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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裙子先生 说给月亮 75785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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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拥抱

中午孙奶奶忙前忙后,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大家都留下吃饭,蒋树也被孙奶奶留了下来。

大家都是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有不少话题,只有蒋树一言不发,低调的坐在那里,充满了神秘感。

周萱萱好奇地看了他两眼,推了推旁边的钱舒,两人对视笑了笑,就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物一样。

孙奶奶询问着孙万峰来这里采风的事,她虽然不懂,但想跟孙子多说两句话。

孙万峰眉宇间透着不耐烦,“就是来看看这里的风俗人情,如果能碰到值得采访的小人物,就把他的故事写出来,如果能被杂志社或者报纸选中,就可以登出来,以后找工作的时候也能写进履历里。”

周萱萱看了蒋树一眼,忽然不声不响地开口:“我们不一定要采访小人物,采访特殊人群也行啊,只要有新闻价值就行了。”

屋子里寂静了一瞬,大家都朝蒋树看了过来。

蒋树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站起来,“孙奶奶,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孙奶奶连忙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察觉出气氛有些怪异。

蒋树转身往外走,孙万峰忽然叫住他。

“蒋树,你让我们采访一下怎么样?”

“想采访我?”蒋树回头,掀起嘴角凉凉笑了一下,声音散漫,“那我是小人物,还是特殊人群?”

他将‘特殊人群’四个字咬的极重,明明在笑,眼睛却是冷的。

直到他离开,都没人敢再说话。

厘央胸口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憋闷着。

她放下筷子,眼神直而冷地扫过周萱萱,最后看向孙万峰,“小树不是特殊人群,也不会接受你们的采访,你们以后不要去打扰他。”

她上了楼,再没有下去。

她听到孙万峰他们陆陆续续出去了,应该是想四处看看,出去寻找采访素材。

厘央肚子有些疼,抱着被子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蝉叫个不停。

厘央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她想起大家看向蒋树时好奇又异样的神情,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不确定自己初见蒋树的时候,有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的,如果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目光,她只会觉得羞愧。

她心中烦闷,想出去走走,简单扎了个马尾,就踩着鞋拖出去了。

闲来无事,她去小卖铺买了几根冰棒,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冰棒有着她第一天认识蒋树的记忆,她总觉得这里卖的冰棒比其他地方好吃。

十三镇、冰棒、月季花、大海、灯塔,蒋树……都是她关于这个夏天的记忆。

她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十三巷有一条长长的林荫路,走起来很长,但总会走到尽头。

夏天快过去了,她也快要离开了。

走到巷子口,厘央看到了昨夜那棵被劈断的椰子树,它横倒在路上,还没有人处理,带着黑灰的痕迹。

树根还扎在地里,树干的横断面暴露在空气中,一圈一圈的年轮停在那里,不会再有所增加了。

厘央数了数一共有十八圈。

她愣了会神,低头捡起一片树叶,小小一根,像是刚发出的嫩叶,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蒋树蹲在门口擦摩托车,微微弯着身子,能看到背部的脊骨轮廓,车漆黑亮,被他擦的澄净明亮。

厘央停住脚步,静静看着他。

不知不觉,蒋树已经从一个让她觉得很特别的人,变成了一个对她而言很特别的人。

蒋树回头,看到她手里拎着的冰棒,欲言又止,“你……能吃?”

厘央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一张白净的脸顿时红透了。

她手足无措地拿着冰棒,抿唇解释:“买给其他人吃的,我不吃。”

她就是想找个理由出来走走。

“哦。”蒋树移开视线。

厘央拿出一根冰棒,小声问:“你吃不吃?”

蒋树摇了摇头,拍了下摩托车,表示还要擦车。

厘央不舍得离开,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

蒋树擦车的时候很认真,摩托车保养的很好。

厘央忽而问:“小树,我离开之后,你会想我吗?”

蒋树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要走了?”

厘央摇摇头,“没有要马上走,但也快了,暑假结束前就该回去了。”

蒋树点点头,继续擦摩托车。

厘央没有听到答案,微微有些失落。

蒋正德从巷口走过来,绕过歪倒的椰子树,大步往回走,心情不好地低着头,抬头看到蒋树身上的裙子,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他看到厘央站在那里,暂时把火气压了下去,语气生硬说:“小姑娘,我有话跟我儿子说,请你离开。”

厘央看他一脸风雨欲来,担心地看向蒋树。

蒋树点了下头,神色倦淡。

“那我先回去了。”厘央抬脚往对面走,因为担心蒋树,所以走得很慢。

蒋正德的怒骂声很快传了过来。

“我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大学生,他们在说想采访什么穿裙子的男人,是不是你?”

蒋树没有说话,继续擦着摩托车。

蒋正德声音更加愤怒,“整个十三镇只有你一个男人穿裙子,他们说的一定是你,我警告你,你不许接受任何采访!附近的人知道这件事就算了,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喜欢穿裙子,以后我们家的人还怎么出去见人?你自己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替你弟弟想想,如果让人知道他有一个喜欢穿裙子的哥哥,他周围得有多少流言蜚语,你让他在学校里如何自处,以后有哪个女生敢嫁给他?”

厘央嘴里蔓延开苦涩的味道,她控制不住地回头望去。

蒋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把擦摩托车的抹布扔在一旁,漆黑的眼睫垂下来,看似吊儿郎当的靠在墙上,实际上他的右手用力抓在左手手腕上,那些烟蒂造成的伤痕被他牢牢压在手下,手背青筋凸起,指尖泛白。

厘央匆忙收回了眼,快步往前走,她知道蒋树不想让她听到这些话,也不想让她见到这幅情形,她能替他做的,只有快些离开。

“你还敢穿裙子?在那些大学生离开之前,你都别让我再见到你穿裙子,否则你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赶紧把裙子脱下来,我现在就烧了它!”蒋正德声音俞发愤怒,渐渐口不择言起来。

厘央希望自己能走的再快一点,可是这些刺耳的话还是无情的钻入了她的耳中,刺得她全身上下都泛起了疼。

“其他的随便,但是别动这条裙子。”

蒋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说了这一句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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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厘央最后听到的话。

她快步回到孙奶奶家,将大门关合,靠在门上站了许久,手里的那片树叶一直被她握在手里。

直到外面再也没有争吵声,直到十三巷重新归于寂静,她才脚步沉沉地回了屋子里。

厘央把捡到的树叶夹到了书里,书里还有她和蒋树的那张合影,书名是《傲慢与偏见》。

……

厘央来到窗边,发现门前只剩摩托车空荡荡的停在那里,蒋树和蒋正德都已经离开了。

她眺目望去,找了一圈才发现蒋树的身影。

蒋树坐在他家房顶,任风吹散额前的头发,伸直了腿,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厘央走出去,顺着梯子颤颤巍巍地爬到房顶,用相同的姿势坐下,望着对面房顶上的蒋树。

夏风和煦,麻雀站在电线上,像是跳跃的音符,少年孤单清俊的坐在那里,周身带着打不败的倨傲。

厘央静静地陪蒋树坐着。

阳光倾斜,天上云卷云舒,风从蒋树那里吹到她这里,夹杂着淡淡的月季香。

她弯起唇角,抬手对着对面喊:“小树!”

蒋树抬眼看她。

厘央招了招手,又喊:“小树!”

“嗯。”蒋树动了动,拧眉应了一声。

厘央笑了笑,更大声而放肆地喊:“小树!”

蒋树被她磨得没脾气了,终于出声问:“干嘛?”

厘央看了他一会儿,扬着声音喊:“小树,人心总是偏的,这个多一点,那个就要少一点。”

“不过……”厘央粲然一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容阳光又明媚,“我的心永远偏向你。”

所有,蒋正德的心偏向他的小儿子也没有关系。

夏风将厘央的话一字不落的送到蒋树的耳畔,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又悦耳,像加了丝丝蜜糖一样,甜的咕噜咕噜冒着泡。

蒋树牵起嘴角,清亮的眸里不自觉染上温暖笑意。

……

咚咚咚——

厘央打开门,孙万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杯牛奶。

“睡前喝杯牛奶,对睡眠好。”

厘央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才八点。”

孙万峰装作才发现的样子,摸着鼻子笑了笑,“我看错时间,以为已经十点了,既然时间还早,不如我进去坐会儿,陪你说说话。”

厘央觉得可笑,孙万峰可能不知道,他的精明和算计永远写在脸上。

厘央不想跟他墨迹,关上门往外走,“我要出去,没有时间跟你聊天,你如果闲着没事不如多去陪陪孙奶奶,她很想你。”

孙万峰丝毫不以为意,“她什么也不懂,又老又糊涂,我跟她没有话说。”

“哦。”厘央脚下不停,神色冷漠地往楼下走,“那我跟你也没有话说。”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没有去理会孙万峰难看的面色。

她踩着鞋拖站在路中央,发现对面的摩托车已经不见了,看样子蒋树应该不在家。

天已经黑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冬迦正好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口,一边锁门一边问:“干什么呢?”

厘央揉了揉僵硬的面庞,对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屋里太闷了,想出来走走,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跟我走吧。”冬迦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对她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精致的相貌在路灯下柔和白皙,带着某种蛊惑的魔力。

厘央真的跟着冬迦走了。

走了很远,她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儿?”

冬迦失笑,“如果我把你卖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帮我数钱了?”

厘央低头笑了笑,有的时候她觉得冬迦和蒋树很像,他们冷的时候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正接触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

也许包裹在他们外面的那层寒霜就是他们的保护色,只有敢于靠近的人,才能发现他们里面有多暖。

厘央跟着冬迦来到一处山坡上,这里聚集着人群,车灯闪烁,远远就能听见吵闹声。

厘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蒋树,最显眼,也最帅气。

蒋树斜斜地靠在他的摩托车上,眉目冰冷,神色间透着一股烦躁,嘴里叼着烟。

旁边的一个男生凑过去帮他把烟点燃,周围围着几个衣着火辣的姑娘,大家嬉戏玩闹着,而他始终一言不发。

周缪、梁秋延和迟乐他们也都在,迟乐殷勤地给蒋树捏着肩,周缪和梁秋延看着不远处地山道,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冬迦一边往山上走,一边解释:“小树今晚有赛车比赛,是市里来的富二代组织的,这里是小地方,不容易被他们父母抓到,又是盘山道,道路惊险刺激,他们经常过来赛车,这次吴海阔找他们过来的,故意挑衅我们,据说想压压十三巷的威风,大家打了赌,赢了有三万块奖金。”

“小树要参赛?”

“嗯。”

“危险么?”厘央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当然危险,不过小树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车技还好,别担心。”冬迦顿了顿说:“小树每次心情不好都喜欢来这里飙车,这次就算没有比赛他也会来的。”

厘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跟着冬迦走到蒋树面前。

蒋树今天穿着黑衬衫配牛仔裤,头发又长了一点,额前的碎发被山风吹得凌乱,他嘴里叼着的烟冒着点点火星,隔着烟雾,带着一股迷离的破碎感。

厘央看着蒋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冬迦和厘央长相出众,一个冷艳,一个甜美,让人眼前一亮,她们一来就把其他人比了下去,周围的人纷纷吹起口哨,给这场比赛增色不少。

富二代们过来搭讪,冬迦和厘央谁都没理他们。

蒋树看到厘央,微微蹙眉,“你怎么过来了?”

厘央抿紧唇角,“你不欢迎我?”

“我哪敢?”

厘央舒展眉心,嘴角微微翘了翘。

富二代们妒忌地看了一眼蒋树,为首的那个扬声提议,“蒋树,你不是很本事吗?既然要比就比个大的,我们一人载一个妞怎么样?”

