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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宋眠无言,她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蓉贵妃是非常会看人眼色的,她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盯着宋眠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慢慢转开了?眼睛。
她不敢一直盯着宋眠看。
于是,她美目流转,慢慢将自己的视线挪到了人群的方?向。
血红色的湖水被夜风推着一浪一浪的往岸上涌,岸上躺着的黎王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但是此时,那双凸出得几乎一双眼球都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睛已?经不会?动?了?,他已?经死去,他像一具血尸一样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身上的皮几乎都没了?,那些吃腐肉生长的血尸将他得身体啃食得可?以?看见惨白?的骨头。
他曾是一位尊贵的王爷,但是,现?在他像路边无用的垃圾一样躺在这里,没有人看他一眼。
而夏侯阳,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石室中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像是在被虫子?撕咬一样的疼,他想伸手抓抓自己的痒处,但是,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除了?眼睛,他哪里都动?不了?。
夏侯阳只能绝望地躺在那里,看着那些平日如蝼蚁一般的庸民们一人一句的讨论他的死法。
按照常理,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得罪大官,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这些人已?经被湖心岛一遭又一遭的事情给吓破了?胆,求生欲在此时已?经攀上心中顶峰,渐渐盖过了?愈发微薄的理智。
更何况,他们现?在深处与世隔绝的小岛,这里,最大的黎王都已?经要死了?,谁能看见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等到出去,这里的人就全都是被鬼杀死的,没有证据,谁能赖到他们的头上?
夏侯阳的喉咙有一股股的腥甜——他已?经被这些但胆包天的刁民给气吐了?血。
他想大声地告诉他们,他是皇帝,只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些人全部都要给他下跪求饶,看他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
但是没有用,他只能发出无用又嘶哑的气音,没人能听懂他们说了?什?么。
最终,阿武一咬牙,看向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总被他隐藏得很?好的阴狠,他是刀口舔血的人,他是杀过人的,他不害怕。
所以?他对王祯岭说:“大人,不如我们一人一刀,只要不捅在要害,他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王祯岭皱着眉摇头说:“不行。”
这里的大多数人,他们没有杀过人,虽然封闭的环境和恶劣的遭遇让他们暂时跨过了?心中的道德底线,可?是不是人人都会?用刀的,万一哪个人捅到要害,这个人早早没了?命,后面没来得及动?手的人,就变成?了?无罪之人,这样可?不行。
最终,还是由王祯岭拍板,用石刑。
一块石子?扔在人的身上,好像不疼不痒,但是这么多人对一个人用石刑,这就是钝刀子?割肉,不但羞辱,还叫人极其难受——尤其是对夏侯阳这样的人。
王祯岭话音刚落,呜嚎不止的风声立刻就停了?,不知道那是不是人的错觉,就连不停翻涌的血色湖水,那渗人的颜色都淡去了?不少,就好像湖底那些枉死的怨鬼非常满意这些人做出的决定,终于肯安息并离开。
见状,王祯岭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登时就定了?下来,人群里面,更有那胆子?小的,直接便跪了?下去,朝着湖的方?向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直说着保佑。
既然这么做是有效果的,王祯岭便指挥着阿武和令两个高壮的汉子?将夏侯阳给从?地上抬了?起来,他被站立着绑到一根木头上,直挺挺的杵在湖水上。
夏侯阳刚才晕着,并没有感受到黎王感受过的那种折磨,可?是他现?在醒着了?,双脚一沾到湖水,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黏腻的蠕动?着,慢慢朝他的身体上爬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些东西开始顺着他的血管钻进?他的身体,那种又痒又疼的感觉,让夏侯阳非常崩溃的想要大吼大叫,但他现?在只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他不是那个叫人仰望的九五至尊,他也叫不出声来。
远方?一个小点由远及近,“砰”的一下砸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夏侯阳目眦欲裂,牙齿咯咯吱吱的响,把嘴都给咬出了?血。
他的脸变得猪肝一样的红,不知道到底是疼的还是气的。
然而,那些刁民并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那一块小石子?就像是个信号一样,紧接着,无数石子?从?四面八方?朝他砸了?过来,夏侯阳一时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吸血的虫子?在他的身体里面钻来钻去更疼,还是被这些石头砸更疼。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令人恐惧的地狱深渊,无时不刻都在忍受着煎熬。
有那么几瞬,他甚至在想,这样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宋眠转过头去,没有再看。
发现?真相的时候,她觉得这些作恶多端之人真是死千百遍都不够,可?是现?在,酷刑发生在她的眼前,她还是不忍心看,哪怕这其中还有她的推波助澜。
她跟其他人一样,希望尽早结束这一切。
湖水一波一波的朝岸上涌着,血红色慢慢退了?下去,她转过身,木柱上面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人的形状,湖水重新变得清澈了?,但唯有那一片是血红的颜色,是那个人的血。
贵妃藏在人群里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扔石子?,她还靠在王祯岭的怀里。
傅洁紧紧攥着傅朗的胳膊,双眼发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傅朗的脸色比她好些,他是杀过人的,他知道真相,他一点也不为这种人渣惋惜。
只是,傅洁好像受到了?惊吓。
傅朗在人群中寻找宋眠,刚才人潮太过拥挤,他努力想要找到宋眠,可?是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现?在,他打眼望去,宋眠从?湖边慢慢走?了?过来,她走?到王祯岭的面前,对他说:“大人,咱们挖个墓,送这些冤死的人一程吧。”
望着湖上那已?经被虫蛭吸食得干瘪的尸体,王祯岭鬼神使差的点头,他现?在迫切需要做一点善事。
人多力量大,即便还是害怕,但是现?在已?是白?天,太阳的光慢慢消解着人们心中的不安,那些断肢残骸全都被搜集到了?一起,活着的人们全都沉默着,将他们集体火化,然后埋在了?湖边。
王祯岭抹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带着阿武和其余手下再次登上的回去的船,人们争先恐后的跟着,为避免再次发生意外,不约而同的选择一起离开。
而这一次,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的看见了?通州城的码头河岸。
宋眠慢了?一步,她还没走?,蓉贵妃只剩自己一人,她也还没走?。
她知道死的那人是皇帝,皇帝不在了?,蓉贵妃一个人,她要到什?么地方?去?
宋眠以?为蓉贵妃会?跟王祯岭一起离开,没想到蓉贵妃却翻了?个白?眼儿说:“我可?是跟过皇帝的人,怎么可?能看上那种小官。”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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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宋小姐,”她柔柔的笑着,“我已?经尝过权力的滋味,不可?能再甘于平庸了?,我要回到宫里去。”
宋眠忍不住问:“难道你要当皇帝吗?”
这话说出来,把她给吓了?一跳,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宋眠的头有点疼,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一闪而过,那些画面似乎并不该是这个时空有的,可?是又让她莫名熟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蓉贵妃愣了?一下,继而大笑了?起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这个主意好啊,我原本想着回去,怎么去勾引一下太子?呢。”
蓉贵妃的眼中冒着精光。
宫中的太子?不堪大用,她收养的六皇子?也是个庸才,现?在让她做皇帝,那是有点困难的,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垂帘听政的太后啊。
这样好,再也不用哄臭男人开心了?!!
蓉贵妃笑盈盈的说:“宋小姐,你真厉害。”
宋眠:“……”
宋眠不觉得她厉害,否则,她现?在就该知道一个问题——祁宗在哪?
她与傅家?姐弟找遍了?岛上的每个角落,最终,宋眠在自己的花盆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她在黑布罩起来的花盆里发现?了?一滴尚未干涸的血,宋眠抓起帘布,将其揭开,然后发现?花盆里面空空如也,她一直养得非常业余的那株美人面不见了?。
花朵的根茎上有咬痕,像是被人吃了?。
宋眠猛地回头,难得扬着声音喊了?起来:“祁宗!!”
屏风后面,男人款款走?出,龙章凤姿,那双轻佻的桃花眼流转着波涛,笑容几乎要将整个湖心岛融化成?春天。
宋眠根本不会?再上这个妖怪容貌的当,她指着空空如也的花盆,不高兴道:“你把我的花儿吃了??”
