”

谢缨拧眉,直直望过去,“你说。”

“少主可知,陆姑娘的身体为何?这般不好?”云枭轻轻吸一口气,缓声道:“其?实陆姑娘本不应该活到现在的。”

谢缨猛地站起身,劈头盖脸的戾气压的她站不起身,直直跪在地上。

“当?年陆家大公子被国公爷接往上京,随后被选为七皇子伴读,二人感情好,时常跑到柔妃娘娘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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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耍。柔妃起身微末,却深得帝宠,自然得了别人的红眼与怨毒。当?时您的母后身边有一位嬷嬷,她深觉七皇子会威胁到您的尊宠,故而瞒着娘娘将剧毒放在糕点中。她本欲杀了七皇子,可七皇子贪玩,将这糕点推给了陆家大公子之后大公子性?命垂危,连我叔父都无力回天。”

谢缨一顿,若连云翟都如此,那这毒可想而知有多厉害,“是?哪种毒药。”

云枭轻抬起头,额角已是?细细密汗,“乌头。”

谢缨一惊,乌头堪称当?今天下第一毒,连薛敖都是?服过神花雪渠才救了回来,陆霁云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年年纪小,犹记得叔父给了两条路,一是?找到雪渠花,二是?找到血液相融之人,换掉全身污血。”云枭轻顿了顿,“陛下自知亏欠陆家,找遍天下也没有雪渠花的踪影,用?尽天材地宝留的大公子一年性?命,当?时陆夫人已有三月余身孕。”

谢缨瞳孔微缩,“那是?”

“就是?陆姑娘。”

见谢缨脸上神色变换,云枭轻叹息道:“雪渠花一时找不到,那便只能走第二条路。当?年陆老爷和陆夫人决意要?用?自己?的血肉来救大公子,但我叔父说他二人年长,不符条件,于是?就只能盯紧腹中婴孩。可若要?换血,又怎能随便来用?,陆夫人当?年喝了无数的药材,只为了让婴孩满足条件,这也使得陆夫人生产之时极为艰难,那孩子刚出生就险些夭折。”

谢缨喉咙颤抖,手?指紧紧抓住桌角,“后来呢?”

“老天保佑,老辽东王亲自前往莲白山找了数月,终于在一处断崖天险处捉到了半面雪渠花。”她像是?跌入了那段回忆中,声线平缓,“当?时陆家带着陆姑娘已经到了上京,我叔父正要?动手?之际,薛王爷的雪渠也送到了,这才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

谢缨想起小时候阿宁病弱难受的样子,小姑娘性?子活泼,却时常缠绵病榻,每次他来陪她的时候,都能看见阿宁眼中细碎晶亮的光。

谢缨眼眶酸疼,垂头望向自己?的手?掌。

原来害得阿宁险些丧命落得这般,竟是?因为他。

云枭轻继续轻声回忆,“阿宁娘胎里就受了些要?命的东西,是?以?这些年来总是?孱弱不堪。我还记得当?年把那么幼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她哭的没了气,一会又猫儿一般的抽醒,心?中总是?愧疚,若不是?我叔父出的馊主意,怎会害得阿宁这般体弱。”

——陆家那个小姑娘,生得仙姿玉貌,菩萨玉相,整*七*七*整*理个辽东城不,满大燕都没她这般好看的。只可惜啊,病猫一般,活不了多久。

谢缨从认识阿宁起,就听?身边的人这般说,他们说阿宁不好养活,说阿宁可惜了这副容貌,说她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哪怕当?时阿宁也在旁边听?着。

谢缨捂紧她耳朵,不叫她听?这起子人说混账话,他眼里都是?熊熊烈火,却在小姑娘冰凉的双手?覆上耳垂时烟消云散。

她年纪小,就算踮脚去摸也只能勾到谢缨的耳垂。

“不听?,阿奴哥哥,我们不听?。”小姑娘手?心?软软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即使里面都是?难掩的委屈,“阿奴哥哥别担心?,就算我死了,你把我放在你常去看的那个叔叔旁边,到时候你就能一起看看我们了。”

阿宁不知道他常去看的地下之人是?萧青敛,却知道那人对他很重要?。

对谢缨很重要?,对阿宁就很重要?。

年少的难过在这一刻破土而出,谢缨心?口抽疼,里面装着的全是?他的姑娘。

云枭轻看向窗外?,“少主,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恭贺少主与陆姑娘喜结连理,二是?斗胆与少主说。阿宁生在富裕之家,虽然是?丰衣足食,可经年累月的病痛已经叫这姑娘受尽了折磨。”

“她友善,大义,敢爱敢恨,心?怀天下,属下知道这个姑娘很好,所以?少主倾心?于她,这无可厚非。”

云枭轻依旧跪着,屋外?温暖的日光打?在谢缨脸上,不见余辉,只留惨白。

“我听?闻最近你们之间的事,虽是?为少主高?兴,可您的身份注定了您日后身边之人不可随心?所欲。阿宁不该是?被折断羽翼的姑娘,您也不该是?这样逼迫她的兄长。”

一室寂静,屋中只余谢缨有些错乱的呼吸声。

良久,他晦涩开口:“是?我”

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云枭轻,轻声问道:“我不能娶她吗?”

云枭轻不语,只跪地朝谢缨行了大礼,退出房间时回身道了一句:“后日起事,少主注意安全。”

是?了,不过两日,他就要?去迎娶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了。

可他能吗?

又配吗?

有人曾说他卑劣,他不置可否。可当?知晓阿宁病弱真相后,他不得不承认,身为祸患源头,他将阿宁逼迫至此,用?尽一切手?段将人控在掌心?,还装得什么正人君子,他真是?

卑鄙诡谲。

云枭轻早已离开,屋中只有谢缨一人,他手?上还捏着那张鲜红的喜字,上面的红砂染上指肚,又濡湿成碎片。

有下人找到他,恭声询问:“小侯爷,侯爷说他明?日会赶回来,另外?您订的棠花簪到了,可要?去看看?”

谢缨不说话,昳艳的脸上少见地流露出迷茫,“好。”

月明?星稀,微风拂窗。

溶月掩紧门窗,肩上扛着一个比人还大的包袱。

她擦了下额角细汗,小声道:“姑娘,我找到了几个暗卫,他们一直藏在京中,只是?消息传不出去。明?日姑娘出京,这几人在郊外?等着姑娘。”

阿宁奇怪地看着她,“那你呢?你不跟着我吗?”

“姑娘,你听?我说”溶月蹲下身,仰视着阿宁,郑重道:“明?日谢缨上门迎娶,对京边的守卫定会松懈,姑娘您趁着侯府登门之际跑出去,到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您不要?去陆大人那里,谢缨发现您不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您兄长处,您一路向南,绕过泽州,直达玉麓。”

阿宁语气加重,“我是?问,那你呢?你要?做什么?”

