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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妾身不配?”
孙蓉脸上一片空白,哭却哭不出,变成一个极滑稽的表情:“妾身若是不配,您为什么会让妾身做了?您的夫人,您当初为什么会娶妾身啊?明明当初,妾身与金氏一同入门,不分大小,您说过,妾身识大体,明白事理,您宠爱妾身比金氏更多,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姜行还要从她口中撬出温婵的下落,他恨死她了?,自然不能?让她舒舒服服的死,死是便宜了?她。
他半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
小林子一眼就看出姜行此时的烦躁,尖声尖气替姜行回了?孙蓉的问话。
“昭仪娘娘,啊不,您现在已经?不是昭仪娘娘了?,是罪妇孙氏,你是假装不知道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你是怎么进的府,自己都忘了??若不是你那相爷爹联合陛下的异母弟弟逼宫,非要陛下立那个异母弟弟为储,就是以陛下没有子嗣为由发起的,陛下不肯立,你的好相爷爹爹便说陛下无子,大宣基业不可无人传承,他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孙家女入陛下的后宅,他好做实权外?戚,你还真当是陛下喜欢你才纳的你不成!”
那时定京还不是姜行的一言堂,姜家内部争权夺利的厉害,他娘本是最初与姜家主成婚的,还救了?姜家主的性命,可他回了?定京后,就把他们母子忘在脑后,在定京另娶贵女,并认为贵女才是他正妻,娘亲带着姜行去定京寻夫,却差点被姜夫人扫地出门,姜家主要他娘行妾礼才肯接她入门,堂堂正妻成了?妾,他这个嫡出变成了?庶出。
而因为能?征善战,他很快掌握大权,他的好弟弟还有那位好嫡母,明明什么都不是,却依旧想?从他身上算计好处,以他无子为由,联合一些臣子,上书逼他立异母弟为储,左相明明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却跟他的异母弟同流合污,打的就是想?让孙氏女入他后宅的好算盘。
只要他选妃,就绕不开孙氏!
他那时仍旧受人掣肘,就要妥协。
可现在,不是三年前,姜行羽翼已丰,之所以不处理孙相,给了?面子让他荣养,慢慢将手里权利稀释,让他告老还乡急流勇退,但孙家的待遇还是给的,就是为了?留个好名声,不让归附的臣子觉得他刻薄寡恩。
除了?没有给这些女人爱,没有睡她们,该有待遇没给她们吗?
是他想?要她们的吗?强迫她们入宫的吗?明明自己想?要攀附权贵,那颗贪婪的心却想?要的越来越多,位份和权势已经?不能?满足她们了?,现在还在指责,他没有尽作为夫君的义务,没有爱她们,真是可笑。
姜行冷得越发像一块冰。
孙蓉这副模样?,好像他们有旧情,他对她有什么承诺又负心了?似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是陛下的妻子了?……”孙蓉惶惶不安,却觉得自己是对的,谁想?要夫君的爱分给别人呢,她已经?嫁给了?他。
“罪妇孙氏,莫要胡言乱语,你原本不过是三夫人之一,纵然给了?正妻之仪可说到底你们也是侧室,是妾,哪里来的你是陛下的妻子呢,真是好厚的脸皮,把你同谋供出来,可以让你舒舒服服的死,不然鉴查司的手段,我想?娇生惯养的孙家小姐,是不会想?知道的。”
孙蓉惨然一笑,却直直望着姜行:“我不是陛下的妻子,谁是陛下的妻子呢?那个温婵?”
既然已经?摊牌,她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把她当做妻子?一个贵妃位的妾妃?哦,她还嫁过人生过孩子,不贞不洁,也配跟我相比?陛下这么爱她,却不让她做皇后,这便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吗?”
“一个贱妇,也配跟我……”
一个狠厉的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没有留情,顿时那半张脸便肿如猪头。
是辛夷,她淡定的甩甩手。
孙氏惊愕:“你,你这个奴婢敢打我?”
“我是奴婢又怎样?,打一个罪妇,难不成还犯了?错?昔日?你与我主子同为妃嫔,我主子是正一品贵妃,你不过是个昭仪,见了?我主子还要行大礼,如今成了?罪妇,打你不得?快说我主子到底被你们藏到了?哪里,你的同谋都是谁?”
辛夷心中?憋着一股火,拎着她的领子,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孙氏还在嘴硬:“贱婢,跟你主子一样?都是贱人,你以为我会说吗,你们再也看?不见她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回来了?,哈哈哈,她现在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没有好下场,那贱人也不会有,她以为后半辈子会过得好吗,她做梦!”
辛夷手都打的肿了?,依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从这一点上,孙蓉也算硬气。
姜行慢吞吞瞥了?一眼?辛夷:“审问而已,何必亲自动手。”
打的自己也手疼,还浪费时间。
“既然不愿说,就不必说了?。”
鉴查司很快就有擅长审讯的,拿着一个竹板就开始打孙蓉的嘴,那竹板被水浸湿过,打人更加的疼,轻轻一抽便是一道红痕,而负责行刑的根本没手下留情,不过区区两?下,孙蓉的嘴巴就肿的老高,说话都说不利索。
“呜呜。”
孙蓉开始慌了?,她是有恃无恐的,就算真的事情败露,可她是左相孙家的女儿,难道姜行还真的敢对她用刑,真的杀了?她不成?
这便是信息差,左相自来与女儿说的,自己乃是姜行的肱股之臣,姜行离不开她,而选妃逼婚,姜行做出了?让步,这让她有了?错觉,自以为凭孙家的权势可以拿捏姜行,却忘了?孙相是姜行提拔的,他能?给他权利,把他捧上去,就也能?收回权利,把他弄下来。
“陛……”
这次她开始想?求饶命,然而姜行已经?不需要了?。
“带下去吧,只留着一口气便罢。”
孙蓉松了?一口气,以为保住了?性命,可让人求死不能?的折磨,才刚刚开始呢。
观刑这一幕,金氏始终都在,她要洗清嫌疑,自然得在场,如此?折磨孙氏,她浑身汗毛直竖,看?都不敢看?姜行,知道此?人冷血冷情,可从来不知他如此?恐怖,她吓得要哭,更庆幸,温婵入宫后,她没掺和欺负她的事,不然就真说不清楚了?,谁知道这位陛下会不会秋后算账。
与孙家的处境相同,金家也被夺了?权,但这个夺权是给了?脸面和台阶的,不是褫夺爵位的那种?,但这也改变不了?,金老将军开始不带兵的事实。
交代完这句话,姜行就陷入沉默。
他整个人像是一具雕塑,毫无一丝人气。
金氏试探着开口:“陛……陛下,既然此?事已经?分明,那妾,妾身便先退下了?。”
姜行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朕记得,你入府前,好似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姓郑?”
金氏冷汗都流了?下来:“陛下,妾身跟表哥只是兄妹之情,绝无半点私情,妾入府三年至今,一直兢兢业业打理后宅,不说为陛下分忧,至少也算有些辛劳,妾既成了?陛下的女人,如何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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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旁的男子,求陛下明鉴。”
姜行微微蹙眉:“朕又没说你做了?出格的事,你慌什么。”
“你那表哥倒是很爱你,至今都没有娶妻,对你一片痴心呢。”
金氏害怕的瑟瑟发抖,摇摇欲坠,面上一片苍白。
“不必怕,朕并没碰过你,你跟他还有机会,朕愿意成全你们,你意下如何?”
金氏霍然抬头,已经?忘了?要做反应。
“不过还要在等等,等天下平定,萧氏余孽全部消失,音音回来的时候,你就跟你表哥隐姓埋名双宿双飞去吧。”
金氏咬牙,已经?明白了?一切:“是妾,阻碍了?贵妃的眼?吗?还是阻了?她的青云路?”
“等音音回来,这后宫终是要清清静静,这是朕欠她的,立了?皇后,还有个皇贵妃,算怎么回事呢。”姜行的平静让她明白,这绝不是他一时兴起。
“朕已经?问过了?,你那表哥愿意等你,你却不愿意放弃宫里的荣华富贵吗?还是说,与朕做这对假夫妻合你的心意?”
当然不,当初入姜行后宅,她就心不甘情不愿,是父亲逼迫,可现在姜行却说,可以成全她,却让她更加茫然。
她早已习惯了?为他打理后宅,习惯在后宫发号施令,也习惯了?,那冰冷孤寂,永远不会等来夫君的宫殿。她习惯了?这一切,现在却被告知,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你可以去追求心中?所爱,如何能?不茫然。
“妾身,知道了?,一切如陛下之意。”
姜行点头,对她识趣很是满意,这些日?子就安排她病着吧,到了?时候皇贵妃病逝,就放她出宫去,自然是不能?亏待她,好好演了?这么多年的戏。
金氏落寞离开,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姜行,苦笑不已,真是可悲,她居然还想?认命,以为自己只要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就能?跟这位英俊非常雄才大略的青年凑合着过下去。
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想?凑合,陛下却有心爱之人,不愿接受她呢。
102
叶长风常来陪她,眉眼中?的情谊,任谁都看得出,他极中?意她。
温婵却始终待他淡淡,更没当着他的面质问,为?何要暗搓搓的把接风宴搞成纳妾宴,她将军府众人眼里的身份,早就已经是叶长风的女人。
叶长风也?不急,每天来也?不是空手来,总会带点东西,有时是一只价格昂贵的玉镯,一只款式新颖的珠花,有时也可能只是路边买的草编蚂蚱,一只小小的布偶。
但每次来选的礼物,必然是合她的审美,这便给人一种错觉,他并?非是只会拿真金白银砸人的大老粗,而是真心实意知?道你的喜好,是上了心的,若温婵是个?涉世未深,从未沾过情爱的小姑娘,此时怕是早已沦陷。
可惜,温婵有过两任夫君。
他送她东西,不论贵贱,她都道谢,只是收下的首饰也?不见她戴,有趣的小玩意也?只是摆在那里,没再碰过第二次。
叶长风难免丧气,但又觉有趣,温婵本就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寻常便可讨得欢心的女人,从前在西京,多少王孙公子都爱慕她,自然见得多了也?难取悦。
但好在,她已经?落在他手里,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她会死心塌地的。
叶长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温婵说想?出去走走,一直憋在内院岭南又潮湿,感觉人都要长毛了。
叶长风想?了想?,还是没允许她到市面上抛头露面,最近岭南多了许多细作,他怕里头有姜行或是萧舜的人,而温婵容貌如?此之盛,被看到便会引起关注。
他提议,让她去马场逛一逛,宋兰月可以陪她。
温婵点头,对他的安排无有不应,她这般被拘禁着,叶长风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有件事想?问问长风哥哥。”
叶长风眼中?含笑:“你问吧,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温婵胸口有点翻涌,抿了口茶:“关于宋姑娘的事,长风哥哥是怎么想?的。”
叶长风一愣,凝视着温婵颇有深意:“是兰月跟你说了什么吗?”
“兰月心悦你,长风哥哥可知?晓?”
看他表情就是知?道的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不通情爱之人,宋兰月爱他,愿意为?了救他心爱的女人,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去西京,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现出她爱他?
叶长风看到温婵了然的样子,便知?道不能说谎话。
“我知?道。”
“既然长风哥哥知?道,兰月与我年纪相当,你又多年不曾娶妻,她是岭南王主,为?何长风哥哥不娶了她,如?此你也?算是土司女婿,更能名正言顺插手岭南政事,兰月又那么爱你,若能遂了她的心愿,她定然会成为?长风哥哥的贤内助。”
叶长风一叹:“你让我娶兰月?”