祁宗那副端着的姿态马上就没了?,他蹲在那盆花前,抬起头来,笑道:“我会?赔给你的,眠眠。”
宋眠哼了?一声,半晌又忍不住,纳闷的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如果回忆中那个孩子?是祁宗,那他应该是人的吧?
祁宗摇摇头,拨弄着花盆里低矮残缺的花茎,对宋眠说:“其实我本该死在山谷里的,我染上了?病,伤口糊弄感染,原本活不成?了?。”
为躲避夏侯阳和他夫人的追兵,他一路狼狈逃窜,最终躲进?了?山里,躺在那一大片黑色的花里,等待着死亡。
可?是他的心中有股几乎冲天的不甘与愤怒,更多资源在企我鸟群夭屋儿耳七五耳爸一怨毒的想要将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夏侯一家?都碎尸万段。
在那种极致扭曲的愤怒中,他听见了?细碎的呼唤,被他压出了?花汁的黑色花朵铺在他的身上,汁水浸透伤口,让溃烂坏死的肉重新恢复了?知觉。
他躲在山里,以?那种古怪的花朵为食,用那种古怪的花朵疗伤。
他慢慢熟悉了?山谷,某日为寻找更多食物,前往距离村庄很?近的地方?,然后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山洞。
美人面是很?挑剔的毒花,他需要将它栽种在不同的地方?,看看它会?不会?存活。
他的身体和心智发生了?变化,他变得像一朵花一样,就算四肢碎了?也能重新生长,他可?以?感受水的涌动?,风的呼吸,泥土的细语。
他的身上也有了?花朵的异香,能将人带入迷乱的幻象。
他在新的据点发现?一个奇怪的小姑娘,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小姑娘给他在山洞里面留了?些吃的。
祁宗也解释不清,后来的他就像着魔了?一般,总忍不住去往她生活的村庄。
她生活得不好不坏,她是被家?中忽视的女娃娃,但是她没有像更不幸的孩子?一样,要干活,要挨打。
祁宗总忍不住去偷看她。
见罗安总把好吃的东西留给两个儿子?,他就从?山中打来肉食,投喂给她。
偏偏这小姑娘不爱较真,也不想为何次次都能撞上这种便宜事,每次都挺高兴。
后来,一次意外,他不小心被她看见了?。
她发了?高烧,害怕得整夜哭闹,此后他便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他与那些痴迷于美貌的女子?们做交易,用人的寿命做美人面的养料,他真的变成?了?一只诡谲的妖。
直到听闻她要嫁人。
他还是忍不住了?。
他把她抢走?了?。
祁宗曾以?为那一株特?殊的美人面是意外,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当年一株与盆中这一株一样,并不是意外,而是沾了?宋眠的血。
宋眠在等祁宗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这人并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宋眠形容不出来那种眼神,但是她沉默了?一秒,居然感觉有些……习惯了?。
宋眠四个人一起离开了?湖心岛,老管家?给她送来了?宋家?的消息。
经历了?这么一遭,宋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差点就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老管家?说,刘家?那桩买卖吹了?,刘公子?的尸体在做法的时候不见了?,李道长也被吓得连夜离开,再也找不到人影,刘老爷自己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讲怨气发泄在宋家?人的身上,那笔巨款自然是告吹了?。
村长家?听说宋家?老大拿不出那么多彩礼,还跟刘员外结了?仇,立马躲得远远的,宋家?现?在在村里可?不好过,他们卖女儿跟死人结婚、结果还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传了?出去,这一家?现?在都不太敢出门。
而村里的人说起他家?的女人,也是觉得怪可?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凄惨又无辜的死了?,就是命不好,下辈子?再也不要投在宋家?这样的人家?了?!
但是,人人都以?为宋眠已?经死去的时候,她正披着柔软的兽皮在华丽的林中宅邸睡大觉。
她睡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是被祁宗黏黏糊糊的吵醒的。
祁宗喜欢抱着她,可?是宋眠不喜欢被他抱,她觉得祁宗没有柔软的兽皮手感好。
最初,宋眠以?为她曾住过的刘宅是幻觉,可?那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深林之中。
宋眠别提多喜欢了?,尤其现?在,祁宗不敢再骗她了?。
她在宅邸里面舒舒服服的住着,就养养花,看看书,写写字,她盘算着,等休息够了?,她就出门去盘个铺子?,开自己的画本铺子?,钱就由祁宗出。
反正他有钱,而现?在维持他生命需要的美人面全都是她亲手养出来的,那些花很?听话她的话,她一个月只需要拿出一滴血供养院子?里面的花,宋眠不许他再去交换别人的寿命。
她有给他续命的本事,她把他所有钱都拿走?也心安理得。
她住了?许多天,还是打算回去一趟,她的家?人可?能不会?在乎她的生死,但是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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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还有她的朋友。
她想回去看看阿樱。
祁宗得知她想回去,那一张好看的脸拉得跟老黄瓜一样,但是他不敢不听宋眠的话。
宋眠眼看着他神出鬼没捣鼓了?好几天,最终拿出一张婚书,那是她跟刘公子?最初的婚书。
因着当初罗安怕她不嫁,所以?没给她细看这张婚书,宋眠那个时候连她丈夫的名字都没留意到。
祁宗手把手的叫她握着毛笔,蘸着兽血,写下了?一封休书,这才算彻底解了?那道士的婚契。
做完这一切,祁宗才算是满意了?,带宋眠回了?家?。
宋眠给阿樱报了?平安,塞给她很?多礼物,临走?的时候,她还给罗安塞了?点银子?,算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不多,但是村中人看见她回来,对宋家?的偏见大抵也不会?那么多了?。
然后,宋眠又离开了?。
她已?经尝过外面自由的滋味,便不会?再继续待在这个地方?。
往后的余生里,她一直都跟祁宗在一起,他们没有再拜堂成?亲,祁宗知道宋眠不喜欢那种热闹,但是有宋眠在身边,他就非常满足了?。
几十年后,宋眠在祁宗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祁宗眼底歇斯底里的血色,温柔的朝他笑着。
他知她不愿用邪术续命,便不会?对她用那种招数,宋眠素来难得能激起涟漪的心中也不平静,可?好像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水声全都化成了雨声,雨声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上,打在窗户上,送来深秋的凉意?。
宋眠是咳嗽着从床上醒来的,她咳得?撕心裂肺,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外面候着的下人闻声匆忙赶到,手法熟练的给她倒水喂药,轻拍后背,按摩抽痛的额头,然后又服服帖帖的将她安顿在床上,最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把宋眠给折腾得?一愣一愣的。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又回来了,是?祁宗对她用了延长人寿命的邪术。
可还不?等?她发火,她就注意?到了这间屋子?里面?的装潢。
屋子?里面?的色彩以粉色和白色为主,一下就让人想起了柔柔弱弱的少女,这不?是?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很快,屋中走?进一个女人,那女人一副干练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却是?软的,女人三两步就从门?口走?到了她的床边,然后担忧的看着她问:“眠眠,哪里不?舒服呀,娘找大夫来吧。”
宋眠下意?识的摇头,一个劲儿的盯着面?前的美妇人看。
赵梦芝纳闷的伸出手在宋眠的面?前晃了晃:“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咳傻了?”