溶月笑道:“小谢侯虽然不是?人,但警觉力非常人可比。姑娘,当?初王爷选中我来保护姑娘,就是?因着我与姑娘身形相似,明?日我替姑娘上花轿,也体验把嫁给南侯缨的快活!”

说到最后,她嘴角露出匪气的笑意,阿宁看着她,总觉得那股虎气像极了薛敖。

“不可能。”

阿宁推开她,“我明?日诈死脱身,不需要?你为我嫁人。溶月,你知不知道阿奴他的脾性?,他不会放过你的。”

“姑娘,王爷在等着你。”溶月站起身,将包裹里的一件宽大女装塞给阿宁,“您身形娇小,不能扮做男人,您明?日在腹前塞些衣物,装作怀孕七月的女子即可。”

阿宁生气道:“我手?里有批东西,能将这皇城搅乱,到时你我诈死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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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写下文书脱离陆家,又佯装身死,自然不会有所牵连,可你替我留在这里,若真有不测,你是?要?我这一生都活在惶惶与愧疚中吗?”

“我不管薛敖养暗卫那一套,我要?你好好活着。”

溶月失语,脑中被阿宁灿若明?星的眸子炸的噼啪乱响。少顷,她释然笑道:“那便听?姑娘的,我不嫁人了。”

沈要?岐的消息传到玉麓时已是?中旬,景星庆云。

辽东军短短几日攻下玉麓十一郡,又趁着安焉王出兵西南方?迅速攻占沿大燕一侧的西域边城,此时西域半壁江山已于辽东军掌控之下。

薛敖直觉这些时日哪里不对劲,虽然京中常有来信,阿宁的吃食物件也按时送来,可他心?中总是?梗着一块石头般,焦躁不堪。

隔着大军驻扎地不远便是?西域主城,安焉王此时已然顾不得与蔺争的战事,满脑子都是?薛敖就在家门口,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边的薛敖却在收到沈要?歧冒死传来的信件时目眦欲裂。

高?重的杖篱被他一脚踹飞,十三雪渠发出尖锐的厉吼声,震的众人纷纷回头。

阿信见他神色不对,追问道:“王爷,发生何?事了?”

薛敖眸中亮的惊人,看得阿信浑身一抖,那信纸被甩在地上,又被金绮捡起来。

——永安侯府强娶陆姑娘,中旬大婚。

金绮眼睛瞪的滚圆,捏着纸上发褐的血迹忍不住颤抖“这怎么可能?!”

中旬,那不就是?今日!

阿宁的信件和上京的暗桩从未有误,若真是?谢缨强娶,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沈要?歧不会骗我,看来是?谢缨把辽东王府在上京的根都拔出来了。”薛敖并未发怒,可几人看着他捏到暴起青筋的拳头,心?惊肉跳。

薛敖恨得胸口发疼,他近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战事胶着,他的草蝴蝶已有月余未送到陆府,可阿宁往来中从未提过此事。

这根本就不可能。

是?谢缨,是?他瞒着所有人将阿宁藏了起来。

薛敖转身回屋,再出现时,一身银甲熠熠生辉,明?亮的圆眼上是?鲜红乱舞的红额带。

阿信迟疑道:“王爷您这是?”

“流风带着辽东军留守西域,阿信金绮带着全部神獒军跟我前往上京。”

文枫等人大惊,忙道:“王爷,这战场离不得您!”

薛敖翻身上马,朝着身后众人大声道:“我本意就是?将边城拿下,扩大大燕版图,如今西域半数都已经归顺大燕,你们只需要?与安焉王言和,把边城值守住,这些事有我没我都可以?。”

“我薛敖已经打?完了大燕一百年的仗,我无愧于大燕百姓,无愧于薛家祖先。”

“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薛敖环顾四周,眼睛里都是?急不可耐的战意,“我要?去接我的王妃,不怕死的,我带你们一起——”

“抢亲!”

大婚(一)

那场婚事是上京几十年后仍旧津津乐道的一场盛事。

永安侯府小侯爷迎娶辽东皇商的少东家,光是迎亲的队伍就占了上京城满满五大街。红妆十里,街道旁撒的都?是碎银,散落在鲜艳的红绢上,刺得围观百姓一哄而上,连声恭贺那高头大马上的少年郎百岁之好。

谢缨虽是穿惯了?一身?红衣,可今时在这大红喜服的加持下犹为端丽俊俏,皎如霜辉的脸上合时宜地挂上抹笑意,更显得温如玉粹。

谢缨在统管禁军与中州谢家守备军,本就身?居高位,加之素有美名,上京的世家望族纷纷捧场。永安侯谢长敬昨夜率部下赶回?侯府,进宫拜见天子后又是得了?流水般的赏赐。

他年岁已至,辞呈递了?不下五次,不出明年便要将整个?侯府交由谢缨手?上。

景帝一日中总有昏睡,清醒时分少之又少,可饶是如此也命五皇子与七皇子去?观遏两府婚事。如此一来,这场万人?瞩目的姻亲更是惹眼。

唯一不足的是陆家那位少年登阁的鹤卿公子,被泽州揭竿而起的匪徒绊住了?脚,不得来掌持亲妹的婚事。

迎亲队伍路过春风楼,云枭轻望着前头风仪昳艳的谢缨,眼中氤氲着圆圆看?不懂的情绪。杓青带着圆圆昨日刚从?青州赶回?,圆圆年纪小,只知?道凑热闹和蜜饯的热闹,吵着要去?下面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样子。

云枭轻摸了?摸圆圆毛绒绒的头顶,叹道:“究竟还是这样,大燕怕是将要出事。”

圆圆不懂头上那声叹息是什么,只是看?她娘面上挂着愁容,“阿宁这几日没有传出来过消息吗?”

云枭轻摇首,锣声直贯长?街青云,在少年脸上打下一道浓墨重彩的丽色。

“没有人?能忤逆少主。”她目光飘向下方,“我从?未见他这般快活过。”

杓青被圆圆晃动手?背,低头看?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不由得心酸。

当初薛敖与阿宁拿着乔三的手?信来寻她,即便与这二?人?不熟,可他们之间的默契与情意明晃晃地惹人?眼。如今辽东招逢巨变,薛敖年少丧父,统领数十万大军踏平北蛮,眼下还在西?域打仗,可他心爱的姑娘却要另嫁他人?,怎能不唏嘘。

她轻声道:“听闻辽东王连下十城,除却玉麓被收回?,西?域临近我朝边关的半壁江山都?已经落到辽东军手?中了?。”

闻言云枭轻看?了?她一眼,心知?杓青是什么意思。

她不答,转身?欲离开,杓青这才注意到云枭轻素来飘逸绝尘的袖口被紧紧缚住。若是仔细端详,她整个?人?身?上都?是紧绷的胶着感。

云枭轻踏出门槛之际,回?身?递给杓青一把短匕,沉声道:“今日城中不太平,你带着圆圆躲到暗室,若非我来喊你们,绝不可外出。”

