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问的时候心口狂跳,心脏如同被鹰追赶的小兔,疯狂里还带着求生欲。
纪砚白微微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颊,关切地问:“需要我带你去养病房吗?你看起来不太妙。”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俞渐离怀疑自己的心思都会被纪砚白看穿。
纪砚白也能很轻易地看清他的眉,他的眼,以及他如小兔般慌张的神色。
俞渐离再次为自己辩解:“我是真的没问题,应该是刚才做手工累了,有问题我会叫你。”
纪砚白这才松开了他,并不纠缠,只是叮嘱:“莫要强撑。”
“嗯,好。”
纪砚白关上小窗后,俞渐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刚才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果然不能做坏事,不然真的很难熬。
他又回忆起刚才纪砚白俯下身认真看他的样子。
原来那么粗犷的人,在关心人的时候也会有小心翼翼的表情,眼神里都是关切。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心口悸动。
调整好了心情他重新坐下,拿起毛笔蘸墨,之后的内容都写得顺畅无比。
他甚至不用停下来思考,竟然能够一口气写完整个过程。
详细又充满张力。
脑子里是两个人的厮杀,一个人隐忍,一个人忍着泪,又疼又喜欢。
写完这段后,他拿起纸张去吹。
他很心虚,他生怕这些内容被隔壁号房的人看了去,知道他在脑补纪砚白写话本,那他可就没脸活了。
赶紧吹干,然后藏起来。
吹到中途他又放下了。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为什么要惧怕一群文盲?
故事丢给那些人,他们几个人凑一起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来。
他多虑了。
慌张之下,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调整好心情后,他整理好自己的书桌,又去敲了敲窗户。
不久后纪砚白打开小窗,问道:“怎么?”
“忘记问了,你能不能总结一下崇文馆的打法?我想想看能不能弥补一番。”
“好。”纪砚白很快说起了今日马球的细节。
纪砚白靠着窗,想起什么说什么。
俞渐离则是搬来了椅子,一边听一边总结,并且记录下来。
这般两个人总结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近些日子的夜已经变得清凉,整个国子监寂静得如同冬眠的蛇。
清冷的夜里,也只有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比赛,还不知疲惫。
第56章决赛
转眼间,中秋节已至。
这一日国子监也是假期,让很多监生不用逃课,也能去马球场看看马球比赛。
这一场也是马球比赛的最后一场。
如今国子监和崇文馆的积分并列第一,最终第一名鹿死谁手在此一举。
崇文馆不少学子也在这一日进了国子监,站在崇文馆的看台位置观看。
崇文馆内的学子可都是身份尊贵的,比如皇宗缌麻已上亲,皇太后、皇后大功已上亲,或者六尚书、散官一品、官职三品等的子孙,还需要选性识聪敏者。
比如陆怀清和陆怀璟都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只有陆怀清有资格入,陆怀璟只能留在国子监。
也就是说,国子监内国子学的监生们,碰到崇文馆的那群学子,都要礼让三分,身份地位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未来的就业前景也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一般太子地位都会极其稳定的原因之一,想要撼动太子的地位,仿佛要撼动整个朝廷。
崇文馆内的学子随便选出来一个,都有着大才华。
这群人仅仅是出现在国子监内,就引得不少监生侧目,人都跟着变得老实了很多。
相比较之下,崇玄学再次躲在小树林里观看,就更显得差距巨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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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琼华努力在人群里找到能够顺利观看的位置,同时小声跟俞渐离说道:“今日刚巧是假期,人挤人的,还不如之前逃课过来呢,至少看得舒坦。”
“大家都很关心这场比赛。”俞渐离说是这样说,却有点发愁,他这个位置有些挤,这里又不是阶梯式的看台,他多少有些看不到。
“俞渐离!”崇文馆那边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这边喊了一句。
俞渐离一怔,朝那边看过去,看到是陌生的面孔。
好在身边还有顾琼华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工部尚书的儿子,还认识你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俞渐离的父亲是工部的,工部尚书的儿子会认识他也不奇怪。
可这让他有些惊慌,他不记得这个人,书里也很少提及这个人,他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性情,更不知道原主和他熟不熟悉。
俞渐离只能对那人点头示意。
“你过来看。”那人朝着俞渐离招手,他身边的人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怎样的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很神奇的,俞渐离没去过崇文馆,崇文馆的众多学子却都知道他。
于是俞渐离在国子监众多监生面前,再次去了崇文馆的看台位置。
国子监内的监生议论纷纷。
这次他真的是到了陌生人的堆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些他看着还算眼熟的,此刻都在准备马球比赛。
“许久不见,怎么生分了这么多?”工部尚书之子在此刻问道。
“我总是该恭敬些。”
“嗯……长高了。”他看着俞渐离后笑了笑,“我听闻你也做了花灯,还是和陆怀清的弟弟合作,做得如何?”
俞渐离终于想起来,上一次的千灯会就是这位拿了花灯的头筹,卖了极高的价格。
现在他会对俞渐离做花灯感兴趣,也不奇怪。
“我也是在课间闲暇时间做,只能算是手工,看着好玩就好。”俞渐离回答得谦虚。
“如果是你做的,我会很期待。”他说着,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来,“你站在我身边看就好,那边太挤了。”
俞渐离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站在了他的身边。
崇文馆这边虽然都是一群来看比赛的,却都有自己的椅子。
站在旁边的都是这些人的随从,只有俞渐离一个人较为特别。
这让俞渐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下马威,让俞渐离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差距,他只配和随从并肩。
可在别人看来却是对他的恩赐。
这时马球队伍上场,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两边队伍并没有立即比赛,而是遛马,进行着前期准备。
纪砚白朝着看台这边看过来,随后骑着马朝着太子的位置走过去。
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太子朝着崇文馆这边看过来。
太子并未动,倒是陆怀清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有的时候真让人怀疑陆怀清有针对太子一个人的读心术。
不久后,有人来了崇文馆看台的位置送来了一把椅子,那人客气地引着俞渐离坐下。
俞渐离知道这是太子的旨意。
他在崇文馆一众学子的注视中,很是拘谨地坐下。
他一个国子监普通监生,父亲被贬,没有任何背景的身份,今日竟然与他们一众天之骄子平起平坐了。
这还没完,还有人送来了新的遮阳伞,帮俞渐离撑着。
还有人送来了果盘、糕点、干果,放在了俞渐离的手侧。
俞渐离坐得规矩,根本不敢吃。
如坐针毡。
这时工部尚书之子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俞渐离只能示意了一番:“没有没有,是太子待人宽厚。”
他再次问了出来:“你和小国舅爷关系不错?”