赵梦芝担忧的放下她的手,出门?去找大夫了,只?留着宋眠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放空。
咳嗽的难受感觉慢慢退下去之后,一些并不?属于她的记忆慢慢涌上了脑海,宋眠闭了闭眼睛,被记忆撞得?头脑发昏。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死?,反而是?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但是?现在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去,她的处境有些难办。
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宋眠,她是?山庄里面?的娇小姐,宋老爷和赵梦芝就只?有她这一个孩子?,但因先?天?不?足,宋小姐从小就体弱多?病,几乎可以说是?在药罐子?里面?长大的。
宋老爷早早离开了人世,留下了赵梦芝撑着这偌大的家业,赵梦芝常觉自己是?个女人,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她无法兼顾自己身体虚弱的孩子?和外面?的生意?。
于是?,她就动了给女儿选夫婿的心思。
选夫婿当然是?招赘,宋家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入赘,也有一大堆家境不?好的优秀儿郎上赶着凑过来,更何况那小姐只?是?病弱了一些,长得?却是?一副天?仙似的好模样。
经过赵梦芝的精挑细选,元泰最后成了宋眠的夫婿。
两个人在赵梦芝的操持下很快拜堂成亲,成为了夫妻,只?是?赵梦芝怜惜女儿体弱,至今还叫两个小夫妻分?着床睡。
元泰对宋眠体恤入微,亲自煎熬她的药,还天?资聪颖,帮着赵梦芝操持外面?的生意?,总之,赵梦芝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
而原本?的宋眠呢,她对这个夫君也还算满意?,甚至有时候还惋惜,没法与其圆房,生个孩子?。
宋眠又咳嗽了起来,这次,她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摸到了床边的水壶,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对着嘴喝了一大口,这才勉强压下胸口中的闷气。
这副身体十分?虚弱,身体中有不?少毒素。
她前世日日与祁宗凑在一起,不?止从他那里学了一手好字,她还学会了分?辨药与毒,宋眠总觉得?她是?有些奇特的本?领在身上的,她与普通的凡人并不?一样,但不?管怎么回忆,她似乎都是?一个凡人,于是?慢慢的,她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可现在,那敏锐的直觉再次开始在身体里面?叫嚣,她身体中有很多?毒。
而且往前追溯,似乎就是?从与元泰成亲之后,她的身体就愈发的虚弱了。
她不?但受不?得?风,甚至还多?了嗜睡的毛病,一天?几乎都是?在床上睡觉的,清醒的时候很少很少。
刚才的宋家小姐,就是?在睡眠中死?去的。
宋眠刚刚躺下,赵梦芝去而复返,她的身后跟着大夫和她的丈夫,老大夫皱着一张脸,熟练的给宋眠把脉,元泰担忧的看着宋眠,跟赵梦芝说:“娘,我今早来看眠眠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没有这么白,她是?不?是?受风了?今天?的天?气不?好。”
赵梦芝看了一眼严丝合缝关着的窗户,然后疑惑的说:“不?应该吧……”
老大夫闭着眼睛摸着她的脉,半晌摇头叹气的说:“奇怪……我的药方应该是?管用的,这怎么……”
这怎么,他瞧着,这姑娘的身子?反而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那口气就要断掉了似的?
赵梦芝心中着急,也不?敢追问大夫,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只?得?焦急的说:“大夫,您想想办法,什么药我都能找来,花多?少钱都没问题,只?要您能治好眠眠的病!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元泰安慰的说:“娘,您别着急,大夫会把眠眠的病治好的。”
说着,他弯下腰来,又握住了宋眠的手:“眠眠,你别害怕,都会好的。”
宋眠看着他,他是?赵梦芝一眼就为她相中的夫婿,长得?周正,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一副正气的模样。
但要说到底是?谁让她的身体中多?出了这么多?毒,这个人是?她第一个要怀疑的对象。
宋眠又难受的咳嗽了几声,送走?了大夫等?人,她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又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宋眠想,就这样睡过去也挺好,起码不?用再难受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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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停了。
她很快就睡着了,带着一身的疲惫。
那种被病痛和毒药折磨的感觉不?见了,她像是?躺进了包容万物的水里,慢慢沉落进了黑暗,就在宋眠以为她会平稳淡然的睡着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鱼腥味,那股浓重的鱼腥味道让她极其不?适,以至于差点吐出来。
宋眠用力的扑腾了几下,终于在水里睁开了眼睛。
她的周围全是?鱼,这些鱼被笼在一张宽大的渔网里面?,在阴沉的天?空之下,灰色的鳞片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幽光。
她趴在黏腻湿滑的鱼上,睁开眼,对上的就是?一双死?鱼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光,但是?宋眠发誓,她在那双眼睛里面?看见了一种痛苦与绝望。
她打了个冷战,下一秒,就被人从网中拎了出来。
宋眠的眼睛被水模糊了,那股腥臭的气味熏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不?再是?因为身体虚弱。
宋眠咳嗽了好几声,伸手抹掉了自己眼睛上面?的水,这才让模糊的视线重新归于清晰。
她打了个冷战,并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
她被人围了起来,那些人多?半穿着褴褛,皮肤有一种久被风吹日晒的黝黑与红晕,这些人看她的表情有种病态的狂热,就是?因为这种眼神,她才浑身都不?自在。
水珠从她的身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宋眠慌忙低下眼去,入眼是?一片血红色的地面?,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鱼的内脏与粘着血红色鳞片,不?知道这里宰杀过多?少鱼。
风飘飘摇摇,吹得?挂在半空的渔网轻轻晃动,粘着褐色干涸血迹的鱼钩与已经生锈的杀鱼刀摆在那层厚厚的鱼鳞上,黑色的苍蝇停在上面?,这些苍蝇吃了太多?东西,身体变得?肥大,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怪异之感,宋眠甚至觉得?,这些苍蝇背后的翅膀是?无法将那么肥硕的身躯给带起来的。
人们?围在宋眠的身边,他们?的眼神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狂热,尽管他们?已经激动得?双颊通红,可他们?还是?一言未发,只?是?用那双会欢呼的眼睛看着宋眠。
宋眠在空中扑腾了一下,背后那双拎着她衣领的手终于松了力道,将宋眠放到了地上。
宋眠浑身没有力气双腿站立不?稳,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在宋眠的胳膊上抓了一下,这才扶着她,没让她摔倒。
抓在宋眠胳膊上的那只?手长满了粗茧,手背上的皮肤有鱼鳞状的干皮,宋眠见过这种皮肤,这好像是?一种病。
但是?这人的皮肤……她还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只?可惜那匆匆一眼,她看得?并不?清楚。
“呵呵……”
那个人开口了,声音从她的斜后方传来,就是?那长了鱼鳞皮肤的男人。
男人约莫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全都斑白了,他的嗓音很低,还很嘶哑,但是?声音却是?亮的,声音也大。
他笑得?很高兴,可是?宋眠却觉得?这人笑起来像是?送了阵阵阴风。
“好,好,二丫,真争气,活下来了。”
宋眠觉得?不?对劲儿,但这一次,并不?像是?她刚从宋家山庄的病床上醒来时一样,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类似的记忆。
只?是?,当她双腿落地,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河面?,宋眠少有如?此震惊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河面?之上,飘着好几个尸体,这些尸体的年龄只?约莫十几岁,都是?跟她一般大的年纪。
宋眠很迷惑。
仿佛是?看到了她这种疑惑,身后的男人拍着她的头,堪称慈爱的说:“乖丫头,不?用再看了,那些人不?得?河神眷顾的人都淹死?了,你才是?最后的幸运儿,你是?咱们?的希望。”
随着他这句话?音落地,那些围观的人也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一样,凝滞在脸上的狂喜终于动了起来,有人发出了松口气的声音,有人朝着河面?直接跪了下去。
“河神保佑,保佑我们?吃饱穿暖,喜乐平安……”
宋眠被一群蜂蛹上来的女人摆弄着,不?多?会儿就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梳了漂亮整齐的头发,这些人扯到了她的头发,宋眠竟也没觉得?疼,她想,这大概是?梦。
一个诡异的梦。
于是?,她像一个旁观者,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群人将她带到了村长的家里。
屋中布置很简单,只?有一些生活所需,其余的,全都是?渔具,渔网、鱼钩、鱼竿、鱼饵……
院子?里有股久久都散不?去的鱼腥味儿,黑色的地面?上有一层清扫不?干净的银灰色鳞片,角落的水缸里,阴影将水遮得?幽黑,缸中隐隐有影子?流动,偶尔露出一点鱼鳍的形状。
宋眠很想吐。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就是?有些受不?了这股浓重的鱼腥味儿。
并不?是?她不?想反抗,这是?这地方是?在陌生又诡异,她是?唯一的异乡人,她不?敢妄动。
很快,夜就降临了。
人声嘈杂,男人们?大口的喝着酒,女人们?三五成群的讨论着。
宋眠安静的坐在那里,停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
这个小渔村的村民,在想办法请神,他们?的河流神圣不?可侵犯,活人下水必死?无疑,而她,就是?被选中的人,她沉浸在水中却还有呼吸,河神喜欢她。
所以,她将被送到河里去,她的任务就是?把河神请上岸,请上岸来供奉,让河神保佑他们?可以继续吃饱穿暖。
这里的人很怕饿肚子?。
鱼是?村民们?的主要食物。
今晚,为了庆祝,村中杀了一条半人长的大鱼。
大鱼被捞起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它躺在脏污的案板上,大尾巴不?停的甩着,拍得?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坚硬鳞片飞溅起来,像是?一把把锋利的武器。
村长是?村中绝对的力量所在,他叫三个壮汉用手臂粗的铁钩刺穿大鱼的嘴,将其倒吊起来,那只?鱼吃痛,拼命的挣扎着,鲜血和着一点水珠从上混合着慢慢落下,留在斑驳了鳞片的鱼皮上,顺着褶皱的纹路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宋眠坐在远处,眼睁睁看着那只?大鱼被挂在生锈的铁钩上,那混合了鱼血的水珠好像是?从大鱼的眼里流出来的,那双鱼目死?板、呆滞,可是?怪异的,宋眠从里面?看见了数不?尽的痛苦。
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可她还是?没有别过眼去。
村长用长长的弯刀在大鱼的肚子?上划了一下,这条半人长的大鱼当即被开膛破肚,内脏和着血,流了一地。
它的挣扎愈发剧烈了起来,甚至大尾巴扇起来,将旁边其中一个健壮的汉子?抽的晕头转向。
但是?它挣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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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度却逐渐微小,甚至慢慢消失了。
宋眠的耳朵有些疼,鱼是?不?会说话?的,但是?耳边那痛苦的叫喊却那么清晰。
她总觉得?那叫声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
鱼是?这样叫的吗?