陆府位于?外街深巷,巷口狭窄,大多是来瞻仰南侯缨风姿的百姓,将此地堵的水泄不通。

听闻陆家富可敌国,一早便有随从?将碎金碎银分发给来赶热闹的看?客,有人?颠了?颠,被那钱袋子的分量吓得直咂舌。

陆家姑娘素有盛名,一是财大气粗,仗义疏财,再者是她生得实在好看?,四国之内首屈一指。有泼辣爽朗的妇人?笑称谢陆二?人?的孩子定要比仙童还要好看?讨喜。

这话说的俏皮,即便迎亲队伍还没到,却是叫陆家这边的亲戚眉开眼笑。

陆家内外的亲眷都?在此处拥着,心想这是与天子近臣永安侯府的婚事,若是与陆家姑娘说上话,日后在京中行?事再不用顾忌其他。

齐国公府除却卧病在床的老国公都?来了?陆家,只是衬着外面那起子人?的笑意,他们却是笑不出来。

阿宁回?京的第二?日,被抓起来的男眷便被放了?出来,国公府历经数朝,怎会猜不出来,这事是何人?所为,又是为的什么。

永安侯府是将阿宁放在了?心尖,这场婚事来得急,可迎亲的场面却是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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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大,当年景帝还是太子迎娶太子妃萧青棠时也不过如此。

可那又怎样?

他孙家素来看?中女孩,阿宁不愿嫁,那谢缨便仗着权势以亲长?为筹码胁迫她嫁。老国公心疼外孙,又窝囊自己受人?辖制,一怒之下气急攻心,只能小心将养着。

陆父看?这满屋子神色不一的人?,想起阿宁幼时孱弱的模样,本就亏欠她许多,如今又为了?他们嫁给谢缨,心中更是酸涩。

也正因如此,他几乎将陆家所有的金银宝物都?给了?阿宁,只求她能在那极尽荣华富贵的永安侯府不受欺辱。

橘意将外面百姓说她与谢缨生得娃娃有多好看?之事说与阿宁,却见自家姑娘无甚表情。

她容貌盛极,眉目如画,本来还有些幼态的五官在这浓重的大婚妆扮下再不稚嫩,只余下令人?心惊肉跳的娇艳。

便连皇室御用的妆娘都?赞她是一等一的好颜色,略施粉黛便已群芳无色。可阿宁却始终冷着一张脸,听着那叫人?失笑的笑话淡漠至极。

见此屋中众人?再不敢多言,她们不懂为何陆家姑娘能嫁给青梅竹马又声名远扬的小谢侯,为何还会有所不满。

正巧陆母来看?阿宁,阿宁看?她头上露出的几缕银白,心中酸涩,栽倒陆母怀中说着悄悄话。

言语中不外乎是叫爹娘照顾好身?体,不要挂念她云云。

这本就是出嫁女儿?与母亲常说的话,可陆母不知?为何心慌不止。她当年为了?长?子亏欠小女儿?良多,虽是这些年来一直瞒着,可每次见到阿宁总会叫她想起自己为人?父母却自私鄙薄。

她摸了?摸阿宁的头发,擦拭发红的眼角,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下人?急急来报,说是七皇子登门,正在前厅陪着陆老爷闲谈。

闻言她与阿宁交代了?几句,摸着女孩艳丽的眼尾,忍住喉中颤抖,转身?离开。

阿宁望着陆母的身?影,一眨眼,珍珠大的泪滴砸到了?溶月的手?背上。

屋中众人?急忙上前劝慰,却听溶月开口道:“我们姑娘有些不舒服,各位还请移步前厅,一会子迎亲的队伍也快到了?,劳烦诸位帮忙看?些。”

等到众人?纷纷退出,溶月才心疼地抬起阿宁下颌,“姑娘,别哭了?。”

阿宁指尖泛着粉白,不去?瞧镜里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溶月,我这里都?准备好了?,哥哥之前留给我的几个?暗卫都?在城门口守着,待我们乔装混出城后,便一同往西?南官马道前去?。”

“姑娘放心,辽东王府的人?也准备好了?。”溶月看?向她,“只是属下不知?姑娘说的有东西?能将上京城搅乱是指的什么?”

阿宁眨眨眼,小声道:“□□。”

溶月瞳孔骤然放大,这可是四国皇帝遍寻无果的战器。

“我叫人?在城郊无人?处埋下,那东西?动静不小,若是着了?必然会引起城中恐慌,他身?为禁军统领也不会放任不管,届时我们趁乱跑出去?。”阿宁顿了?顿,话语中流露出可惜来,“若不是城中人?口密集,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不然在皇宫门口点开多壮观。”

溶月苦笑出声,她算是知?道自己那张狂到不可救药的主子为啥这么怕娇娇弱弱的阿宁。

能把□□说的如同玩物一般,这哪里是寻常的女儿?家。

阿宁脱下鲜红的嫁衣,换上一早准备好的粗布麻衣,肚子上又被溶月绑上布包。等将她脸上的妆容洗掉,阿宁看?向铜镜,见自己“身?怀六甲”的模样有些可笑。

她拍了?拍溶月,催促她:“你快些换衣服啊。”

看?溶月抓起地上散落的嫁衣,阿宁急道:“溶月,快些,一会我娘她们就进来了?”

话音未落,阿宁瞪大眼睛,被溶月点定在座位上,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来声响。

“对不住了?,姑娘。”见阿宁眼中惶惶,溶月给阿宁头上包上布巾,转身?走进屏风内侧,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穿着如火的嫁衣走了?出来。

阿宁几欲呕血,她料到溶月是要替嫁,为她争取时间,可东窗事发,谢缨怎么可能放过溶月。

见阿宁急得眼睛都?红了?,溶月叹道:“姑娘莫急,我说与姑娘一个?故事听吧。”

屋外喧闹声不止,阿宁却从?溶月的叙述中听出一个?人?虚无缥缈的前半生。

溶月原是大凉人?,连薛敖都?不知?道。

她本是大凉守边世家的嫡长?女,父亲兄长?常年戍守边关,十几年前谢家军攻打大凉,她父兄皆死于?谢长?敬之手?,不过几日,她娘便随父兄而去?。

大凉皇帝容不下战败遗孤,边关百姓痛恨她亲长?守不住边关,欲致其于?死地,是父亲的亲信冒死将她送到了?大燕,弥留之际只告诉她要复仇。

找谁复仇?如何复仇?