“兰月生的貌美,又对长风哥哥一片痴心,怎么,你竟不愿意?”
“你知?道我的心意。”
他伸手,覆在温婵的手上,温婵想?要抽出来,被他握紧。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心中?喜欢的女子,一直以来,都是你。”
温婵似笑非笑:“长风哥哥现在可不是从前,寄人篱下无人做主,你现在是岭南的大将军,难道也?会为?我守身如?玉?”
叶长风有些不自在,躲开她的视线:“男子三妻四妾自然是寻常,可我发过誓,在得了你之前,不会让别的女人占了我的心,所以,婵儿?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愿意,这辈子我都会好好护着你,疼爱你。”
“那你娶宋兰月吗?”温婵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叶长风含情脉脉:“婵儿?喜欢兰月,我是怕婵儿?心有芥蒂,可婵儿?若是喜欢她,你说让我纳我就纳。”
“怎么兰月一个?王女,竟不值一个?将军夫人的正室之位吗?”
“在我心里,唯有婵儿?才是我正妻。”
温婵哦了一声?,在心里才是正妻,在别的地方就不是了呗。
叶长风有点着急,难得她主动提起婚事,他想?趁着她心情好,现在就定下来,让她给了承诺,嫁给他,只要有了名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我倒是多谢长风哥哥如?此瞧得起我,不过我温婵绝不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长风哥哥娶了我便不能再娶别人,长风哥哥也?愿意?”
温婵似笑非笑。
叶长风神色一凛,皱了眉头:“婵儿?,你这是在为?难我吗?”
“哦,那长风哥哥废了如?此多的手段把我弄到岭南来,却?不能只有我一个?,跟我说,曾经?爱我入骨,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不成?”
“不,不是的。”
他急忙解释:“婵儿?,我对你是真的,我自然只爱你一个?,可现在形势不同。”
“如?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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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风犹豫片刻,便与她直接说了:“岭南形势错综复杂,虽然我掌管兵权,算是将此地收入囊中?,可到底岭南的兵马,单拎出来,无法与宣朝抗衡,大概能与萧舜打个?平手,但萧舜又收服越州水师,优势,不在我。岭南地小,国力无法与宣国抗衡,婵儿?,我既然偷天换日把你找回来,总要保障你的安全,但现在仅仅我一人,是不够的。”
“所以,你要联姻。”
叶长风不敢看她眼睛:“对,但是我保证,就算我娶了别人,也?只会爱你一个?,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只要过了这个?坎,我们便海阔凭鱼跃,我会让你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会让你隐藏身份了,你要信我,这一切非我所愿,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好一个?迫不得已,姜行霸占她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赤裸裸的就是我想?要你,不会放你走。
他做不到的事,不会随意承诺。
而叶长风,打着爱她的旗号,说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迫不得已娶别的女人,联姻,还口口声?声?说爱她。
真是叫她烦闷。
“萧舜娶我的时候,王府除了我没有别的女人,虽然他抛弃了我们母子,可这一点上,我说不出他有哪里做的不好。”
叶长风抿唇,不甘反驳:“可是萧舜他,他为?了将福州水师收入囊中?,已经?定下和季家嫡女的婚约!”
温婵耸耸肩:“我跟他已经?两清了,所以他娶谁我也?不在乎。”
谎言,得知?萧舜另娶她人,她不是不难过的,只是这难过犹如?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点微的波痕,也?就过去了,不走心。
萧舜要东山再起,自然要娶对他有助力的女子,这种戏码看得多了,难道她还会因?为?这种事而伤心?
温婵话风一转:“但是长风哥哥,可不一样,长风哥哥若娶别人,便别来娶我了,我与长风哥哥兄妹相称,你不是说我是来投奔你的母家表妹,以后?长风哥哥就待我如?妹好了。”
叶长风气结:“那婵儿?就忍心看我求而不得?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的爱人,蹉跎这么长时间,婵儿?一点也?不想?着我念着我?”
温婵眼里挂上一点泪珠,神情落寞:“长风哥哥口口声?声?说爱我,就忍心让我跟别的女子同侍一夫?让我与别的女人争夺你?让我看着你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心伤难耐?长风哥哥不是说爱我,怎么忍心让我伤心呢。”
“都说了那只是权宜之计,婵儿?,在我争不过三皇子,被皇家赐婚压下一头,自己被驱逐到岭南时,我就已经?明白,没有权势,便根本无法走到你面前,更争不过旁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婵儿?一向通情达理,竟不肯理解我吗?”
叶长风咬牙:“那姜行更有三宫六院,难道婵儿?也?这样为?难他?”
温婵不解:“姜行与长风哥哥怎能一样,他是强取豪夺,我本就不愿虚与委蛇,长风哥哥却?是与我自小的情谊。”
顿了顿:“而且我在姜行后?宫中?那一年,虽然只是贵妃,可封妃用的礼服朝冠,都是皇后?才能用,全都超了品,姜行不宠别人,连别的女人宫中?都是不去的,他还承诺,要让我做皇后?,长风哥哥是我青梅竹马,口口声?声?说爱我,可连姜行都比不过,叫我怎么相信,长风哥哥真的对我有情呢。”
叶长风几乎咬碎牙齿,手掌也?紧紧攥了起来。
温婵也?不想?一开始就把话跟他说的太过明白,若是刺激的他不装了,强行把她关起来,未免得不偿失。
叹气:“长风哥哥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可长风哥哥也?得顾忌几分我的心情,长风哥哥为?了联姻要娶别的女人,我不是不支持,但你娶别的女子就莫要在强迫我接受,等你有一日处理了身边的女人,我再嫁给长风哥哥,可好?”
叶长风强忍怒气,还是带着笑的:“婵儿?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你放心,我总归会做的让你满意。”
他走后?,温婵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今日这一出对话不仅是表达自己的意思,也?是试探他。
什么五年不曾娶妻,不过是待价而沽,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五年前他只是个?朝廷委派过来,掌管兵马司一旗的小将军,便是土司也?瞧不上他,那时他娶妻,能娶个?什么样的,而现在他是大将军,选择余地更多起来。
口口声?声?为?了她守身如?玉?温婵一点都不相信。
103
将军府的马场,规模不大,南方植物茂盛潮湿,草场长得自然没有北方好,将军府的马场也是叶长风开辟出来,留着自己来跑跑马,自然不太大。
但为了组建骑兵,叶长风也?算是下了血本,军营里倒是有个大马场,但温婵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叶长风不愿让她见外人?,而她容色太盛,军营到处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难免惹事。
马场的管事,对温婵倒是颇为尊敬,应该并不是因为宋兰月在身边的缘故。
“这匹通体棕金的,名为象龙,是大宛名驹,乃是将军大人?的坐骑,除了将军大人?,寻常人?根本都?近不得身。”
那马的金棕毛发在太阳下宛如金子,神情傲琚,温婵试着伸手摸摸,就看到他不爽的喷出鼻息。
“夫人?,莫要摸它啊。”
见温婵缩回手,管事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在马场受了伤,他可没办法跟将军交代。
“的确是神驹,岭南地处南方,一向不产马,得一匹神驹可是不易。”
那管事捋捋胡子,自是得意:“将军来之前?,因岭南多山地,也?不产马匹,本是没有骑兵的,后来打通了茶马古道?,我们岭南把百越的宝石,岭南的茶运往西北,自然也?能把马匹运回来,这匹神驹便是百越的公主以千两黄金价格买来,赠予将军的。”
温婵哦了一声:“百越有公主吗?如此价贵的礼物不应是国王来送?”
管事嘿嘿笑了两声,很是自得:“夫人?有所不知,现在的百越,国王不过是个幌子,乃是大公主摄政,将军把百越侵占的土地夺回来,把那些越猴打回去,便帮着她们的长公主主持朝政,如今岭南跟百越关系和睦,边市互通有无,全靠着我们将军的福。”
温婵微笑:“若是酬谢从龙之功,那么这么一匹千两黄金的神驹倒是不太够了,要是公主私下送的礼物,可见公主的情谊。”
管事面色有点古怪,见他神色,温婵心?里已经有数。
管事叫人?牵来一匹性格温顺的马儿,温婵靠近,摸摸那马儿,它没什么反应,不过马儿生的倒是漂亮,浑身雪白,鬃毛闪闪发亮。
宋兰月睁大眼睛:“诶,这不是那匹夜照玉狮子的后代?叶哥哥对姐姐真是舍得啊。”
温婵瞥了一眼她落寞的眼神,把缰绳交给她:“那你来骑这匹小白马,我骑别?的。”
她随便指了一匹灰色的,自己牵出来,一跃翻身而上,倒叫管事和宋兰月吃了一惊,她外貌便是柔弱堪怜的西京贵女,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居然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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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居然会骑马?”宋兰月是专门练过的,因为叶长风说,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人?,她一开始还?以为被叶长风藏在心?里念叨了五年的温婵,是个如何明媚活泼,会功夫骑射的美人?,没想到扮成男装见了后,就觉得被骗,温婵分明柔柔弱弱,就是那些西京男人?最推崇的,纤弱白皙,一看就惹人?怜爱的女子。
“我家里长辈也?是武将出身,最初从元成皇后开始,便是以军功封公。”
骑射,她也?是学过的。
宋兰月显然是眼馋这匹白马很久了,温婵能让给她,她也?是*七*七*整*理没想到,高兴坏了,也?翻身上了马。
温婵双腿一夹马肚子,拉着缰绳就跑了起?来,跑了几?圈,微风吹拂在脸上,连日的郁闷倒是消解很多。
她今日专门换了一身骑马装,暗红和黑色相间,窄窄的袖子和腰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身,一头长发没有束成髻,反而绑了个高马尾垂在脑后,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有些柔弱的小公子呢,生的如此英俊,叫女孩子看了就脸红。
宋兰月就那么看着她,痴痴的,她怨过恨过,也?不解到底自己为什么比不过叶长风心?里那个白月光,可第一面见到了,她便开始自惭形秽。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温婵生的虽然美,但是个柔弱女子,大概只会主持中馈,不如她至少会骑射,有时还?能帮上叶哥哥的忙,而现在看到温婵骑马如风,她不仅会,还?骑的很好,看痴了的同时,又生起?根本比不了的难过。
叶哥哥那样的英雄人?物,大概也?只有这般美人?能够相配了。
人?对旗鼓相当的对手还?能惺惺相惜,但对差距过大的,大概连比较之心?都?是生不起?来的。
温婵跑了几?圈,拿起?一旁的弓箭,试着射出一箭出去,知道?她们要来,管事准备的弓箭,也?是女子能拉的动?的轻弓。
“哇,射中了,温姐姐,你还?会弓术?”