……
好像不?是?。
这是?人的声音!
模糊意?识到这一点的宋眠“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那些原本?背对着她在宰鱼和看热闹的村民们?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看向她。
闹哄哄的声音随机戛然而止,小院子?里面?,一时落针可闻。
那种白天?被围着的怪异感觉又出现了,宋眠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头皮发麻,只?得?又慢慢坐了下去。
她坐稳的下一秒,那些人又继续动了起来。
大鱼停止挣扎,它的身体被重新放回了案板上。
“砰。”
“砰。”
“砰。”
村长一刀一刀,剁碎鱼骨,剁开鱼肉,新鲜鱼肉暴露在空气之中,纹理细腻,颜色粉红,村民们?的眼睛亮着,一起烧火开锅,开始煮鱼。
鱼肉很快就在锅里变得?雪白,大家捧着自己的碗,排着队分?鱼肉。
空气中飘荡着鲜味和热气,鱼汤奶白,鱼肉爽滑,这该是?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餐。
可是?宋眠的鼻尖只?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息,锅下面?的火烧得?越旺,那股腐臭的味道就越是?浓烈,她脸颊惨白,差点吐出来。
桌子?上鱼油灯慢慢烧着,烛油一滴一滴的落下,像是?从不?曾干涸的眼泪,灯光照亮着人们?大快朵颐的面?容,却映不?透一双双空洞无底的眼瞳。
所幸这些人并没有要强迫她吃鱼肉的意?思,宋眠无比庆幸。
这群人吃饱喝足,才重新向她转过头来,为首的村长抬着布面?老茧的手,抹掉了嘴边残存的肉星,缓缓咧开嘴,露出黄色的牙齿,扯开了一个笑脸。
村长说:“二丫,你该去见河神了,你见了他,就要想办法把他请回来,知道么。”
打扮一新、穿着素白衣服的宋眠被这些人推上了船,缓缓驶向黑色的河面?。
在一群殷切的眼神下,船慢慢远离岸边。
宋眠坐在小船的正中央,船的四周摆了一圈蜡烛,照亮了水面?。
船没有沉下去,幽幽的烛光照亮了黑色的水面?,下面?黑漆漆的,像是?无底深渊,除了被河水倒影的金红色烛光,宋眠跟本?就没看见什么河神……
等?等?……
那金红色的光,好像并不?全是?鱼油灯照出来的。
她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那一点耀眼的金红慢慢从深水之中一点点往上。
夜微凉,吹着河水摇摇晃晃,红色金影也跟着摇摇晃晃。
近了,更近了。
金红色的鳞片在温柔的水下有细腻又整齐的纹路,深红色的鱼尾漂在水中,像是?最软的华丽绸缎,鱼鳍带着锋利如?刀的骨刺,美丽又致命,那漂亮的鱼尾摇摆着,掀着河水和一叶孤舟,越来越摇晃。
宋眠恍若从梦中惊醒,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东西是?想把她摇晃到河里。
“啪”的一声,船翻了,灯烛遇水,迅速熄灭。
在最后的亮光消失之前,挣扎之中,宋眠好像在水中看见了一张熟悉又危险的人脸。
“……”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猛地从梦中惊醒,她的心跳几乎蹦出胸腔。
宋眠咳嗽了半天?,才忍着泪意?喝了水,直到闻声而来的仆人们?全都离开,她还在恍惚的盯着房中昂贵的帐帘看个不?停。
是?梦。
那奇怪的村庄,奇怪的鱼。
全都是?梦。
她现在依然躺在山庄里,依然病得?卧床不?起。
宋眠忽然觉得?手下微凉。
她皱了皱眉,掀开被子?,手下,一颗流光溢彩的金红色鳞片,在雕花玉灯的光下,像是?最璀璨的宝石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
第33章
宋眠傻兮兮的看着自己手掌中的金红色鳞片,大脑有点空白。
是梦吗?
不是梦吗?
她无力的重?新躺倒了回去,对着床帐发了一会儿呆,小?丫头就又把大夫给带进来了。
大夫摸着宋眠的脉,皱起?了眉头。
“还是不太好?……”他担忧的说,“我正?在跟学生一起给宋小姐研究新药方,希望到时候有用。”
宋眠扯了一下老大夫的衣袖,让他离近了一些。
她轻声说:“春伯,您跟我父亲是好?朋友,我把您当成自己的亲人,谢谢您这样为我操心,只不过,有件事,我想?,从前是被我给忽略了的。”
春伯手里有家自己的医馆,他那已过世的师父是个?对徒弟相当严厉的人,当时,他的手下可不止一个?徒弟,能从哪些同样优秀的兄弟之中脱颖而出,成功继承了医馆,春伯自然也是懂得一些弯弯绕的,只不过,他有些迷惑,不知道宋眠在怀疑谁。
毕竟这山庄上?下,就只有赵梦芝这一个?夫人,也只有宋眠这一个?大小?姐,谁会暗害她?
宋眠忍不住嗓子间的痒意,咳了好?几声,这才又跟春伯说:“我丈夫原来是个?读书人,他不太懂得如何熬药。”
赵梦芝是十分满意元泰这个?夫婿的,毕竟他的演技确实好?。
元泰不过跟她成亲三?个?月,宋家山庄大小?事务就全被他给摸清了,别说宋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怀疑,就算她拿出证据,现在也并不是撕破脸的好?时候。
至于?赵梦芝……
自从开始操持山庄之中忙不完的事务,赵梦芝的身体也变得不好?了,现在还在吃着药调养,宋眠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春伯果然是个?聪明人,就只说这一句话,他就懂了。
他给宋眠把了脉,然后就拎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当晚,宋眠的贴身小?丫鬟红俏从山庄的小?后门儿独自离开,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碗从和春堂熬好?的药。
药味被特殊的木盒盖着,一丁点儿都没露出来,宋眠倒掉了元泰差人送来的药。
这是后话。
而现在,送走了春伯的宋眠从床上?起?来了,宋眠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又怕她感染风寒,所以房中的门窗一直都是紧闭的,宋眠喜欢窝在屋子里待着,但?是她不喜欢这么沉闷的地方,在者,总是躺着,身体骨越躺越酸,还是要适当出去走走的。
于?是宋眠从床上?爬起?来了,红俏不放心,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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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并不影子的厚斗篷。
红色的斗篷上?面滚了一圈白色的绒毛,宋眠穿着非常可爱,活泼得像是小?辣椒一样的红色也将她苍白的病容衬托得更加有气色了。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的时候悄悄观察着山庄中的一草一木,走到花园的时候,正?看?见了赵梦芝穿得隆重?华丽,刚送走一波小?姐夫人。
送走了那些人,赵梦芝原本还扬着的笑脸慢慢就淡了,挺直的身姿也稍微佝偻了,一副疲惫的模样。
她不经意间转头,看?见宋眠,那副笑容却又重?新爬回了脸上?。
赵梦芝有些责怪的说:“眠眠,你这孩子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叫你好?好?在屋子里面躺着么?”