溶月在漫长?的少时只知?道谢长?敬骁勇无比,而她连路边的黄狗都?抢不过。

可她不得不报仇。

父亲爽朗的笑声,将小小的她托举在肩上,兄长?跳脚说父亲偏心,还有母亲手?中端着的羹汤…为了?这些,她不得不报。

哪怕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后来是阿信见她根骨奇佳,将她带到了?神獒军中,拜于?那个?骄傲得意的薛敖旗下。

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因她心思细腻,便被薛敖派到上京城蛰伏。她屡次欲杀掉谢长?敬,可那人?太过精明,终是不能得手?,直到薛敖传来一条铁令,叫她守着阿宁。

一根汗毛都?不容有失。

听到最后,阿宁眼眶再兜不住泪水,成串地砸在被塞起来的大肚子上。

“别哭。”溶月抹净阿宁的眼下,温声道:“国仇家恨,这是我的宿命。姑娘只管去?找王爷,到时我会将一切事情归于?我的身?世,姑娘和陆家都?是全须全尾的受害者,谢家和皇帝都?不会有所责难。”

她苦笑出声:“陪着姑娘的这些日子,是爹娘逝世后我最开心的一段时日,姑娘很好,也不要为我难过,日后还请姑娘替我同王爷说声对不住,瞒了?他这么大的事情。不过我将姑娘送了?出去?,也算将功折罪吧。”

“阿宁。”

她蹲下身?,摸了?摸阿宁颤抖的膝盖,“此后山高路远,万望平安。”

“好风相从?,百福具臻。”

大婚(二)

巷口被红绸锦色染的?浩浩荡荡一条红,连带着往日里无人问津的廊角都显得格外艳丽,小娃娃捧着蜜饯歪脑袋听大?人们说谢家权势滔天,等看到那年轻的新郎策马而来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谢缨面上挂着爽朗的?笑?意,素来冷漠的?凤眸泛出光亮,叫人一打眼就知道他是极为满意这?门亲事。

想来也是,听闻小谢侯与陆府少东家青梅竹马,足足等了?几年才抱得美人归,今日这?般开怀也是情理之中。

杜鹃浑身绷紧,不错眼地盯着谢缨身前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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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已经下令今日动手,如今大?内因着皇帝嗜睡而戒严,倒是两位竞争力最强的?皇子现身这?场婚事中。禁军如今已将皇宫内外把控住,只差七星阁与皇帝亲卫是个大?变数,他们筹谋多年,手上自是有能辖制的?东西。

只是唯有眼前那喜服少年,杜鹃第?一次不知?道他到底在意什?么。

以往他觉得谢缨为了?皇权和复仇能舍弃一切,唯独对?陆家姑娘不同,可这?般看来,他家主?子既然能将大?婚作为发事的?筏子,倒叫他看不明白主?子到底如何?思量。

天街已过,迎亲队伍终于到了?陆府门口,不过还没进去,抬眼就看到七皇子笑?得一脸灿烂的?侯在门口。

谢缨神色淡下来,看晏枭笑?眯眯道:“阿云被贼人绊住了?脚,我身为他的?至交好友,自然来行兄长之责。”

晏枭“咻”地打开折扇,“谢大?人,阿宁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贵妇人一早便来了?,等到屋中喊人才敢提弱进来。她是谢家重金请来的?,只说万事都要听屋中那位姑娘,不可多加管束。在京中行事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听说夫家这?般放纵新娘子,尤其还是永安侯府这?等极贵重的?门第?。

不禁感叹陆家这?位姑娘真是长到那小谢侯的?心尖上了?。

溶月一直未露面,有小厮说是被阿宁派去弄些小巧的?吃食,防着接下来会饿到。橘意觉得奇怪,问阿宁后只见那大?红喜帕微微晃动,喜帕后是人在颔首。

阿宁端庄地坐在圆凳上,等橘意伸手来福才缓缓起身,日光照耀下身上的?暗纹红线麟麟生辉,仿若一大?片艳丽的?牡丹与海棠开在眼前,叫人忍不住屏息敛声。

少女莲步轻移,在周遭一群娘子的?恭贺欢呼声中走向门口。

听着声音是谢家已经过了?七皇子那关,朝着这?边来了?。

等这?道房门终于被叩响,橘意担忧地看了?眼阿宁,却隔着喜帕看不清神色。

“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百年之好,风出东斗。”少年清朗的?嗓音中带着合时宜的?柔软,“慈生今日缔婚姑娘,此后阿宁所想皆为我心之所向。”

“娘子,酒酽春浓琼草齐,还请出门,与我来家去。”

手心发麻,指尖微颤,等那房门打开的?声音丰盈在耳廓,继而放大?氤氲,谢缨才敢直视那朝他迎过来的?姑娘。

那是他的?阿宁。

即便知?道今日要出事,可看到这?般场景的?杜鹃还是欣慰地露出笑?容,若说这?世?间能将他主?子至于如此患得患失的?人,恐怕也只有眼前这?大?红喜帕下的?姑娘了?。

“谢大?人,还请引着新娘子。”

见谢缨怔怔,喜妇人小心扶着阿宁迈进,将牵巾塞到他手心中,大?声笑?道:“小谢侯可是看的?痴了?,心中欢喜,则需好好引着。”

谢缨不语,直到众人都有些奇怪他的?沉默才轻笑?出声:“好。”

等从陆府出来后,六驾花轿敲锣打鼓地离开陆家后,陆父陆母再也忍不住喉咙中的?哽咽,望着那远去的?红色潸然泪下。

晏枭忙上前劝慰,可再如何?说也只是空话?,直急的?他抓心挠肝。

刚把二老劝回屋中避风伤心,门口探头探脑的?近卫却神色紧张地忘了?过来。晏枭心下一紧,这?近卫是城郊的?枢使,若非出了?大?事不会来寻他,今日谢陆大?婚,莫不是薛敖杀回来了??!

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心惊肉跳,晏枭又安慰了?几句后忙走出去一把抓过近卫问出了?何?事。

“殿下,东大?营的?谢家军今日都不在,飞鸟使来报,说是城外有一大?队人马,来路不明。”

晏枭下意识反应是晏阙的?示意,只是谢缨与之素来交恶,况且永安侯府从古至今便是纯臣孤臣,谢缨那般心性怎么在今日容忍晏阙犯蠢。

可转念一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派人通知?七星阁,严守皇宫内外和父皇寝宫。”

等近卫领命离去枭面上懒散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云啊阿云,谢缨凭一己之力就能拖住几方势力叫你我瑀瑀难行,难怪你当初宁愿抗旨也要拒了?这?桩婚事,只可惜

日色正浓,十里红妆穿过长街月桥,在漫天的?欢声中停驻在南天门口。

说是叫南天门,实则是旧朝为了?观天象而设的?高台,此处建筑拔地而起,魏巍之势是俯瞰整个上京城的?最佳点位。

谢缨微一抬手,止住队伍动作后转身走近马车。

声音略微凝滞,喜妇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紧嘴巴,不敢去规劝这?漂亮的?小侯爷。

杜鹃早早地就跑去了?东大?营,临走前借着锣声将白火石炸开,此声一做,萧氏儿郎再不躲藏度日。

昏暗的?花轿里忽然透进来一丝光亮,定睛望去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朝着里面的?人伸了?出来。