蒋树站直身体,把厘央和冬迦挡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眸,“我的本事可从来都不靠拿女人冒险。”

对方梗了一下,不服气说:“谁靠女人冒险了?不带就不带,老子等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厘央看着烟灰带着火星从蒋树指尖掉落,星星点点,微光闪烁。

她突然鬼使神差说:“我愿意的。”

她忽然很想陪蒋树冒一次险,哪怕她胆子小,哪怕她过去十六年的人生都中规中矩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

可她莫名觉得,只要有蒋树在,她就不会害怕,因为蒋树永远不会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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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周围的口哨声愈加热烈,此起彼伏,夹杂着起哄的吼叫声。

蒋树怔然回头,小姑娘仰头看他的时候眼睛大而圆,瞳孔澄澈明亮,里头装的全是他。

蒋树心脏莫名震了一下,指尖的烟热烈的燃着,夹着烟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厘央看着他的眼睛,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句,“我愿意的。”

蒋树低头,凑近厘央耳畔,有些痞气地说:“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一个男人冒险,包括我。”

夜里山上的风很大,蒋树的发丝吹到厘央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痒。

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声,他们以为蒋树要吻她。

四周吵吵闹闹,可这一刻,厘央的耳朵里却余蒋树的声音。

周遭好像只剩下这一个人。

躁动的青春期,所有的激情和悸动都在这个刹那达到了顶点。

厘央很想像电视剧里的女生那样给蒋树一个幸运之吻,可惜她没有那么大胆。

她只是踮起脚尖,伸手抱住了蒋树,“我在终点等你,平安回来。”

数辆摩托车在起跑线飞驰而出,车灯照得山路通明,蒋树的摩托车如闪电一般转眼消失在盘山道上。

厘央站在山坡上,远远地望着,眼睛里跳动着激动的光。

“酷boy!好帅!”

“没想到他不穿裙子的时候这么man!”

“穿裙子的时候也很man啊!”

厘央觉得声音熟悉,回头望去,周萱萱和钱舒站在她身后,正激动的议论着。

他们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刘年朗和吴翰磊正在旁边摄影。

孙万峰站在他们中间,脖子上挂着相机,不过他没有拍照,只是脸色难看地看着厘央。

他自以为把情绪控制的很好,说出口的话却比往常要低沉,“你出来就是为了来看蒋树赛车?”

厘央维持着基本礼貌,敷衍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言,转头看向周萱萱,“你们怎么来了?”

周萱萱一脸兴奋,“我们听说这里有赛车比赛,感觉挺好玩的,就立刻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刺激,这可是很好的新闻素材。”

迟乐看周萱萱和钱舒长得不错,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夸口道:“你们是记者?要不要采访我,我虽然没有下场比赛,但是我每次都站在这里当观众,什么都知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问我!”

他们立刻围了过去,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往终点的位置走,他们步行有捷径,顺着山坡很快就到了,来得及看赛车手们冲过终点。

厘央沿途没有说话,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心里一直牵挂着蒋树。

原来赛车是这样刺激,她虽然看不到,可是心好像已经跟着蒋树飞走了。

_

蒋树握着车把不断加速,将所有人都甩在后面。

他向来喜欢在夜间飞驰的感觉,这会让他大脑放空,忘掉很多烦恼,只专注在赛车这一件事上。

可是今天他的心却有些乱,总是专注不起来。

出发前厘央的那个拥抱绵软中带着甜香,一直扰乱他的思绪,不时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

以前无论多危险的路况,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他享受那种刺激和危险,可他今天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厘央那句‘平安回来’,总是会不自觉降速。

幸好那群富二代都是娇生惯养的主,车技一般,他很轻松就能赢过他们。

他骑着摩托车转过拐角,定了定神,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石头上的厘央。

厘央高高的站着,晚风吹拂着她的面庞,裙摆飞扬。

她是第一个看到了他,兴奋得跳了起来,激动地朝他挥着手,漂亮的脸蛋上都是好看的笑容。

蒋树不自觉加快速度,摩托车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第一个驶过终点。

他赢了。

他看到厘央跳下岩石,朝他跑了过来,脸颊激动的红扑扑的,明艳动人,她跑到一半,又羞赧地停住了脚步,只有一双眸子还激动而雀跃地望着他。

蒋树不自觉笑了一下,抬手摘掉头盔,轻轻甩了甩头发,对她张开手臂。

厘央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

_

孙万峰攥紧手里的相机,脸色阴沉的对着蒋树和厘央拍下一张照片。

过了一会儿,富二代们才陆陆续续跑到终点,他们虽然心有不服,但在蒋树过硬的技术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认输。

吴海阔知道自己的好帮手们也斗不过蒋树,灰头土脸的耷拉着肩膀,满脸郁闷。

十三巷的众人则开心的欢呼着,气氛热闹,梁秋延提议去KTV唱歌庆祝,众人纷纷响应,拉着蒋树就要过去,蒋树赢了比赛,自然不好拒绝。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

周萱萱和钱舒笑嘻嘻地跑过来,三个男生跟在她们身后。

迟乐早就被哄得团团转,看到周萱萱和钱舒立刻找不到方向,满口答应下来。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十三镇最大的KTV,要了一个大包间,这里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KTV豪华,但胜在装修得很有风格,而且挺干净的,大家都很满意。

只有孙万峰一直绷着一张脸,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审视每个角落,好像这里充满灰尘,会沾到他的身上一样,恨不能用鼻孔看人。

不过大家都很开心,气氛热烈,没有人理会他那张格格不入的脸。

迟乐虽然不是乐队主唱,来了KTV却是麦霸,跟周萱萱两个人唱个不停。

冬迦身体不舒服,蒋树先送她回去,顺便换了身衣服,穿着黑色连帽衫和裙子来了KTV。

即使周萱萱他们一行人对他的裙子感到好奇,他也从不会因此而回避。

蒋树进来后,被大家灌了几杯酒。

他从容的应付着,唇边偶尔会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表情,跟他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好像赢了刚才的比赛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特别开心的。

厘央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又无法移开目光。

今晚她又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蒋树。

野性而锋芒毕露,成熟又游刃有余。

孙万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称赞的蒋树,脸色难看的喝着酒,他不自觉想起厘央刚才抱着蒋树的那一幕。

厘央家世好,虽然不是富贵豪门,但胜在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文化人,身处的圈层正是他没有的。

最重要的是厘央长得很合他的胃口,性格也让他喜欢。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他本来想步步为赢,先讨到厘央的欢心,等厘央长大了,他再跟厘央表白,到时候正好大学毕业,可以在姜教授的帮助下找到一份好工作。

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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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一直在厘央面前表现的很好,像一位成熟温柔的大哥哥,可不知道为什么,厘央好像一直很反感他,无论他怎么讨好,厘央都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厌烦。

他以为厘央是心气高才瞧不上他,可他现在却发现厘央在蒋树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活泼开朗,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一发现不由让他心有不甘,整个晚上情绪都不高。

他讨厌众人把蒋树当作中心,他讨厌蒋树活出了跟他完全不同的人生。

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大家玩闹成一团。

厘央轻轻皱起眉,手暗暗捂住小腹,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太过激动,又是跳又是蹦的,所以现在小腹隐隐坠疼,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蒋树在她旁边坐下,沙发凹陷下去。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扭头看到厘央微白的面庞,反应过来什么,扫了一眼厘央按在小腹上的手,了然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厘央怔了一下,赶紧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再待一会儿吧。”

今晚大家是在给蒋树庆祝,他是主角,她不想扫兴。

蒋树蜷起中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脸都白了,还逞什么强。”

夜风凉爽,厘央跟在蒋树身后走了出去。

蒋树先去前台付了钱,其他人还留在kTV里玩,他直接付到了明天凌晨。

深夜的十三镇很安静,街道上连个人都没有,路灯下只能看到厘央和蒋树并肩而行的倒影。

蒋树双手插着兜,虽然喝了酒,但没有醉,只是神色比平日要散漫一些。

他的话比平时少,应该还在为蒋正德心情不好。

那个家里,有后妈,有拥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只有蒋正德是他最亲的亲人,可蒋正德却是那个最不理解他的人。

蒋正德那天说的话实在太伤人了,厘央根本不敢提,她不想让蒋树再伤心一次。

蒋树手腕上戴着护腕,厘央不知道护腕底下有没有新的烫痕,只知道蒋树今天一直没有把护腕摘下来过,哪怕刚才周萱萱不小心把酒洒在了上面,他都没有摘下来。

厘央心中划过一抹酸涩,同时又有些庆幸。

她十六岁喜欢上的少年是这样的鲜活,他会写歌,喜欢穿裙子,篮球打得很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赛车,他骑着摩托车冲过终点的时候很帅气。

穿裙子只是他众多喜欢中的一个,跟其他习惯一样普通,只是因为‘不常见’,便成了特立独行的存在,给他带来了很多非议和伤害。

好在他很勇敢。

他在无声地跟这个世界对抗,告诉这个世界,不是只可以有一种声音,还可以有其他声音。

他选择喜欢裙子,也选择了穿裙子带给他的伤害。

他敢于做自己,有对峙的勇气。

她喜欢这样的他。

蒋树踢开脚边的一个易拉罐,易拉罐滚到路边,哗啦哗啦的响。

厘央抬头对蒋树笑了笑,眉眼弯弯,小梨涡若隐若现,“小树,我现在心情很好。”

“嗯。”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厘央眨着眼睛看他,忽然伸手牵住蒋树戴着护腕的那只手,“所以我现在把好心情传染给你,你不要不开心。”

这个牵手不夹杂丝毫爱慕,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好心情传给蒋树,让蒋树开心起来。

蒋树愣了一下,厘央的手小小的,却很温暖,像个柔软的小暖炉,可能是因为紧张,手指微微颤了两下,然后像下定决心一样,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那股温暖一直暖到了他的胸口,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

厘央来到十三镇后,一直是这样,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努力的把温暖传到他身边。

蒋树故意板着脸逗她,“我免疫力很好,不会那么轻易被传染的。”

厘央怔怔眨了眨眼睛,苦恼地思索片刻,将他的手握得更紧,“那我多牵一会儿,说不定就会有用了。”

蒋树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他忽然觉得好像真的被厘央传染了好心情,心情变得很好,就连周围的晚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_

月明星朗,悠长的路上,厘央和蒋树肩并肩往前走。

十三巷的街道,如同厘央第一天来到这里时那样破旧,可厘央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她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可爱起来,就连墙壁上掉落的墙灰也充满了复古的质感。

月季花盛放在道路两旁,暗香浮动,蒋树走在路灯下,眉眼柔和,笑起来很好看。

厘央看着蒋树笑容轻松的模样,倏地有一种冲动,很想表明自己的心意。

至少在离开之前,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只是单纯地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甚至不需要回应。

至于以后的事,就交给时间。

厘央鼓足勇气,声音低低地开口,“小树……”

蒋树转头看过来,隽秀的面容让人怦然心动。

厘央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酒瓶子摔碎的声音砰的一声传来,厘央吓得哆嗦了一下,躲到了蒋树身后,蒋树条件反射地伸手护住她。

两人朝着声音来源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摔倒在地上,他手里的酒瓶也摔碎了,地上都是玻璃碴,看样子是喝多了,已经醉得人事不知。

厘央和蒋树对视一眼,抬脚走了过去。

醉汉身上被玻璃磨出了不少血痕,不过伤口都不深,没有流血。

蒋树拍了拍醉汉的脸,醉汉嘀嘀咕咕地说着胡话,口齿不清,连站都站不起来,一副就要这样睡在大街上的样子。

“怎么办?”厘央看着已经睡死过去的醉汉,轻轻拧眉。

蒋树站起来,“现在是夏天,冻不死他,让他待这好了。”

厘央有些不忍,“可是蚊子很多……而且他不回去,他的家人会很担心他吧,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蒋树无奈地屈指敲了一下厘央的额头,把那个醉汉拽起来,认命道:“行吧,我们送他回家。”

“你知道他家在哪?”

蒋树看了看醉汉的脸,“都在十三巷住着,就算不认识也能混个眼熟,大概能找到他的家。”

醉汉软的像摊烂泥一样,蒋树只好把他背了起来。

蒋树身材虽然高挑,但还是少年,身材偏清瘦,这个醉汉却是又粗又壮的中年人,厘央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看到他真的把醉汉背了起来,又有些心疼。

“别背了,不如我们一起扶着他走吧。”

蒋树笑了下,“行。”

他把醉汉放下来,却没有用厘央帮忙,自己一个人把醉汉架在身上,扶着他往前走。

厘央想帮忙,蒋树躲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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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要离喝醉的男人远一点,知不知道?”

