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我总在听见最好的声音走廊里的灯可以关上」〈城平安里〉顾城

人们的谈话声逐渐淡去，一片漆黑的布幕就此泛起了光。

画面仍是空白，唯有入耳听见那优柔缓慢的配乐，那是一首听来年代久远的曲子。

不知为何，脑海浮现出nV人的背影。同样是这般漆黑的夜里，她却独自躲在巷弄角落，灯光与喧嚣快要将她淹没，她依然继续唱着。

随後空白的画面出现一抹身影，取代了nV人的歌声，而延续了故事。

「哎，日本人这一攻，我看北平恐怕也不能再多待了。」

「何止，整个中国早就不平静了，谁可怜生在这块土地上的我们？看街上这麽多中国人参加游行，我们得自强啊！那政府只会眼睁睁让那日本鬼子欺负我们！」

「可你瞧，北平这还剩几户大家在？前几日李家这一走，林家和杜家都跟着走了，去香港的去香港，有的更乾脆搬到国外不回来了呀。」

「哈哈，这才荒唐！李家那样的商人，赚那麽多中国钱竟还贪生怕Si，不多一会儿工夫就蹭到洋人那，他们把自己的国家放在哪？」

只不过巷弄之间，人们愤恨不平的耳语，他还是听见了。

或许是他们说得并非谎言，更因为他正是他们口中的李家人。

还待在这块土地上，唯一无情的李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他轻笑一声後又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悄悄走过，对那些闲话也仅感到无感。

「李」这个姓氏，他还真是又Ai又恨。

再次来到那栋日式大宅，不过没带上苏小卿及其他帮手，来的人只有他。

守在大门旁的日本士兵首先就拦住他的去路了。

「你找谁？」左边的士兵手持步枪，绝非友善地扫了他一眼，用日文问道。

李应丝毫不介意，甚至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用日文答道：「李家的三少爷与你们的长官有约，前来接走那位被你们邀请唱戏的叶先生。」

语落，右手边的士兵便进屋传话，留下另一名士兵看守。

李应不理会对方的打量，甚至悠闲起欣赏周遭风景，虽然今日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衬衣上也难得系上了黑sE领带，平日他可不Ai这种东西勒着他脖子。

很快地，那名去通报的士兵回来，两人交头接耳後便放他进去，不过那审视的视线依然没消失，毕竟这种地方鲜少能有非军方、政府人员进入。

走过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那名身穿花青sE长袍的人就站在那尽头处，面对着一位日本军服的男人。

「打扰先生了，我是李家的三公子，李应。」说着，李应眼看叶玖芳，对於他的出现那人没显露出多少讶异，也是，他早该有所预料了。

而那位日本军官转过身，如传闻所说那人的岁数约莫不惑，然而与多数日本军不同的是那双眼没有那丑陋的贪婪，拇指上戴着一枚sE泽顶好的翡翠扳指。

「欢迎，李先生。」没有无礼的打量，便是出生良好的修养，更是凸显那扳指所代表的权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应面sE平静，浅笑道：「能见到您，我很是荣幸。对於我这般仓促拜访很是抱歉，想必大佐早已知道我的目的。」

「我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两位现在能否陪我喝杯茶，再走也不迟？」

李应应下邀请，大佐便留下叶玖芳与他，先行进到屋内吩咐下属。

「进去吧，接下来听天由命了。」李应轻声对好友说。

「你同意了他什麽？」叶玖芳停在原地，睐向久日没见的三爷。

李应自嘲道：「李家最多让我进来这见你一面；我一边痛恨这家人没真正认同我，一边却享受这姓氏所带来的好处。」

他压低嗓音，笑着承认道：「你放心我什麽都还没同意……不过你也该担心，因为我什麽都没有，现在只是一个不讨喜的李家三公子。」语落，他跟着进到屋内了。

叶玖芳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暗忖这人应该是傻了。

至少，快要跟他一样傻了。

喝茶，似乎真的只是喝茶。

李应细细品着这好茶，三人看来他竟是最惬意的那位。

「李先生也欣赏叶先生的表演吗？」大佐放下茶，开口问道。

大佐似乎不会中文，谈话的对象自然是会说日文的李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这般艺术值得我们欣赏。我甚至曾对叶先生承认，自己就是他的粉丝呢。」

「叶先生的表演也让我们日本人叹为观止，那似又不似日本的歌舞伎，却同样让我们感动。」

「或许这就是艺术的伟大之处，不过这茶室内有不少中国古玩，好奇是大佐的兴趣收藏吗？」

「是的，我还是少年时就开始收集，一有喜欢就买回来，不知不觉便这麽多。」

李应望着那些被细心照顾的收藏们，若有所思。

当三人将茶喝到见底，大佐却用中文问了一句话，针对谁？不言而喻。

李应不自觉握紧了茶杯，他才不是最冷静的那个人。

叶玖芳沉默了半晌，回道：「先生听说过吗？我们师傅常挂在嘴边说：人都觉得戏是Si的，人是活的。鲜为人知，戏其实是活的，人才是Si的。先生，您喜欢的艺术亦是如此，我唱戏才能活，没了我，戏依然活着。」

「我也不过如此。」你是，他是，我是。

谁贫贱？谁富贵？

光是人生，谁能侥幸一身毫无苦痛？因此千万人的故事才走出了一片时代。

大佐换回日文说：「很有趣的说法，我收回刚才的提议。不过我是日本人也是一名军人，两位可想过必有一败？」

该他回答了，李应将桌面上的茶杯往前轻轻一挪，嘴角若有似无的笑着道：「无关身分，我只想着怎麽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观察起眼前这两位年轻人，那位叶先生气质沉着，这位李少爷容貌清俊，两位各自的成就或是身分与那些平民根本不同。

身处在高处的人，无法也无须仰望星空，只因那早已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们不在意身分和名誉？可你们没意识到自己早已种下没法根除的大树，久而久之甚至会习惯在它的庇护之下，直到理所当然。

茶室外有人提醒他时间到了，确实是该走了。

「军中还有事务要处理，不送两位离开了。」

他缓缓起身，一手戴上放在一旁的军帽，点头致意再会。

可惜了，那位叶先生的表演。

步出那宅子好一段距离，李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情况简直就是Si里逃生，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成功了。

两人决议暂时先回去戏园子，除了苏小卿人在那，李应甚至猜想那里可能是唯一叶玖芳离开後，他最放不下的地方。

李应没猜错，毕竟那里对叶玖芳而言是家，同时拥有幸福与悲伤的地方。

转角过去就到了，然而此刻的画面让他们缓下了脚步，不愿相信。

李应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进戏园子却不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小卿，我带你师兄回来了，你出来吧。」李应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呵，他算什麽三爷？

现在小姑娘不见了，难道被人给欺负了？

另一边叶玖芳看着墙上满是用红漆写下的难堪字眼，是汉J、是背叛国家的戏子，毫无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