“走,去观星台上吹吹风。”

里面的?人像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顺势将牵巾的?另一头递了?过去,随人走了?出来。

见状谢缨只微微一笑?,眸中神色意味不明,引着少女朝观星台上走去。

耳边本?是嘈杂的?人声,眼下变得有些寂静,喜帕下的?视野有限,只能从摇晃的?巾边瞥见脚下的?几寸土地。脚步骤停,想来是应当到了?观星台上,还未来得及有些动作,耳边人声忽然变得又乱又响,整齐的?胄甲摩擦声在下方响起。

溶月一抖,手心的?汗水濡湿了?牵巾,她知?道谢缨这?般反常定是发生了?什?么。

鲜艳的?牵巾落地,又被大?红喜帕覆上,溶月反手抽出腰后的?短匕,朝着同是一身鲜红的?谢缨刺了?过去。

短匕在空中划过一道高光,又在谢缨喉咙前戛然而止。

少年凤眸凉薄,如玉的?肤色被这?冷铁红衣映的?无比鲜活,他脸上不再挂着笑?意,手下掐着溶月的?咽喉按向下方兵马交乱的?场面。

“别动,替她看看,我曾许过的?无疆之休。”

大婚(三)

重甲铁骑,冷铁声将这座素来繁华的皇城包裹的密不?透风,大内的厮杀声透过厚重的城墙传来,震的人耳膜生疼。

“来人!谢缨在这,抓住他!”

“殿下有令,活捉叛党谢缨!赏金万两!”

粗犷的喝斥声陡然响起,伴随着沉重杂乱的脚步声渐近,皇城守备军朝着南天门?方向冲了过来。天街上的鞭炮仍未燃尽,满地的红绸被接踵人群踩的杂乱不?堪,锣鼓被踢踏的发出尖锐鸣声,一片狼藉。

谢缨眉心?微展,余光撇过不?远处森严的宫门?,又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却见那大红喜帕被封吹下高?台,露出一方洁白的下颚。

“你是?薛敖的人。”谢缨掐住溶月的脖颈,“蜉蝣之辈竟敢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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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我。”

溶月还未来?得及出口说些什么,锐利的箭矢划破耳边空气,仿若能撕裂人的肚腹,朝着他二人的眉心?直直射来?。

“主子!”杜鹃不?知何时跑了上来?,挥刀斩断箭矢,站在谢缨身后恭声道:“是?五皇子的人。”

谢缨脸色未变,眉眼冰冷地朝台下看?去。

他没猜错,晏阙那蠢货见景帝日益偏重晏枭,蔺家又在京中各大世家逐渐隐身,果然开始蠢蠢欲动。只是?这?人空有野心?、畏手畏脚,只将皇城守备军暗地里驻在京郊,大内的禁军也被他安插在景帝寝宫附近。

却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先下手一步。

晏阙至今仍在震惊,一向以孤臣纯臣自标的谢家怎会一举派兵侵占上京,那谢长敬忠了多少年,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谢缨那疯子宫变。

可再如何意料之外?,看?着满大街都是?禁军和中州谢家守备军也慌了神。

没人更比他知道谢家对于皇室来?说意味着什么。

西?南蔺氏、辽东薛氏,哪一个不?是?兵肥马壮,更遑论外?有北蛮、云北草原与大凉等强国?虎视眈眈。而永安侯府,就?是?晏家人安居皇位的一幅强心?剂。

就?连先帝都曾醉酒慨叹,只要有谢家在一日,天子就?可安睡卧榻。

可如今若谢家反了呢?

晏阙不?敢想,只能强装作镇定?命人活捉谢缨,也可趁着此次机会一举拿下大内。

“主子,去往宫中的路已扫避干净。”杜鹃又低声禀报一句。

谢缨没有回答,只是?双指用力,瞳孔里反映出溶月涨红狰狞的脸。

溶月甚至能听到自己颈上血肉被攥紧的声音,眼前发白之际谢缨却松了手,冷眼看?她扑在地上大口喘气。

太可怕了。

她年幼时便跟着阿信去了神獒军,因着心?中存着血海深仇拼了命般的练功,全军除了那几?位素无敌手,可今日她还未来?得及反抗就?险些被谢缨轻而易举地取了姓名。

南侯缨,果然不?负盛名。

“你倒是?不?怕死。”谢缨凉凉道,俯视的目光犹如看?向一个死人。

“咳咳国?恨家仇,你我各有所求,谈何怕不?怕死。”

谢缨接过杜鹃奉上的重黎长枪,枪尖锋利,慢慢划过溶月泛红的脖颈和脸,直到停留在她眼上一寸,“阿宁呢?”

溶月忽然笑道:“姑娘不?愿嫁你,她心?悦的是?辽东王爷。大名鼎鼎的小谢侯,谢长敬的儿子,竟然也会强取豪夺,为了一己私欲迫人至此,真?是?可笑。”

“心?悦薛敖?”谢缨长枪着地,死死抵在溶月耳边,嗤道:“你也配谈论我和阿宁之间的事,薛敖仗着家世哄的阿宁一时欢心?,可他能护得住吗?他若真?在乎,便不?可能丢下阿宁一人来?上京,刚愎自用,以为自己承袭王位便能一手遮天,蠢货!”

他眼尾上挑,露出些以往的轻慢,“我本?打算把这?大燕送给阿宁作为聘礼,奈何考虑不?周,竟把她吓到这?种地步。不?过她跑不?了多远就?是?,不?管是?去找陆霁云还是?回辽东,总归还要回到我这?里,只你那时看?不?到了。”

溶月被重黎的寒光刺的眯眼,咬牙道:“谢缨,你是?真?心?在乎她吗?还是?自私与欲望作祟?姑娘本?就?身体不?好,前些时日被你用国?公府辖制后便生了场病,如今终于得以喘息,你却紧追不?放,是?要将她害死才甘心?吗!”