并非正中靶心?,宋兰月居然满眼亮晶晶的,好像她多优秀似的。
温婵不好意思:“许久没练,生疏了,比起?射箭我还?是更擅长投壶,这是轻型弓箭,大概射出去,也?不过是让敌人?受些皮肉苦头,我这点微末功夫,也?只是花拳绣腿。”
她有一个最传统严格的亲爹,虽然家中女儿都?要学一学骑射,以显示不忘祖,但比起?这些,他更看重?温家女儿是不是端庄娴熟,琴棋书画主持中馈管理账务才是她们主要学的,要让未来夫君满意。
这是她爹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仿佛她们这些女孩儿,生来就是要嫁人?,为夫家奉献一生的,而且因为她过于出色的相貌,爹爹其实不太喜欢她,总觉得容貌太盛不是好事,容易招蜂引蝶。
“我也?去跑一圈,中午咱们可以在这烤肉吃,刘管事特意给咱们留了半只羊半只鹿。”
“就咱们两个,吃的了半只?”温婵是小鸟胃,虽然她是想多吃,而且在姜行?后宫呆了一年,他从不禁止她多吃,还?恨不得她多吃点,能再胖一些,但多年养成的习惯,饭量依旧不大。
“咱们可以让叶哥哥来一起?啊,他烤肉最好吃了,配上咱们这边的酸嘢,味道?那叫一个正呢。”宋兰月说完,双腿一夹马肚,骑着小白马跑了出去。
温婵微笑,趁机查看周围环境,马场没有高大围墙,除了入府的门,便是个林子,穿过林子,便到了将军府外头,将地形记在心?里,听?到一声尖叫。
宋兰月骑马兜风,也?不是纵马疾驰,只是小跑,可那马却像疯了一样,不仅速度很快,还?前?蹄抬起?,要把身上的宋兰月甩下去!
“马发疯了!快,快营救王女!”
管事要吓死?了,急忙要找人?手去救人?,骑手还?得是个女人?,若是男子,营救时不小心?摸了哪儿,岂不污了王主清名。
管事还?在纠结,温婵一凛,已经骑着灰马跑了出去。
“驾!”
她疯了一样驱策□□灰马,高声喊:“拽住缰绳,别?被甩下来!”
那白马双目充血赤红,显然是发了狂,宋兰月吓得惊声尖叫:“温姐姐,救……救我。”
她的双脚都?要被甩下镫子,整个人?就要被拖行?在地,这样摔下去,再被马蹄踩踏,不死?也?得残。
温婵骑着马,几?乎是侧挂在马上,对她伸出了手:“把手给我,快过来。”
握住了!
温婵想要使力把她拉过来,但她身子柔弱,力气也?不足,这么一拽,差点她也?跟着她一起?跌落马下,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都?会受伤,可能会死?。
她左脚死?死?勾住马镫,一边慢慢驱策着灰马慢跑,一边努力拽着宋兰月,剧烈的疼,脚腕割在马镫的环上,但她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拽住宋兰月,她两只手臂都?伸过去,从她腋下抱着她。
等灰马慢下来的时候,温婵没了力气,抱着宋兰月一同跌落地上,两人?滚了好几?圈。
管事找的人?来了,想要将她们两人?扶起?,宋兰月还?呆呆地,视线落在她身上,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温姐姐,你……”
你狼狈极了,不仅仅是灰头土脸,手腕肿胀,裙子处出现鲜红血迹。
管事急忙去请医师,而那些马师还?在试图驯服发狂的白马,最后依然没有办法,只能一箭把它射死?了。
被抬回府里去,你浑身都?疼,不仅仅是手腕脚腕,可能也?有用力过度的原因,可小腹居然也?有些疼,宋兰月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被吓的不清,哭哭啼啼在温婵身边,生怕她出事。
因为她救了她,哪怕脱离了危险,她现在也?极度依赖温婵,在她床边坐着不肯走?。
叶长风带着医师风风火火的来了,看到温婵躺在床榻上,如此狼狈,衣裙上甚至有血迹,顿时阴了脸。
医师是女医,在床榻前?搁了屏风,屏退男子,才掀开她的裙子给她看起?伤来,温婵的脚腕,活生生被马镫拽脱臼了,而且被铁环割裂,宋兰月看了又要哭。
好在最严重?的伤,就是脚腕这一处,涂了药,女医还?要给温婵把脉,温婵婉拒了,身心?疲惫只想休息。
“怎么回事,从实说来!”叶长风在外面审问管事。
问清所有事,叶长风进屋问温婵的伤势,宋兰月好似顿时有了主心?骨,哭的更加厉害:“叶哥哥,你一定要查清此事,给我和温姐姐做主。”
104
叶长?风说,一定会彻查此事,给温婵一个交代,温婵信了。
宋兰月眼泪汪汪,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为了救她,温婵伤成这样?,明明之前,她还恬不知耻的求温婵,让她允诺能同侍一夫,今日的事,温婵只要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袖手旁观她从马上摔下来,她不死也会残疾,无声无息的消灭一个竞争对手。
宋兰月只是痴心,不是傻子,这么多年?,叶哥哥后宅没有妾侍,身边也没有亲近的女子,她已经算是最亲近叶哥哥的,然?而她都没能得到一个名分,就已经有人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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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顺眼,岭南贵女们?聚会,时常对她冷嘲热讽,嘲讽她舔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没能嫁给叶哥哥。
她虽是王主,可谁不知道,土司在岭南就是个空架子?叶哥哥麾下那些掌实权家里的贵女,谁都能嘲讽她一句,她还没办法反击。
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叶哥哥待她不错,她若告状,叶哥哥总会帮她找回场子。
温婵自己受了重伤,也要救她,宋兰月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很坏,她会百倍奉还,可别人对她稍好一些,她救感动的不行,也要百倍报恩,更何况,温婵奋不顾身的救她。
当时是如此惊险,温婵救她,很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她却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
“温姐姐,为什么救我??”
宋兰月哭的眼睛都肿了。
这句话倒是把温婵问?住了:“那种情?况,是个人都会去救吧。”
宋兰月摇头:“怎么会呢,那些陌生人才不会拼上性命去救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还是情?敌的人,甚至巴不得她早早地死了。”
温婵气?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宋兰月当然?会这么想,在她活到这么大,被父亲和庶母苛待,过的还不如庶出弟妹身边的奴婢,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是陌生人,第一个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是叶长?风,从此她就爱上了他。
温婵有点疲惫,可身边这姑娘显然?陷入情?绪低谷,想要说点什么,她心中?一叹,强撑着精神?听她说。
她把自己幼年?的事说了出来。
温婵默然?,在西京的时候,她是听过有些暴发户,会苛待庶出的子女,搞什么嫡庶有别,嫡出的看不起庶出,那贾家不就是这样?,贾贵妃只看重自己的的同母弟,贾九娘生母是继妻正室,那些年?没少靠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欺压别的姐妹兄弟。
这种事都是没品的家族才会做。
像宋兰月这般,明明是嫡出王主,被生母家族连累,不得父亲喜爱,被妾室和妾室生的孩子苛待,更是闻所未闻,怪不得西京人总瞧不起岭南人,说他们?是南边的蛮子,连土司府都这么没规矩,上行下效,如何能好。
“我?们?家,女儿跟儿子,是一般的金贵。”可能是因为温家起家就是身为元成皇后的后族,又是昭武皇帝的肱股之臣,温家对待女孩儿更好生教导,一视同仁。
“我?有个庶长?兄,还有个庶妹,不过嫡出庶出在我?们?家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我?娘亲的嫁妆,会多给亲生女,少给点非亲生的。”童氏耳根子软,心也软,纵然?与妾侍也有过嫉妒龌龊,但孩子们?养在她那里,都是好孩子,大哥和小妹成婚的时候,童氏也从自己嫁妆里出了东西。
嫡母的嫁妆给庶子庶女,这还是有亲生子的情?况下,这得相处的多好呢。
“不论有什么矛盾,我?们?兄弟姐妹都姓温,是一家人,将来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姨娘不善待你,姐妹欺负你,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能苛待,这样?的人还能有感情?,寻常人家求娶都会迟疑的吧。”
温婵小时候看过一些野话本子,讲的便是一家子姐妹宅斗的故事,妹妹害了姐姐,姐姐污妹妹的清名,她看得好笑,叫人把那话本子丢了,一家女眷出了一个不贞洁的,一家子姐妹嫁娶都会面临难题,毕竟外头的人只会说某某家的女人不检点。
她那时以?为只是故事,却没想到堂堂土司家,竟真的苛待嫡女,纵容庶女欺辱她。
“这世上人有好坏,人心纵然?险恶,活着只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罢了,害这个害那个的,也不怕消耗了福报,后半辈子凄惨,你别放在心上,我?救你,也不是图你的回报的。”
宋兰月却坚持要报恩,温婵看得出,她还在感动,心生愧疚,想要做点什么心里才会好受。
是个好孩子呢。
她笑了笑,让她附耳过来,倒是真交代了她一件事。
温婵拜托她的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她出去买了几副稳气?血调经的药,要她帮着开一些阿胶、黄岑、白术,宋兰月不通药理,却疑惑她为什么不叫医女帮着开一些,温婵却说,因叶长?风在,妇人家的事,不太好意思。
宋兰月是个好姑娘,当即表示帮她,不会告诉别人,还说落马这件事一定?会求叶长?风查个分明。
她们?都不是傻子,那匹白马可是照夜玉狮子的后代,本身血统名贵,是叶长?风吩咐了特意留给温婵骑的,只是温婵不耐烦这种优待,好像他爱她入骨似的,没有骑,让给了宋兰月骑。
好像是宋兰月替温婵挡了灾一样?,但宋兰月是知道好坏的,不可能觉得温婵才是罪魁祸首。
若是要害温婵,是为了什么,岭南有谁知道她真正的身份?若是因为叶哥哥而害她,那这人在叶哥哥后院手伸的也太长?了,太可怕了。
这几日叶长?风一直有来看她,温婵却总是神?色恹恹,连话都不能跟她多说几句,叶长?风难免心中?愧疚。
这日来的时候,他叫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照例先问?了温婵,温婵也只是微笑着说一切都好。
踌躇半晌,叶长?风对她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新入府的养马奴仆不小心给那马,吃了可以?致疯的针叶草,导致马发狂,那奴仆已经被处置了,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
叶长?风说完,便凝神?去看温婵的反应,她靠在床榻上,神?色清淡,好似在听他说话也好似没在听。
“婵儿?”叶长?风皱眉。
温婵似回过神?来,淡淡回了一句:“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就好,多谢长?风哥哥。”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清如冰凌的纯澈目光,每多看一眼就像在拷问?着他:“你,你面色不好,我?还以?为你是怨我?没有好好查。”
温婵微微一笑:“哦,长?风哥哥既然?说会为我?做主,我?难道还会不相信结果?我?脚腕疼得难受,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呢。”
叶长?风咳嗽一声,更像是掩饰:“我?给婵儿带了些东西,我?都险些忘了,婵儿从前身份尊贵,现在在我?身边,若让婵儿活的不舒心,到底是我?疏忽。”
他拍了拍手,叫人把箱子打开:“这是云锦和蜀锦,绣工是这边的南绣,跟京绣很是不同,我?知婵儿喜欢素净,不爱牡丹之类艳俗的花,特意让绣娘们?绣的都是水莲,梅花,这一匣子都是宝石,百越那边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暹罗素产各类宝石玉石,以?前都是紧着朝廷上供,但现在新朝旧朝交接,像暹罗这等小国,也开始跟割据的诸侯有了首尾。
那里面有红蓝宝,玛瑙金刚钻,个个都是拇指大小,清透没有杂志,一直碧色的翡翠镯更是通体碧绿,透明宛如水晶,这些首饰,跟姜行为她准备的,也只是略次一点。
温婵只是看了看,温声道谢,便没了兴趣。
“不喜欢吗?”叶长?风难掩失望。
温婵心中?发笑,他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宋兰月坠马的事,明着暗着就是冲着她温婵来的,叶长?风说事情?查清楚了,何必心生愧疚,他不知道,拿来两大箱子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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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料首饰,就像是来弥补她,让她息事宁人一样?。
这不就是后宅里,男人对付妻妾的手段吗?