厘央乖乖点头,蒋树说的话她都愿意听,并记在心里。

她没有再伸手,默默跟在他们身边往前走。

醉汉一路都不老实,一会儿张罗着要往道中间走,一会儿嘴里骂骂咧咧,夏天本来就热,蒋树又要忙着扶他,累出了一头汗。

路过一家小卖铺,厘央赶紧让他靠边歇一会儿,自己跑去买水。

她挑了一瓶冰水,又买了袋果糖。

店员正在打瞌睡,收银的时候一边打哈欠一边扫码,动作很慢,厘央耽搁了一会儿,才从小卖铺里走出来。

走出小卖铺,回到路边,她感觉不远处有灯光闪烁了一下,抬头望去,角落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回到蒋树身边。

醉汉这次终于安静了下来,像是晕了一样,耷拉着脑袋靠在蒋树的肩膀上。

厘央把水递给蒋树,觉得醉汉的样子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蒋树抬了抬眸,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他刚才清醒了一点,看我穿裙子,把我当成女生想非礼我,我就把他揍晕了。”

厘央:“……”

厘央低头看了醉汉两眼,总觉得醉汉出气多进气少,厘央分析,他刚才挨揍的过程应该很惨烈,心里舒服了一点。

她抬头看向蒋树,“没事儿吧?”

蒋树喝了一口水,“应该死不了。”

“我是问你。”厘央瞪他。

“我啊。”蒋树皱了皱眉,把手指伸到厘央面前,语气突然委屈巴巴,“刚才揍的太狠,手有点疼。”

厘央低头给他吹了两下,心疼得不行。

她现在都想把这个醉汉直接扔在道边不管了,这种借醉占女生便宜的人渣,一看就不是好人。

如果今天送他回家的好心人不是蒋树,而是一个真正的女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蒋树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无声弯唇,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

蒋树一路拎着像软脚虾一样的醉汉,把醉汉扔到了他家门口。

他们不确定醉汉是不是住这里,敲了敲门,躲到墙角,看到醉汉的老婆开灯走出来,然后骂骂咧咧地把醉汉带了进去。

他们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今晚的月亮很圆,清清亮亮的,将地面照的很亮。

厘央蹦蹦跳跳地踩着蒋树的影子,蒋树戴着兜帽,脚步悠闲,任由她围着他胡闹。

兜帽的阴影遮住了蒋树大半脸庞,厘央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颚线,嘴角松散的抿着,心情应该不错。

厘央从兜里翻出两颗水果糖,一颗草莓一颗青柠,她把手伸过去,让蒋树挑。

蒋树拿了那颗青柠味的,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厘央默默把那个草莓味的水果糖吃了,一路多了几分甜蜜。

表白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她却觉得今晚过得极为开心。

回到家门前,两人说了声再见,各自往家里走。

厘央先走到门口,偷偷回头去看蒋树,目光恋恋不舍。

“对了。”蒋树推门的动作停住,回头看她,对上她晶亮的眸子,嘴角抿起一点笑意,“我会想你的。”

厘央晃了晃神,慢半拍反应过来蒋树是在回答她那天的问题。

——“我离开之后,你会想我吗?”

——“我会想你的。”

第22章告别

厘央是被叫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闭着眼睛,摸索着手机接了起来,是姜守安的电话。

姜守安在电话的那端声音比往日要严肃,“央央,我听说你跟一个异装癖的男人走的很近?”

厘央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眸色冷了冷,“孙万峰告诉您的?”

姜守安避而不答,只语重心长说:“央央,你现在年纪小,很容易被与众不同的东西所吸引,但你要分清楚什么人应该靠近,什么人不应该靠近,我从小就教导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厘央打断他,语气坚定又认真,“我分得很清楚,他是值得我相交的朋友,您从小也教导过我,看人不应该只看表面,您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因为一条裙子就否定我的朋友?”

“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姜守安放软的声音,“只是据我所知,那个男人私生活很混乱,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厘央从床上坐起来,咬紧下唇,“您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为人,怎么能说他私生活混乱,您不能只听信孙万峰一个人的片面之言……”

“我都看到照片了,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总之你听爸爸的话,以后离他远一点。”姜守安语气严肃。

厘央愣了一下,“什么照片?”

“你还不知道?”姜守安顿了顿,“Kiyi杂志上写得很清楚,你自己去看吧!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妈妈,不然她非要担心你不可,快开学了,你不要再耽搁,赶紧买车票回来,我现在就去给你订票。”

姜守安匆忙挂了电话。

厘央眉心拧紧,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随便套了件外套就跑了出去,她来到附近的杂志亭,跑了三家才买到Kiyi这期的杂志。

她站在路边,迫不及待地翻开杂志,看到杂志里的内容时,脸瞬间白了个彻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彩色标题——异装癖少年的多面人生:穿裙子?玩弄女生感情?同性恋?

厘央心脏好像重重被敲击一下,直接沉到了谷底,她双手颤抖着,逼着自己翻下去。

可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汉字好像变成了另一个星球的文字,厘央明明在看,却一个字也看不懂,她只能去看杂志的配图。

配图第一张是蒋树穿裙子的照片,照片很清晰,能看见他的五官,第二张是蒋树靠在摩托车上,周围围着女生的照片,其中包括厘央的背影,最后一张是穿裙子的蒋树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照片,照片故意照的模糊而暧昧,就像蒋树和那个男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一样。

照片照得很巧妙,只能看清楚蒋树的脸,却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旁人或许不知道,厘央却清楚,那个男人分明是昨晚的醉汉!

应该是醉汉昨夜误以为蒋树是女生想要占便宜的时候偷拍的,偷拍者只抓起了那一瞬间,没有将前因后果拍下来,又用文字加以诱导,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明明是盛夏,厘央却觉得全身冰凉。

她红着眼睛,魂不守舍地快步往回走,路过十三中的时候,她无意中抬头,余光看到十三中门口贴着一张大大的红纸。

蒋树的名字跃然写在上面,最大、也最显眼,厘央一眼就看到了。

厘央怔在那里。

红纸上写的都是这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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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中的优秀毕业生,蒋树的名字写在全校第一名的位置上,跟第二名之间拉开了断层的距离。

原来他成绩这样好。

原来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优秀。

厘央跑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蒋树。

十三巷狭窄的过道里挤满了人,厘央隔得远远的就能听到吵闹的议论声和打骂的声音。

厘央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她一步步往人群中走,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沉默地挤过人群,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蒋树和蒋正德。

蒋正德满脸怒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毫不手软地打在蒋树的身上,怒不可遏地大吼:“我让你不学好!”

蒋树站在他面前,像不知道疼一样,任由蒋正德一棍又一棍的打在他身上,他咬紧牙关坚持着没有倒下,就那样坚定的站在原地,眼角眉梢带着显而易见的倔强。

蒋正德见他如此,下手更加毫不留情,棍棒一次次落下,那样令人心惊胆颤。

蒋树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冷峻的面孔上覆着一层寒霜,他沉默的承受着蒋正德的怒火,紧抿着唇,脸色沉得吓人。

周围的邻居们窃窃私语,对蒋树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问上一句真相究竟如何。

朱春燕拉着蒋男站在旁边,指着被打得全身是伤的蒋树说:“看到没有?你千万不能跟他学,不然你爸爸会打死你的!”

厘央全身泛起剧烈的疼痛,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挡在蒋树的面前,蒋正德来不及收手,一棍子抽在了她的手臂上。

厘央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红着眼睛瞪向蒋正德,蒋正德竟然被她的目光镇住了,手臂僵硬在半空中。

蒋树终于动了。

他伸手把厘央挡在了身后,一如以前的每一次。

他身上不知道哪里流了血,衬衫背面已经湿透了,浸湿着冷汗和血水,他的全身都在几不可察地颤抖。

厘央手臂火辣辣的痛,她却顾不得疼,急着向蒋正德解释:“您误会了!杂志上都是乱写的,那个男人喝醉了,小树是好心帮忙送他回家,当时我也在场……”

蒋正德刚才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周围已经围了这么多人,现在发现周围全是邻里邻居,顿觉面上无光,扯着蒋树往家里走,根本没有听厘央的解释,就算听清了他也不会信,他只会觉得是厘央在帮蒋树隐瞒。

蒋树没动,看着厘央柔声说了一句,“回去。”

厘央眼睛红彤彤的,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正德就把蒋树拽进了院子里,用力关上了大门。

两人只来得及匆匆对视一眼,而蒋树眼里的光早已支离破碎。

周围的人讪讪散了,离开的时候有人在笑、有人在同情,还有人在幸灾乐祸。

“蒋叔!”厘央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门,焦急的呼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她。

她听到院子里继续传来蒋正德的打骂声。

她趴在蒋家的铁门上,听着棍子一下下打在□□上的声音,痛到了极点。

好疼,全身都在密密麻麻的疼。

那些棍棒好像打在她身上一样,血肉横飞,让她将近窒息。

厘央全身脱力地滑坐在地,全身冰凉。

对面房子的窗户打开,孙万峰站在窗前张望了两下,又将窗户重新关上。

厘央身体里忽然涌起一股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走进孙奶奶家。

她冲进孙万峰房间,直接一盆水泼在了孙万峰身上,狠狠地看着他。

孙万峰摘掉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眼睛戴回去,妄想粉饰太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厘央咬牙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第一张照片,小树穿着我的裙子,照片背景是这里,当天你在场,第二张照片是摩托车比赛的现场,当时你也在,而且你还带了相机,最后一张照片,是你跟在我们身后偷拍的,你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去问那天一起去KTV唱歌的人,他们就可以告诉我,我和小树离开后,你有没有离开。”

她昨晚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光影,分明是照相机闪光灯的亮光!

孙万峰脸颊绷紧,头发上不断地滴着水,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厘央,你没有证据。”

厘央第一次知道自己会这样厌恶一个人,她痛恨地看着孙万峰,用从未有过的音量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捏造事实?那天晚上我也在场,你为什么只拍小树和那个男人?你明明知道我们是好心送那个醉酒的男人回家,为什么故意把照片拍得模糊不清,刻意诬陷!”

孙万峰厚颜无耻地耸了下肩膀,语气轻松,“因为这样写更有话题性,作为媒体人,追求的是热度和话题,观众根本不需要知道真相。”

厘央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声音尖锐,“你这个卑鄙小人!”

孙万峰眼中闪过恼怒的神色,气急败坏道:“要怪就怪蒋树自己穿裙子,是他给了我机会!不然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新闻?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根本不会带着同学回来,被他们知道我奶奶住在这种小地方,还不够丢人的!”

“我跟我爸提议让你过来采风,是为了让你回来见孙奶奶,她想你!结果你不但不陪孙奶奶,还为了所谓的新闻热度颠倒黑白!”

孙万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陪她?她什么都不懂,我跟她根本就没有话说,你那么喜欢孝顺她,不如以后嫁给我做她的孙媳妇。”

厘央厌恶至极,“你真令人恶心,根本不配做一个记者!”

孙万峰丝毫不以为意,“笔在我手里,我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是媒体人,我才是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厘央深恶痛绝地看着他,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媒体人该追求的是什么。”

她转身就走,打开门见孙奶奶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孙奶奶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震惊地呆愣在那里。

厘央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抬脚走了出去。

蒋家仍然大门紧关,她进不去,不过里面已经没有打骂的声音,想来已经停了下来。

她刚想松口气,却听到路过的人在窃窃私语,说蒋树被打晕过去,被朋友送去了医院。

厘央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她拍蒋家的门,无人回应,她去拍冬迦的门,冬迦不在家里,也没人回应。

厘央猜想,应该是冬迦他们得知消息赶过来,把蒋树送到医院去了,可她不知道是哪间医院。

厘央茫然无措地站在十字路口,甚至不知道该去问谁,她不知道蒋树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十三镇不大,找一个人却很难,可消息传的却快,不到半天的时间,蒋树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这里的人都知道了。

厘央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路都在听行人议论这件事。

“你听说没有?蒋家那个大儿子,原来不但喜欢穿裙子,还在背地里跟男人不清不楚!刚刚被他爹打进了医院!”

“我早就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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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常的老爷们,谁喜欢穿裙子啊?那就是不正常!”

“真是作孽哟!有他这样的人在我们十三镇,会乱了我们风气的!”

“他不只跟男人不清不楚,还勾的小姑娘们神魂颠倒,迷了心智,围着他转呢!照片照的可清楚了,他穿女装就跟男人在一起,穿男装就跟女人在一起,乱的很!”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厘央痛苦地捂住耳朵,周围人流如织,那些声音不断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她想向他们解释,可是她能向一个人解释,能向每一个人解释吗?

他们又会信她这样一个陌生人的话吗?