说*七*七*整*理者无心?,听者有意。前几?日云枭轻说与他的往事此刻在大脑中丰盈膨胀,谢缨手心?忽然发麻,被溶月的话怔住,一时无言。

一旁等候的杜鹃汗都下来?了。

不?说谢缨这?人的脾气,单说为了陆家姑娘他已是?顾不?得隐藏实力,把人从西?南与中州各处调来?,如今大事已起,谢缨却找不?到陆姑娘,又被辽东王的人这?样刺激,实在是?触目惊心?。

谢缨无悲无喜地笑了一下,抬起红缨枪作势欲刺,杜鹃硬着头皮抢先开口:“主子,这?是?陆姑娘的婢女。”

谢缨手上一顿,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杜鹃,又转身朝台下走去。

“传消息给五大营,命中郎将带人围住皇子府和书院,活捉晏阙及其余党。禁军上下围住皇帝寝宫,非我不?得进入,另外?命人控住晏枭,七星阁虽是?不?出声响,可我猜这?帮人如今效忠的是?晏枭那厮。”

“带上萧家那几?个去找阿宁,切记谁也不?能动她。”谢缨低头扫了眼溶月,淡声道:“带她走。”

“是?。”

重甲铁骑已将皇城围的水泄不?通,不?说出城,便是?过了天街都算是?万幸。溶月不?知用了各种办法竟将她送出了城门?。

阿宁被封住穴道扔在马车上,一路上听着街上的吵闹声却动弹不?了分毫。

她肚腹衣襟里被塞了衣物,如之前计划一般扮做孕妇,可溶月却穿着嫁衣独自一人承担谢缨的怒火,她怎能不?急。

直到他们经?过城门?的检视,车门?坐着的车夫才恭身进来?解了阿宁的穴道。

“多有冒犯,姑娘,我们一路向南,届时会有人前来?接应。”

阿宁急道:“溶月呢?我要回去寻她!”

说罢提起裙摆就?要跳下马车,侍卫不?敢动她,见阿宁这?般急迫只能跪地道:“京中暗桩为了送姑娘出来?布防已久,自然会考虑到溶月姑娘的安危。还请姑娘马上跟属下走,溶月不?投鼠忌器,逃出来?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姑娘,王爷若是?知道我等护不?住姑娘,定?然不?会轻饶,况且小谢侯找到姑娘之前不?会对溶月动手,还请姑娘顾全大局。”

阿宁缓缓喘出一口粗气,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垂头的侍卫,“把这?放了。”

“这?是??”

“适才一路上听到京中有人起事,恐怕是?乱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更乱些。”

这?样,溶月方便许多。

不?起眼的马车不?快不?慢地行进在官马道上,时而被车轮硌的颠簸,少顷一抹红烟在京郊燃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地动山摇般的炸裂声在五大营附近的山中乍响。

幸而这?几?座山不?曾有人居住过,可这?般大的响声仿若掀翻了整座皇城,便连大内也是?多有波及。

押送溶月的杜鹃手上一抖,竟叫人灵巧地自手中滑出,转眼显示在嘈杂慌乱的人群中。

“这?是?□□!”

坠崖

震天的炸声轰的挂月瀑嗡嗡作响,水声浩荡,又被悄无声息地压住。

马车上的暗卫对视了一眼,马不停蹄地朝前赶去。

京郊北路,只要过了雁门郡就算进入青州地界,一路向南行,便可逃过这?地方。

阿宁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她心如乱麻,被颠簸的马车晃到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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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明知?自己薛敖就在南边等着她,可自己真的能离开吗?

且不说谢缨是否会派人来追,她父母兄长之后又该如何,就算将一切都算计妥当,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那样简单。

车身忽然剧烈晃动,暗卫沉声道:“陆姑娘,还?请坐稳,有人在追。”

阿宁心下一抖,手指攥紧车窗,心道谢缨果然发现的极快,不过午时便已经追到了?这?里,只盼溶月此刻可以安然无恙。

马车七拐八拐地上了?山路,挂月瀑以南便是清露寺,此处地势陡峭,位于山巅处俯瞰整个上京,其中?山路蜿蜒多为临崖险峻之地。

暗卫低声交谈,几息后加快速度,连带着车内的物品跟着不稳。阿宁身体向后歪斜,想来这?是一段上山路,暗卫手中?的鞭子发出清鸣,愈发加快。

“姑娘,前方便是清露寺,那儿地势险峻,介时我们先?去躲一躲。”

阿宁应道:“好。”

一声闷响在头?上炸开,继而是接二连三的春雷响彻山路,电闪雷鸣,直到逼仄的车厢内都是

暗卫低不可闻地骂了?声什么,可还?未来得及听清就又被雷声盖了?过去,阿宁肚腹上绑着之前为了?躲避排查而塞满的衣物,眼下被晃动的马车甩在车壁上,撞得头?晕眼花。

惊雷响过,照的人面色惨白。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姑娘没事?吧。”暗卫急急喊道:“下雨了?,道路湿滑,姑娘别怕。”

阿宁应声,耳边却仿佛传来沉闷的震动声,就像马蹄踏碎在耳边,卷挟起一阵狂风。

雨点打在车顶,把车外的声音碾成不成句的喝骂声。

再一次雷鸣之际,阿宁终于听清了?外面的声响。

是他们追过来了?。

“陆姑娘,我等奉命请姑娘回京!雨天路滑,万望自重。”

马车骤然被逼停,阿宁能感到车厢外围满刀剑,几道飞鸟的唳叫划破长空,又归于雨声之中?。

暗卫咬牙骂道:“他娘的追的还?挺快,想让陆姑娘回去,先?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话音刚落,兵器交击的声音透过车厢传了?进?来。纵使薛敖留下来的暗卫再能耐,可如今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身着暗青劲装的男人冷声道:“杀了?他们,少主说一个不留。”

“那我呢?”车帘骤然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张极白极小的脸,“动他们之前,先?把我杀了?。”

阿宁站在车辕边,声音凉薄:“我竟不知?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杀伐果断了?。”

“属下不敢,既然姑娘执意要留这?两人性?命,我等自然听姑娘吩咐。”

为首那人奇怪道地看了?眼阿宁的肚子,低下头?暗忖,如今皇城乱成一锅粥,眼看他主子就要成事?,这?陆家姑娘却这?副样子先?行逃离,想来是还?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何事?。

“谢家自古忠军纯孝,不曾想竟也?豢养军队。”阿宁居高?临下地望过去,“这?位将军,放了?他们,我随你?们回去。”

地下仰躺着的暗卫急道:“不可!姑娘不能回去!”

阿宁没去看他,淡淡扫了?眼马车周遭,道:“走吧。”

雨势渐大,即便这?队人再急也?不敢在湿滑的山路上驰骋,阿宁坐在晃晃悠悠的车厢内,想着如今已过吉时,谢缨这?般大动干戈地派人来追,想来是京中?也?已经传开。

只是这?群人一看就不是禁军或者谢家军,薛敖曾跟她说过,大燕世家百年前皆豢养私兵,然自从先?帝整改后,非皇室绝不能有此事?发生。但辽东王府天高?皇帝远,又位高?权重,自然私下有所动作,皇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永安侯府呢?

景帝那般刚愎之人怎会忍得下最器重的臣子这?样做,除非谢家早有预谋。

阿宁不禁感到心惊肉跳,如今谢缨不再隐瞒,为首这?人又如此有恃无恐,那是否意味着京中?发生变故。

电闪雷鸣,马车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外面有人大声喝道:“挡路者格杀勿论!”