“确实认识。”
“你回来后认识了不少人啊……”这话里仿佛别有深意。
“也是得了他们的赏识。”
*
陆怀璟到了明知言身边,嫌弃得直咧嘴:“杨桐屿叫俞渐离过去干什么?俞渐离他爹已经不在工部了,他还要摆摆威风?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俞渐离可不是奉承的人,他要是奉承的话,我都不会跟他做朋友。”
陆怀璟身边多的是奉承他的人,国子学内不少人都会巴结他。
他偏偏愿意和俞渐离一起,就是因为俞渐离和他相处很自然,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感觉。
明知言想的却是别的:“他此刻坐在那里肯定很不舒服。”
“肯定的,崇文馆那群人势利得很,只对有出息的人温和,对我态度都一般,更何况对他了。”
“怎么想办法让他离开?”明知言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感受。
“纪砚白已经帮他挽回场面了,想离开也得等一会儿,不然像不喜欢太子给的排面。”
明知言似乎也猜到了,却很是厌烦:“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非要针对他,令人厌烦。”
“就是!”陆怀璟难得跟他同仇敌忾。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马球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纪砚白听取了俞渐离后期给补充的建议,又结合了明知言给出的对策,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们这边有对策,崇文馆自然也有。
以至于马球比赛刚刚开始,就是胶着的状态。
俞渐离真的看到崇文馆队伍后,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很强。
他们不但身体素质极好,马匹也要胜国子监一筹。
他以前一直觉得陆怀清文质彬彬的,此刻看来,陆怀清竟也有着不错的身手。
崇文馆内实力最高的,恐怕是七皇子。
他应该是那种体能极好的,身量也高,在队伍里充当着和纪砚白同样的角色。
国子监内能和纪砚白有较好配合的只有明知言。
崇文馆队伍里却是所有人都可以极好地配合。
在和其他的队伍对阵时,陆怀璟尚且可以一战。
真的遇到崇文馆,他竟然成了国子监的短板,被压制得厉害。
俞渐离终于意识到了,国子监的队伍全靠纪砚白和明知言两个人死撑,他们两个人在努力对抗崇文馆所有人。
当然,其他人也一直坚持不懈,苦苦坚持。
上一场能够打成平手,可见他们有多努力。
“小国舅爷果然厉害。”杨桐屿在此刻感叹了一句,“若是没了他,这场比赛都没什么看头了。”
显然,他言下之意是国子监全靠纪砚白撑着,其他人都入不得他们的眼。
他见俞渐离没回答,还去问俞渐离:“俞渐离,你怎么看?”
俞渐离的回答永远是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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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每个人的努力都值得被称赞。”
杨桐屿被他逗笑了:“陆怀璟都被选进去了,你们国子监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你看。”俞渐离示意他去看场地,“他知道他是队伍里实力较差的,所以他在努力弥补,他全程认真对待,就算是在队形最不起眼的位置,也一直在积极配合,没有懈怠的时候。”
可以说陆怀璟实力不行,但是不能说他不认真。
比赛的全程陆怀璟都会积极配合,只要球有朝着他这边来的趋势,他都会严阵以待,态度极其端正。
可杨桐屿还是轻蔑的样子:“他如果不提供马匹能进入队伍吗?明明实力不行,还要拖后腿。”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起点,他的进步很大,并不会拖后腿。”
杨桐屿还欲再说,却被旁人打断了:“行了,你别再说了,你再聊下去,衬得我们崇文馆格局都是尖酸刻薄的了。”
杨桐屿似乎忌惮那人,便没有再言语。
那人身边的人跟着轻笑:“平时也没见你在陆怀清面前说他弟弟的不是,怎么今日说起来了?陆怀清还是很护着这个弟弟的,而且他弟弟最近专注马球,没再打架惹事,是好事情。”
“这倒也是。”杨桐屿努力保持微笑回答这两个人。
那两个人不再理会他了,而是继续看球。
杨桐屿似乎有些气不顺,没在俞渐离这里讨到好,还被其他人打断了。
不过他不算愚蠢,没再说什么。
就算俞渐离如何不关注如今的政事,也知道最近工部不太平,似乎是惹了圣怒。
就像纪砚白说的那样,一处竣工不到一年的工程出现了坍塌,整个工部因此被责罚了好多人,还真就空出了不少位置来。
想来是谁提起了俞千手,让杨桐屿不悦了,今日看到俞渐离临时起意出言刁难。
可惜,他的这些小手段连崇文馆其他的同窗都看不下去。
就在此时,场上出现了混乱。
纪砚白和七皇子一开场就开始了对抗,两个人再次互不相让地冲锋。
七皇子不敌,身体后仰险些摔下马去,好在明知言就在他的身边,伸手拽着他的衣领,硬是将七皇子拽得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是错愕的,重新坐好后,看着明知言许久。
明知言的注意力却在纪砚白身上。
纪砚白控制着马匹,刚刚站稳就被裁判警告。
累积一次犯规。
俞渐离下意识地揪紧袖口,紧张地看着纪砚白,生怕他再次出现发狂的征兆。
他看到纪砚白控制着马走了一段后,没有改变脸色,而是重回自己的位置等待开球。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他对纪砚白的开导有效。
七皇子骑马经过明知言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了。”
两个人没有眼神交流,七皇子也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57章接人
对于俞渐离来说,他肯定是想国子监队伍赢的。
国子监马球队他也注入了心血。
可是看到好友们那么拼命的样子,他也会心口揪紧,暗暗替国子监的队伍捏一把汗。
不知为何,他还会不受控制地心疼纪砚白。
似乎只有他知道剧情,知道纪砚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容易冲动发狂的人,此刻面对不公正的判罚,也要强行忍耐自己的脾气。
他知道纪砚白需要面对的更多。
也可能是因为这份心疼,让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纪砚白,观察着纪砚白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发现,他的心情逐渐复杂。
前一刻还在心疼纪砚白,后一刻看到纪砚白策马狂奔,击球入洞后又暗暗心口悸动,由衷地感叹:这个男人简直太厉害了。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一向平静的俞渐离,都出现了些许破绽。
然而沉浸在比赛里的俞渐离自己都没注意到。
之前帮俞渐离说过话的人在此刻突然说道:“你很关心纪砚白?”