她那好爹爹温如兴也有妾,一妻两妾对他身为国公的身份,后宅女人实在算少,他领兵回来,若是去了妾室的房内,就会叫人拿一箱子东西送来正院童氏房中?,而那些东西多数都是哄女人开心的首饰衣料,胭脂水粉。
叶长?风此时所作所为,与温如兴何其相似,他既然?称与她是青梅竹马,难道不知她失忆前是很活泼爱鲜亮的性格?
“喜欢的。”温婵心中?厌恶万分,却伸出手,把那只翠镯戴上,玉腕上这一抹翠,太适合她了。
叶长?风顿时看得移不开眼,也松了一口?气?,婵儿,好像没生气?,太好了。
见她疲倦,叶长?风温声安慰几句,交代丫鬟们?精心服侍,便不再扰她休息。
刚出院门,便被宋兰月拦住了去路,她已经等他很久了。
“叶哥哥,你不想为温姐姐,为我?,讨回公道吗?你明明心里也清楚,小白是你给温姐姐准备的马,若不是温姐姐让给了我?,这一回落马的可就是她了,这是有人故意算计她,你要放任真凶逍遥法外吗?”
105
“此事已经明了,是府里一个新进的下人,把针叶草和喂马的饲料弄混了,导致马发疯,我已经跟婵儿说了此事,她也谅解。”
叶长风面色沉沉。
宋兰月气?坏了:“你就拿这话敷衍温姐姐,可你敷衍不?了我,她是西京人,怎么知道针叶草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北方根本没有,就算是岭南都没有,是再南边百越境内,瘴气?林子里的东西,外形倒是跟苜蓿草有点类似,可只要稍加分辨,就能分辨的出,这?分明是故意,目的就是要温姐姐不?死也得残,叶哥哥,是谁手这?么长,都伸到你的后?宅去了,你却还要遮遮掩掩?你到底被拿捏住了什么?今日是我骑了那马,虽然表面上是我替温姐姐挡了灾,可她为了救我,受的伤更重!”
叶长风对着温婵尚能有一丝愧疚,对别的女?人完全没有,反而很不?耐烦:“你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婵儿,婵儿都表示不?追究此事,你却揪着不?放,就算这?件事的确有更深一层始作俑者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处置的时候。”
宋兰月咬牙,她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的:“叶哥哥知道谁是罪魁祸首?所以?你就是故意放走罪人,还骗了温姐姐?”
骗什么的,话说的这?样?难听。
“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如今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就任由别人欺负温姐姐?”宋兰月脸涨的通红。
“欺负不?欺负的,婵儿不?是没有性命之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非要闹大闹得难堪没法收场你来负责?大宣和萧舜都对我们这?块地虎视眈眈,岭南力?弱,只能合纵连横没办法独自对抗任何一方势力?,趁着大宣和大梁交战,我不?多?寻求几方支持,为我们找好退路,等大宣的军队打过来了,我如何护得住婵儿?”
叶长风完全恼羞成怒,一个个的真?不?叫人省心,宋兰月之前挺听话的,怎么温婵一来,倒跟她一个鼻孔出气?,还是婵儿好,虽然没答应他的求爱,却相?信他,不?追究了,当然婵儿受的委屈,他一定会替她找回来,但不?是现在?。
宋兰月完全不?敢相?信:“叶哥哥,你不?是一直对我说,你爱温姐姐,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这?么多?年没娶妻也是为了等温姐姐吗?因为你跟我说了你们的故事,萧氏皇族强行赐婚,导致你们有情人没能成眷属,我虽不?甘,可温姐姐那样?的女?子,我自愧不?如,觉得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你,她被大宣皇帝关在?后?宫肯定非她所愿,所以?我宁愿以?身做饵,更不?顾她的意愿,将?她从西京弄了出来,可是,叶哥哥,自温姐姐来了岭南,你都做了什么啊,你还是我敬仰的那个,坦坦荡荡为人的叶哥哥吗?”
这?让她完全不?敢相?信,明明他一直在?跟她说,有多?么的爱温婵,以?此为借口拒绝她的。
叶长风实在?无奈,这?孩子脑子忒犯轴,认死理,虽然对自己倒是忠心不?二?,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救自己的情敌。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暴躁:“兰月,我哪样?对婵儿了,我对婵儿的情谊是日月可鉴的。”
宋兰月扁着嘴:“叶哥哥那么爱温姐姐,为什么要让她做妾?你让她穿银丝海棠的衣裳,带侧夫人才能带的苗银冠,温姐姐不?懂岭南的风俗,我也不?懂吗?还有这?一次,温姐姐都伤成这?样?,你一点都不?心疼?”
“我自然心疼的。”叶长风气?结:“这?两件事都只是暂时委屈她,总有一天我会替她讨回委屈,但不?是现在?,懂吗?而且侧夫人什么的,难道还委屈婵儿?”
“凭什么不?委屈?”宋兰月接受不?了,他口口声声说着这?样?爱,那样?爱,结果却让最爱的女?人做妾,这?是什么道理?
她爹爹不?爱她娘,最爱的是姨娘,若不?是因为她娘到底有百夷圣女?的身份,怕是定然会被贬妻为妾的,爱,难道不?是要给?她最好的吗?
叶长风面色平静,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婵儿的身份现在?毕竟不?能出现在?人前,而我的夫人是要为我打理后?宅,甚至要跟别家夫人交际的,而且……”
“而且?”
叶长风抿唇:“婵儿毕竟已经嫁过两次,还有孩子,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明媒正娶,难免有人诟病于她,如此将?她藏在?后?宅,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宋兰月惊呆了,岭南这?边风俗不?同,百夷甚至仍是母系氏族,还盛行走婚,女?子是否贞洁,是否嫁过人,根本没那么重要。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温姐姐二?嫁之身?认为温姐姐嫁过人生了孩子,就不?配做他正室?
可是嫁给?萧舜是皇家赐婚,嫁给?姜行是他强取豪夺,都不?是温姐姐自己要攀附权贵的,怎么能因此而嫌弃她呢!
宋兰月的表情太过震惊,以?至于叶长风不?得不?解释:“我并?非嫌弃婵儿,只是如今大局未定,把她推到台前,对她是祸非福。”
宋兰月依然有些茫然,她心目中?神一样?的叶哥哥,就这?么对温姐姐吗,那个自己最爱的,求而不?得多?年的女?人?她不?懂。
温姐姐的家世自不?必说,前朝国公爵位,尊贵不?下于她这?个王主的,而前梁皇帝赐婚,是做王子妃,还是正妃,改朝换代这?种事,温家没了从前的地位,姜行却还是封了她做贵妃,上头只有一位皇贵妃金氏,她在?西京后?宫曾远远看到过,那位比叶哥哥还英俊的年轻皇帝是多?么的爱护温姐姐,甚至亲自为她批披风,与对其他女?子的不?假辞色,完全不?同。
她在?西京时日虽不?长,却听过后?宫那些宫女?暗地里说,大宣皇帝对温姐姐有多?么的宠爱,说贵妃生下皇长子,那位陛下就要封她做皇后?了,皇后?啊,一国之母,多?么尊贵。
就算不?是皇后?,只是贵妃,那也是一人之下几万人之上,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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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做妾跟给?普通人做妾,对她们这?种世家贵女?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宋兰月入宫若是跟宣朝皇帝联姻,她异族身份,土司之女?,也是无法当皇后?的,最多?封个九嫔这?辈子也就这?样?,还没她的温姐姐尊贵呢,若非新旧交替,土司之女?在?当地称呼王主,而按照前梁标准,位例是类比县主的。
除了宗主国的皇帝陛下,她若是嫁给?别人,也必然是正室,只有叶长风,让她心甘情愿做侧室,她也无怨无悔。
她偏向叶哥哥,认为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可也不?得不?承认,叶哥哥只是个将?军,哪怕现在?趁着前梁内乱割据一方,也没有称王称帝,不?论是前梁还是大宣都不?会允许。
而现在?,叶哥哥竟然让温姐姐做妾,一个做过王妃、贵妃的女?人,会心甘情愿做这?种没名分的金丝雀吗?
“是百越那位长公主的人,还是高氏六小姐?”
叶长风脸已经完全阴沉下来:“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别掺和。”
“牵连到了我,甚至都要了我的命,却不?关我的事吗?”宋兰月倔强咬着下唇。
叶长风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宋兰月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被冷待,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簌簌流下。
她心中?惶恐烦闷,不?知不?觉,竟又走到温婵的院中?。
温姐姐还在?休息,她却一直在?烦扰她,宋兰月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然后?就被眼尖的丫鬟看见了,通告了一声,说温婵请她进去。
“你这?是,哭了?”
宋兰月眼睛肿的像是桃子,温婵也不?能当做没看见,她笑?了:“又哭了?你好歹是个王主,怎么这?么爱哭。”
宋兰月抿唇,低下头,却不?知该如何说心中?的困惑和难过,她不?仅没办法帮温姐姐,更不?知道她那么爱的叶哥哥,这?一次居然选择不?帮她们。
“跟你的叶哥哥吵架了?”
宋兰月瞬间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温婵笑?笑?:“除了叶长风,还有谁能让你这?么伤心难耐,想跟我聊聊吗?”
宋兰月犹豫再三,她像是被困在?迷宫里,找不?到出口,感情告诉她她不?应该怀疑叶长风,但理智却在?不?断地提醒她,叶长风就是无视她们受的伤,不?会给?她们出头,而这?可能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她还是说了。
温婵听着,情绪很平静:“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次是被人算计了。”
她抿了一口茶:“但你的叶哥哥出于某种考虑,选择息事宁人,找了一个替死鬼,没有让罪魁祸首伏诛,所以?你觉得不?应该这?样?是吗?”
宋兰月差点跳起来:“温姐姐,你既然有所察觉,为何不?跟叶哥哥说,只要你要求,他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你真?是高看我,为什么觉得我说什么,他就一定会听?”
“叶哥哥那么喜欢你,废了多?大的力?气?把你带到了岭南,怎么舍得让你伤心?”
温婵静静望着她:“那他让我给?他做没名没分的妾侍,就不?是让我伤心?”