“娘,一直躺着太闷了,大夫说我可以出来散散步,这样对身体也好?呢。”
宋眠搀扶着赵梦芝在旁边的亭子坐下,坐下之后,她才问起?来:“娘,刚才那些都是什?么人?”
赵梦芝揉了揉额角,说:“是城里那几家官太太。”
“你啊,不用操心这些,你只管专心养病就行了。”
赵梦芝不愿意多说,宋眠也就不追问,但?是她知道,赵梦芝努力讨好?这些人,全都是为了家中的生意,做生意少?不得与官打交道,她一个?内宅里面的女人,丈夫死了,没法参加男人们的应酬,与这些夫人小?姐维持关系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更何况,他们宋家只是商人,只有钱,没有权。
夕阳照在母女两个?人的脸上?,宋眠安慰她说:“娘,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到时候,您就以可以只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宋夫人了。”
赵梦芝的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她用自己的手帕拭了拭眼角,她没说,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有点不一样了,原先,宋眠是一个?非常消极悲观的人,她确信自己的病不会好?,整日抑郁在床,所以赵梦芝才想?给她找一个?丈夫,这样也好?多出一个?人来,多陪她说说话。
她想?,自己这个?做法是对的。
也不知道宋眠若知道了赵梦芝的想?法,心中会作何感想?。
她身子骨弱,到底也没能在外面待多久,就又开始犯困了。
宋眠心中诡异,不太愿意闭眼,因为那个?奇怪的梦让她不舒服,那里的村民?们很诡异,说不出的诡异。
但?最终,躺在床上?的她还是抵不过睡魔的侵袭,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眠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当她发现自己还在水里的时候。
可是这梦开始变得有些不像梦,她发现自己的感官开始敏锐。
河水冰冷,如果她一直都待在水里,一定?会冻死,所以,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往船上?爬。
月光下,黑色的河水翻涌着,漩涡下面隐现一双危险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看?深渊一样的水下盯着她,像是盯准了猎物。
宋眠的水性还不错,她两只手都抓在小?船上?,拖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往里面爬,她自己的力气小?,所以眼看?着就要重?新划回河里去。
就在这时,背后贴上?一双大手。
那只手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的将她送到了船上?。
随着对方的靠近,宋眠的背贴上?了他的身体,她身上?的衣服很薄,被水打湿之后,近乎透明,原本冰凉的河水贴在她的身体上?,已经让她的皮肤发冷,但?是身后的东西贴上?来之后,宋眠却本能的战\\\\\\栗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她感觉到了热度,而是那微软、却又斑驳的触感。
薄而软的鱼鳞在黑夜中散发着宝石一般的光,金红的光揉碎了暗河,刹那间,仿佛整个?水面都被点亮。
他的胳膊上?覆辙一层有力的肌肉,肌肉之上?的皮肤在金红的碎光的闪烁之下,隐现蝉翼般的薄膜,非人生物的透明薄膜同样长?在他的手指之间,将细长?的手指连接起?来,组成搅动旋涡的危险武器,指尖的指甲微长?,抓着宋眠的腰时,那锋利的指甲透过一层衣服,浅浅嵌在肉里,抓出一道分明的指痕,如水般柔软的黑色长?发垂下来,穿过她的肩膀,垂落在她的胸前,宋眠低下头去,那一缕缕湿润的发丝蜿蜿蜒蜒,像是缠绕在她心口前的蛇。
他将她托举起?来,紧贴在她后背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鼓起?,每一下细微的搏动都连接着她敏感的神经,几缕黑色的头发随着他们之间距离与动作的变换轻轻划过她的胸前,让宋眠觉得皮肤发痒。
那只模样奇特的手终于?松开了她的腰,宋眠在船上?坐稳了,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匆忙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幽邃的黑眸,黑眸中映着她的脸颊,璀璨的宝石都成了她的陪衬。
被鳞光晃到眼睛的一瞬间,宋眠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那一瞬间,水中修长?健硕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船下只剩下一尾金红色的鲤鱼。
这是一条很漂亮的鲤鱼,宋眠想?,这可能就是村民?们说的河神了吧。
想?想?刚才那些诡异的村民?,宋眠丝毫不敢怀疑,如果她是空手回去的,她现在还不如直接淹死在河里。
于?是她弯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伸到河里,将那尾还在河里撒欢儿的金红色锦鲤给捞到了船上?,然后,水流就像是明白她的愿望一样,载着她飘飘摇摇的回到了岸上?。
还没靠近,她就远远的看?见了岸上?那黑压压的一片,那些村民?像是僵直站立的尸体一样,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到看?见宋眠船上?那一缕金红色的光,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一样,所有人全都在同一时间复活了。
村长?激动的热泪盈眶,对着河流与天?空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感谢,感谢河神保佑。”
“感谢……感谢和神保佑……”
一层高过一层的声音从岸边的方向传来,宋眠捧着金红色的鲤鱼上?了岸,村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绕着宋眠一圈又一圈的转,一顿抓耳挠腮之后,他最终说道:“是你把河神大人请上?了岸,以后你就是咱们村里的神仆了,快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于?是,宋眠被带回了老村长?的家,住进了老村长?家的祠堂,这祠堂占据了整个?后院,很大,为了迎接河神,祠堂整个?翻修,后院被几个?壮劳力挖成了池子,池子里面还种了荷花,为了迎接河神,整个?村子的人都费劲了心思。
宋眠作为神仆,在村中的待遇自然也不差,村长?年轻的儿媳给宋眠换了一身新衣服,宋眠抱着那条锦鲤,将其扔进了池子里面,似乎是力道重?了,那坏脾气的家伙不太高兴,用尾巴重?重?的拍在了水面上?,溅起?了一圈涟漪。
宋眠可从来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变成一个?养鱼的。
夜深了,人们全都回去休息了,不是谁都有资格时时都待在河神的身边的。
这么晚了,宋眠却不困,她觉得,大概因为这是自己的梦境,所以她是不需要睡觉的。
她盯着河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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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金红色的鲤鱼看?了一会儿,那鱼影在水中浮浮沉沉,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宋眠撩开自己的衣摆,她的腰侧还留着清晰明显的指痕,可是,面前这条小?臂长?的鱼,他真的会变成人吗?
她见过妖邪,祁宗那样的妖邪,但?是她没见过大变活人。
想?到这里,宋眠的心中忽然震了一下,一张熟悉好?看?的脸映现在她的脑海中,久久都没有散去。
宋眠的眼神变的有些茫然,心里也空落落的,她想?起?祁宗了,但?是她再也不能跟那个?妖怪见面了。
她也说不清,当对方用那种祈求的眼神让她留下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点头,她本能的觉得自己不能沉溺在那个?世界里,不能为谁而停留。
冷风送来阵阵凉意,宋眠抱进了自己,最后看?了一眼水中鲜艳的影子,然后转身,朝着村长?为她准备的小?屋走去。
深夜的小?村庄格外的寂静,只偶尔可以听见一两声蝉鸣,宋眠往自己的小?屋走着,她关上?门,点上?了烛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叩叩叩……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像是人用手指的关节轻轻敲击着门板。
宋眠被那敲门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去,敲门的声音不见了。
可是当她坐下,那声音却又再次响了起?来。
“叩叩叩……”
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客人来串门一样。
宋眠听了一会儿,觉得那声音应该是从前院传来的,应该是大门,既然是大门,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叩叩叩……”
声音持续的响着,最开始,这种缓慢的节奏并不让人心烦,但?是半天?没人搭理,这敲门的声音还保持着原来的耐心与节奏,就莫名让宋眠听出了一种偏执。
她有些毛了,还觉得那声音太烦。
村长?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有人敲了这么半天?的门,却始终都没人搭理?