俞渐离被问得突然回神,错愕地看向他,没能立即回答。
那人轻笑,道:“别怕,我和纪砚白关系也还行。”
他身边的那位适时笑出声来:“关系还行?不是小时候打架没打过他,记恨了好几年,纪砚白回京也不和人家说话?”
“闭上你的狗嘴吧。”那人看似骂人,却没有动怒,显然并不在意。
俞渐离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不知道这二位的身份。
好在那人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施淮岐,也不知道能补充点什么,真要介绍的话,我的祖父是太保。”
“哦,施公子。”俞渐离很是得体地回应。
“他叫贺楚,家中长辈是宗人府的。”
也不用过多说详细的身份,毕竟宗人府的官职除了经历,其他的都是正一品官员,经历是五品,子孙入不了崇文馆。
俞渐离再次问好:“贺公子。”
施淮岐继续说了下去:“小时候我也是学过功夫的,而且没什么头脑,和纪砚白争执后便动了手。说实话我挺恨他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打得哭着求饶,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对劲,追问道:“他是有些狂躁的状态吗?”
“好像是的……当时我们有些误会,算是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冤枉了他,我们争执得急了,他发了疯地揍我。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是我误会了他,我也跟他道歉了,但是他还是臭着一张脸,挺不给我面子的。”
俞渐离微微点头,道:“被人冤枉,还有理说不通,恐怕还有人帮腔让他更加委屈,才会有了失去理智的情况。那个时候他还小,不会控制情绪,才会那样吧?”
“嗯,他出生在战场,小时跟着回来过一次,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孤僻得很。我们发生冲突时旁边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相信我的为人,觉得我不会说谎才都帮着我说话……”
“所以纪砚白也挺委屈的。”
“嗯,委屈巴巴地把我揍得一个月没起来床,我找他道歉几次都不理我,到现在我们俩还僵持着呢。”
施淮岐显然是一个性子豁达的,能跟俞渐离坦然地说出这种丢人的事情,全程笑着:“所以看到他护着你,我还挺惊讶的,他也能交朋友?”
“不止我,他虽然和陆怀璟斗嘴,其实也算是陆怀璟的朋友了,和明知言以及其他马球队成员都能正常交流。”
“所以和他关系最好的还是你?”
俞渐离一时间没能回答得出来。
在俞渐离沉默的时候,施淮岐伸手拿了俞渐离身边果盘里的东西吃,还递给了贺楚几个:“还得是昇哥自带的果盘,东西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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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给我。”
“是给你吃的吗?”贺楚说是这样说,却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吃了。
“不然你看他敢吃吗?”施淮岐说着,看着俞渐离道,“你也吃点,不然昇哥回来看到都让我吃了,该说我了。”
俞渐离这才意识到,施淮岐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放轻松,这样他才敢去吃太子赐的东西。
恐怕太子过来时,这些东西完全没动也不好。
俞渐离懂了他的意思,回应道:“好。”
他吃着干果时暗暗感叹,果然是能在太子身边的人,处事方式都让人觉得舒服。
俞渐离拘谨地吃着果盘时,上半场比赛已经结束,进入了短暂的休息。
崇文馆领先两球。
休息的成员来到了观看席,太子他们刚到,崇文馆众人便纷纷起身,俞渐离也规矩地在最后面跟着行礼。
太子并未多在意他们,坐下后有人给他扇风。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纪砚白和明知言也来了他们这边的休息席。
纪砚白并非直奔俞渐离来的,来了之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处,好似也是来休息的。
太子对他扬眉:“小舅舅有话要跟我说?”
“那边挤,你这边舒服。”纪砚白回答道。
明知言则是到了俞渐离身边,关心之情不加遮掩,温声问道:“可还好?”
俞渐离摇了摇头:“没事的,你累不累?”
“也还好。”
俞渐离回答时,知道纪砚白在听他们二人的对话,且肯定能听得清,便补充道:“施公子和贺公子对我很照顾。”
施淮岐刚刚重新坐下,听到俞渐离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后轻笑起来。
他知道俞渐离是故意说的,为的可能是缓和他和纪砚白的关系。
这个时候纪砚白终于注意到了施淮岐,打量了他一番后似乎是觉得眼熟,直白地问:“我以前是不是揍过你?”
施淮岐很是意外纪砚白会主动跟他说话,却还是蹙眉:“咝——这么久过去了,你说话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喜。”
“难道没揍过?”
“……”施淮岐挣扎了片刻后,终于承认,“揍过。”
纪砚白微微颔首,随后说道:“我记得你,你是遇到的同龄人里难得比较抗揍的。”
“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
“随便你怎么理解。”纪砚白对旁人可没有什么好态度。
“你这人真没意思,这么多年还记仇呢?当年和你道歉那么多次都不接受。”施淮岐又提了当年的事情。
“你还有脸说?你小时候说话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叫我急燕儿白,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是燕儿?你让我觉得你道歉不诚心,还在挑衅我。”
“我他娘的!”施淮岐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被揍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清,你还挑剔我发音?!”
“……”纪砚白看着施淮岐半晌,才想通这个事情,恍然大悟,“哦……”
施淮岐:“……”
太子听到这里大笑出声,不少旁观的人也跟着大笑不止。
就连俞渐离都被逗得偷笑出声。
施淮岐气得自己给自己胸口顺气。
纪砚白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没再说话。
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最终还是纪砚白主动破冰:“说起来,你怎么没参加比赛?”
“我马术和体力都行,但是准头不行。”施淮岐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说得很是沮丧,显然他也很想参加。
“哦,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休息。”说着一招手,明知言便带着俞渐离跟着离开了,显然并不是真的关心施淮岐。
虽然来时故作不在意,却明显是过来接俞渐离的。
太子忍不住嘟囔:“像是我这边绑架了他似的。”
说完,或有意或无意地看向杨桐屿,杨桐屿眼神慌张了一瞬,很快低下头。
太子没再说什么,在纪砚白离开后才开始总结上半场比赛。
*
离开的途中,没有旁的人之后,俞渐离追上纪砚白说道:“纪砚白,七皇子有些故意引诱你犯规的嫌疑,你下半场的时候遇上他,临接近时后退一些,躲开他,将球给陆怀璟。”
“陆怀璟?”这个建议让纪砚白意想不到。
“嗯,他全程注意力都会高度集中,看到球过来肯定会立即配合,他控球很差,但是懂得将球传给周围最合适的人。”
纪砚白稍微思索了后问道:“你有这个策略,不用告诉他吗?”