106
温婵的腿好些了的时候,宋兰月便来找她一起去外面走走,当然将?军府仍是不能出的,好在将?军府与一墙之隔的土司府,中间有个小小的湖,是个可以逛逛的园子,而岭南四季如春,园子里开了好些花。
宋兰月说凤凰花也有,蓝楹花也有,是个能透透气的地方,温婵答应了。
这些天温婵倒是乐的自在,叶长风不知因什么事绊住了脚,已经有两三天没来了,比起她的从容,反而是宋兰月一直在伤心。
那日?她对她说,叶长风若爱她便不会让她做妾的事,宋兰月如遭雷击,她实在接受不了仰慕了多年的叶哥哥会是权衡利弊,分析利益得失的冷漠之人。
只有今日?出来走走,她神色自然了许多,人也欢快了一些。
“终于开心些了,不萎靡着是很好的。”
宋兰月不好意思?,她前几天简直像是遭瘟的鸡一样,连她丫鬟都说她可怜巴巴的,这些日?子她也没去找叶哥哥,总觉有无法面对他,这个无法面对并不是自己有什?么愧疚,而是自温婵来了岭南,而宣梁局势越发紧张,叶哥哥也好像变了,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她没做好准备,看着救了自己的大英雄从一个亲切温柔的男人,变成?冷血冷情的政客。
“姐姐就别笑话我了,我真的是……”
她满脸感?叹,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温婵看的好笑,随手捡起一朵凤凰花带在这女孩的头上,宋兰月也就比她小一岁,可对叶长风居然还抱着这般幻想,明明亲爹是个宠妾灭妻的家伙,还是经历的男人少了,才会觉得叶长风就是个正直正义的少年?将?军。
“但凡身居高位的男人,有几个手上不沾染血腥,不涉入黑暗的,官场上的政治斗争远远比后宅女人的争斗,要更残酷,男人对你柔情蜜意,爱你惜你,跟在外面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甚至将?你也纳入权衡利弊的得失之中,是很正常的事。”
宋兰月咬唇:“我以为叶哥哥不是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更不是我爹爹那样的男人。”
温婵失笑:“你对他到?底有什?么幻想,他首先?也是个人吧,他本?来可以在我爹爹的麾下建功立业,若是前梁不完,到?现在怎么也能是个二品将?军,已经封伯了。”
照她们温家的军功,大哥二哥都是能封世袭降等的侯爵位的,可惜大梁没了,温家又没与宣国暗通款曲,两头下注,温家也跟着完了。
“他到?岭南来,没根没基,当初靠了什?么起家,土司被?架空,岭南实权在当地大族手中,他跟这些人打交道,不付出一点?实际的好处,人家就会支持他?岭南除了土司,便是有私兵,掌有三成?兵马的高家和百夷族有价值能被?拉拢,而百夷族女子因当地以母为尊的问题,不能一夫一妻也只要做正室的,高家不仅是岭南豪强,还是云南高家同根同源的家族,到?现在两个高家虽然分家,但依旧互通有无,毕竟现在的高家人祖上都是大理权臣高氏之后,没有云南高家支持,岭南高家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高家女儿便如西京那些权贵之女,可以给天家皇帝为妾,却不能给普通人为妾。”
温婵淡淡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宋兰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是半个月,还被?困在深宅大院内,她就已经摸清岭南形势,如此了如指掌了吗?
“长风现在虽已经是岭南背后的土皇帝,但若平衡不好麾下势力,但凡有一个不满意要背叛他,他便会腹背受敌,而成?为坚实的利益共同体,除了联姻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他不是变了,而是形势变了,从前承诺的现在不兑现,就会对他很不利。”
她轻启朱唇,冷漠的分析形势的样子,让宋兰月看的有点?呆,不由自主?的,脸有点?红。
还以为她是深闺中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见地。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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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是明明叶哥哥喜欢的是你,温姐姐就眼睁睁看着叶哥哥娶别的女人嘛?”
温婵疑惑:“他娶谁,跟我有关吗?我就算反对能反对的了?”
“怎么不能?”
“真是傻丫头,我说过你把我看得太重了,情谊值几分,更别说我跟他只是曾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情分,而那些往事我早就忘了*七*七*整*理,他对于我,也只是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我现在既不是国公之女,也不是京中的温贵妃,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无法依仗,他自然会看清我几分,因为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便只能对他不断妥协。”
温婵说的很辛酸,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叶长风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叫她受委屈,她一点?都不意外,从他们不顾她的意愿,把她从西京带出来,她就有心理准备了,男人不就是这样吗?
不,还有一人,不是这样,不会因家世助力而权衡利弊,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否可利用的材料之一的人,居然,是姜行。
他虽强取豪夺,却是唯一一个娶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他的臣子质疑他昏庸,却仍旧力排众议封她为贵妃的。
温婵觉得,真是荒唐,活到?这么大,却只有那个强取豪夺的男人对她真心!
她们两人边慢慢散步边说话,温婵说的虽然都是岭南的政事,却声音缓和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声音也不大,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临水湖畔来。
“这里原先?是个天然的小水坑,第二十三代岭南土司,把这里挖成?一个湖,引山上泉水而下,土司府便依山而建,临湖而居,便是我们这里四季如春,姐姐也难在别处见到?这样的宅子呢。”
能让温婵出来走走,而且看她走动时腿部并无异常,宋兰月高兴得很。
这丫头倒是比叶长风看着有情有义的多了,温婵时常在想,当初她为什?么会喜欢叶长风,分明按照他的性格,真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难道五年?的求而不得被?权势压制,让他整个人变得这么多。
若是当年?的她,与现在的叶长风相遇,她可能不会动心。
[风哥哥,我们已经暗中交往这么长时间,你却还不来提亲,过了年?我就十八了。]
两人脚步停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宋兰月顿时窘迫,不敢看温婵表情,转过头已经猜出那女人是谁,心中一片恼火。
[你放心,再?过半个月我便去提亲,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我对知儿的情谊,知儿难道不知晓?]
宋兰月气急败坏,想要冲出去,问个清楚明白。
温婵拉住了她,阴着脸对她摇摇头,反而将?她拉到?假山之中,透过假山空洞,看到?不远处的两人,一个便是口口声声说只爱温婵一人的叶长风,而另一人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袭紫色衣裳,生的倒是清秀可人。
那女子居然哭了出来,拽着叶长风的衣服想要靠在他胸前。
叶长风明显有点?不情愿,蹙着眉,没有抱住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知儿,你我还不曾成?婚,这样亲近未免不好。]
[风哥哥不喜欢我了吗?抱抱我都不肯吗?]
[当然不是,我是怕污了你的名声,这难道不是在乎你才会珍惜你?]
女子破涕为笑,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并未发现眼前男子眼底满是敷衍和不耐。
[那我们说好的,你不日?就来我家提亲。]
叶长风微微一叹,好似很是苦恼,在那女子连续追问之下才说出自己的顾虑。
[我现在看似掌握岭南,实则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百夷一直在追问我讨要好处,我现在头疼苦恼的很。]
女子冷哼一声。
[呸,一群打的好主?意的夷人,就想着把他们那个圣女嫁给风哥哥好赚便宜,百夷只会些蛊啊毒的,能凑齐士兵只有两三千的兵马,还只擅长山林战,哪有我们高氏,能替风哥哥训练骑兵呢,我叔父家还是整个云南的土皇帝,高家才能帮风哥哥的最多。]
叶长风叹气,似是很苦难且难以取舍。
[可百夷乃是众多夷族之首,若无百夷压制,万一夷族生乱,我要如何压制,岭南骑兵在夷族领地作战,可没有任何优势,如今岭南安定局势得来不易,若因为此事叫岭南又陷入战乱,岂非是罪过?你那么明白事理,一定会懂我,是不是。]
那女子声音委屈极了。
[风哥哥心怀大义,我怎么会不理解,但我要做正室,我们高家女儿可没有做妾的,至于那个百夷圣女,风哥哥放心,联合高家的势,他们会服软的,风哥哥,你会只喜欢我,只爱我一个吧。]
叶长风叹气。
[你非要我说出口,我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说出口。]
[那风哥哥府里那个女人呢,我听说你可是对她宠爱极了。]
[那是我的远方表妹,她失了丈夫孩子,来投奔我,如何能跟你相比?]
假山内,温婵神色如常极为平静,反而是宋兰月,现在已目眦欲裂,恨不得冲出去跟那两人对峙。
107
[我表妹是寡居,嫁过人的,如何能跟你相比。]
宋兰月跟随叶长风多年,见识过他结交权贵时带到那副假面具,此时叶长风便是那副有些虚伪笑?着的样子,但他生了一张好相貌,并不是说有多么的绮丽,而是因为他相貌端方,是那种长辈最为喜欢,会让人觉得亲切可靠。
然而,即便叶长风是虚与委蛇,也让宋兰月觉得难受。
温婵死死拉住她,不让她冲出去。
冷眼?看着叶长风哄完那位高姑娘,他呆立片刻,捏住眉心重重叹气,耗尽力气似的肩膀都垮了下来,呆愣许久,才离开了此处。
等叶长风走的远了,宋兰月双目通红,转头质问温婵:“温姐姐,你为什么要拉着我,高云知那个女人在?编排你,叶哥哥居然还?赞同,若我刚才冲出去,便立时可以撕烂她那张嘴,叫她勾引叶哥哥,叶哥哥也是她配勾引的吗?”
温婵冷静至极:“她为什么不配?她是高家?六姑娘,虽非嫡妻所出,却是宠妾之女,岭南高家?家?主年过六十,六姑娘之上的五姑娘,年纪都已经三?十余岁,早已出嫁,那宠妾在?他这样岁数生下一女,自然宠的如珠如宝,叶长风来岭南时,这位高姑娘只有十三?岁,可高家?也只有她年岁合适联姻,只要略等几年,只要叶长风往上爬,而现在?就正是时候。”
宋兰月几乎崩溃:“叶哥哥怎么可以这样,高知云、百夷圣女,难不成他都想娶?”
合纵连横,联姻本?就是很有利的手段,萧舜当初娶她便不是联姻吗,分明萧舜并非夺嫡热门人选,可娶了她之后,因为有温家?做支持,都开始领兵打仗了。
叶长风要稳住自己的地位,通过岭南高氏与云南高氏成为姻亲,又用百夷圣女以夷制夷,是很明智的办法。
想要做诸侯,成为霸主,甚至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娶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而在?完全强大起来,很少有诸侯婚事可以完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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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掣肘,姜行不就是这样,他还?是实权皇帝呢,如今的确宣朝没?有能左右他意愿的人,可他后宫那几个妃子,都是在?定京时,前朝没?成为他的一言堂之前娶的。
便是汉武帝,年幼时求窦太?主的支持,为了登上皇位,不也娶了自己的表姐陈阿娇。
“只要为了地位稳固,有什么不可以?”
“温姐姐你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叶哥哥把正室的位子给了高云知那个女人,你怎么办,而且,而且,叶哥哥怎么能这么污蔑你?什么寡居,什么死了丈夫,他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为了你五年不娶,居然自己来作践你的名声吗?”
“若不是你们把我带到岭南来,我还?是宫里的贵妃,温侯的亲妹,可不是什么娘家?没?了,无人做主,寡居的表妹冯氏。”
温婵似笑?非笑?,将?宋兰月看的低垂了头,满脸愧疚。
“对不起……温姐姐。”
她以为温婵是被迫的,她是被强取豪夺,不得已为了孩子和娘家?人才委身姜行,她在?西京后宫作为和安小?郡主时,见到温婵,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愿多说话,眉宇间总是笼着轻愁,她那日问温婵愿不愿意离开,得到否定的回答也不以为意,她只觉得,是温婵被胁迫,言不由衷。
她在?帮她逃离魔窟,帮她和叶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在?做成人之美的事。
可现在?这一幕,却打破了她多年的幻想。
“我是不是做错了事。”宋兰月泪眼?婆娑,心中迷茫无比,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在?助人为乐还?是助纣为虐?
温婵默然:“你确实做错了。”
她直言不讳。
宋兰月越发?难受:“叶哥哥难道在?骗我吗,可若是骗我为什么要骗这么多年,还?废了这么多人脉把你带出来,他明明跟我说,你才是他此生的唯一,他只爱你一人,因为他那么爱,求而不得又那么痛,为了你守了多年,我纵然不甘心也理解了你们,愿意成全你们,只要,只要温姐姐能大度一点点,让我留在?叶哥哥身边,我当牛做马都是愿意的,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
“他没?有骗你。”温婵掏出手帕,给她擦拭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
“男人的爱和身体,本?就分的清清楚楚,纵然心里有最爱的白月光,也并不妨碍他们为了利益或是其?他的目的,娶别的女人。他可能会对我有一点真?感情?,过去那些年求而不得的痛苦,或许,也是真?的。”
“那为什么,叶哥哥他要娶别的女人?”