他们愿意相信杂志上的内容,也愿意相信媒体人的话,却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虽然姜守安身处传媒行业,可他的职业更偏向教育,厘央是第一次意识到媒体这个行业的可怕,它传播的太快、也太广,就像蔓延的野火,转瞬就把人吞噬。

厘央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浓云席卷,风雨欲来,周围的空气压抑而稀薄,让人无力挣脱。

她强定心神,努力思索着,忽然想起一个人可以证明蒋树的清白。

她寻着那天的记忆来到昨夜那个醉汉家里,醉汉的老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厘央连忙敲了敲门,走过去跟女人讲明来意。

她想请他们出来作证,证明那天晚上蒋树只是好心送醉汉回家。

女人听她说完,犹豫了一会儿,见她目光恳切,带着她来到了屋里,醉汉正在屋里睡觉,打着粗重的呼噜,鼾声如雷,依旧满身酒气。

女人把醉汉叫醒,然后把厘央的意思转达给他,最后说:“虎子,这事应该是真的,我看到那本杂志了,一眼就能认出来里面没露脸的那个男人是你,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蒋树那孩子应该确实是被冤枉了,你就去跟大家解释清楚吧。”

厘央看到了希望,在旁边连连点头。

“你懂什么!”李卫虎骂了自己老婆一声,怒气冲冲道:“别人又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如果我跳出去主动承认,那不是傻么!到时候还不知道别人要把我传得多难听呢!这事是能解释得清的吗?”

是啊,大家最喜欢说这些花边新闻,就算解释了,也总会有人不信,与其流言蜚语满天飞,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参与进去。

女人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没有再劝。

厘央急了起来,“蒋树那天晚上是为了帮你才会被人拍照,现在他被冤枉,只是想请你帮他解释一句,这不难的。”

“说得轻松。”李卫虎嗤了一声:“我如果去解释,大家就会知道那个男人是我,我可不想让人在背后编排我,更不想让人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二刈子,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像现在一样置身事外!”

厘央哑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小树,你就要睡大街了!现在他被人非议,还被他父亲打个半死,你连帮他解释一句也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李卫虎蛮不讲理起来,喷着唾沫星子喊:“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老子就喜欢睡大街!我求你们把我送回来了吗?是你们自己上赶子把老子送回来的!”

厘央突然意识到人性中的恶,怔在原地。

原来这个世界不只有光,还有暗。

生活就是光明与黑暗的斗争。

李卫虎见她站着不动,拿起扫帚往她身上打,“赶紧给我滚出去!”

厘央转身闪躲,一直被赶到门外,铁门轰的一声关上。

她气得全身颤了一下,却语气坚定地喊:“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站出来!”

被打过的地方很疼,可厘央想,她身上的疼恐怕连蒋树身上疼的千分之一都不到,这样想着,好像就没有那么痛了。

厘央在李卫虎家门口站了很久,夜不知不觉深了,家家户户都灭了灯,整条街巷漆黑而没有光亮,狗叫声不时传来,阴森恐怖,凉风阵阵。

如果是以前,厘央一定会觉得害怕,现在她却逼着自己站在那里,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她知道自己不能走、也不能退。

风一阵比一阵凉,夹杂着雨点,雨越下越大,大雨滂沱,泪从厘央脸上滑落,水珠打在衣襟上,湿湿冷冷,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她脸上的泪。

厘央在李卫虎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夜。

凌晨时分,她全身都已经冻得僵硬,鸡鸣声响起,四周渐渐开始喧嚣吵闹,可李卫虎家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天边透出一丝光亮,天要亮了,厘央渐渐蹲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眼睫晕湿,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怎么能这么坏!

怎么能都这么坏!

……

李卫虎家铁门打开,厘央听到声音惊喜抬头,脸上挂着泪痕。

李卫虎的老婆站在门口,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赶紧走!我们不会帮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再不走,虎子就要报警了!”

厘央咬紧牙关,红着眼睛看她,坚定道:“我不走!”

“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小姑娘。”女人面露无奈,叹了一口气,声音放软了一些,“我跟你说实话吧,虎子刚才已经从后门走了,他去市里干活,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你找不到他的,不信你自己进去看。”

厘央冲进屋里,屋内当真空空如也,已经不见了李卫虎的身影。

_

厘央失魂落魄的回到十三巷,蒋家的门终于开了。

她推门走进去,不管不顾地闯进蒋家,院子里没有人,她一路来到蒋树的房间。

蒋树的房间简单而空旷,一张床、一张桌子,墙壁白白的,水泥地灰灰的,没有多余的东西,不带一丝温度,就像一个临时居所,一点也不像一个家。

蒋树的床上放着他赛车赢来的三万块钱,还有一封信,手机就在桌子上,他什么都没有带走。

厘央心神一晃,手脚发凉。

蒋正德站在床边,拿着信的手一直颤个不停,已经不知道盯着信看了多久。

厘央仿佛预料到什么,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过去。

信上只写着简单的一行字——我走了,蒋树。

屋里安安静静,厘央却好像听到自己的心啪的一声掉在了冰面上,凉的彻底。

蒋树离开了十三镇。

她找不到他了。

厘央茫然站在原地,她忙了一天一夜,却连跟蒋树好好道别都做不到。

她忽然很疲惫,身体摇摇晃晃,眼神涣散。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晨光熹微中,她喜欢的那个少年,带着一身伤,孑然一身的离开了他最爱的十三巷。

蒋树一直是爱着十三巷的,可惜十三巷并不爱他。

他成了人人口中那个十三巷的异类。

“……怪我。”不知过了多久,蒋正德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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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把脸,突然像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一样,声音干涩地开口:“小树上面其实还有个姐姐,是我跟云淑的第一个孩子,名字叫粥粥,那个孩子三岁大的时候,在公园玩滑梯,被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推下去,正好摔到脑袋,就那么没了。”

厘央木讷地站在那里,麻木的听着,没有一丝丝表情变化,哪怕这也许就是害了蒋树一生的根源。

“当时是云淑一个人带粥粥去的公园,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她受不了刺激,再加上自责和悲伤过度,从那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我带着她去了不少医院,可都没有起色,她一直对粥粥念念不忘……”

“我以为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云淑也许就能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很快小树就出生了,小树出生后,云淑一开始精神真的好了很多,我喜出望外,以为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

“可随着小树一点点长大,云淑开始精神错乱,总把小树当成当初推粥粥的那个男孩,小树两三岁的时候,云淑开始经常打他。”

厘央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一直以为哪怕蒋树的父亲不爱他,他至少还有一个爱他的母亲。

如今才知道,事实永远比她想象的要残忍。

根本没有人爱他。

蒋正德声音沙哑,背脊像承受不住一样佝偻着。

“我那个时候工作忙,没有发现这件事,有一次回家看到小树被打的奄奄一息,才知道情况,连忙把小树送去医院,回来后……”

蒋正德顿了顿,声音像在砂纸上磨过一样,艰涩地说下去,“回来后,我想了一个法子,把小树打扮成女孩。”

“小树长得跟粥粥有几分相似,打扮成女孩就更像了,云淑果然把小树认成了粥粥,没有再打他,还对他很好,从那以后,我工作忙的时候就会给小树穿上女装。”

“可是我试了几次,小树只要穿回男孩子的衣服,云淑就会打他,小树那个时候懵懵懂懂,正处于认知阶段,他可能觉得自己穿裙子才是安全的,才不会被打,把女装当作了他的一种自我保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即使我不给他换上女装,他也会自动自觉的穿女装。”

“云淑治病需要钱,我那段时间工作实在太忙了,不能时常在家,等我发现的时候,小树已经习惯穿女孩子的衣服,再也改不过来了。”

蒋正德一个大男人,突然哭了出来,“我心里愧疚,觉得都是因为我当年的错误决定,才会影响了他,让他有了这个毛病,就一直想把他这个毛病改过来,我试了各种方法,可就是不行!”

厘央难受地想大声哭出来,却强撑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红着眼眶望着蒋正德,声音嘶哑地开口:“你错了,小树会穿裙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妈妈,他是发现他妈妈看他穿裙子会开心,他觉得妈妈爱的是姐姐,所以他愿意装作姐姐让妈妈开心。”

蒋正德愣了一下,手里的信掉落在地,“我不知道……我以为小树养成了习惯……”

“后来云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觉得小树不能再那样继续下去,否则会影响他的一生,所以就逼着小树换上了男装,并且明确的把小树是男孩,而不是粥粥的事告诉了云淑,结果……”

蒋正德声音怆然,“云淑承受不住刺激,跑出去被车撞到,没几天就过世了……都怪我没处理好……”

蒋正德崩溃的捂住脸,是悔恨,也是茫然。

这个男人至今不懂自己错在了哪里,他以为他只是想让妻子恢复正常,把儿子教好而已。

“是我做错了么?”他低低地问,像是在问厘央、问自己、问已经离开的蒋树。

厘央含泪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房间。

那是蒋男的房间。

墙上贴着卡通海报,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玩具,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床单是蒋男最喜欢的颜色和图案,篮球摆在墙角。

处处都充满了温馨,跟蒋树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厘央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抬起苍白的脸,转头望向蒋正德,语气平静而缓慢:“蒋叔,您没错,您只是在孩子没了之后,又生了一个孩子,在老婆没了之后,换了一个老婆,在这个儿子让你不满意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您哪里有错呢?”

“凉薄从来都不是错。”

“只是那些被你舍弃掉的、放弃掉的人,都有些可怜罢了。”

厘央流着眼泪说完这句话,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窗外清冷的日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墙边映出破碎的光影,模糊不清。

蒋正德激动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驳什么,可他的喉咙像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不堪重负般低下头去,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不敢看厘央的眼睛。

厘央吸了下鼻子,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我曾经跟小树说‘人心总是偏的,这个多一点,那个就要少一点’,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不知不觉您已经偏了太多。”

蒋正德颓然地佝偻着背,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小树吃东西不挑,虽然喜欢穿裙子,却也不挑穿什么款式,他很好养的。”厘央呼吸声很重,声音渐渐哽咽,她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眸子,望向蒋正德的眼中带着几分恨意,“可即使是这样,您也没有养好。”

蒋正德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门口传来脚步声,朱春燕领着蒋男回来,看到他们的模样,站在门边不敢进来。

厘央最后看了一眼蒋正德,转身往外走,路过朱春燕和蒋男,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她红着眼,咬着牙,嗓子哑得不像话,“不过您放心,小树会生活的很好,一定会成长的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优秀。”

她知道,蒋树不会自暴自弃,也不会被打倒,虽然她看不到,但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很好的生活。

……

曾经色彩缤纷的十三巷,好像一息之间变成了荒野,厘央站在巷口,眼里再无色彩。

她全身脱力地回到房间里,孙奶奶和孙万峰都不在,孟希也还没有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很暗、很静。

她一步步走到床边,脚步一下子顿住。

她之前借给蒋树穿的短袖和裙子,叠得工工整整的放在她的枕头边。

上面放着一张纸条——再见,小央。

原来他有跟她告别。

厘央膝盖一软,跪在床边,把脸埋到衣服上,终于崩溃,泣不成声。

蒋树把她的裙子保护的很好。

她却没有保护好他。

第23章五年后

五年后,宜城。

午后的咖啡厅里一片静谧,响着淡淡的钢琴声。

服务员端上两杯饮品,摆到厘央和鞠怡遥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离去。

鞠怡遥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向对面的厘央。

厘央穿着纯白的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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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连衣裙,长发扎在脑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干净又漂亮,甜美中带着一丝干练。

鞠怡遥叩了叩她面前的电脑,“实习期而已,用这么拼吗?”

厘央打完最后一个字,扣上电脑,扔到旁边的椅子上,“我不能输。”

“跟谁比,孙万峰?怎么说他也比你早工作三年,在电视台有一定基础,你刚来实习就想打败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鞠怡遥摇了摇头,抿了一口咖啡,“也不知道你跟他是什么仇什么怨,自从入行以来就一直跟他针锋相对。”

她跟厘央是大学同学,现在在同一家电视台工作,厘央在社会新闻部,她在娱乐部,平时工作繁忙,只有午休时候才有时间一起出来喝杯咖啡。

认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厘央跟孙万峰有仇,却不知道这仇是怎么结的。

厘央低头喝了一口桃子汽水,轻轻抿了抿红润的唇,没有说话。

“你就这么喜欢喝桃子汽水?从大学喝到现在也没见你喝够。”

厘央晃了下玻璃杯,冰块碰撞,泛起气泡,她看着淡粉色的液体,轻声说:“喜欢,喜欢很久了。”

她眼中涌动着鞠怡遥看不懂的情绪。

鞠怡遥手机响了一声,她点开信息看了看,神色无奈,“又一个想追你的,我们部门小李跟我要你的手机号,给不给?”