“不用告诉他,他藏不住事,告诉他了他会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哥能看穿。”
明知言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轻笑了一声:“这倒也是。”
纪砚白跟着点头:“好。”
他一向听从俞渐离的话。
这就好像他在战场时,完全信任军师的安排,按照军师的指示行事,此刻则是听从俞渐离的。
他们两个人带着俞渐离到了国子监队伍马入场的门口,那里已经被放了椅子,还有建筑遮阳,虽然不是俯视,不方便看全局,却不至于拥挤,还不用待在崇文馆那边那般拘谨。
俞渐离很喜欢这个位置,坐下之后对他们示意:“你们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虽然坐得规规矩矩的,但是他还是觉得俞渐离单薄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一会儿派昙回来陪他吧。
他们二人将俞渐离接回来之后,便并肩回到队伍里,和其他成员交流去了。
显然,他们没告诉陆怀璟计划。
俞渐离看着明知言的侧脸,忍不住想,这个笑比清河的男人,最近笑容逐渐增多了。
最近状态不错,是因为和马球队相处得不错,还是和七皇子接触多了让他开心?
*
下半场开始后,陆怀璟有些蒙。
球怎么突然开始给他了?
纪砚白不执着于击球,而是将球给他是认真的吗?
这个七皇子好生厉害,竟然将纪砚白压迫到这般模样?
第58章浴堂
陆怀璟,一个被崇文馆忽视的人。
崇文馆几次商量对策,都很少提及名字的人,在下半场刚开始时逆转了整个局势。
陆怀璟虽然自己球技一般,但是他是真的热爱马球,经常看球,还喜欢评头论足,有着独到的见解。
那个时候旁人都当他是嘴上厉害,总觉得别人这个球传得不对,这个击球角度选得不对。
旁人的想法都是:你那么厉害你上啊。
陆怀璟真的上了,可到了总决赛最后一场,大家都没觉得他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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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球真的给他了,众人才发现陆怀璟之前的点评似乎也有点门道,毕竟他每一次的传球都极为巧妙,他确实可以将球传给最恰当的人。
下半场开场刚过一刻钟,就因为陆怀璟的几次漂亮传球,将比分追平。
就连陆怀清坐在马背上,看着场上的情况都有些惊讶,随后轻笑起来:“这小子还有点厉害。”
他弟弟似乎并不是除了美貌外一无是处。
陆怀璟自己也觉得自己厉害极了,当即炫耀起来:“你们都看到我刚才的传球了吗?是不是很厉害?!”
明知言骑着马路过他,陆怀璟还当他又要数落自己,谁知明知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确实不错。”
陆怀璟的下巴瞬间扬得老高。
来自死对头的认可,是最大的成功。
纪砚白跟着过来说道:“你别松懈,分数才刚刚追平,之后还得靠你。”
陆怀璟倒是听话,瞬间平静下来,调整过来继续比赛。
此刻的他威风凛凛,仿佛即将代表整个国子监队伍获得胜利。
陆怀璟变得更加积极,甚至在边上就开始喊:“传我传我!”
崇文馆开始防范陆怀璟后,明知言和纪砚白却开始配合冲锋。
他们都知道,陆怀璟不能一直用,陆怀璟的体力是一方面,智商也是确实跟不上,冷不丁地用一次还是很好用的。
一个出其不意追平了比分。
再一个出其不意反超了比分。
纪砚白也听劝,下半场便开始躲着七皇子,不再跟他硬碰硬,七皇子想要靠近,也会被明知言拦住。
两边似乎都熟悉了对方的打法,逐渐变得难打。
俞渐离看到后半段干脆站起来看,实在是两边的比分咬得太紧,国子监刚刚反超,崇文馆就能追上。
在临近结束的时间,两个队伍又到了平手的状态。
难道又要加时?
越是这种时刻,越考验队员的心态。
纪砚白的确被裁判压制了不少,随便想想也知道,如果纪砚白放肆打的话也不会这般艰难。
俞渐离看到纪砚白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盯着对面,眼神狠戾如同待狩猎的鹰隼。
他再一次纵马狂奔,气势猛不可挡,甚至面对太子都不会谦让半分,引得不少人倒吸一口气。
陆怀清试图阻拦他和太子的冲突,眼看着纪砚白就要撞到陆怀清,那一瞬俞渐离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好在纪砚白控马能力极强,竟然侧着避开,却成功地惊了陆怀清的马。
而这个球落入到了明知言的手中。
显然,纪砚白又有了暴躁的情绪。
在纪砚白观看全局,路过俞渐离附近时,他朝着纪砚白喊道:“纪砚白,你可以相信明知言。”
纪砚白朝着他看过去,似乎是在努力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放轻松,别有太大压力。”俞渐离再次说道。
“好。”纪砚白回应。
俞渐离知道,这是书中的世界,所有的关键剧情都要靠主角来决定。
所以决定胜负的时候,是明知言和七皇子的斗争,纪砚白此刻只要稳住,不要被罚下场就是最大的优势。
纪砚白似乎也真的听了俞渐离的,将主要的战力让给了明知言,自己伺机而动。
像他这种猛将愿意让出锋芒,这着实难得。
有马在俞渐离的不远处奔跑过去,扬起了一阵尘埃,他抬手扇了扇,努力想要在灰尘之中看清楚情况。
待尘埃落下,他看到明知言勒马,似乎刚刚一球击出,因为位置实在太过艰难,让他打完这一球后险些没能安稳地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在这种时候没有选择像威压纪砚白那般步步紧逼,而是出手扶住了明知言的身体,让明知言不至于落马。
俞渐离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这对主角的互动情节吸引,耳朵里却是国子监监生们的欢呼声。
“啊啊啊——”陆怀璟叫得不太聪明,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发出单个音节来。
俞渐离这才回神,看到纪砚白骑马归来,朝着他看过来,对他微笑。
在所有人兴奋得近乎丧失理智的时候,纪砚白却选择骑马归来,想看看俞渐离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这一刻的喜悦,纪砚白想和俞渐离一起。
俞渐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国子监的马球队赢了。
俞渐离试探性地问纪砚白:“赢了?”