而且看样子,早就跟高云知暗通款曲。
温婵摇摇头:“他或许是真?的爱我,但爱这个东西,在?他生命中只占很小?一部分,若把我当成全部,他可以放下一切,权势、地位,与我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夫妻,但他承诺不了,说到底,也只是没?那么爱我罢了,我都还?没?生气,你却先?受不了。”
温婵大概明白宋兰月为何会如此愤怒,同情?她对她愧疚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觉得叶长风变了,背叛了曾经的他,变得不像他。
这孩子所幻想的,被皇权黑暗势力分开的恋人,其?实互相都没?那么爱,根本?不是他描述的那样,离开了彼此就会活不下去。
“我对叶长风说,若他娶别人,就莫要再打我主意,我的确倦了,若要娶我,便把后宅收拾的干干净净,再来娶我,我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他嘴上含糊,没?应承我,我刚来那一场接风宴,为何他会让我穿侧夫人的衣裳,若我没?猜错,侍女告诉我土司府在?宴请客人的事,也是叶长风搞出来,模棱两可的纳妾宴吧。”
宋兰月没?想到,面前这个柔弱女子,几次三?番打破她的认知,她这样聪慧勇敢,识破了很多事却什么都不说,明明柔弱纤细,却敢在?疯马上救人。
“我听我乳娘讲过一个故事,在?一个偏僻村子里,一男孩爱慕一个女孩,在?村里大肆宣扬女孩与他是恋人,两人早已定下婚约,那女孩是外来户,没?了亲爹亲娘,又因性格羞涩,足不出户不爱与人交际,也唯有那男孩多次主动?跟女孩说话,女孩有些反感他,却顾忌影响,每次只是嗯一声,等到十六岁,男孩家?中办宴,邀请女孩,女孩去了,进了他家?院子就被簇拥着换了新娘装束,她大声呼叫说自己与男孩不是恋人关系,却已经没?人信她,就这样,那女孩被迫嫁给男孩为妻。”
温婵笑?语吟吟:“你听这个故事,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宋兰月低下头不说话。
“像不像是你的好叶哥哥对我做的事呢?先?对外放出模棱两可的消息,叫大家?都以为我是他的妾,为此深信不疑,而我无依无靠,一个寡妇表妹,谁会信我,我便是说自己不是他的妾,别人也不会相信了,只会觉得我这里有问题。”
她点了点脑子,轻轻一叹:“你的叶哥哥,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从来没?尊重我,给我别的选择。”
宋兰月脸色惨白,垂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这样对坐良久,她忽然问:“温姐姐打算怎么办?”
温婵微微一笑?:“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被困在?这府中,一举一动?受人监视,我能怎么办。”
不,她分明是有选择的,宋兰月要紧牙根,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叶哥哥不能那么对你,我不会让他欺负你,你们就是天生一对,该好好在?一起。”
这孩子心里动?摇的厉害,嘴上却还?在?要强,温婵但笑?不语,什么都没?说。
还?不到时候,要再等等,再等等。
过了不久,将?军府果然办了喜事,但温婵住的凭栏院却静悄悄的,没?人敢对她提起,叶长风不允,透出一丝风声便要诛杀所有人,甚至连宋兰月都不允许她来见她。
温婵也就当做不知,静静等待时机,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沉得住气。
被困在?将?军府,除了宋兰月能对她说几句实话,她接收不到任何消息,不论是西京的还?是越州的,就像被豢养的金丝雀,主人什么都不说,她便什么都不知。
姜行御驾亲征,手中兵马分为三?股,一股为他的玄甲军,一股为袁不惑的苍铭军,一股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带队的骠骑骑兵,监军便是被封了侯跛了腿的温家?二?哥。
温家?二?哥领兵打仗也算有天纵之才,却在?彭城之战为温如兴断后,双腿俱断被俘,若非姜行大度,派御医给他治伤,后半辈子即便活着也不良于行,如今只是跛了一条腿,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姜行还?愿意重用他。
距离骠骑骑兵中军大帐约十里之地,一处偏僻帐篷中,温家?二?哥只带了一个侍卫,出现在?此处,而帐篷中带着兜帽的黑衣男子,已经等候他多时。
那男子掀开兜帽,温二?哥顿时大惊失色,嘴唇翕动?,喊出声:“爹……”
108
爹没?死,还活着,温二哥止不住的激动,虽然曾经也怀疑温如兴这个做爹的,带着自己两个亲子一起报销朝廷,忠君爱国,却导致一子惨死一子残疾,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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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无论对?不对?,爹都已经死在?战场,身为人子却不能说生养自己父母的不是,从?小就孝顺的温二决定不再想保全大家还是小家这种问题,现在?看到父亲还活着,从?来都是孝顺儿子的他,激动不已。
然而高兴过后,他看到,温如兴黑色斗篷下的衣服,是前梁制式的将?军服,温二沉默下来。
温如兴见到精神不错的二儿子,紧紧只是腿有点跛,动作不大时都不大看得出来,有些高兴,但?两军交战他才来看儿子,告知儿子自己还活着,还有正事要做。
“子正啊,爹有话要对?你说。”
温二心中一沉,脸上?面色不显,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爹没?死,是陛下救了我,咱们温家?世世代代效忠大梁,是忠臣,如今乱贼姜家?当道,扰乱超纲,我等?为大梁臣子,要匡扶社稷,完成?使命,我们温家?乃是元成?皇后后族,深受皇恩,如今正是我们温家?为大梁肝脑涂地的时候啊。”温如兴说的激动,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
爹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曾经的三?皇子,豫王萧舜,他的好妹夫。
温二心中轻嗤,大宣那?位皇帝陛下姜行,自来被西京贵族嘲讽,说是山大王出身的泥腿子,庶出的狗崽子,狰狞可比夜叉样,可悲贬低的大宣开国皇帝,在?定京几乎与前梁划秦岭淮河而治,领土比前梁还大,都没?有公开登基称帝。
他的好妹夫,一直恭俭温良的三?皇子殿下,灰溜溜的跑到福越沿海之地,只占三?郡,连一州的领土都没?有,便登基了,自封皇帝,姜行都没?有如此厚脸皮。
他瞧不起他。
温二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亲爹口若悬河,从?上?到下开始打量起他来,他好像生?出了一点与平日不同?的看法。
所谓天地君亲师,历来皇帝推行的儒家?思想,父亲都是一家?之长,身为孩子要孝顺,哪怕父母说的是歪理邪说,做的再不对?,只要是父母就没?有不是的父母。
西京还是梁国的西京时,他们温家?不仅春风得意,名声还好,谁都赞一声,温家?是忠臣,温家?老?国公,还愿意给军中年轻人机会,甚至路遇没?钱赶考的举子,他的好爹爹都愿意赠银百两,若非叶长风犯了三?皇子的忌讳,跟他都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温婵,出去建功十八岁就成?了二品骠尧将?军的,本该是叶长风。
他的爹爹大公无私,他的爹爹忠君爱国,为了报答皇恩,甚至不顾亲女的意愿,强行让她出嫁,为了博个好名声,明知定下婚约的秦家?郎君注定会死,宁愿亲女守寡。大哥那?样孝顺,清风朗月的少年将?军,明明跟童家?表姐两小无猜,有指腹为婚的约定,他们的好爹爹却因为落魄时几顿饭的恩德,强行拆散大哥和童家?表姐,非要让大哥娶一个伙夫大头兵的女儿。要报恩,给银两不是报恩,提拔那?伙头兵不是报恩,却非要搭上?大哥一辈子的幸福。
他永远忘不了,大哥成?婚前与他喝酒,喝的烂醉如泥,痛哭流涕,身为人子,就不能反抗父母,但?凡说一句不愿便是不孝。
他们这个家?,温如兴是大家?长,娘亲说的话一句都不算,他们算什?么呢,身为儿女,却是当父亲的私有财产?他可以随意不顾他们的意愿,扰乱他们的人生?,将?他们当做报恩的工具,尽忠的工具?
在?外面,他爹是如此好人,广交朋友,赚的清名,然而温家?跟着前梁一起倒台,从?前受过温家?恩德的人,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不,是有一个的,便是孔家?,至少那?位大夫人受过二妹的恩,定下的婚约就不会反悔,将?他们最小的妹妹从?这个泥沼里拽了出去。
温如兴滔滔不绝,想要策反身为监军的儿子,给他提供布防图,当细作,给他传递军报。
“等?到逼退骠骑骑兵,只剩残兵败将?,子正你便带兵投过来,正好兵不血刃解决这支棘手骑兵,我们父子再次建功立业,酣战那?些逆贼,岂不痛快?”
温二抿抿唇,忽然问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当初大哥和儿子断后,便与爹失去了联络,爹身边的左副将?谢英如今可还安好?”
温如兴一愣:“他?你问他做什?么?他挺好的,如今与你父同?在?陛下军中效力,你们不在?的时候,他代行儿子之责,很是孝顺我,你怎么忽然问起阿英,还称呼什?么左副将?,那?是你表哥。”
“是啊,表哥,爹母家?远方表姐的儿子,爹这么看重他,彭城白河之战时,为让三?皇子带兵转移,大哥和我先后领兵断后,佯装成?主力,吸引了大批玄甲军,而那?位深受爹爹恩德和器重的表哥,却一直被爹带在?身边,一直安安全全,真是令人羡慕啊。”
温如兴一愣,脸上?的兴奋逐渐淡下来。
“子正,你这是何意,阿英的亲娘可不是远房亲戚,是我娘家?亲表姐之子,自小长在?咱们家?,我待如亲子,你怎能如此说你表哥,你是怨我没?让阿英断后,让你跟子直断后吗,他到底不是我亲生?,我若让他断后,他有个好歹,将?来有朝一日去了地下,我如何跟谢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对?的起幼时表姐曾待我的好。”
温二嗤笑:“是啊,您宁愿护着一个谢姓外人,让自己亲生?儿子去送死,您就能跟温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吗?”
温如兴觉得十分尴尬:“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受委屈的事不是自家?人做,难道还要外人做,将?来外人得怎么说我,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养子就是给亲子做垫脚石的,那?种事,你爹我这个人做不来。”
“所以,大哥惨死,您的亲子给养子做了垫脚石,您高兴吗?”
温如兴被戳中心口伤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温子直虽然是庶出,但?很长一段时间?,温家?只有这么一个男孩,他还是长子,童氏不妒是个贤内助,对?这孩子如己出,就算她以高龄生?下温家?嫡子后,依然不偏不倚,两兄弟感情也好从?无口角,外人都羡慕温家?有这么一对?龙章凤姿,兄弟情深的儿子。
因为大哥死去,自己残疾,靠着妹妹的裙带关系才得以苟活,床榻养病的那?些日子,没?有一天,他不想死,不恨这个父亲。
若父亲也死了,人死帐销,他无处诉说,没?有通路,姜行给他封的那?个侯爷,更像在?羞辱他。
他萎靡不振许久,直到被自己的妻子,重重在?脸上?打了几耳光。
这时,温子正才得知,二妹身为豫王妃早就安排温家?所有人和萧旭一起逃跑,她身为皇家?儿媳宁可以身殉城也绝不妥协,而他的好爹爹,他那?好妹夫,却对?他的家?人,任何一条后路都没?安排。
大哥没?了性命,帮温如兴和萧舜引开追兵,大哥唯一的孩子铭儿,他们不管不顾,任温家?人在?西京城中,丝毫不想想,所谓誓死追随前梁的温家?家?眷,会不会那?些暴怒的姜氏军撕碎。
他的心,凉了。
[你还有脸活不下去吗,你们跟公爹在?前方打仗,王府和温家?,都是二妹支撑起来,如今也是靠着二妹献身新皇,你,我,大嫂,婆母,铭儿,才能锦衣玉食,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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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靠二妹的裙带关系丢人,那?你就去领兵去打仗,为新朝建功立业,别让人看不起婵儿,瞧不起温家?啊,为了救你,宫里流水一样的好药,都是靠陛下垂怜婵儿,你光想着死,死倒是容易,就像公爹那?样,从?来对?我们不管不顾,你有资格死吗!]