厘央直接摇头。

鞠怡遥抬头看她,“你知道小李是谁么?”

“不知道。”厘央明显没有丝毫兴趣。

“那你拒绝的这么快,你连他的长相、性格、工作能力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呢。”鞠怡遥觉得不能理解,苦口婆心地劝,“央央,从大学到工作,这么多人追你,你就没有能看上眼的吗?”

厘央人长得甜美,性格也好,除了孙万峰外,从来没见她讨厌过谁,她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可这些年却一直单身,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厘央捋了一下头发,还是摇头。

尝过心动,方知不心动的样子,她也没办法骗自己。

这些年来,厘她再也没有遇到过让她悸动的男生,也从未生出过那样紧张无措的情绪。

也许心里藏着一个人,其他人就进不去了。

鞠怡遥一阵无力,“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偏偏有一颗清心寡欲的心。”

厘央轻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

厘央咬了下吸管,安静了一会儿,说:“长得帅。”

“细心。”

“脾气好……”厘央顿了顿,慢慢斟酌着说:“也不用太好。”

鞠怡遥搅着杯里的咖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得比我高一个头。”

“还有……”厘央笑了一下,睫毛垂下,十分轻软,“穿女装要好看。”

鞠怡遥手指顿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厘央摊下手,“没了。”

鞠怡遥拧眉看了厘央一会儿,“央央。”

“嗯?”

鞠怡遥轻声说:“我第一次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人。”

……

恰好响起的铃声帮厘央遮掩住了那一瞬间的慌乱,她接电话的时候,手机挂饰摇来晃去,是一颗绿油油的常青树。

挂断电话,她匆匆忙忙站起身,“有采访,江哥让我现在过去,我先走了。”

作为记者,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突然状况。

鞠怡遥点点头,目送着她走远,心中不由好奇能让她喜欢这么久的男生究竟是什么样。

采访车停在对面楼下,厘央上了车,看到孙万峰坐在车里,上车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她神色冷淡下去,把东西放到后座,找了个离孙万峰最远的位置坐下,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唯独略过了孙万峰。

江津成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置上,厘央平时跑新闻一般都跟着他,他是个老好人,今年四十多岁。

他回头对厘央笑了笑,解释道:“我们接到通知,景普区有人要跳楼,你在路上准备一下采访内容。”

厘央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孙万峰的厌恶,所以部门里多多少少知道她跟孙万峰关系不好。

江津成也知道,所以又解释了一句,“小孙正好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去采访。”

孙万峰已经在台里工作几年,他这个人最擅长溜须拍马,现在已经是小组长,几乎跟江津成平起平坐,只是资历不如江津成,得叫江津成一声前辈。

江津成跟孙万峰相反,他平时跟同事都是能帮就帮,但在领导面前却不会做人,升职困难,现在都快退休了还在带新人,不过他整天乐呵呵的,倒不是很在乎职位高低。

厘央进了新闻部后就一直跟着江津成,孙万峰仗着自己比厘央早进台里,没少找厘央麻烦,都是江津成在护着她,帮了她不少忙。

孙万峰经常喜欢抢新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公开开抢江津成这一组的新闻了,不过江津成向来不计较这些。

孙万峰带着副眼镜,转头对厘央虚伪地笑了笑,“厘央,姜老师身体怎么样?我最近工作忙没有时间去看望他,改日一定登门造访。”

厘央声音透着冷意,“我爸身体好得很,倒是你左右逢迎,小心身体吃不消。”

孙万峰最近在追娱乐部部长的女儿,声势浩大,天天送花,弄得人尽皆知,他一直不喜欢新闻部,想去娱乐部,毕竟娱乐部接触的都是明星名流,而新闻部要接触的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可厘央昨天刚撞见他和公司的女同事在茶水间里举止亲密,有说有笑的。

孙万峰知道她昨天看见了,却没有太心慌,只看了她一会儿说:“厘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我以前去你家找姜老师,你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笑脸相迎,有一次还进书房给我们送水。”

“哦。”厘央微微一笑,把照相机挂到身上,“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才明白,对你这种人就该这样。”

车里的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孙万峰面色阴沉的盯着厘央。

这五年来,厘央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处处跟他针锋相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事情过去五年,他觉得早就该过去了,可厘央就是不肯放过他。

车开到地方,厘央拉开车门,直接下了车。

这里小区老旧,楼下密密麻麻站满了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车进不去。

厘央挤进人群,抬头朝楼顶看去,楼顶坐着一个女人,因为楼有六层高,相距甚远,厘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女人低着头在哭,身后站着劝说的警察。

她走到人群前面,拿起照相机,对着女人的方向调整焦距,镜头不断拉进,看清楚女人的长相后,她动作微微一顿。

对方有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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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女人,是男人。

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裙,头上带着大波浪假发,脸上画着艳妆,现在妆容已经哭花了,看不清长相如何。

厘央迟疑地拍了几张照片,男人看起来纤细瘦弱,比一般的男人要瘦弱,哭的有些可怜。

其他人陆续赶了过来,江津成动作迅速,很快打听好了男人的身份,低声告诉他们,“想跳楼的男子名叫朱韫,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听说是做主播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在楼上待一个小时了,现在他母亲和姐姐都上去了,正在劝说他。”

孙万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朱韫,回头告诉摄像师,“不知道能不能劝下来,如果没劝下来,一旦他跳了,就要抓住机会拍照,绝不能错过任何一个镜头,还要留意群众,如果有群众幸灾乐祸,一定要拍下来,都是可以吸引眼球的点。”

厘央往旁边走了两步,没有将相机放下,一直注视着镜头里的朱韫。

似乎有人在跟他说话,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方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劝说他的人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警方趁着他不注意,从天台的另一个方向一点点靠过去。

厘央不自觉屏住呼吸,按动快门,拍了两张照片。

朱韫情绪越来越激动,挥舞着胳膊在说些什么,围观的人发出惊呼声,厘央紧紧盯着他,不敢眨眼睛。

幸好警察及时扑过去,很快控制住了他,把他从天台上救了下来。

厘央松了一口气,听到孙万峰可惜地咂了下舌,好像在为失去一个大新闻而可惜。

她收了相机,去门前等着。

过了十几分钟,朱韫在警察和家人们的陪同下下了楼,周围人声鼎沸,朱韫低垂着头,神色黯淡。

记者们冲上去采访,朱韫谁都没理,厘央站在边缘,知道现在应该问不出什么。

人群里有说风凉话的,也有好心劝说的,人声吵杂。

朱韫的母亲和姐姐哭哭啼啼地拽着他,谁也不敢松开手,护着他一步一步的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前走。

在朱韫踏上警车的前一刻,孙万峰突然挤出人群,直接把话筒伸到了朱韫的面前,声音尖锐而大声地提问:“朱韫,大家都说你是娘娘腔,你怎么看?”

周围灯光闪动,厘央看到朱韫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孙万峰看到朱韫的反应,不但没有退却,反而眼睛一亮,继续逼问:“你承认你是娘娘腔吗?我听说你是主播,你今天是真的想跳楼,还是想要吸引眼球,给你的直播间增添粉丝和热度?”

“我没有!我不是!”朱韫抬起头大声否认,目光崩溃,脸上全是泪。

孙万峰隐隐兴奋,拿着话筒怼到朱韫面前,厉声质问:“那你为什么坐在上面一个小时都没有跳下来!”

有一瞬间,厘央真的很想对孙万峰说脏话。

_

朱韫被母亲拉上警车,警车很快离去。

孙万峰收了话筒,看着摄像机里的回放,唇角带笑,显然对刚才的采访效果很满意。

厘央冷冷看着他。

江津成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她心情不好,让她先回采访车里。

厘央往采访车的方向走,身边都是看热闹的人,朱韫虽然离开了,大家的议论声却没有停下来。

“他本来就是个娘娘腔,喜欢穿女人衣服。”

“他父母在这里住了三十年,结果养了这么一个儿子,现在都没脸见人了。”

“他那些朋友也跟他一样,不男不女的,有男人喜欢打扮成女人,也有女人喜欢打扮成假小子,怪得很!”

……

“好好的男人,为什么非喜欢穿裙子!”

厘央的鼻子一酸,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江津成去拉她,“你做什么去?”

厘央头也不回说:“我想采访一下朱韫家附近的邻居。”

孙万峰走过来,挡住她的去路,“写稿子的素材已经够了。”

厘央抬头看他,“我觉得还不够。”

孙万峰双手抱胸,不紧不慢说:“我们有照片、有采访,朱韫刚才的反应足够精彩,可以给观众留下足够的猜想空间,用来写稿子绰绰有余。”

“记者是要给观众还原真相,而不是让大家去猜。”厘央咬牙,眼中燃烧起几分怒火。

“不猜怎么会有讨论度?没有讨论度哪来的热度?就是要让网民去猜、去吵、去争执,我们才能有流量。”孙万峰语气慢悠悠的,盯着厘央黑白分明的眼睛,“时代早就变了。”

“时代变了,可记者的职责没变。”厘央毅然转身走进了人群。

“浪费时间。”孙万峰扔下这句话,直接上了采访车。

江津成左看看右看看,无奈摇头。

_

人群渐渐散了,厘央抓紧时间采访了几个住在这个小区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朱韫的住址。

她走到楼上,敲了敲门,询问了朱韫邻居几个问题,最后还去朱韫以前上小学的地方,找到了教过朱韫的老师了解情况。

她整整忙了一天,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却对朱韫这个人有了大致的了解。

朱韫从小到大都是中规中矩的一个小男生,上学的时候很乖,学习很努力,但成绩并不好。

上了初中后,他逐渐喜欢上穿女装,后来靠在直播里扮女生来释放这个乐趣,他直播间里的粉丝都不知道他是男生,全都把他当做女生。

有一次直播的时候不小心发生了意外,他的假发掉了,他被戳穿真实身份,在网上收获了大量辱骂,当初喜欢他的粉丝都感觉被他骗了,全都大骂不止。

因为这件事,他不敢再上网直播,才会崩溃想要跳楼。

厘央回家之后,找来朱韫以前的直播录像,静下心看了许久。

她发现朱韫用女生的身份活跃在网络上的时候笑的很开心,跟今天痛苦崩溃的模样判若两人。

厘央一直看到深夜,才开始写采访稿。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钟摆转了一圈又一圈。

夜深人静,厘央坐在书桌前打完最后一个字,将关于朱韫的新闻稿传到江津成的邮箱里,然后关了电脑。

正值夏天,窗户开着,她洗漱后疲惫地躺到床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夜风浮动,厘央闭上眼睛,莫名想起了那个叫蒋树的男生,想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还有薄薄的唇角带着的那点微弯弧度。

真神奇,五年过去,她还是能清晰的记起他的样子。

_

厘央昨天睡的晚,上班的时候,赶在最后一秒才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热闹,孙万峰被围在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孙哥,你的稿子才放上网就点击量飙升,咱们这个月的业绩绝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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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前完成。”

“估计领导等会又要夸你了,晚上记得请我们吃饭。”

厘央在座位上坐下,点开官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关于朱韫的新闻稿,配图是朱韫哭花妆容的照片,顶着巨大的标题——娘娘腔用跳楼博眼球。

厘央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鼠标,点进了网页。

这篇新闻稿是孙万峰撰写的,里面放着他逼问朱韫时的视频,朱韫当时的慌乱和苍白暴露无遗。

视频还添加了许多滑稽的特效,把朱韫的自.杀以荒诞的形式呈现出来,全篇内容充满嘲讽,还暗指朱韫是假装跳楼来哗众取宠,其实只是想给自己的直播增加点击率。

文章里不断煽风点火,引导大家网暴朱韫。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朱韫的新闻已经迅速发酵,朱韫两个字挂在热搜榜的榜首,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新闻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目,要么是在嘲笑朱韫,要么是在骂朱韫,还网友逼迫朱韫去死,让他真的自.杀看看,说他真死了,他们就信他是真的想自.杀。

厘央抬手抚额,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她退出网页,看到自己昨夜写的新闻稿在一个小角落里,江津成今天凌晨把这篇新闻传了上去,新闻底下评论寥寥,她点进后台,看着后台的稀少的点击量,一阵无力。

旁边的同事们还在嬉笑着,孙万峰得意洋洋地说着话,字里行间充满了嘲讽,说完还故意看了厘央一眼,语气阴阳怪气,“媒体人是时代的先锋,首先要学会适应这个社会,要知道观众想要什么,不然点击量和热度会教做人。”

厘央平静地关掉网页,去饮水间冲了一杯咖啡回来,捧在手心慢慢的喝。

孙万峰俞发得意,看着厘央的侧脸,慢悠悠舔了下嘴唇,继续大放厥词,“朱韫如果真的想死早就死了,他站在楼顶一个小时都不敢往下跳,就是一个孬种,不过是在哗众取宠而已,既然朱韫想红,我就帮帮他。”

厘央放下茶杯站起来,椅子撞到身后的墙壁上,砰的一声响:“到底是朱韫在哗众取宠,还是你在哗众取宠?”