“嗯,赢了。”纪砚白回答。
俞渐离的表情逐渐变为狂喜。
“纪砚白,你好厉害啊!”俞渐离的夸赞显然是发自心底的,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仿佛在看耀目的星芒。
纪砚白没有贪功:“今天表现最好的是明知言。”
“我还是觉得你厉害,你做到了!你收敛住脾气,真的坚持下来了,你好厉害!”俞渐离说得格外认真。
纪砚白看着他的模样,不自觉地跟着微笑,笑容温和,道:“嗯。”
没有击掌,也没有热烈的拥抱,两个人只是这般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彼此,仿佛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会让彼此更加开心。
太子看到结果后,很快接受了结果,对着纪砚白喊道:“果然是我小舅舅,打得很好!”
夸赞完,又对明知言道:“你可真是拼了,刚才那一球拿命打的?”
夸赞完对手,又对崇文馆的众人说道:“这场比赛很精彩,你们表现得都很好,我们晚上一起庆祝。”
崇文馆的人也没有就此丧气,纷纷回应。
国子监的队伍作为东道主,送崇文馆众人离开国子监。
就算是太子,在国子监内也没有骑马,只是他的马有旁人帮忙牵着。
太子还在招呼国子监的人:“我们一起去庆祝吧?”
纪砚白很快拒绝了:“今日我想自己逛逛。”
陆怀璟跟着说道:“我们还是想自己庆祝……毕竟你们在我们不敢笑得太大声。”
太子指着陆怀璟跟陆怀清说道:“你看看你弟弟得意的样子。”
陆怀清还是了解自己弟弟的:“他这只是刚开始,现在是有我们在,等我们走了以后,他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子。”
“那我们得快点走了,不然影响了他们的快乐。”崇文馆一众人,出了国子监后要么上马,要么上了马车,不久后也都离开了。
陆怀璟第一时间喊道:“今儿我要包下流景楼,给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结果这个提议没有人回应。
陆怀璟很是意外,又问:“怎么了?不喜欢?”
明知言问他:“你不累吗?”
纪砚白跟着说道:“今日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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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生意最好,你不是在影响人家?”
陆怀璟这才想起来:“对哦!今天晚上还有千灯会。”
俞渐离在此时开口:“陆小少爷此刻包个浴堂才是最合适的,当然,晚饭就要劳烦你安排了,这方面我们都没有什么头绪。”
陆怀璟就喜欢干这些事情,当即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结果这一下拍得太过用力,险些把自己拍呕了。
陆怀璟连连咳嗽,俞渐离帮他顺气,好一会儿陆怀璟才好。
刚刚赢了球,陆怀璟高兴得忘记累,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陆怀璟只能虚弱地安排了今日的行程,又虚弱地上了马车,准备去浴堂。
途中,纪砚白到俞渐离身边低声道:“昙回禀报说,陆怀璟的人已经将你的花灯送过去了,我还派黄启全程跟着,看着是没出什么差错。”
“嗯。”俞渐离点头,“你不用担心,对我态度不善的是工部的,举办这次千灯会的是礼部,维持秩序的是京兆尹,工部最近不太平,也插手不进去什么。”
“今日那人叫你过去,纯是想让你不舒服?”
“下马威吧,我和陆怀璟合作的花灯必定会引起一定的关注,他今日让我过去站在他身边,意图是让旁人知道,我只能算是工部的小随从,真风光了,他们能沾一些。”
“有病。”
俞渐离在此刻跟他道谢:“所以非常感谢小国舅爷给我的排面,他也没想到最后下不来台的反而会是他。”
“小事。”
两个人说着话,跟着人群进了浴堂。
陆怀璟看着两个人窃窃私语,当即催促道:“你们两个人偷偷聊什么呢?脱衣服啊!”
两个人这才回神。
俞渐离倒是能够推脱,指了指一边道:“我去里面。”
陆怀璟倒是没拦他:“去吧去吧,不过马球队里没有那种变态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害羞。”俞渐离说完便躲起来,到单间里自己脱衣服,披沐巾去了。
陆怀璟却没放过纪砚白:“纪砚白,让我看看你身上有多黑。”
“曾经带兵打仗,这种肤色正常,倒是你的肤色看起来透着病态。”
“我这皮肤白的,多少人都羡慕呢!”陆怀璟说着便没了正经,“给我看看你物件有多大,好多人都说你那玩意大得吓人。”
纪砚白哪里是能和他分享这个的,当即骂道:“滚开。”
“你还能和俞渐离一样害羞不成?”陆怀璟不依不饶的,“都是一起打过马球的情谊了,看两眼,让我涨涨见识不行?”
纪砚白被陆怀璟烦得不行,竟也躲到了俞渐离那边。
俞渐离腰间围着一个沐巾,身上还穿上了浴堂的白袍,似乎是准备出去了。
“你等我一下。”纪砚白反手关上了门,站在俞渐离面前干脆地脱起了衣服。
陆怀璟在门外不依不饶地喊了一句:“你可真够小气的!小爷今儿心情好,放过你!”
喊完终于肯走了。
俞渐离下意识地身体后仰,似乎有些受不得这种视觉上的冲击。
他甚至觉得这种氛围让他紧张得头皮发麻。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朝着纪砚白看了好几眼。
纪砚白的身体的确结实,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只是骨架极其优越,有着漂亮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肌肉起伏如沙丘。
俞渐离觉得,他的腿极长。
后来发现,不仅仅是腿长……
小的呈团,大的呈条诚不欺我。
第59章千灯会
俞渐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开始纠结,他是该继续站在原处等待,顺便偷偷瞟两眼,还是很有眼力见地帮纪砚白拿一件浴袍?
在他意识到自己脸颊发热后,还是快速转身帮纪砚白拿了一件浴袍。
他打赌他脸红得要命,还是别被发现了才好。
纪砚白伸手拿过浴袍穿在了身上,问:“是最大的吗?”
俞渐离抬头看了看,发现浴袍穿在他的身上紧绷着,袖子不够长,长度也只到膝盖上。
确实不太好看。
纪砚白干脆脱了下来,随手搭在一边,接着拿来了一条沐巾围在腰间。
这般裸着上身,随手动作间鲨鱼肌清晰可见,让俞渐离觉得胸肌腹肌都不算什么了。
果然啊,身材好的男人不需要过多遮挡。
纪砚白愿意围着沐巾是对别人的尊重,不让别人自惭形秽。
纪砚白似乎全程都没有多想,所有动作都做得很坦然,围好后没有多余逗留,再次打开门后走了出去。
想来纪砚白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这种举动在写话本的作者眼里,简直是一种引诱。
俞渐离跟在他后面出去,纪砚白高大的身材能将他完全挡住。
刚刚出去,就听到陆怀璟夸张的声音:“纪砚白,你的块头快有俞渐离两个大了!”