宋眠睡不着,在外面那始终都不停歇的敲门声中,她终是没有忍住,悄悄打开自己的小?门,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走出后院,就吓了一跳,因为,黑暗中,村长?一家四口全都站在窗前,隔着前面空空的院子,紧紧盯着被人敲响的大门。
见宋眠来,挺着大肚子的儿媳立马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一贴进对方,宋眠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是紧绷的。
宋眠纳闷,为什?么不开门,难不成是寻仇的?
寻仇的人会这样有耐心的敲门?
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头皮发麻了起?来。
如果是别人来串门,敲门的时候总会喊两声的。
为什?么外面那个?敲门的人,就只顾着敲门,却一言不发呢?
宋眠开始与那些人一样,紧紧盯着那道门。
“呵呵……”
许久,在叩叩叩的声音后面,响起?了一声冷笑,那声音中的恶意与阴冷溢出在深夜里,让人分外不安。
一家人都没敢点灯,只敢通过夜空洒下来的月光互相坐着无声的交流。
宋眠用口型示意村长?儿媳,外面那人是谁。
儿媳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是我家小?叔子,春生。”
宋眠分辨了半天?,才读懂这句话。
所以,既然是家里人,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反而是在外面开这种玩笑?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大概门外那人也累了,一阵脚步声之后,门外重?归于?寂静。
而此时,天?空中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村长?顶着一双黑眼圈,朝宋眠疲惫的笑:“二丫,让你看?笑话了,那孩子不懂事,河神在这里,他居然还敢回来。”
宋眠不懂,待到村长?带着自己媳妇离开,她才纳闷的问儿媳。
儿媳怀着孕,更容易疲惫,闻言,她对宋眠笑笑,然后说:“你说我家小?叔春生啊,你放心,没人给他开门,他进不来。”
天?快亮了,几户人家的烟囱上?已经冒起?了白烟,男人们吃了些东西,就拎着自己的家伙,三?五结队的,准备下河撒网。
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微笑,河神请到了村子里来,他们这趟必定?可以满载而归。
村长?一家,只有大儿子春晖要出门干活,他手里也扯着渔网,跟同伴们离开了,离开之前,男人从鱼缸里面捞出一条足分量的大鱼,叫他娘杀了给媳妇补身体。
“小?荷快生了,营养可不能跟不上?。”男人憨厚的笑着。
小?荷听了,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羞涩的低下了头。
他娘喜滋滋的应着,拎着那条大鱼放在案板上?,一棒子敲晕了鱼头,然后磨起?了刀,准备杀鱼。
宋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外面传来利刀一下一下剁在案板上?的声音。
她悄悄推开了门,然后按照村长?的嘱咐,从袋子里面抓了一把鱼饲料,撒进了池子里。
那金红色从池子里面跳跃而出,有力的尾巴在水面上?拍了一下,水珠溅得老高,全都落在了宋眠的身上?。
宋眠生气了,她转身离开,没看?见池中那尾锦鲤,对她洒下的鱼食半点也不感兴趣。
它的眼中有光,根本不像是一条没有开智的普通鲤鱼。
鱼食在水中扩散而开,水下涌上?几条黑色的身影,他们急哄哄的朝着水面的鱼食而去,没一会儿,就将水面上?漂着的东西哄抢了个?干净。
她循着声音走到了前院去,儿媳挺着大肚子,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案板上?还有鱼的内脏,这种鱼的鱼卵和特别,听村长?媳妇说,这是不能吃的,里面是脏东西,宋眠没见过,一粒一粒的米粒大小?的透明颗粒中,有一块黑色的东西,盯久了让人有些不舒服。
宋眠别过了眼睛,问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说:“小?叔成家了么?”
那么晚,为什?么要回来?
儿媳捧着碗,整喝着鱼汤,明明是奶白色的鱼汤,可是当她抬起?头来,嘴唇却像是被血染过一样,成了鲜红的颜色。
小?荷笑着说:“春生啊,他已经死了,就埋在后山那片坟地里,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他就是想?家了,所以想?回来看?看?,过阵子就好?了。”
“你放心的住,河神在咱们家,他不敢造次。”
宋眠的后脊,有凉风吹过。
第34章
宋眠沉默了。
就是沉默了,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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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惊讶,毕竟上辈子生活在一只妖怪的身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她是见?过的。
小荷以为她是被吓傻了,于?是安慰了她两句,就又自顾自的开始喝起了鱼汤,村长媳妇翠兰招呼宋眠喝鱼汤,鱼汤是乳白的颜色,端到了宋眠的面?前,还冒着?热气。
宋眠其挺纳闷,自己到底是哪来的,是不是这个“二丫”与河里那些孩子的尸体,全都是村子里的小孩呢?
既然是村子里的孩子,他们死?了,没?人感到悲痛吗?
宋眠被高高升起的太阳照着?,但是却?感觉不到温暖,再去看碗里的鱼汤,上?面?原本漂浮出来的一块白色鱼肉,竟变成了带着?骨头的红色生?肉,那生?肉纹理?杂乱,冒着?血花,红白相间?,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截断的,骨髓与蛆虫一起流出来,慢慢流进了白色的汤汁里。
宋眠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好在翠兰在和小荷闲聊着?,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宋眠离那鱼汤远了一些,挪动板凳的声音才引起了那两个人的注意,婆媳两个人齐齐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没?了,就直勾勾的盯着?宋眠。
“二?丫啊,这是怎么?了,是我熬的汤不好喝吗?”
宋眠猛摇头,端着?那碗鱼汤说:“我去后院喝,顺便看看那条鱼怎么?样了。”
一听说她是要去照看河神,两个人脸上?阴森的表情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翠兰赶紧站起来说:“哎呀,那你快去吧,汤要是不够,我一会儿再给你送去一碗。”
宋眠摇头表示不用,然后站起来端着?那碗汤就跑。
她一口气跑回了后院,直到看不见?前院那对婆媳,才停下来,然后她伸手,毫不犹豫的将那碗汤直接倒进了鱼池里。
乳白色的汤在清冽的水上?漂开一朵白莲花,随后花瓣像是烟雾一样打着?旋儿袅袅散去,宋眠定睛看去,那块生?蛆流脓的生?肉又变成了一块雪白的鱼肉,在挂着?暖阳的清晨和冰冷的湖水里冒着?最后一点热气。
忽然,深处浮现一个金红色的影子,一条漂亮的鲤鱼窜出了水面?,叼起了那块白色的鱼肉,又沉了下去。
宋眠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条鱼叼走了一块鱼肉……或者说是别的什么?。
可不管是哪一种,哪有鲤鱼会吃自己同类的??
宋眠朝河里张望过去,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那金红的影子在地浮了上?来,还恶作剧似的用尾巴排起水面?,将宋眠的衣服给拍湿了。
宋眠生?气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尊敬的管这尾锦鲤叫做河神,但是宋眠压根不信这一套。她觉得这东西是一个妖怪,还是一个男人。
为什么?不是女人?
因为昨夜在河里,他们贴在一起,她感受得很清楚,那个人硬邦邦的。
宋眠心中纳闷,又看看自己湿掉的衣服,觉得很生?气,于?是顺手就从?池子边拾起了一根长树枝,朝那只鱼打去。结果这只鲤鱼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灵活,躲开了她的攻击不说,那探进水里面?的枝条被一股大力拉扯了一下,然后宋眠再将它抽出来的时候,上?面?少了一截,还留下了一个齿痕。
她震惊的看着?水中那深深浅浅的金红色影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宋眠离开了池子,推开了村长家的大门,决定在这个村子里面?溜达溜达,在她的梦里,她的身体不会疲惫,就好像没?有病痛一样。
大概是因为那尾锦鲤的缘故,村中的人们见?了她都会主动问好,宋眠在村子里面?随便的走着?,偶尔听听人们聊天,偶尔朝门户大开却?没?有人的房屋张望。
有些人离开的太粗心了,门都没?来得及关。
旁边的婶子见?她朝那空房间?张望,就主动热情的给她解释说:“这家人离开啦,嫌咱们村子穷,离开的时候匆忙,所以大门都没?关好,风一吹,就把它吹开了,土全都落到里面?去了。”
“他们不回来了吗?”