他看到妻子的痛哭流涕,才开始清醒,是,二妹一个女孩家?,已经承担的太多太多,他身为温家?子,总要把家?庭的重担接过来,而过去温如兴对?家?人亏欠的一切,他都要补偿回来,堂堂正正为温家?正名,让婵儿也能抬得起头来。
“豫王殿下当时兵败,撤至同?县,同?县距离西京不过五十里,急行军只要三?个时辰便到,就算当时西京已经陷落,但?玄甲军并未抵达西京,当时在?西京的,乃是厉城军,豫王手中的兵马,不至于打不过厉城军,就算不想夺回西京,可将?婵儿与小世子,还有温家?女眷都接走,还是没?问题的,但?他,什?么也没?做。”
温如兴张张嘴,讷讷解释:“陛下,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不保证军队有生?力量,若他也被擒,大梁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了。”
“所以他就放弃了自己的妻子,还有孩子,对?誓死追随他的功臣家?眷不管不顾?”
温二笑的惨然:“他有没?有想过,婵儿那?样美貌,落入烧杀抢掠的厉城军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温家?已经为前梁耗尽最后一滴血,难道温如兴要对?自己的儿女赶尽杀绝,才叫对?大梁尽忠吗?
109
温如?兴满脸正气,义正严词:“如今国都破了,你却还在谈什么个人安危得失?没有大梁,哪有我们温家?的今日,我们温家?沐浴皇恩,必要时候就得用命去还,爹教过你,家?国天下,我等乃是梁人,不是宣朝的奴才,便是全家跟着大梁一起去了,也绝无怨无悔,咱们做人,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你二妹的事,爹也觉得痛心,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可在国家?大义前,我和陛下,难道因为她一人安危,置大梁军队不顾,我儿女的命是命,难道将士们的命不是命吗?音音是我的女儿,既然生在温家?,享受了王妃之尊,这种时候,她便该以身殉城,以贞洁成全我温氏百年清名!”
他面?沉如?水,他并非虚伪,而是真的这么想,就算是自己这条命,只要为守护大梁而死,便是死得其所:“子正,你告诉爹,你是不是怕死了。”
温二只想大声怒斥他,他怎么可能怕死,怕死就不会乱世做将军,就不会领着两百人马断后,明知这是有去无回,从十五开始南征北战,受伤无数他何曾怕死。
他死的便宜,留下家里老弱妇孺,铭儿只有五岁,旭儿三岁,他们都还那么小,生存的重担全都压在二妹一人肩上,还有他的妻子凌氏,嫁给他不过一年,便要守寡吗?
他们温家?还不够对大梁忠心吗,若他死在战场,他毫无怨言,但?心凉的是,无论是面?前这个满嘴大义尽忠的亲爹,还是他们尽忠的萧氏皇族,都不曾给他们留下任何后路。
“西京的萧氏皇族,除了哀帝贾贵妃和其?所出的五皇子,在宫殿自焚而死,其?他皇子公主,还有宗室,都无性命之忧,萧舜此时降宣,还有可能封个爵,若是做了俘虏,将来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温如?兴脸色大变:“子正,你怎能对陛下如?此不敬?你要叛国?”
温二面?色平静:“爹,您是个正直无私的人,可正因为您是如?此无私,从小到大哦,我们兄弟姐妹五人,除了年纪小些的三妹,哪一个没有因为您受委屈,分明我们家?有军功,是权臣也是功臣,大哥跟我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只要谢英和叶长风想要,您就决计不会给我们,大姐明明是您娇宠长大的长女,为了成全您的守约,明知大姐守寡,被婆母磋磨,您不闻不问,汝南长公主和贾家?女眷,合伙欺负二妹,你知道不是二妹的错,二妹委屈,却押着她去给她们请罪,为了您的忠心,全家?跟着您,一直在忍气吞声,在受气。”
“大哥已?经死了,我也残了,温家?只剩下铭儿这么一丝血脉,您却连一条活路,都不给自己的孙子留,您真是好狠的心肠。”温二笑的苍凉:“此次出征,宣帝看?重我,叫我监军,我怎能临阵投敌,让宣帝一怒之下杀了温氏所有人吗?”
温如?兴勃然大怒:“我不记得,把你教成这般没骨气的人,我是你爹,是温家?家?主,你们是我儿女,就要听我的,不听,便是不孝不顺,人人得而诛之!”
温二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实在,痛快的很,前半生他已?经为了大梁废了一条命,这条命是宣帝姜行施舍给他的,从今往后他只想为亲人而活。
“曾经您是家?主,是国公府的家?主,现在的温家?,承宣朝侯爵之位,封号为安,儿子,才是温家?家?主!”
“你!”温如?兴气急败坏,一口?气没上来,后退了几步,摸到房里那根细梁,才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温二面?色不变:“而且,您教育我们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如?今我安侯温子正的君,乃是大宣皇帝姜行,前梁哀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在位期间?,南阳发水饿殍遍野,他不闻不问,屡次提高赋税,只为给妖妃修建行宫,在他麾下为将,麾下将士不要说俸禄,连粮草都不给,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更因为温氏功高,五道诏令招温家?军回西京,放弃大好局面?,如?今国破,都是他咎由自取,梁国,早该亡了!”
“孽子!”温如?兴大巴掌扇上去。
温二硬挺挺的站着,躲都没躲,生生受了一掌,脸顿时红肿,嘴角流出鲜血。
他不为所动,不屑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如?今受您这一掌,就算是回报您养育之恩,但?从今往后,您跟温家?,再无关系。”
温如?兴想要惩一惩作为父亲的权威,却碰了钉子,而哪怕是给他两百人断后,就是叫他去送死都没有吭一声,他一直孝顺又出众的好儿子,却第一次反抗了他。
“子正,你听爹好好说,这一次,你一定得听爹的,爹说的是对的,陛下,不,豫王殿下,他是个明君,自从到了越州,他联合当地?豪强,还收服了福州水师,我们以夷州岛为据点反攻,不说胜利,但?与宣朝割据半壁江山,是可以做到的,你相信我,相信陛下,他一定能……”
温二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一个连自己妻儿都不保护,选择放弃的人,也不值得我去效忠。”
他转身:“今日一别,以后不必再见,爹,您自己保重。”
战场再遇,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出了这破屋子,门外?居然十几个手持环首刀的黑衣人,温二一愣,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人。
居然,是萧舜。
温如?兴紧跟其?后出来,拱手行礼:“陛下。”
“岳丈不必多礼。”萧舜很平和,一点也看?不出身为敌对阵营的剑*七*七*整*理拔弩张。
他看?向温二:“二哥,许久不见。”
温二不屑冷哼:“你叫岳丈?叫我二哥?可不敢当,如?今陛下的岳丈应该是福州水师提督,姓什么来着,季还是冯?”
萧舜并没有将嘲讽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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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中,只有国公是我岳丈,你也依旧是我二哥。”
“托福,我妹妹和小世子都被你抛在西京自生自灭,这一声二哥,我可真是当不起。”
温如?兴想打死自己这个不忠不孝的儿子,被萧舜阻止,他凝视温子正。
温家?五个兄弟姐妹,温姝、温子正、温婵,乃是一母所出,温姝相貌更似温如?兴,而温子正和温婵则有五成像童氏,他们两兄妹相貌最是相似。
萧舜从舅兄这张脸上,想要寻找着爱妻的痕迹,他久久离家?,已?经有三年不曾回西京,曾经被他珍重爱重,挂在心上的女子,如?今只变成心头?一道模糊的倩影。
“我知道二哥恨我,我们当时情况二哥心知肚明,我的确不敢回西京救婵儿,一念之差便错过一年,时至今日,我也很后悔,一直在后悔。”
姜行将温氏女接进宫封了贵妃,这个温氏女便是温国公的女儿,而他曾接到温婵飞鸽传书,给她小妹与孔郎君定了婚事,聘礼都收下了。
他宁愿这个温贵妃,是温妍,是姜行强夺孔郎君未婚妻,然而事实不如?他所料,这个女人,是他的温婵,他的王妃。
姜行怎么敢,怎么敢夺前朝王妃,他只是一念之差而已?,妻子就成了别人的女人?
“是我之过,我会尽力弥补,就算婵儿清白已?失,我也不会嫌弃她,只要赶走?姜氏,就能接她回来,她还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后。”
温二哈了一声。
萧舜眼角微动:“姜行许诺了你们什么?我都可以给。”
“不必了,温家?已?经是大宣之臣,我们便是脸皮再厚也不会做三姓家?奴,降而复叛,宣朝皇帝,对我们有恩,至于二妹。”温二顿了顿:“从此之后,她跟你在已?经没有关系,你既有新妻,就莫要再提旧人自取其?辱了吧。”
哪怕被萧舜的人包围,温二也没有惧怕,他拍了拍手,有马蹄声,不知何时,从林子里出现十几个银甲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黑衣人们顿时举起寒刀,保护住萧舜和温如?兴,与骑兵对峙起来。
“步兵打骑兵,是一点优势也没有,不过二哥想知道我埋伏了多少?兵马吗?”