“你比俞渐离强多少?”纪砚白不屑地看了陆怀璟一眼。
陆怀璟还在战胜的喜悦里:“我可是赢了马球的!”
“他脑子好。”
“……”陆怀璟反驳不出了。
明知言懒得理会吵架的两个人,到了俞渐离身边道:“别理他们,我们进去吧。”
“好。”
俞渐离进入浴堂泡在水池里,将毛巾搭在额头上,仰着头进行短暂的休息。
这样泡着,脸红也不会被注意了。
可惜陆怀璟真的很吵:“这里怎么都没有花瓣?!”
过会儿又不知道跟谁吵起来了:“就你还跟我比腿长?我个子不高,但是我腿长!”
俞渐离呼出一口气,完全不想理会。
他听到了身边有水声,睁开眼睛看到纪砚白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动作间波动得水面荡起涟漪。
他有些诧异,最近纪砚白都不会跟他装成不熟的样子了吗?
他的右边坐着明知言,左边坐着纪砚白,他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要不要主动开口问问他们需不需要搓澡?
算了,还是保持安静吧。
三个人泡了一会儿,陆怀璟又开始嚷嚷:“决定胜负的还不是小爷的几个传球,不服你问问明知言,他敢跟我抢功劳吗?”
紧接着:“明知言!明知言!”
并排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唉……”
好在陆怀璟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没有跑过来烦他们。
他们三个继续并排坐在一起,水温舒服得俞渐离昏昏欲睡的。
在他摇摇晃晃,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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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地歪过头,将头靠在纪砚白肩膀上后,他的意念还在挣扎,觉得这样不妥,可梦魇一般动不了身体。
紧接着就感觉到,纪砚白抬手在他的鼻子前试了试他的呼吸。
他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是怕他洗澡洗死了,见他还活着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重新坐好,依旧有些打瞌睡。
他再次闭上眼睛,头微微一晃,就被纪砚白托住了下巴,因为有水,还发出了“啪叽”一声。
他再次惊醒。
他鼻翼呼出一口气,气息划过纪砚白的脸颊后散开。
就在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陆怀璟突然走到了他们身后,蹲在了池边,低头看着他们二人阴恻恻地问:“你们俩干什么呢?”
两个人一瞬间彻底分开。
原本也在短暂小憩的明知言在此刻跟着睁开眼睛,显然是太累了,在吵闹的环境下也能瞌睡。
明知言和陆怀璟同时看向俞渐离和纪砚白两人,场面变得尴尬又难堪。
仿佛被抓到了什么,可他们确实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着些许心虚,这感觉格外莫名。
“我……差点睡着了,多亏他扶着我。”俞渐离低声回答。
“你可别淹水了,你看你红的,怎么能红到肩膀?”陆怀璟还认真盯着俞渐离看了起来。
俞渐离这才发现,浴堂的浴袍很薄,这般水泡之后能够透出皮肤来,朦朦胧胧间,能够看到他的肩头泛着粉红的颜色。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害羞的时候,居然能红到肩膀。
“那我先出去了。”俞渐离起身,想要逃开。
谁知站得急了眼前一黑,没能站稳,待他回过神来后,明知言扶着他一只手,纪砚白扶着他一只手,让他找到了平衡。
可他……更红了。
成何体统!
一个是觊觎他的人,一个是他有点觊觎的人,两个人同时扶着他!
像什么话!
“我、我、我没事,先出去了。”俞渐离说完松开了两个人,朝着换衣间过去。
出来后,空气都要清凉许多,也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趁着没有其他人快速擦干净,换好了衣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擦头发。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张罗着一起吃完饭后,要结伴去看俞渐离做的花灯。
“我可是托人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花灯我也看到了,做得非常完美,必定会大受欢迎!”陆怀璟一边走一边说道,“花灯架子上写着我和俞渐离两个人的名字,名字都能引起轰动吧?”
“是什么样的花灯?”有人问道。
“超级漂亮还神奇的花灯。”陆怀璟一如既往的神秘兮兮。
陆怀璟坐下后,抱怨着道:“俞渐离,你帮我擦擦头发。”
明知言却比俞渐离先回答他:“你把他当随从用了?”
“我没带随从进来,我自己弄不好。”
“头发都不会擦?”明知言将一个干净的沐巾丢给了陆怀璟,“自己擦。”
“你看他啊!”陆怀璟跟俞渐离告起状来,“我累得不行,就是想让你帮我擦擦头发,他还凶我。”
“你自己擦吧……”俞渐离犹豫了之后还是拒绝了。
毕竟如果他给陆怀璟擦了,没给纪砚白擦,纪砚白又要偷偷不高兴。
明知言还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也得给明知言擦。
三个人擦完,他也要累死了。
这三个人还要因为他先帮谁擦了,而彼此比较。
离开浴堂时,几个人的头发还没彻底干,都是随便绑了绑便上了马车,去往酒楼。
他们在酒楼里闹闹哄哄地吃了能有一个时辰,才开始结伴去逛千灯会。
仅仅是靠近千灯会的范围,就觉得这里明亮无比,路过河流,河里还有人放的燃着灯火的小船,如同银河一般流淌着明亮的星辰。
俞渐离抬头,看到一开场就是巨型的龙灯,盘旋在牌匾和楼体上。
他看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赞叹了一声:“还得是工部,果然做得大气。”
陆怀璟跟着去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工部做的?”
“因为龙形的灯只有工部得到了特批才能做,旁人都不敢做。”
“哦……”陆怀璟还真不知道。
走进千灯会热闹非常,有不少卖花灯的小商贩。
小孩子多半喜欢滚车灯,花灯做在一个木制的架子上,底端有一个小轮子,可以推着花灯行走。
卖得比较好的是螃蟹灯,花灯的螃蟹腿穿着丝线,可以活动,有些像木偶戏的木偶。
女孩子喜欢兔子灯或者翅膀可动的蝴蝶灯,还有些人举着小型的鱼形灯,鱼灵活得像会发光的水中鱼,肢体可以游动,绚烂地游走在街道上。
再去看展览的花灯,也是各式各样,好多看了让人惊呼。
漂亮精致的,或者设计独特的,都会吸引很多人在那个花灯前面驻足。
陆怀璟就像砸场子的,看看这个摇摇头,看看那个叹息一声,再看看其他的“啧”一声。
“都不如我们的。”陆怀璟这般评价道。
一名队员催促起来:“快让我们看看俞渐离做的吧,我好奇起来了。”
明知言和纪砚白似乎也在找,毕竟他们之前也只是听说,没见过最终的成品。
陆怀璟也有些为难:“我只是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在显眼的地方,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一边参观,一边寻找。”
一行人到了一处人多的地方,似乎大家都在议论今年杨桐屿的灯究竟有什么玄妙。
俞渐离抬头看着架子,微微张开嘴唇后道:“盒子灯。”
“这么一个架子挂着一个大盒子,就是灯了?”