“谁知道呢,不回来了吧。
这是个边陲小渔村,挨河近山,狭窄闭塞,平时不会有外人经过。
又走过一条小路,来到了一片稀疏的草地,村子里面?的人大多打鱼为生?,因为这里的土壤种不出好庄稼,只有野草有这么?旺盛的生?命力,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还能顽强的生?长出来。
叫宋眠惊讶的是,她居然在这里看见?几?只羊羔,她还以为这里人人都下河撒网打鱼呢。
放羊的是一个老汉,那人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稀疏惨白,皮肤干瘪黝黑,他戴着?个草帽子,精神颓靡,呼吸沉重,一双眼睛只看着?前面?吃草的羊群,眼中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宋眠朝爱说话的大婶打听。
那女人看了老汉一眼,便说:“不用搭理?他,那个人不捕鱼的,他儿子在河里叫大鱼咬死?了,那天回家,他就把渔网剪破了,养了几?只羊。”
也是自那以后,村子里的人打着?他们的鱼,而这人就养着?他那几?只羊,他们再也不来往了。
大婶说:“你年纪小,天天呆在家里,平时不往这个方?向来,不知道也正常……别看了,一个臭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
宋眠盯着?那个人的眼睛,总觉得那个人的眼中有股浓烈的哀伤。
他早已察觉到了她们在看他,但是隔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回看了她一眼,对视的一瞬间?,宋眠觉得他的眼中有东西,但是她描述不出那是什么?。
下午,打鱼的人们回来了,有河神庇佑,他们又开始大丰收了,晚餐依然是鱼,看着?那些人大快朵颐,宋眠却?没?有胃口。
她从?山庄的床上?醒来了,大概是换了药的缘故,这次醒来,她身上?并没?有那种浓重的疲惫感。
宋眠睡的太久,没?有力气,只能叫来红俏帮忙。
红俏说:“小姐,元少爷来过了,看您还睡着?,就没?有进来打扰,他说等您醒来,叫我派人找他,他来陪您说说话。”
宋眠并不想与那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打交道,所以什么?表示都没?有。
结果,她没?想到,元泰显然是在这院子里面?有自己的眼线,她刚醒来不久,对方?就回来了。
“眠眠,累不累?看我给你带了礼物来。”
元泰坐在她的床前,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银线搓起来的链子上?挂了一颗红宝石,模样相当昂贵,宋眠伸手接了,跟他说谢谢。
这可是花了宋家的钱买的,她不能不要。
元泰嘴角的笑意更重了,他说:“眠眠,今天我去了暖春阁,听说过阵子,那里要开琼楼宴,这是小将军死?在外面?之后,侯爷第一次在外设宴,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的热闹。”
元泰口中的侯爷就是传闻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关侯,这是个传奇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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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曾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也不止一次从?刀口上?救下现在的皇帝。
皇帝曾亲口对外人说,若不是有镇关侯在,他的江山绝不可能坐得这样稳固。
镇关侯唯一的儿子也是个年少天才,十二?岁就带兵打仗,从?军八年,未尝一次败绩,只可惜这人薄命,带兵穿过一座大山的时候消失了踪迹,那几?千人的精锐全都没?了踪迹,连一匹马都找不到。
人都说这位小将军已经死?了,镇关侯和他的夫人全都伤透了心,很久都没?再出门。
没?了儿子,侯府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嫡女,现在,人人都盯着?这个女婿的位置。
人们都说,这琼楼宴,就是要给侯府的嫡女选夫婿的。
元泰坐在宋眠的床头,跟她说了许多城中的新鲜事,宋眠听了一会儿,又在元泰的陪同下吃了点东西,元泰端来了药,看着?宋眠皱眉一口喝掉了,这才满意的离开。
他离开之后,宋眠叫来红俏,让她帮忙换了自己的衣服,刚才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她将药全都倒在了袖子的棉夹层里。红俏帮她做了事,又端来了大夫给的新药,宋眠这才喝了药,然后将元泰给的盒子打开,将那颗红宝石从?银线上?取下来,将东西送给了红俏。
红俏是跟着?她长大的,是个非常忠心的人,她不肯要。
她固执的跟宋眠说:“我伺候小姐不是为了这些。”
可宋眠还是把那颗红宝石塞进了她的手里,她说:“你拿着?
依誮
,也给自己存在私房钱,别全都填到自己弟弟那里去。
红俏跟了她这么?多年,宋家很大方?,发得月钱并不少,可红俏穿着?衣服还是三年前她送给对方?的样式,她赚的那些钱全都贴补给家里了。
宋眠说:“你也要为自己打算,现在是我身子不好,等我以后好了,就带你读书认字,带你做生?意,那样你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画个又香又圆的大饼,人家才能对你更忠心。
红俏是没?想过这些的,她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眠。
但是宋眠又开始犯困了。
临睡之前,她鬼使神差的摸出了口袋里那颗金红色的鳞片,她将那颗鳞片穿了个孔,然后挂上?了那条银线,将这串新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等她在村长家的后院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她始终待在后院,人们便以为她早早就睡下了。
宋眠躺在床上?,还没?起来,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寂静的深夜中,那叩叩叩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叩叩叩……”
“叩叩叩……”
有节奏的响着?,不急不缓的响着?。
不同于?昨晚的沉默,今天晚上?,门外那个人居然开口说话了:“爸,妈,开门,我是春生?,我回来了。”
宋眠被那森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登时不敢动了。
门外的春生?叫了一会儿,敲了一会儿,见?始终没?人回应,便自己打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村长家的大门真的被门外的人打开了。
宋眠在后院,但很奇怪的,她居然可以听见?那轻巧的脚步声。
那个人一步一步的迈在地上?,不急不缓的节奏,从?容的走着?,他在前院绕了一圈,伸手敲了敲里屋的门,门的后面?是堂屋,堂屋东西分?别住着?村长两口子和春晖两口子。
春生?很有耐心,敲敲门,又叫道:“爹,娘,我回来了,我是春生?呀,你们给我开门吧。”
“大哥,大嫂,来给我开开门。”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
大概春生?自己也觉得无趣,所以停止了敲门,开始在院子里面?转。
宋眠把被子捂在了自己的身上?,总觉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那脚步声是朝着?后院来的,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投向她的视线,是从?窗口的方?向投进来的。
宋眠对视线非常敏感,她感觉的没?有错,那目光阴森森的,带着?很多困惑。
宋眠没?有回过头去,她不知道跟这样一个会叫门的死?人对视会有什么?下场,她一点也不想知道,春生?的死?与她无关,她不想成为这家人的替死?鬼。
那道目光在窗口停留了很久,宋眠卷着?自己的被子,脸冲着?墙的一面?,僵直着?不敢动,甚至呼吸都不敢用力。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个人没?来敲她的门,脚步声渐渐的远了。
外面?的天亮起来,敲门的声音终于?停止了,春生?再次离开了。
这一次,院里的门被打开,宋眠发现,村长一家人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半点没?有了昨天那样的从?容。
“爹,怎么?回事,春生?昨晚为什么?进来了,仙姑不是说,他的魂已经散了么??”
小荷被昨天晚上?的声音搅得一夜没?睡。
春生?刚死?的时候,半夜总会来叫门,小荷胆子小,害怕,于?是村长就请来了仙姑,仙姑说春生?这孩子念家,魂魄不愿意散去,就给村长画了一张符,让他将符纸埋在门口,这样,鬼就进不来了,时间?一过,他自会去投胎。
仙姑说的没?错,村长依言将那道符埋在了大门口,后来,春生?果真没?能进来。
现在,按照常理?来说,春生?的魂也该去了,怎么?他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还又能进门了呢?
春晖说:“爹,把门口挖开看看,不会有人动了那道符吧?”
村长觉得不太可能,但他还是与春晖一起把大门口的土给挖开了。
挖开一看,一家人大惊失色,宋眠也悄悄看去,只见?那黄土下面?埋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但是那道符四?分?五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碎了。
被挖开的泥土有种不同寻常的湿润之感,碎掉的符纸下方?,还在一股一股的冒出水来,看着?很是令人费解。
村长一家人正惶惶不安着?,有人上?门来了,那人气喘吁吁的说:“忠……忠叔,不好了,有老虎下山了!”
那种凶蛮的野兽会伤人性命,但是村子里已经几?十年都没?遇到过这种事了。
村长一听就皱起了眉,他问:“哪来的老虎,它伤人了?”