阿宁屏息静气,无声地掀起车帘,见断崖边巨大的雨幕前驻停着一队黑衣人。

透过密密麻麻的雨滴望去,玄衣银纹,肩濯青缨,是七星阁的人。

“上头?命令七星阁候在这?段路上,说是有叛党,看这?架势,我等还?真没白等。”

说话之人身后跟着的那人阿宁认识,正是曾在皇宫帮过她的开阳。

七星阁直属皇室,如今这?般情势,阿宁更加笃定谢家恐生变故。

想到此,她紧紧抓住肚前的衣物,听谢缨的人笑道:“叛党?今日?一过,还?不知?阁下是人是鬼,与我等说这?费什么劲。兄弟们,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打过,把暗沉的天色衬的恍若白昼。阿宁抓住薛敖溶月此前留在她身上的一柄短匕,在兵器交接声骤响之际推开后门,刚欲趁此机会逃脱,却迎面撞上一枚流矢。

“来人!先?带她离开!”

谢缨的人咒骂了?句,一把将阿宁推回车内,跳上车辕便驾马离开。

阿宁被甩在车壁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又被晃到了?另一边,外面的动静杂乱不堪,身后又有人在追,她眼下不敢轻举妄动,这?马车赶得这?么快,若是贸然跳车,后果不堪设想。

辽东王府的暗卫趁乱解开绳索,对视一眼后急急朝着马车的方向追过去。

只是刚追到崖岸拐角处,就看到两方人马在缠斗,那驾马车停在崖边,外壁都是羽箭和血污,颤颤巍巍地伫立在雨中?。

而阿宁正扶着肚子从后门上下来。

这?马车停的险,叫人看着一个纤弱的姑娘这?样动作实在吓人,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到阿宁和周边打成一团的人。

再一道惊雷响过,飞刃朔着白光,在暗卫瞪大的瞳孔中?直直插进?马屁股中?。

马惊嘶鸣,乱动之下直接将那摇摇欲坠的马车晃得闪架,连带着身后那姑娘也?一齐被甩下了?车,直直摔下山崖。

粉色的衣角翻飞坠落,仿佛上面污了?一块,什么都看不清。

“姑娘!”

泣血的厉吼声终于将缠斗的双方惊醒,谢缨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双眼发直地看着那驾七零八碎的马车,心道这?下完了?。

开阳策马赶来,正巧看到阿宁坠崖的全过程。

五皇子拿着玉玺和信物找到七星阁,只说让他们不遗余力地抓住叛党,可他不知?道车内之人是阿宁。

他自崖边往下看去,深不见底,尖石碎岩,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不该是她。”开阳回头?看过,又不知?在对着谁喃喃,“不该是她的。”

薛敖行至泽州之时,顺带把被贼匪扣住的陆霁云一同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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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这?时才知?道,谢缨的势力渗透的有多厉害。

他这?几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不单是为着阿宁被谢缨逼迫,而是心口发慌,仿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带着人不眠不休地赶了?几天,大军过境之处仿若乌云压顶,他不信皇家没收到消息。

可那又如何?

他薛家满门几十子,为了?大燕流血流汗,到最后只剩他一人。可他在边关打仗,老皇帝竟为了?那几座矿把他的姑娘许给别人,还?逼迫至此,薛敖怎能不恨。

皇家不仁,那这?皇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昨日?是阿宁与谢缨大婚的日?子,薛敖知?道阿宁定然是想尽了?各种法子,却仍旧被这?群混账掣肘。拿捏一个姑娘是最容易的,亲人、友情,随便抓住一个便是上了?锁的金笼子。

他们怎么敢的。

薛敖恨到手脚都是热的,恨到血液里都是滚烫翻腾,想要将这?天下一把火烧光,可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是他牵绊太多,累得阿宁等他、爱他,被逼至此。

天下人皆知?他薛敖一把银鞭勇冠三军,是整个大燕的护关神,可他却护不住阿宁。

那么好的阿宁。

阿信和金绮也?不如以往一般谈话,眉宇间都是焦急的愁绪。

昨日?薛敖带兵抄近路赶路,却被泽州蛰伏已久的山贼堵住,他二话不说亲自动手屠了?这?贼窝。春雨浇灌之下并不血腥,可阿信和金绮想起那时薛敖手染鲜血的模样,忍不住惊心。

还?未等说些?什么,薛敖又带人马不停蹄地赶路。

直到今日?收到消息,说是上京已被谢缨占领。

阿信和金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置信。谢家?谢家素来忠纯,怎么会攻下皇城?

倒是薛敖,虽是面色难看,却并不惊讶。

薛敖心中?冷笑,他早知?会有这?一天,可他却没想到谢缨会挑他和阿宁的大婚之日?动手,这?人真是把一切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只是还?没笑几声,却被金绮颤声打断。

“王王爷。”金绮面色惨白,“适才联系上京中?暗卫了?,他们说说”

薛敖额角青筋直跳,心口那个大窟窿开始煽动,“说什么!”

“说阿宁昨日?逃婚又被谢缨抓到,回京的路上与七星阁的人撞上,两相对峙之时,阿宁、不慎坠崖。”

金绮顿了?顿,语带哽咽,“是京郊清露寺的断崖,深不见底。”

薛敖许久都没说话。

阿信“扑通”一声跪下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敖僵住,不敢有所动作。

少顷,薛敖似乎是才理解这?句话,他瞳孔漆黑,眼尾发红,看了?眼地上跪成一片的众人。

金绮心生不妙,刚要起身之际就见薛敖捂着心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

挥师

雾遮云霭,空谷鸟鸣。

无?数身着暗青劲装的侍卫兜巡在清露寺附近,方圆数十里皆被封锁,连寺中滞留的百姓也不得通过。

弯刀扫向周围杂草,先前下的雨水簌簌坠落,砸在脚面上迸碎。

这些人面色凝重?,纷纷弯腰似乎在找着什么。前些时日上京发?生宫变,早夭的昭惠太子带人攻下皇城,在文武百官面前颁下景帝圣旨,承储君之位。

朝堂哗然,五皇子一党率先发?难,却被那昭惠太子轻易而举地镇压下来。

不是为的其他,是那太子乃永安侯谢长敬的嫡子,京中素有盛名?的小谢侯谢慈生。

几名?以辖制为意的暗卫当时就在朝堂上,亲眼看到?谢缨割了五皇子亲信,秦家大公子秦硕的尾指。

当日谢缨未脱下喜服,一身红衣衬得他凛艳生辉,可偏偏眼中的冷芒比屋外?春雨还?要刺骨。朝中若有历经?世事的老?臣,定然会认出此刻的谢缨与那萧青敛有六分相似。

晏枭见状及时按下了手下人,他收到?消息,蔺争带着大军正从西南赶来,纵使?景帝给他留了人,可面对中州谢家守备军与西南大军,也绝无?还?手之力,更遑论京中内外?已被禁军控制。

谢缨,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他从前只知道?这人狂妄至极,所以才?会对阿宁势在必得。却没曾想谢缨竟是萧皇后当年难产而得的那个小太子。他纵横谋划十几年,一朝反扑,怎会有还?手之力。

谢缨看向捂着手跪下的秦硕,淡淡道?:“秦相忠贞爱国,长子倒不懂他一番苦心,秦家为大燕尽心尽力几十载,满门英才?,却不想丞相大人驯狗作狼,我也不知诸位还?有谁像秦大公子一般,对我这手上的圣旨有所异议?”