温二神色如?常,完全不惧:“要打,本监军奉陪,不如?你们也猜猜,我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打肯定是打不起来的,萧舜不会让自己折在这里,他仍试图挑拨离间?:“二哥,姜行疑心病那么重,你今晚与我和岳丈见面?,你猜骠尧军已?经多少?人知道了?姜行还会信任你?温家?在宣朝根基不稳,有多少?人对你们虎视眈眈,这可是重要把柄。”
他笑了笑:“不过我这边,永远欢迎二哥,只要二哥想清楚,温家?待遇一切如?前。”
温二冷着脸,看?着他们走?了,带来的骑兵队长下了马:“监军,咱们回去吧。”
他松了一口?气,真要打起来,不知谁赢谁输,毕竟他信任温如?兴,的确只带了二十多人的骑兵队,却没想到被自己亲爹算计了
次日,果然有人以此事为由,参了温二一本,告到姜行的桌案前。
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温婵,现在对面?坐着一个女子,不过短短几日,她就从梳起了妇人头?,进了将军府,成了将军夫人,正是那个高云知。
110
“高?云知,高?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您将军夫人。”
高?云知眼中倒是自得,但很快收敛了?,她也是接受了贵女教育的,可如何会与?叶长风私下私相授受,高?家家规也?是很严的,那么这一切,应该都是高家家主暗中授意的,他们瞧出叶长风有才华,有潜力,要下注。
这些有钱有势的家族,几百年繁衍,妻贤妾美,生的孩子自然大都清秀可人,一代代下来,没?有生的太奇形怪状歪瓜裂枣的。
高?云知自小就在岭南,那位新任的百夷圣女号称岭南第一美人,处处压她一头,分明她自己生的也?极为俏丽可人,眼前这女子,容貌姿势不?必说,高?云知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连忧愁蹙眉,也如西子捧心,让人爱怜。
她是来施压,是来显示正室恩德,给这位偏院的表姑娘一个下马威的,她受的是贵女教育,心中清楚,像叶长风这样的男人,志向远大,而岭南形式错综复杂,要完全控制这块地方,他就不?可能?只娶一个女人。
心里?有醋意,她也?知道大局的,她阻不?了?叶哥哥娶别的女人,但要确定自己身?为主母的地位。
风哥哥那样洁身?自好,连宋兰月都没?接受,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却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远房表妹,没?有安置在外头,住了?距离正院最近的凭栏院,一应吃穿用度都比肩正夫人,她的奶嬷已经打听过了?,风哥哥在家摆了?一场宴,规格已经超出纳娶侧夫人。
奶嬷告诉她,她嫁给风哥哥,以后可能?要面对百夷圣女,土司王女,这些女人谁也?不?是好相与?的,但只要她先占了?正夫人这个名头,就有资格管教这些女人。
现在,就有个漂亮的出奇的远方表妹。
她挺起胸膛,想要摆出正室大夫人的款来。
然而面前这个女人,却只是笑容清浅的喝茶,美的像一幅画般,叫她不?自觉自惭形秽,气势都矮了?一截。
不?,她才是将军夫人,怕什么呢。
可是,这姑娘这么漂亮,不?要说风哥哥,就是她都有些不?忍心苛责,高?云知咬着下唇,一时忘了?惩正室大娘子的威风。
“冯氏,你对主母敬茶吧,主母喝了?这杯妾室茶,才算承认了?你的身?份。”
说话的是高?云知身?边一个神情严肃的老嬷嬷,派头倒是很足。
温婵很想笑,这辈子她拜过父亲母亲,拜过前朝贤妃,便是仗势欺人贾贵妃都不?敢生受她的大礼,到了?宣朝,她成了?姜行的贵妃,袁恭妃倒是想让她给金氏行大礼的想要挑拨离间?,可惜金氏却不?敢,她意思一下福了?福身?,金氏还还了?她半个礼。
叶长风给不?了?她想要的,却把她掳来,似她这般贵女,除了?给皇家做妾妃,在普通人家做妾,这是在折辱她。
他分明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
“我是将军的表妹,并非将军的妾侍,何来的给主母敬茶呢。”
温婵似笑非笑,巍然不?动。
饶是严肃嬷嬷都因为温婵的否认惊讶住了?,眉头皱了?起来,显得眉心竖纹与?法令纹更深,更加不?悦:“你若不?是将军大人的妾侍,为何会住在凭栏院,这里?只有将军的女眷才有资格,而且府中下人都传言说你是。”
“他们说我是,我就是?嬷嬷为什么不?打听打听,将军大人晚上?可有宿在我房中?至少在我看来,我与?将军清清白白,什么暗地里?的关系都没?有,所谓夫人的待遇……”温婵声音放缓:“夫人都打听了?,还不?知我身?世,我没?了?丈夫,过得可怜,可毕竟我是将军大人的表妹,将军想要照拂我,而夫人嫁入将军府,却急吼吼的要我敬妾室茶,难道是要代将军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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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高?云知矢口否认:“咳,那个,既然是将军的表妹,也?便是本夫人的表妹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必跟我客气。”
“小姐!”老嬷嬷急的想要说什么。
高?云知却摆摆手:“好了?,奶嬷,你不?必多?说,我看冯姑娘是个知道进退,心中坦荡的,她说不?是就不?是,将军也?没?对我说府里?有什么别的女人,我刚嫁进叶府,有些事知道的还不?如表妹清楚,遇事还需表妹多?多?提点。”
明明刚十八岁,比她还小三岁呢,却一口一个叫她表妹。
温婵微笑,说了?好些话,什么高?云知与?叶长风相配,真是天作之合,把这姑娘哄的眉开眼笑,就差拉着她的手,说她是手帕交了?。
“我今儿?来的匆忙,还以为表妹是那等?仗着姑表亲,想要名分的狐媚子,没?想到表妹真是我知己,今儿?头一回见面,却没?准备见面礼。”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原是想,若是妾侍,随手把我这镯子赏了?,就算礼成了?,可若是表妹,我得重新准备一份礼物?,奶嬷,叫人把我屋里?那只辑珠缠丝凤的簪子拿来。”
老嬷嬷更加不?悦,上?下打量温婵的样子,仿佛她是个什么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小姐,那只金凤是您的陪嫁,可是西京货,价格昂贵的很,是咱们主君特意托人由西京玑珠楼买来的,您也?没?几只。”
“好了?,奶嬷,差人去取吧,对待表妹怎能?小气。”
高?云知是个豪爽性格,对待看上?的人并不?吝啬。
她奶嬷却狠狠剜了?温婵一眼,亲自去取,别的小丫鬟毛手毛脚的,不?太放心。
“表妹别往心里?去,我奶嬷就是那个脾气,她就是太护着我了?。”
温婵微微一笑,表示并不?在意:“其实表嫂也?是权贵之家出来的,做主母的,何必要跟妾斤斤计较呢,你是来做正头大娘子的,又不?是来争宠的,便是表哥将来有妾,生下孩儿?,不?也?要叫你母亲,得了?诰命,封的也?是你这嫡母,做主母,帮夫君管理好中馈,结交有权势家庭的夫人,教育好孩子,才是正经事。”
她从?不?觉得,女人嫁人后的意义便是这些,这些都是她嫁人时童氏跟她说的话,但若旁敲侧击的试试高?云知,她那个奶嬷把自己当成竞争对手,净给自己找麻烦,就糟糕了?。
高?云知倒是点点头,却叹气道:“表妹看的通透,说的很有道理,可有几个女子看见自己夫君纳妾,心里?能?舒服的呢,咱们岭南跟别的地方不?同,侧夫人也?算妻,是能?被扶正的,瞧着表妹的气度倒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过听说将军娘家出身?不?显,而且将军父母双亡,自小寄人篱下。”
说出来怕是要吓死她,温婵笑的很有深意:“不?瞒表嫂,我先头那夫君,也?是累世公卿,我也?是做过高?门主母的。”
做过正二品王妃,正一品贵妃,可不?是贵妇中的贵妇。
“那你怎的会来岭南?”高?云知惊呼:“我知道了?,宣梁交战,可是有好些前梁的公卿人家成了?庶民,有的全家都被处斩。”
她顿时可怜起温婵来:“怪不?得表妹瞧着就不?像平民老百姓呢,瞧瞧这样的长相,如此气度,穷苦百姓怎么的养的出如此雪白肌肤。”
“其实我的确有件事想求求表嫂。”
高?云知被她一声一个表嫂,叫的通体舒泰,当即表示:“有话便说吧,不?是我自夸,便不?做这个将军夫人,我们高?家也?在岭南遮着半只手的天呢。”
温婵垂眸,极是委屈的模样:“先前表哥没?有娶妻,我在将军府住着也?到罢了?,可如今他有了?夫人,我一个表小姐在这里?住着,难免惹嫌,况我又是寡居,府中有仆从?多?有闲话,我先前跟表哥说,他却觉得我出去住是打他脸面,还问?我,是不?是觉得他未来夫人,会容不?下我。”
温婵话说的模棱两可,高?云知也?是经历过宅斗的,又不?是傻子,这话越品越不?对。
“现在表嫂来了?,我可算是有了?拿主意的,我想出去寻个地方住,而且岭南虽好,却不?是我故乡,我倒是想跟表哥表嫂借些银子回乡,不?知表嫂可允了?我这请求?”
“你,你想走?”高?云知有些犹豫:“将军他,答应了?吗?”
“没?有。”温婵笑的越发?灿烂:“不?知为何,表哥就是不?答应,就连让我出府去住也?不?愿,我与?表哥虽有幼时的兄妹情谊,可现在大了?,瓜田李下的,到底不?好呢。”
高?云知抿唇,心中有了?计较:“既然将军不?许你回乡,我私自送你回去,将军他,他不?会怪我吧。”
她进了?门,跟叶长风拜了?堂,可当晚他就有紧急军情,被叫走了?,连洞房都没?来得及,高?云知难免行事小心,怕叶长风生气。
在温婵面前,她一口一个高?家手遮半边天,实际上?高?家境况远远不?如十年前,若非这一回宣梁开战,叶长风独善其身?想要做点大事,高?家还寻不?到机会,把她嫁进来呢。
高?云知说,让她想想,送温婵回乡的事没?办法,但是在外面给她置个宅子的事却没?问?题。
温婵得偿所愿,只慢慢等?待机会,床缝下是她积攒的金银细软,都是好携带的银票和部分碎银,还有一身?方便行动的粗布麻衣。
手上?的缠丝金凤,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细小珍珠柔光圆润,半个巴掌大算是精品,温婵却随手丢在一边,并不?在意,这玩意远比不?上?姜行送她的任何一只钗。
111
“这处宅子是个三进的屋子,里头还有?个小院呢,莫说只有?夫人一人和几个奴仆,就算是一家?子祖孙几代人带着服侍的奴婢们,也是住的下的。”质人口若悬河。
他一眼就看见面前这两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是高门贵女,身?上的衣料可不是便宜货色:“这套宅院,盘下来是五百两?,若是租的,一个月是三两银子。”
虽然因宣梁交战,好多地方物价涨了,但别小看这三两银子,一辆银子便是一贯钱,买糙米能买三到四担,足够普通百姓三口之家省着些吃吃一年。
温婵一个高门娇养的贵女,如?何会知道物价经济事,还要得意于她做王妃那几年,因给萧舜筹备军粮,时常要托人去粮市买米,为了多换粮食,够更多人吃,都?会买掺了米糠的糙米,权贵人家?吃的碧粳米,三斤价格便能买最次的糙米五担,然而?就算是最次的糙米军粮,梁哀帝也要克扣。
她身?居高位,没受过什?么风雨,却有?一颗柔软心肠,那时便赤裸裸的感受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说的是多么惨烈真实。
高云知是偷偷带温婵出来的,对于温婵想出去?住,她自然是双手?赞成,一个表姑娘,就算寡居也得再嫁,总在表哥府上住着,算什?么事呢。
因为此事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叶长风,她以为自己的疑心病是空穴来风,但叶长风的表现却让她心惊战胆。
温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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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叶长风并没那个意思,而?她的风哥哥绝不是没那个意思。
得把她打?发出去?,免得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
这些日子叶长风非常忙碌,也没有?去?凭栏院找温婵,这才让她找到机会,把人给带出来。
高云知心中忐忑:“冯表妹,你觉得这套宅子如?何?”
温婵很满意,主要是因为这套房子距离将军府很远,看来高云知也不是什?么都?没察觉,温婵果然故意顺着她的心意:“我看这处宅院极好,就是赁费略多了些。”
高云知忙道:“你放心,银子我来出。”
“这怎么行呢,表嫂已经很照顾我,还帮我出钱赁房子,我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云知怎么会不愿意,这点银子对他不过九牛一毛,她直接签了一年的约,付了一百两?的定钱。
看温婵非常愿意搬出去?,高云知自然松了一口气,带她坐马车回去?,慢慢让她把行李搬出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高云知想的是挺好的。
坐在马车上,温婵也不安分,掀开车帘看了看,眼前一亮:“表嫂,那是卖香粉的铺子吗?能不能去?逛一逛,我到了岭南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能出将军府,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岭南的商铺呢。”
高云知有?点犹豫,但见她如?此渴望,便软了心肠,不过是逛一逛,应该没什?么事。
只是最近岭南有?军情?,风声鹤唳的,叶长风让她们少抛头露面,这个话自然是对高云知说的,至于稳产,若不是她对高云知使了个花招,打?扮素净,扮做了丫鬟,骗过了吉珠,她可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