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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收回目光的时候,我恍然发觉,或许,橘色是最接近太阳的颜色,所以才能让日出更浓,让夕阳更盛。”
“让我们观赏过的大千美景,都能着墨上一层温暖的底色。”
“此刻黄昏已至,大家可以走上天桥,验证落在栅栏上的那抹夕阳,是否比往日更盛。”
堪称完美的一次开场。
立足实际,不虚浮,不造作,只有动情描绘和真情流露。
李申川心里满意,却没将情绪外露,而是沉着脸继续出题:“来一段晚会主持。”
这个题,不免让她想起,她曾于一段日子前,阴差阳错地站上了跨年晚会的舞台。
于是面对这一段,她更是自信满满,信手拈来。
接下来,从大型晚会,到国际播报,从临场反应的考察,到采访人物的起稿。
他不留情面地刁难,她驾轻就熟地应对。
从中文到英文,从小事到大国,李申川用几个问题,把她考察了一个遍。
除了放心,也有惊讶。
他惊讶的点在于,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疑问归疑问,他的考察还没有结束。
最后,他把命题落在了:“朗诵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第二段。”
说是朗诵,当然是脱稿。
他培养出来的学生,如果连这点知识储备都没有,在他这儿,肯定是要被冠上不合格的。
陶醉明显没有被难到,目视前方,红唇轻启: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一段下来,行文流畅,咬字清晰,字正腔圆,轻重得当。
观众听起来丝毫不会费劲,不用看字幕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她就这样,用温柔与学识,在荆棘中开辟了一条玫瑰路。
不卑不亢,自带弧光。
像是终于对她放了心,李申川没有再提问,而是眸光一转,倏地起了个新话题:“还记得枕与阔老师吗?”
听到这个名字,陶醉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记得。”
说完,又重重点头,语气里满是钦佩:“当然记得。”
这是她心中最优秀的记者,是在支教时给她开启全新人生的领路人,亦是枕风眠的父亲。
“那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我在你大学入学之后,也跟你说过这件事。”李申川以回忆的口吻说道,“中考的时候,枕老师给你写了一封信,我当时正好要去临川县附近做节目,他就把那封信转交到了我手里,但那次我没找到你,再加上工作忙碌,以至于忘了这封信的存在。”
直到三年后,在朝大播音三试,他在面试名单上看到一个名叫陶醉的名字,才想起来自己有封信忘了转交。
但时间太过久远,那封信已经被他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怎么找都找不到。
李申川想跟枕与阔表达一下歉意,但那时,枕与阔早已离世。
你看看,命运多会弄人。
可命运弄人的,何止是这封信。
两年前,李申川搬家,从城西搬到城东,才于无意间找到了这封信。
这才想起,那次,在去临川县之前,他要先去云贵山区做一个节目,节目地点阴雨连绵,道路湿滑,他也是怕这封信弄丢或者弄坏,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在了一个三防面料的冲锋衣里,但他没有记得,再加上之后,他工作性质发生变化,没有再去过环境那样恶劣的地方,于是那件冲锋衣就被压在了衣柜最底层,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直到上次搬家,他终于“失而复得”。
可是,他找不到人了。
四年,陶醉的名字,在他的世界里杳无音信。
她站在漫天风雨里,消失得彻彻底底。
于是,这封信,整整迟到了十一年,才被递送至她手中。
看她双手接过了信,李申川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偌大的会议室留给她,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能静静观看。
但临了,还是觉得有些话得说。
于是,走了两步,还是转身。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却难掩温情;嗓音沉肃,却饱含希冀:
“陶醉。”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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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陶醉才后知后觉地体悟到他之所以让自己朗诵这首诗的弦外之音。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意为:过去不可挽回,但所幸,未来依然可追。
他在告诉她:只有你愿意,未来仍可追。
刚才,严厉归严厉,惋惜归惋惜。
但他对她的期待,从来不是昙花一现的花瓶摆设。
日月如梭般转了这么多圈,但她还是当初那个少年。
一如既往的热忱、精进、谦逊、专业。
甚至比过去,更能举重若轻,更加游刃有余。
培养一个主持人,或许没那么难。
但培养一个好主持人,太难了。
培养一个能镇住大场面、得到国民认可的好主持人,更是难上加难。
一代人里才能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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