他看向眼睛充血却不得不跪的秦相,“丞相大人,你说这秦硕该如何处理?”

秦相看了眼满头细汗、襟前沾血的长子,闭眼道?:“谨遵殿下谕旨。”

一片静寂。

连丞相都这样?说,想来其他人再有想法都只能咽下去?,只有晏阙青着一张脸,看向执抢的谢缨。

他恨极了眼下这种局面,蛰伏十几年,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斗下晏枭,却冒出来个谢缨,名?正言顺地接过大位。

可他没有办法,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蔺家,如今蔺争为谢缨保驾护航,就算蔺争脱离蔺家,蔺家和?蔺太后也不会为着他而招惹已经?得势的谢缨。

不过几天?,那些暗青劲装的私兵就成了从龙侍卫,谢家的嫡长子摇身一变成了大燕储君。

离开凌霄殿前,谢缨命人打断了秦硕的腿,听着身后老?丞相压抑不住的哭声,他恨不得回去?刺死晏阙和?秦硕这对蠢货。

是秦硕拿了景帝交给晏阙的印章,命七星阁去?追阿宁以此要挟他。

若不是他们,阿宁怎会坠入悬崖,找了这些天?都找不到?踪迹。

谢缨掌心被自己抠出血迹,眼尾猩红一片,脚步加快离开宫门,朝着清露寺的方向而去?。

山路崎岖,谢缨却不敢抬头看向一侧的深渊。

“殿下。”见他过来,杜鹃低声道?:“都翻了个遍,没有陆姑娘的踪迹。”

他顿了顿,又道?:“找不到?人也是好消息。”

谢缨怔愣,少顷才?重?黎枪扔给他,翻身下了崖岸。

杜鹃紧随其后,等看到?前方谢缨的身影猛地顿住时跪下道?:“主子,那有很多?血迹,但没有野兽涉猎的痕迹,不会是您想的那样?。”

谢缨想的是哪样??

从一开始听到?阿宁坠崖的消息到?发?了疯般让人找,再到?如今看到?这春草上的血迹斑斑,他怕极了这是野狼野狗拖走的阿宁。

明?明?大婚前几日还?气势汹汹地说不嫁给他,怎么变成如今这般。

谢缨心口骤痛,都是因为他。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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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不足,是他自恃聪明?,是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阿宁从来对他就没有男女之谊,却将他视作陆霁云一般的兄长,她想怎样?不行呢?

明?明?是他年少时受了阿宁的关照和?真心,却在今日一把将人推下深渊。

谢缨嘴角苦涩,看着前方走过来的云枭轻不言语。

云枭轻恭声行礼,如今谢缨将病重?的景帝送到?了行宫,已是大燕定下的储君,身份自然不可与往日语。

“碎石太多?,又没有枝繁叶茂的树木遮挡,高崖断辕。”云枭轻顿住,轻声道?:“她身子弱,殿下还?是早做打算。”

谢缨仿若没听到?一般,指尖撵着草叶上的血迹,脑中忽然嗡鸣不止,等再醒来时,却是云翟一脸焦急地侯在床边。

见他转醒,云翟也顾不得身份,捋着胡子大声呵斥:“头风虚怯,险些中懑之症!殿下,就算再如何大权在握,也不必如此糟践自己,省得老?头子我跟着上火!”

谢缨这才?知道?,自己这一倒竟躺了两天?。

“阿宁呢?她在哪?有没有受伤?”

谢缨把一屋的人都问懵了,面面相觑下微微摇头。

杜鹃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云翟杀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辽东王挥师北下,带着数十万大军迎向皇城,如今被蔺大将军拦在了青州。”

“叫人继续找,将这上京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人,找不到?阿宁就都别回来。”谢缨捏捏眉心,道?:“薛敖来了?”

杜鹃应是,又补充道?:“五皇子如今关押在皇陵,七皇子昨日启程出发?泽州陆大人回京了,正在清露寺找人。”

“别拦他。”

谢缨起身,披上外?袍后起身离开,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末了苦笑。

找了这些时日都没动静,阿宁那身子骨,怎么可能会有生还?的可能。如今辽东那面刚打了胜仗,本是流芳百世的功绩,如今却发?疯般朝皇城发?难,也不知今后局面如何。

南侯缨,北王敖。

终究还?是要迎面对上这一遭,非得你死我活才?好

静谧的小山村里,山鸟盘旋在上空,底下是孩童在玩乐,身着布衣的女子们笑着涤衣,交谈着今天?晚上的鱼要怎么做。

石家村坐落在一处隐蔽的山地中,远在京郊外?围,已经?临近青州地界。这里物资匮乏,连官府也很少管制这里,虽是贫乏了些,但生在自在。

前几日的一场春雨给这山村带来了生机,上游的河流翻滚着流下,带来了很多?鱼虾,倒让村中人吃了个爽。

石欣是石家村村长的女儿,正在河边拨弄着清水,抬头时望见一抹挺拔的身影,眼前一亮,“沈大哥!我爹说今晚炖鱼汤,你来喝点,顺便给你家妹妹带回去?些。”

男人步履匆匆,听这话只简短地应了声,又急急走开。

见他这样?,石欣好奇道?:“沈大哥怎么这么着急?”

有知道?内情的女人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小沈的妹子今早醒了,他听说这消息可不是要急吗?”

“醒了!”石欣眼睛瞪大,“那我可得去?看看。”

女人们笑她女大不中留,又谈论起前几日那场春雨后,这个英俊的剑客抱着一位身受重?伤的姑娘跑过来求助的场景。

男人说他们兄妹二人混迹江湖,不小心被仇家追杀跌落悬崖,幸好村医行医多?年,妙手回春,将那奄奄一息的姑娘救了回来。

只是这剑客看着与那姑娘无?半点相似,女人们对视一眼,小声笑说莫不是私奔逃来的。

沈要歧自然是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只一味的朝前跑,手心里都是汗。

前几日他去?晚了,看到?阿宁坠崖便跟着跳了下去?,幸好及时抓住人,才?没叫阿宁砸在碎石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到?底她身子太弱,自高处跌落后伤了多?处,缠绵床榻这些时日才?转醒。

见眼前临时落脚的房屋外?面站着村医,正朝他安慰笑着,沈要歧心中大喜,推门而入。

阿宁面色苍白,额头上有些擦伤,正捧着药碗在村医娘子的哄劝中一口一口抿,眸中的无?助在看到?他进来时变成惊喜。

“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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