一个想尽办法博眼球的人说别人哗众取宠…实在是可笑。

众人都愣了一下,整间屋子安静下来。

孙万峰看了厘央一眼,“你一直对我有误会。”

厘央冷眼看着他装。

“既然你不懂,师哥就教教你。”孙万峰声音高扬,“我们是记者,能够博眼球、抢新闻版面就够了,这才是我们的职责。”

厘央走过去,啪的一声将资料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所以你就要去刺激一个刚要自杀的高中生?”

办公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室里的人都惊了一下,隔壁组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鞠怡遥焦急的拉着厘央。

孙万峰拧眉,“朱韫是高中生?”

“对。”厘央手撑在桌子上,双目冷冷的看着他,“你连他还是个学生都不知道,你根本对他毫无了解,你那篇新闻稿里有几分是真?”

江津成连忙过来打圆场,“工作上有争执是好事,有不同意见才能进步……”

孙万峰打断江津成的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厘央,“作为媒体人,我们要做的是报道这件事,至于他自杀与否,是学生还是成年人,那是警察要负责的事,关我们什么事?”

“你如果不想去调查,可以等警察调查出结果再报道,而不是为了抢新闻只靠猜测就发新闻稿。”厘央身体往前倾,“媒体人这个身份不是你手中的利剑!”

孙万峰呵笑一声,凑近厘央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五年了,你还是这么天真。”

厘央瞳孔睁大,有一瞬间愣神。

“吵什么呢?赶紧都给我工作去。”吴部长站在门口吼了一声。

众人连忙都散了,孙万峰也不仅不慢的回了座位。

江津成走过来拍了下厘央的肩膀,轻声劝导:“你今天如果心情不好就先去隔壁帮忙,这两天娱乐部忙得不可开交,你过去转换一下心情。”

“对,央央,你过去帮我。”鞠怡遥连忙附和了一声,抱着厘央的肩膀往隔壁走,“我刚才接了一份临时采访,正好跟之前定好的采访撞时间了,我分不开身,你帮我去。”

_

厘央坐进出采访车里,她暂时不想待在办公室里看孙万峰那张脸,帮鞠怡遥出去跑一趟采访正好可以换换心情。

时间匆忙,她又心事重重,连鞠怡遥准备好的采访稿都没来得及看就赶到了采访现场,地点是一个摄影棚,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忙碌着,看来今天的采访的对象还在工作。

对方经纪人快步走过来,歉疚地跟厘央解释,说工作还没有结束,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开始采访。

厘央正好需要时间准备,点了点头,在采访区坐下,经纪人让助理给她端来一杯咖啡。

厘央把采访稿拿出来,远处传来吵闹声,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女明星被众人环绕着走向摄像区,厘央只能看到一个清瘦漂亮的背影,她不以为意地垂下头去,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灯光闪动,厘央再抬起头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五官冷艳,唯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妩媚动人。

是冬迦。

厘央陡然愣住,她快速低头翻看采访稿,采访稿第一页就写着冬迦的名字,她没料到今天的采访对象竟然冬迦。

这些年冬迦火遍大街小巷,她和周缪、梁秋延和迟乐几个人组成了一支乐队。

唯独少了蒋树。

许多关于十三镇的回忆在脑海中飞快闪过,厘央握紧手里的采访稿,舌尖泛着苦涩。

拍摄完毕,冬迦换了衣服走过来,看到她惊讶地眨了下眼睛,厘央弯唇,两人相视而笑。

时间紧迫,两人来不及叙旧,就赶紧开始了采访。

摄像头打开,只照向冬迦,厘央声音出镜不露脸。

冬迦是乐队的主唱,精致的面庞和富有故事的嗓音给她吸引了大批粉丝,是乐队里人气最高的,不过她这些年一直很低调,甚少提及自己的生活,也很少接受采访。

厘央按照鞠怡遥之前准备好的问题,一一提问,期间很顺利,只在其中一个问题,厘央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按照新闻稿念出声:“冬迦这个名字很特别,请问有什么美好含义吗?”

冬迦沉默下来,眉心轻皱,厘央察觉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正想换个问题,冬迦就轻声开了口。

“美好含义没有,不美好的含义倒是有。”冬迦像是开了一个小玩笑,她微微垂着眸,低声道:“名字是我妈起的,原本是结痂的‘痂’,后来我爸觉得寓意不好,才自作主张随便改成了同音不同字的‘迦’。”

“我妈说……”冬迦抬眸笑了一下,“我对她来说就是一道结痂的疤。”

_

采访结束,厘央叫住要去换衣服的冬迦,抱着采访稿跑过去,“迦姐,抱歉,刚才我好像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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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问的问题。”

“没关系。”冬迦微笑,语气温柔,“如果不愿意我会拒绝回答的,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三言两语,就好像回到了十三镇,冬迦还是以前的样子。

厘央不再那么拘束,她笑了笑,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终于把在心口徘徊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迦姐,你这些年有蒋树的消息么?”

冬迦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冬迦勾唇浅笑,眼里含着点笑意,什么都没说,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厘央,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是我朋友开的酒吧,你有时间可以去捧个场,也许会有惊喜。”

厘央低头,名片黑底金字,字体自由洒脱,熨烫着几个大字——‘自由人酒吧’,下边是一串地址。

厘央攥紧名片,抬起头来,眼睛骤然一亮。

_

厘央下楼的时候,一个男人追了过来。

厘央刚才在摄影棚里见过这个男人,冬迦拍定妆照的时候,男人就坐在角落里,低调内敛,全场的工作人员却都听他指挥。

他是电影导演,名叫许焰生,年轻有为,厘央听过他的名字,冬迦刚才就是在拍电影的定妆照,听说电影即将开机,冬迦是女一号。

“姜记者。”许焰生声音低沉,“关于冬迦名字的那条采访,可以删掉么?”

厘央弯唇,“我原本也是要删掉的。”

娱乐圈里关于明星的猜测总是很多,她知道这条采访会对冬迦造成不好的影响,会让大家想要刨根问底下去,作为朋友,她也不希望给冬迦造成困扰。

许焰生低声道谢。

厘央看着他离去,又低头看向手心一直握着的名片。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让采访车先离开,自己坐地铁回去。

她站在地铁站里,戴着耳机,地铁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气流扑面而来,吹动她额前的发丝。

耳机里的歌刚好放到《虎口脱险》里的那一句:“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她想起了那个午后,想起了那个跟她一起听这首歌的少年,手里的名片被她握得紧紧的,手心微微出汗。

她要去见他。

她现在就想见到他。

第24章酒吧

夜里九点,正是市中心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四处都热热闹闹。

厘央穿过人群,根据地址,一路找过去。

酒吧位置隐蔽,厘央在附近绕了几圈才看到角落里一个铁门旁边挂着一块黑色小牌子,小牌子上写着‘自由人酒吧’几个字,大小就像门牌号一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也许是近乡情更却,厘央紧张地抿了下唇,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走进去,一眼望去是长长的楼梯,墙壁上是个性十足的涂鸦墙,艺术气味十足。

她顺着楼梯走到二楼,门口有一扇玻璃门,她走近了才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声响。

厘央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这间酒吧还真是符合蒋树的性子,率性随意,有缘者来,无缘者连发现都很难,看起来根本就没想挣钱。

她推门走进去,穿过一条昏暗的过道,顺着音乐声的指引往里走,她的手指微微扶着墙壁,穿过狭窄的过道后里面才豁然开朗。

跟她想象中不一样,里面很大很宽阔,装修得漂亮独特,不像其他酒吧那样充满烟酒气,也没有五颜六色的频闪灯闪来闪去。

酒吧门口的牌子不起眼,酒吧里面却比她想的热闹,场子里歌声阵阵,四周零零散散的坐着人。

厘央遍寻一圈,没有看到蒋树的身影。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到酒单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这里的酒水只有寥寥几样,每个后面都没有标价。

她愣了一下抬头问:“没有标价么?”

“你是第一次来吧?”调酒师笑了一下,调了一杯果酒放到厘央面前,“我们老板说过,能找到这里的都是朋友,价格随便,有钱就多给,有困难就少给。”

厘央看着杯里浅蓝色的液体,无声笑了一下。

现在夜色还不算深,客人不多,调酒师闲着无事,从吧台底下拿出一把贝斯,轻轻弹奏着。

厘央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抬头看向调酒师,“你会贝斯?”

调酒师望过来,“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韩亮,是一名音乐学院的在读学生,来这里兼职,副业调酒师,等我出道了,将来会是最红的歌手,如果你想要签名,趁现在我还没红赶紧要。”

厘央笑了一下,举了举杯,“祝你早日出道,签名就不用了。”

韩亮耸了下肩,小声嘀咕,“这么轻易失去要大明星签名的机会,你以后会后悔的。”

厘央哑然失笑,她手里端着酒杯,神色轻松地看着周围的客人,想到这里是蒋树的地方,她就不自觉放松。

来这里的客人应该都是常客,很多人见面后都会打招呼,说到感兴趣的话题还会聚在一起,有些则比较颓废,衣衫皱着,独自坐在一旁喝闷酒。

厘央注意到门口左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啤酒瓶,足足有半人高,里面是半瓶子硬币,右边是收银台。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来?”厘央问。

韩亮拨弄着手里的贝斯,“不一定,也许等会儿来,也许不来了,我们老板很忙的。”

“忙什么?”

韩亮放下贝斯,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偷偷告诉你,我们老板可是燎原乐队的御用音乐制作人。”

厘央神色一震,“省略号?”

燎原乐队就是冬迦的乐队,这几年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他们的歌,他们的歌以独特的创作方式备受瞩目,曲调新颖,很具有震撼效果。

厘央想要寻找蒋树,自然一直有留意燎原乐队,每次燎原乐队出新专辑,她都迫不及待地去看作曲人是谁,想要寻找到蒋树的名字,然而她每次都失望了。

燎原乐队的作曲人一直非常神秘,每次只标一个‘……’,所以大家给作曲人取了一个代号叫‘省略号’,‘省略号’不止给燎原乐队作曲,还经常出现在很多流行歌曲当中,可没人知道他是谁,甚至有人说也许是一整个制作团队。

厘央不是没有怀疑过省略号就是蒋树,可燎原乐队的专辑里并没有出现过蒋树以前写的那些歌,一首都没有,后来她才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亮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厘央算是明白冬迦当时为什么笑了,她自己都想笑,原来那人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她竟然不知道。

厘央想起那个一次次让她失望的‘……’,真的很想捶蒋树两下。

韩亮说个不停,脸上写满了骄傲,“我们老板就是大名鼎鼎又才华横溢的‘省略号’,来我们酒吧的客人大多数都是玩音乐的,你如果也玩,可以来这里试试,说不定能找到伯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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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最近很红的流量歌手景誊就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在我们这儿被投资人相中,直接出专辑给捧红的。”

“还有前几个月火了的那个唱民俗的歌手,之前一直怀才不遇,是我们老板把他引荐给投资人,他才有机会大展拳脚的。”

“我们老板人很好的,只要有才华,值得让他欣赏,他就会帮忙,如果你会作曲,还可以加入他的团队,他的工作室就在楼上,我们老板对员工特别好。”

“我就是因为我们老板才来这里工作的,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到适合我的路,遇到我的伯乐。”