俞渐离介绍道:“盒子灯很考究,从最开始的一层开始燃放,燃放完一层后,下一层才会释放脱落下来。这种灯要精确地计算好时间,不然都会出现问题。这种灯最灿烂的就是那一瞬,像是刹那烟火,火树银花,美丽非常。”
“可他现在没有亮啊!”
“可能是在等贵客,毕竟看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精彩。”
“故弄玄虚。”陆怀璟似乎很想看看杨桐屿今年弄的这个盒子灯内部是什么样的,又想去看看他们的灯有没有人围观,颇为纠结究竟是去是留。
俞渐离则是有别的想法。
这种盒子灯乃是冀州的传统技艺,甚至可以说是家传的,这种家族很多手艺概不外传,绝非杨桐屿能够传承的,想来是他寻来的法子。
再加上这种灯非常讲究火药的配比,杨桐屿连火药都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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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这种灯的火药配比,必须在一年中固定的时间段内调试,对当时的气候、温度都有讲究,这个环境自然也是在冀州。
也就是说,配比火药的那个时间杨桐屿不可能在冀州,那是崇文馆要上课的时间。
现在他算是信了,杨桐屿的花灯其实是别人在做,他只是买来为工部赚些噱头,挽回名声罢了。
连旁人家传的手艺都偷,这让他意识到,工部恐怕真的没有实干的人才了。
毕竟之前也是让工部的内部人员来做,杨桐屿来顶替,这样更不容易被发现。
这一回恐怕是工部的人都在做那个龙灯,没人能帮他了。
如今工部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要糟糕。
*
杨桐屿在二楼悄悄观察着自己花灯周围的人,低声问:“郡主还没来吗?”
之前寻找的人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郡主在看陆小公子和俞公子联手做的花灯……”
杨桐屿今日受了刺激,听到俞渐离的名字瞬间愤怒不已:“看他的花灯做什么?他一个人做的东西,能做出什么来?纸糊得很严实?图画得很好看?”
“不……俞公子做的不是这种,华丽得有些……离谱,他的花灯前被堵得水泄不通,郡主也是侍卫帮助,才能站在灯前看一眼。”
第60章讲解
盒子灯虽然精彩,但只有一瞬。
显然这灯是在等待属于它的那位贵人,或者是等待更恰当的时机,总之不是他们。
俞渐离猜测杨桐屿定然在不远处观察着这边,想到这里他便不想多留了。
他有了离开的意思,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陆怀璟还想再看看,见俞渐离离开也跟着离开:“别不打招呼就走,这么多人走散了怎么办?”
明知言和纪砚白等人都跟在了他身边。
等离开了这个范围,明知言特意引路到了一边,问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灯就心事重重的?”
陆怀璟也是听明知言这般说了,才发现了俞渐离的不对劲,赶紧安慰:“他的那个不如我们的,只有一瞬间的灯,精彩是精彩,但是不会被卖到很高的价格,还是我们的好看。”
俞渐离忧心忡忡地解释:“我想的不是这个,但是总觉得说出来不妥,我们还是继续逛吧。”
谁知不用俞渐离说,马球队其他成员直接问了出来:“杨桐屿的花灯不是自己做的吧?你看出端倪了?”
陆怀璟被提醒后回神:“对哦,你是懂这些的,看出什么了吧?”
其他人跟着说道:“他去年就被质疑了,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明知言还是想俞渐离少招惹是非,在此刻帮忙解围:“我还以为你有其他的心事,既然不是我就放心了,我们继续逛吧,别被别的事情扰了兴致。”
俞渐离自然瞬间领会了明知言的意思,刚巧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回答:“好。”
俞渐离的确没说,可是他紧锁的眉头,有些纠结的模样,就让人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杨桐屿这次的作品又是冒名顶替的,还被俞渐离这种懂行的人一眼看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俞渐离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却感觉不到如何拥挤。
仔细去看,就会看到昙回在稍远处开路,纪砚白护在他的斜前方,帮他挡住了不少拥挤。
明知言走在他的另外一侧,目光的确在看灯,却也对他颇为照顾。
陆怀璟等人自然没有照顾人的意识,玩得格外开心。
都是国子学里玩世不恭的公子爷,凑在一起自然闹腾。
“是纪砚白!”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不少人都朝着纪砚白看过来。
这书中世界人大多不是很高,这导致纪砚白就算是进入人群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让他根本躲避不了众人的目光。
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果然身材高大。”
“听说他还带着国子监赢了崇文馆的马球队。”
“真的假的?”
“当然,去国子监里看了比赛的监生说的。”
“小将军果然厉害……”
纪砚白十分不解,他扫视周围,似乎是想从人群中抓来一个人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开始夸他了。
俞渐离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说道:“我们快点过去吧,还有很多灯没看呢。”
“哦,好。”纪砚白低声回应,没了抓人的想法。
千灯会,千百盏灯汇聚成瑰丽的街道,闪烁着耀目的光。
有人赏灯,也有人朝着人群中那几个人看。
似乎纪砚白和俞渐离、明知言、陆怀璟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很神奇的画卷,错过了,怕是再难看到了。
一行人到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陆怀璟一边前行一边抱怨:“这里免费送花灯吗?都不要命地往里挤,灯挤翻了可就着火了,灯也没了!”
俞渐离踮起脚看了看,用手肘撞了一下陆怀璟提醒:“是我们的灯。”
“呸呸呸!我刚才说的话收回,老天爷爷,您是我爷爷,别瞎听我说话。”
马球队的成员很是兴奋:“终于看到俞渐离做的了。”
“可是进不去啊!”
“这是你们做的花灯,你们没有一个能好好观赏的位置吗?”纪砚白低头问他们。
陆怀璟也很蒙:“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以前也看过花灯,没见过这么多人啊!难道他们都是被我和俞渐离的容貌吸引了?”
纪砚白有些听不下去,反驳道:“你是把你和俞渐离的画像挂在那里了?”