韩亮简直是蒋树的迷弟,提起蒋树就一直说个不停,神态间满满都是崇拜之情。

厘央听着蒋树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新奇又惊喜。

直到来了新客人,韩亮才停下喋喋不休的嘴,给客人调了一杯酒,然后坐回去继续拨弄贝斯。

厘央靠在吧台上看着舞台,舞台很暗,中间照下一束光,一位短发姑娘坐在那里弹唱,声音清浅,音调暗哑,周围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静心聆听着她的歌曲。

韩亮的贝斯声渐渐融进了姑娘的歌声里,慢慢的,更多人加入了进来,服务员拿出兜里的口琴,酒桌上的客人拉起了小提琴,坐在吧台前的情侣下场开始跳舞。

厘央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如韩亮所说,这里与其说是酒吧,不如说是音乐人聚集的地方。

这里的人既醉生梦死又野心勃勃,他们有想要一朝成名的野心,也有遍寻无知音的孤寂,有的自负才华,有的灵感枯竭,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蒋树都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沉浸在音乐里的地方。

厘央忽然想起自己当年笃定的跟蒋正德说,蒋树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她莞尔微笑,心情倏然变得很平静,不再那么紧张和焦急。

随着夜色渐深,酒吧里越来越热闹,生意比厘央想象的要好,客人很多。

周围的灯光忽然暗淡下来,大家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样,聚集到舞池里。

厘央也抬头望了过去。

舞台的灯光快速变换,强劲的音乐响了起来,是一首Hip-Hop歌曲,升降台缓缓升起,两名嘻哈打扮的男生拿着麦克风上台。

厘央心如擂鼓,目光紧紧看向后面打碟的男人,男人低垂着头,黑色皮衣配牛仔裤,牛仔裤外套着格子短裙,痞气里带着几分随性。

韩亮在她身后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崇拜,“那就是我们老板,很个性的,这里的客人有一半都是冲他的人格魅力来的。”

打碟的男人抬起头来,厘央像被光吸引了一样,直直地看着人群里的他,忘了移开目光。

灯光照在男人身上,忽明忽暗,面容褪去青涩,棱角更加分明,桃花眼、高鼻梁、薄唇,是厘央在梦里描绘了很多遍的那张脸。

音乐声环绕在整个酒吧里,周围的人全都兴高采烈,全都举着酒杯肆意欢呼,只有厘央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只单单看了那一个人,显眼又格格不入。

当她看到蒋树下半身的裙子,倏然湿了眼眶,然后傻笑起来。

她很开心这么多年过去,她喜欢的这个人仍然在坚持做自己。

他还是他,一直是他。

这就是她喜欢的少年,世俗打不败他,流言和碰撞只会让他成长得更加优秀。

厘央眼里升腾起笑意,灼灼地望着蒋树。

她的小树果真生活的很好啊。

蒋树闲闲地抬头,目光穿过狂欢的人群,定格在厘央身上。

强烈的舞台光正好头射在他身上,厘央看不清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只看到他愣了几秒,对旁边勾了勾手指,换了个人去打碟,然后跳下台朝她走了过来。

厘央眼眶蓦地红了,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坐在原地,等着他来。

光影在蒋树身上交相呼应,光与暗相接,一半是少年时的不羁,一半是沉淀后的成熟。

厘央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有炎炎夏日里的初见,有来不及告别的分离,还有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酸涩又甜蜜。

回忆一帧一帧闪过,蒋树也一步一步靠近。

他走过来,终于近距离的看清了厘央,眼中漾起笑意。

蒋树抬指轻弹了一下厘央面前的酒杯,浅蓝的液体晃了晃,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学会喝酒了?”

厘央眼眶发红,不敢抬头看他。

蒋树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一样。

可厘央却清晰的知道,他们分开了整整五年。

蒋树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没认出自己,换了种语气,故意逗她,“小姐,需要我陪你喝一杯么?”

厘央愣了半秒,还是没有看他,手指握着细细的杯脚,声音微哑,“老板还负责陪酒么?”

蒋树靠在吧台上,吊儿郎当地扯着嘴角笑,“如果是你,可以陪吃、陪玩、陪开心。”

厘央想起五年前自己打趣的话,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下意识笑了一下。

“我很霸道的,陪了我就不能陪别人。”

蒋树发现她早就认出自己了,语气愈发没个正形,“是要包养我么?我很贵的。”

厘央沉默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蒋树怕玩笑开大了,正想解释,厘央一把抓住他的手,开玩笑一般道:“我会努力挣钱养你的!”

“……行。”蒋树噎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声音一如当年的慵懒,“这么多年没见,可真是长大了。”

厘央把汹涌的情绪压下去,抬头对上蒋树的眼睛,停滞两秒,轻声说:“好久不见。”

蒋树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的目光专注又亲切,情绪涌上来,厘央还是失控地红了眼。

蒋树微微低头,“眼睛怎么红了?”

厘央的手无声捏紧,抬杯将酒饮尽,漂亮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射下好像蒙上着一层水雾,她心跳的很快。

韩亮把脑袋伸过来,惊讶又好奇,“老板,你们认识?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很多年没见?”

蒋树把他的脑袋拍开,对厘央说:“这里太吵,我们出去走走。”

厘央轻轻点头,跟着蒋树走出去。

像当年一样,蒋树走在前面,厘央走在后面。

沿路都有人跟蒋树打招呼,来到酒吧门口,厘央拿出手机,“我还没付钱。”

蒋树挑眉“来我这儿,你付什么钱?”

厘央抿了下唇,“韩亮刚才说,来你这间酒吧的,基本都是你认识的人,难道你也不收他们的钱吗?”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厘央目光灼灼地看向蒋树,“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蒋树想了想,“特别可爱算不算?”

“不算。”厘央失望垂眸,“如果没有特别的,那我就要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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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成为那个对蒋树来说特别的人之前,她都会老老实实买单。

“行,付。”蒋树拗不过厘央,勾唇一笑,“哥哥给你付。”

厘央被蒋树的笑晃了眼,没来得及拒绝。

她以为他们五年不见会生疏,可蒋树三言两语好像就将她拉回了过去,仿佛他们这五年真的没分开过一样轻松自在。

蒋树问:“你现在是失意还是得意?”

厘央想起自己工作上面临的情况,瘪了下嘴,“失意。”

蒋树掏出一枚硬币,弹进那个半人高的玻璃酒瓶里,“在自由人酒吧,失意的人只需要付一枚硬币。”

厘央看着那个玻璃瓶里满满的硬币,“……”原来是这个用处。

她忍不住怀疑,“你这样做生意,酒吧真的不会倒闭吗?”

蒋树一脸有恃无恐,“无所谓,反正我现在有人包养了,倒闭了就让小央养哥哥。”

厘央在心里嘀咕一声,她巴不得呢。

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着。

厘央跟蒋树并肩走在街上,迟来的喜悦在她心中蔓延。

蒋树在厘央头顶比划了一下,“长高了。”

厘央愉悦的勾了勾唇,抬头看到仍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蒋树,“……”

紧接着就听蒋树慢悠悠道:“不好意思,我也长高了。”

厘央:“……”语气很欠揍。

她现在身高一米六七,虽然不是九头身的大长腿,但也不算太矮,偏偏蒋树能有一米八四,还是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一个小孩滑着滑板从旁边飞快略过,蒋树拉了厘央一下,厘央撞在他的胸前。

蒋树长高了,身体也变结实了,厘央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线条清晰的腹肌。

她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往旁边挪了一步,心脏小心翼翼地跳动着。

他们走在路上,没有太多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五年时间匆匆而过,经济横飞,科技发达,大家的包容性越来越强,即使看到男孩穿着裙子上街,也不会投去异样的眼光。

如果不是像朱韫那样轰动全城的新闻,引来讨论和瞩目,不会有太多人注意,现代人大家都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其实没有太多人有闲心去管别人穿什么。

想到朱韫,厘央失落地垂了垂眸,网上关于朱韫的讨论依旧持续着,话题高居不下,夹杂着很多恶言恶语。

蒋树双手插在兜里,随口问:“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在电视台工作,今天帮同事去采访迦姐,迦姐给了我一张这里的名片。”

“哪个电视台?”

“宜城电视台。”

“哦。”蒋树声音很淡,“最近新闻首页总能看到的那个。”

他说的应该是关于朱韫的那个新闻,现在各大新闻头条都滚动着孙万峰的那篇文章。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孙万峰的名字。

厘央咬紧下唇,一瞬间竟然觉得很窘迫,这两日胸口持续攀升的无力和压抑感都在无止尽蔓延。

喷泉突然亮了起来,打乱了她的思绪,映照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照亮周围的一切。

蒋树左右看了看,“等我一会儿。”

厘央站在原地等他,目光落在喷泉的水流上。

几分钟后,蒋树拿着一支冰淇淋回来,递给厘央,“你刚去十三镇的时候不是想吃冰淇淋吗?”

厘央接过冰淇淋,冰淇淋是香草味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蒋树打趣,“隔了五年才吃到,会不会太晚了?”

初夏微暖的空气里,夏风徐徐,路边的野花随风摇曳。

蒋树笑得很好看。

厘央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遮住眼中的慌乱。

冰淇淋在她的舌尖一点点融化,凉凉的、甜甜的,像她喜欢蒋树的感觉。

厘央嘴角一点点抿起微笑,“不晚,只要是喜欢的,多久都不晚。”

_

临睡前,厘央躺在床上,拿着那张名片看了又看。

名片背面有蒋树的手机号,她把号码存进手机里,加了蒋树的微信,蒋树的头像是一张他戴着头盔的照片,看不清脸,厘央却盯着看了很久。

她想起蒋树手机里还没有她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小树你好,我是小央。】

手机很快‘叮’响了一声。

【小央你好,我是小树。】

厘央抱着手机,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又看,最后傻乎乎地笑了。

第25章只接受姜记者的采……

朱韫的新闻热度持续攀升,孙万峰又挖到了一些朱韫的隐私,在网上放了几篇煽动情绪的小文章,还把朱韫以前直播的内容重新剪辑放到网上,把热度引到了最高点。

厘央不愿意在办公室看孙万峰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早上去了一趟电视台,直接找了个理由出去采访,一整天都没有回去。

傍晚,到了下班的时间,她本来想直接回家,半路却接到鞠怡遥的电话。

“央央,晚上同事聚会,你来不来?”

“怎么突然有聚会?”厘央随口问,一般大家想聚都会提前在群里说。

“孙万峰喽,他今天又被领导夸了,听说有升职的希望,被大家吹捧了几句就说要请客,临下班前才决定的。”鞠怡遥顿了下,低声问:“你前两天跟他闹的有点僵,要不要过来缓和一下关系?”

“不要。”厘央捋了下颊边的头发,“我不去了。”

“好吧。”鞠怡遥知道她的性格,没有多劝,小声抱怨道:“其实我也不想去,可我脱不开身,孙万峰非要去市中心商品街那里的酒吧,离我家好远,打车回去要不少钱。”

厘央留了下心,“商品街哪家酒吧?”

“自由人酒吧,听说在商品街最繁华的地段,孙万峰看来是真高兴,今天下血本了。”

厘央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怎么会去那?”

“孙万峰挑的地方,他最近为了追宋柔美可是花了大价钱,今晚宋柔美也去,他当然要挑好的撑面子。”

宋柔美就是娱乐部部长的女儿,跟他们年纪相当。

厘央改了注意,“我也去。”

鞠怡遥惊讶了一下,厘央能去,她当然高兴,声音都高了几分,“听说酒吧地点比较隐秘,你来了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

厘央挂了电话,一边往自由人酒吧的方向走,一边给蒋树发信息。

【你在哪?】

【家里。】

厘央收了手机,没有告诉蒋树她要去酒吧的事,她不想让蒋树和孙万峰碰上。

酒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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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一片热闹,厘央推门走进去,熟门熟路的来到里面,鞠怡遥隔着老远就对她招手。

厘央走过去,部门里的同事大多数都在,大家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满了酒瓶子,看到她来了全都笑着打招呼。

孙万峰春风得意,旁边坐着宋柔美,宋柔美穿着酒红色的收腰连衣裙,脸上化着浓妆,长长的卷发披肩,性感妩媚。

孙万峰一边讨好宋柔美,一边频频看向厘央,厘央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精致,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厘央长得甜美耐看,孙万峰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够,就算厘央总是对他冷若冰霜,他每次看到厘央依旧心痒难耐。

要说喜欢,他最喜欢的女人始终是厘央,可惜,她性子太倔,这么多年了,还在为当年的事跟他过不去。

鞠怡遥看着四周,跟厘央说话,“这里环境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给人感觉挺舒服的,酒还很好喝。”

厘央道:“这里一般只有熟人知道,孙万峰是怎么知道的?”

鞠怡遥刚想问她怎么对这里这么了解,旁边的同事就插嘴道:“这个地方是万峰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问出来的。”

同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口:“万峰想采访这里的老板,听说这里的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音乐制作人‘省略号’。”

厘央微微一晒,低头抿了一口清水。

鞠怡遥感叹,“省略号前段时间刚给官方写了一首正能量歌曲,现在歌曲走红,他风头正劲,圈子里不少人都想找他写歌,他身份神秘,这么多年也没有露过面,想采访他简直难于登天,如果孙万峰能抢到这个新闻,估计就能成功升职了。”

“省略号不会接受他的采访。”厘央语气笃定。

她向来跟孙万峰不合,大家只当她在说气话,没有当真。

鞠怡遥身在娱乐部,对‘省略号’自然好奇,打量着酒吧里的环境,感慨道:“我本来以为省略号应该是不食烟火的一个人,放在古代就是隐士高人,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开了一家酒吧,不过这家酒吧挺特别的,就连客人都很多才多艺。”

厘央但笑不语。

众人到齐之后,气氛更加热闹,俗话说吃人嘴短,今是孙万峰请客,同事们知道孙万峰在追求宋柔美,现在宋柔美在这里,他们全都极力撮合起他们来,当着宋柔美的面连连夸赞孙万峰。

“‘省略号’从来没接受过专访,如果万峰能拿到这个专访,升职的事就一定没问题。”

“等你升职可别忘了我们啊!宋美人这么漂亮,你小子好福气!”

“古人说得好,人生最美不过是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夜,等我们万峰升了职,再抱得美人归,我们可羡慕不来!”

大家意有所指地看向宋柔美,宋柔美娇美的笑了笑,态度暧昧,却没有其他表示。

孙万峰心里有些窝火和着急,这段时间他追宋柔美追得热火朝天,花了不少钱,可宋柔美一直钓着他,既没有答应跟他交往,也没有明确拒绝,态度一直暧昧不清。

同事们纷纷当起说客,不断地夸奖着孙万峰,试图撮合他们两个,只有厘央那里安安静静,就像跟他们形成了分明的界线一样。

孙万峰被众人夸奖的有些飘飘然,他看向厘央,抬了抬手,让服务生送来一杯烈酒,放到厘央的面前,“厘央,你今天能给我面子来捧我的场,我很高兴,来,陪师哥喝一杯。”

厘央语气冷淡,“我不喝。”

宋柔美噗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孙万峰却觉得难堪,冷下脸来,“你不喝酒来这里做什么?”

“想来就来了。”厘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我喝的酒自己会付账。”

周遭气氛渐渐变冷,同事们面面相觑,不懂这两个人怎么又杠上了。

孙万峰沉了沉面色,端着酒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厘央面前,“厘央,你把这杯酒喝了,以前的事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厘央抬眸,冷冰冰一笑,“可我跟你计较啊。”

她长得甜,突然这样冷下脸来,神色格外的冰冷。

孙万峰受不了厘央眼底的讥讽,她用这样的目光看了他整整五年,无论他成功与否,她都一直用这种眼光看着他。

孙万峰刚才就喝了不少酒,现在心底那几分妒忌和不甘涌上心头,让他从未有过的愤怒。

他面色涨红,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阴晴不定。

他手里握着酒杯,扬声怒吼:“你跟我计较什么?你为了蒋树跟我较劲较了整整五年!你还为了他一头扎进新闻界,可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同事们都安静下来,从孙万峰的话语中窥探出几分他们的过往,一时之间都觉得孙万峰对厘央的态度有些古怪,像是夹杂了不少爱恨,可厘央看起来却很平静,看向他的眼神简单分明,只有厌恶,没有爱恨。

厘央眼眸冷厉,“你不配提他。”

孙万峰酒意上头,声音更加尖锐,“我不配提他?是他不配被我提!你以为他能有什么出息?他只能一辈子活在阴暗的角落里,穿着他那条裙子被人指指点点,一年的工资连我们的零头都挣不到!我们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大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恩恩怨怨,此时听的云里雾里,只知道厘央和孙万峰的恩怨似乎跟一个叫蒋树的人有关。

几个同事见孙万峰情绪激动,都站起来拉他,拦着他不让他动厘央。

“万峰,你消消气,你等会儿不是还想去认识‘省略号’么?别耽搁正事。”

“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闹得那么僵,今天出来玩就是要开心。”

“采访‘省略号’才是大事,万峰你快去醒醒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孙万峰根本不听劝,一把甩开他们。

他把酒杯重重的放到厘央面前,酒渍从杯里溅了出来,滴落在桌子上。

他逼近厘央,语气隐含威胁,“今天你不喝这杯酒,就别想离开。”

宋柔美皱了皱眉,双手抱胸靠在沙发背上,拧眉看着酒气熏天的孙万峰。

孙万峰今天确实有些得意忘形,把平时隐藏的极好的那一面暴露了出来。

鞠怡遥挡住厘央,对孙万峰怒道:“孙万峰,你还没成领导呢,再说了,就算你成了领导,也没资格逼迫央央喝酒。”

同事们也渐渐不悦起来,他们平时跟厘央关系都不错,今天给孙万峰面子才过来,谁都看不惯孙万峰这么欺负厘央,气氛僵持起来。

孙万峰却不肯放过厘央,步步紧逼,“你现在还在实习期,乖乖把这杯酒喝了,不然你别想留在电视台。”

厘央唇线紧闭,正想把酒泼到孙万峰脸上,旁边的沙发扶手忽然陷了下去。

蒋树身上的气息在她周围散开,她心里的那根弦蓦地一松,又蓦地一紧。

蒋树抬起手臂,撑在厘央后面的沙发背上,把她圈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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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了抬眸,慢条斯理地看向孙万峰,“孙万峰,几年不见你真是越发的不长进了,威胁谁呢?”

孙万峰眼睛猛地睁大,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蒋树?”

周围乐声阵阵,这里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众人听到蒋树的名字,不由面色讪讪,都替孙万峰感到尴尬,背后说人,却被人抓个正着。

孙万峰看了看厘央,又看了看蒋树,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什么状况,万般疑惑涌上心头,最后只问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蒋树扯了下嘴角,莫名懒散,“随便过来看看,这不是怕有人欺负我们小央么?还真被我撞见了。”

孙万峰脸色难看,瞪向厘央,“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我们需要告诉你么?”厘央低低笑了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孙万峰沉了眼眸,半天都没有说话。

心念转动,他突然哼笑一声,重逢正好,如果不重逢蒋树怎么能知道他现在的成功?如果不重逢,厘央又怎么能分得清究竟谁好!

成年人的世界跟少年时可不一样,现在比的是金钱和地位,厘央总要认清现实。

孙万峰转了转手上的腕表,正想得意扬扬的炫耀,顺便贬低蒋树几句,韩亮正好过来送酒,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炫耀。

韩亮把酒放到桌子上,看到厘央熟捻的打了声招呼,又扭头对蒋树道:“老板,刚才正空娱乐的老板来了,正在楼上喝酒,他说有事想跟你谈,请你过去,你要不要去看看?”

孙万峰瞬间变了面色,难以置信地望向韩亮,声音变得尖锐,“你叫谁老板?”

韩亮瞥他一眼,用‘你是谁,关你什么事’的语气道:“还能叫谁?当然是我们英俊帅气的蒋哥。”

孙万峰如遭雷击,这才注意到蒋树手腕上也带了块表,价格是他那块表的十倍,他心口一沉,赶紧把手藏了回去,顺便拉了拉衣袖。

他正心思起伏不定,鞠怡遥又雪上加霜的问了一句,“孙万峰,你不是想采访人老板么?现在老板来了,你赶紧问问,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你的采访。”

孙万峰刚才对厘央那副嚣张的态度,大家早就看不过去了,现在纷纷附和起来,简直是把孙万峰的脸面往地上摔。

孙万峰现在无比后悔刚才跟他们提起这件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自己刚才拿出来炫耀的对象竟然是蒋树。

可他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咬紧牙关道:“我想采访的是‘省略号’,他又不是‘省略号’,这中间一定是弄错了,他不过是一间酒吧的老板而已,还不配让我采访。”

厘央扬起微笑,转头看向蒋树,“你是省略号吗?”

“我当然不是省略号。”蒋树在孙万峰迫切的目光中,不紧不慢道:“都是网友喜欢乱叫罢了。”

旁边的同事掏出打火机,给蒋树点了一根烟。

孙万峰被烟呛的眼睛发红,眯了下眼睛,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僵在那里。

众人听到蒋树就是‘省略号’,瞬间像炸开了锅,纷纷去跟蒋树套近乎。

“厘央,你跟省略号竟然是朋友,怎么不跟我们说?可太不够意思了,罚你明天早上给我们泡咖啡。”

厘央满口答应下来。

鞠怡遥看着蒋树清隽的长相,忍不住感叹,“省略号从来没有露过面,如果网友知道‘省略号’这么帅,讨论度一定会很高,谁能采访到,肯定能拿到头条!”

厘央转头看向蒋树,蒋树嘴里叼着烟,靠坐在椅背上,面对大家的热情仍游刃有余,漫不经心里透着几分冷漠的疏离感,眼神却安静又沉稳,烟雾漫漫,他性感的让人发慌。

鞠怡遥凑近厘央耳畔,小小声问:“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吧?”

厘央垂眸浅笑。

是他,从懵懂年少到步入职场,她的少女心事一直都是他。

鞠怡遥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很多事情豁然开朗。

她笑了笑,小声嘀咕:“难怪你从来都不让别人叫你小央。”

厘央耳根发烫,幸好酒吧里灯光昏暗,看不到她脸上飘的红。

蒋树抖了抖烟灰,烟在他两指之间燃烧。

他抬头看着孙万峰,把打火机扔到桌子上,语气算不上友善,“说说,你刚刚在做什么?”

孙万峰被蒋树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盯着,莫名心虚,蒋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垃圾。

他虚张声势地咳了一声,底气十足道:“我跟厘央是同事,敬杯酒没什么吧?”

蒋树把孙万峰刚才倒的那酒杯端起来,指了孙万峰一下,“你以后想喝酒,可以来找我。”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酒倒进了垃圾桶里。

孙万峰额头青筋凸起,脸色晦暗难看,可在蒋树的地盘上,他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蒋树站起来,掐了烟扔进垃圾桶里,轻轻拍了拍厘央的后脑勺,“走了。”

孙万峰还在原地站着,蒋树站起身,正好跟他面对面。

蒋树比孙万峰高,身材高挑,压迫感十足,即使酒吧灯光昏暗,也难掩他周身独特的气势。

孙万峰这些年整天坐办公室,缺少运动,又喜欢喝酒应酬,早早长出了啤酒肚,又隐隐有秃顶的迹象,这样跟蒋树迎面站着,对比起来显得油腻而浮肿。

众人不自觉都打量着他们,心中暗暗对比。

孙万峰咬紧牙关,至今都觉得难以置信,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想起刚才自己那些得意扬扬的话,更是觉得难堪,不提蒋树那一首歌顶他十年工资的版权费,光是这一间酒吧就够他奋斗一辈子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每次厘央为了维护蒋树跟她作对,他只要想到蒋树活得不如他,就能在心里乐开花,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击,他自以为是并沾沾自喜的一切,原来根本不堪一击。

蒋树看着他的目光又黑又沉,虽然神色平静,但孙万峰却总觉得他在嘲讽自己。

孙万峰难堪地低下头去,正好看到蒋树黑色裤子外随意套的短裙。

他眼睛一亮,像抓到了蒋树的痛楚一样,找回了几分底气,扬着声音,有恃无恐道::“蒋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穿裙子。”

众人如他所愿都看向了蒋树身上的裙子,反应却不如他所料,大家都面色平淡,还有人夸赞起蒋树有个性。

他们在媒体行业工作,经常接触各种类型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但凡是搞创作的人,都有几分独特的个性和喜好,更何况蒋树穿得很自然,既不夸张,也不难看,反而增添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宋柔美饶有兴致地看着蒋树,莞尔一笑,轻飘飘说:“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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