“那倒没有。”
“你看这一路上有人提及你的容貌吗?”
陆怀璟还真的想了想,随后惊呼了一声:“嘿,还真没有,可恨的是都是夸你的,果然长得高占优势,别人看不到我,但是能看到你。”
“歪理邪说。”
“怎么才能进去啊?”俞渐离很想进入人群,看看自己的花灯摆放,机关布置稳妥不稳妥。
“看我的。”陆怀璟说完,突然举起手道,“这个灯的制作者在这里,现在由他来讲解一下这盏灯的制作过程,还有它的寓意!”
陆怀璟洪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在场的观看者,还有人鼓掌叫好。
俞渐离在这一瞬间,就像家族聚会被叫上去表演节目的孩子,变得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对人说了狠话:“陆怀璟,我恨你!”
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挤进人群,到了花灯前面。
其他人也跟着他,顺势到了前面。
到了前排,他们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站好,左右看了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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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怔住了。
清辞郡主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含笑地看着他们。
她在女子中身量算是高的,相貌英气十足,尽管如此,女扮男装还是能够轻易地认出来。
几个人立即规矩行礼。
清辞郡主身边还有一位贵女,他们都不知道其身份,见贵女跟他们行礼,他们也跟着回礼,这回是平辈礼。
清辞郡主乃是亲王之女,这位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夫妇二人当年为了保护圣上而亡,只留下了清辞郡主一位孤女。
圣上一向对清辞郡主照顾有加,甚至超越了对太子的喜爱,宫中其他皇子、公主也不敌她的尊贵。
所以此刻就连纪砚白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至少不会像平日里那般说话没规矩。
清辞郡主本人却是个亲和性格的,她目光扫过几人后,对身边的贵女小声耳语:“他就是纪砚白。”
那贵女想来是认出来了,瞬间红了脸颊,更加不敢看纪砚白了。
纪砚白很是莫名,却装成没有看到,目光重新投到俞渐离身上。
俞渐离靠近花灯之后,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花灯是否摆放正确,确定之后,他才检查起了机关,发现机关摆放了,但是因为观看的人众多,导致密不透风,所以机关干脆没能启动。
他只能到处寻找,最后将机关临时修改,换了一个位置,这回机关终于能够启动。
人群里传来惊呼声:“这个花灯能开屏!”
“它能动!它能自己动!都没有穿线控制。”
调整好了花灯,俞渐离才面向众人,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只觉得眼前发晕,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台下观看花灯的人也不着急,仿佛看着一个小美人站在台上手足无措也挺不错的。
俞渐离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说道:“我制作的花灯是两只孔雀。”
台下大笑出声,有人起哄:“我们认得出来!”
“做得很真实,完全看得出来。”
俞渐离被调侃得红了脸颊,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完全是拿出了自己口试时的气势来:“它是一只白色孔雀,和一只蓝绿孔雀,加上孔雀脚底的石块装饰有一丈高,一共有五万余片羽毛,每一片羽毛需要剪五百刀。”
介绍到这里,之前的调侃声消失,变为了一片惊叹声。
俞渐离毫不遮掩有其他人帮助,继续说了下去:“羽毛的修剪有其他工匠的帮助,他们有修剪过三百刀,在收到半成品后,我仍旧觉得不够完美,所以每片羽毛都有过再加工。”
人群中似乎也有做花灯的匠人,问出了重点问题:“整个花灯你都做了哪些部分?”
“花灯的设计,骨架的拼接,灯盏的摆放位置,对灯火位置的调整,也是花灯重要的部分。还有后期羽毛每片二百剪左右的修改,以及一根羽毛一根羽毛的粘贴固定。”
“那这个可以开屏的机关是什么原理?!”又有人问道。
俞渐离继续有条不紊地介绍:“其实就是简单的风车,有风进入这个通道后,带动里面的机关旋转,可以让这只孔雀开屏。孔雀的尾端有重力装置,在没有风吹动机关时,下坠力会让它再次合拢。”
这时一个孩童的声音问道:“有风进去,不会把灯吹灭吗?”
“机关通道和灯摆放是两个空间,机关是一个密闭的通道,与灯不会产生连锁反应。”
之后还有人问了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如何拼接固定骨架,他灯火摆放位置调整过程等等问题。
之前有过杨桐屿花灯顶替,被人质疑的事情发生,有人提议让杨桐屿公开回答旁人的问题,这样就能证明花灯是他做的了。
可杨桐屿拒绝了,并且无视了质疑他的人,毕竟他的身份高贵,哪里是一群匠人能质疑的?
有些懂行的,则是想要进工部,更不会得罪杨桐屿去质问什么。
今日这群人看到这个花灯,再看到花灯制作者的名字,便已经产生了些许质疑。
两个国子监的监生,能做出这般华丽的花灯来?
待他们当面问了俞渐离后,听到俞渐离条理清晰的回答,甚至看到俞渐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花灯,变换了花灯里灯火的摆放,呈现了另外一种光感后,再无人能够质疑了。
这时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行了,你们都别班门弄斧了,他可是俞千手的儿子!”
这一回,无人再去“考一考”俞渐离了,毕竟京里的手艺人有几个不知道俞千手的?
有人喊了一声:“俞千手后继有人咯!”
俞渐离正要道谢,就听到有人冷哼了一声:“算什么后继有人?不过是个短命鬼。”
场面瞬间一静。
“他娘的……”陆怀璟正看得高兴,听到这句话当即暴跳如雷,“信不信小爷让你活不过今天?”
说着就要去人群里找人。
那人还当自己混在人群里不会被发现,正低着头隐藏,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拖拽着就到了陆怀璟身前:“在这呢。”
陆怀璟对纪砚白发出了真诚的赞叹:“长得高就是好找人。”
他说着就去薅那个男人的衣襟,正欲骂人,突然觉得眼熟,干脆喊了出来:“原来是杨桐屿的随从啊,你也来看俞渐离的花灯了?”
“不,我不是!不是!”那人连忙解释。
“怎么,杨桐屿对你不好,所以你换主子了?用不用我替你做主,讨伐他一下?”
“没有……你松开我!”男人开始拼命挣扎,最后屁滚尿流地挤出人群,手脚并用地快速逃离。
陆怀璟看到男人离开,很是懊恼:“纪砚白,你抓不住他吗?”
纪砚白懒得理会:“他已经闯祸了,他主子会收拾他的,不用浪费你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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