“是……是福贵的羊……他的羊被咬了……”
似乎是想起了那两只羊的惨状,那人竟不忍心再说下去,只叫村长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眠对昨天那个放羊人很好奇,于?是也跟了上?去。
还是那片稀疏的草地,昨天的四?只羊只剩下了两只,除了羊,那裸露的褐色土地上?还有两块被生?生?从?肉上?撕扯开的羊皮,沾了泥土和血的羊毛结成一块一块的脏污,血大片大片的撒在地上?,这两只肥羊的肉和油脂全都不见?了,团成一团的羊皮上?还落了几?块已经被啃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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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上?面?留着?利齿的齿痕。
老虎这件事可非同寻常,几?乎全村没?出门打鱼的村民都来了,宋眠还在羊皮的肉膜上?看见?了几?道爪印留下的痕迹,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自己腰上?的指痕。
村民们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两只羊的尸体上?,没?人注意昨天呆板木讷的福贵在抱着?什么?东西哭。
宋眠悄悄凑近了,就只听那老头喃喃着?:“儿啊,作孽哟,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宋眠很想问问,这老头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脚下就踉跄了一下,宋眠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脚从?一个泥坑里面?拔了出来。
这一看之下,宋眠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她蹲下身去,从?旁边找了一块个头较大的石子,然后用这块石头子朝那个小水坑挖去。
越往下,下面?的泥土就越是湿润,宋眠挖了好几?下,看见?里面?像是有水一样,在一股一股的往外跑。
和村长家大门口的一模一样。
宋眠丢了石头,左右看看,村子里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商量着?看见?老虎该怎么?办,但是宋眠却?开始提着?裙子往回跑。
她一口气跑回了村长家的后院,后院宁静安逸,水面?轻轻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宋眠发了神经一样朝着?池子里面?喊:“出来!”
她连喊了好几?声,水面?才终于?出现一个金红色的身影。
宋眠紧紧盯着?那条鱼,心中的怪异愈发的浓重。
良久,宋眠才一字一顿的问:“是不是你干的?”
那条金红色的身影在水中游来游去,仿佛不理?解岸上?的人类在说什么?。
宋眠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在跟一条鱼说话。
但是,她又想起了那个水中的夜晚,她相信,那肯定是个男人。
宋眠心中憋着?一口气,愈发的不痛快,她跑了出去,跑到了福贵的家里,原本挤满了人的地方?已经空了,是村长把人都带走了。
福贵跟村里的人关系不好,这会儿根本就没?人在意他是不是还在难过。
宋眠大着?胆子敲开了那间?茅草屋的房门,敲了好几?下,福贵才出来开门,他怀里还抱着?那个东西,离得近了,宋眠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牌位,大概是他死?去的儿子的。
宋眠气喘吁吁的说:“把你剩下的两只羊卖给我。”
那个老头儿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有钱吗?”
宋眠愣了一下。
老头憔悴的面?容呈一股青灰的颜色,眼角耷拉着?,没?有活人的神采。
他定定的看了宋眠一会儿,然后忽然说:“你被他们扔进河里,活下来了?”
宋眠想了想:“嗯。”
老头又问她:“你把河神请回来了?”
“嗯。”
老头长了张嘴,“你把它们牵走吧,不要你的钱。”
宋眠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老头凄惨一笑,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宋眠说话。
“都是报应……”
“砰”的一声,他把门关上?了,因为力气太大,震得可怜的茅草屋不停的抖。
宋眠真的把那两只羊给牵走了,她没?告诉村长一家,将那两只羊从?后门带了进去,拴在了后院。
故意拴在了河边。
很快,夜深了。
宋眠听见?了熟悉的敲门声,这一次,门没?敲几?下,就“吱呀”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前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春生?从?大门走了进来,开始敲里屋的门。
“爹,娘,春生?回来了……”
门声响了一会儿,男人轻轻的说:“爹娘不应我,那我就自己进来了……”
“吱呀”一声,里屋的木门被推开了。
宋眠还听见?了别的声音。
像是野兽在进食。
前院的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惊叫。
宋眠爬起来,推开了大门。
冰霜一样的月光下,池子中有个男人,他趴在岸上?,长发一缕缕的垂下,柔软得像是毒蛇,那条金红色的长尾在月色下闪着?璀璨湿润的鳞光,锋利的尾骨划开冰凉的水,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推开了绽放在池中的血花。
岸上?的羔羊被锋利的爪子开膛破肚,那双肌理?分?明又纤长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拉,羊尸的腿便与躯干分?离,肉中的纤维慢慢被拉扯开,红白相间?的羊肉被撕成一块一块,整齐的摆放着?。
池中的人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发现,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姿态优雅的进食着?。
只是红色的血将那双唇染红,红色映衬的那张精致却?惨白的脸愈发的像是在水中泡过的尸体。
宋眠在震天的惨叫声中,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她已经无暇去思?考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再也不能动了。
这条鱼真的是妖怪。
但是……
那张脸……
那是祁宗的脸。
第35章
那一瞬间,任何语言都再也难以形容宋眠的心情,她看着那张脸,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
记忆中?的祁宗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大多数时间,都是祁宗黏着她,宋眠不需要费力去寻找,随时都可以在自己的身旁找到祁宗。
而外面的人,他们全?都知道,祁宗就是她的丈夫,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
尽管宋眠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她同样很感谢有祁宗在她的身边,她是依恋他的。
离开他在的地方?,宋眠很不舍,以至于就算到了新世界,她还是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可是没?办法,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现在还不能停下,否则事情就不会结束。
所以她在前进,即便她根本没?有记忆,不知道为何而前行。
其实在沉睡之前,她是有想?过的,会不会她的运气足够好,祁宗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但是她只梦到了这个古怪的村庄,和这些古怪的事情。
但是现在,祁宗真的出现了。
就算是在一个古怪的村庄,一些奇怪的事情里面,但是他真的出现了。
宋眠有点呆傻的看着那张脸。
而那池中?的人,也停止了自己进食的动作。
他被这个姑娘看得有些不舒服。
他在冰凉的池水中?,他的体温应该是冷的,这也是最让他舒服的温度,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池水变得滚烫,烫得他开始不耐烦的用有力的鱼尾在水面上甩起波浪和水花。
“啪”的一下,他的力气可不小,溅起来的水花拍在岸上,直接将?宋眠从自己难得惆怅的回忆里面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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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有点生气了,她一下子又觉得面前的人不是祁宗了。
心中?生气,又见池面空空如也,那几片羊肉也被拽回了池子里面,宋眠干脆一转头,拎着自己的裙子就跑了。
前院的惨叫声一直都没?有停止,她好像还听见了小荷的声音。
刚才注意力全?都在池中?那个妖怪的身上,宋眠根本没?听见谁在惨叫,想?到小荷有可能会出事,宋眠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管这家人有多么不对劲儿,小荷肚子里面的都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宋眠不愿意看见无辜的人出事。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前屋,闹剧已经停止了。
宋眠看见,堂屋的门口,村长的媳妇翠兰已经倒在了地上,她睁大了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但是额角磕出来的血已经汩汩流满了身下,染湿了衣裳,村长如临大敌的站在门槛后面,紧紧盯着小荷的肚子。
小荷受到了惊吓,脸色惨白,肚子好像也很疼,她惨叫着,抓着春晖的手,让他救她。
春晖很着急,他的手已经被小荷抓出了血,他问?:“爹,咋办啊,要不我?把?仙姑请来吧,小荷肚子里还有孩子啊!”
见村长不说话,宋眠将?小荷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问?:“村子里有没?有大夫?”
见宋眠来了,村长这才开始动了,他有些慌张的地下了眼睛去,对春晖说:“去吧,把?仙姑找来,让她给小荷开一份安胎药。”
春晖跑了出去。
对于村长一家来说,这一夜过得极不安稳。
小荷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在发烧,她不停的低低哀泣着,找不到丈夫,就抓着宋眠的手。
宋眠心中?着急,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医治孕妇,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擦掉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春晖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药,是仙姑给小荷开来安胎药。
他还拿了一个药丸,小荷吃了之后,就安静的睡着了。
宋眠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中?打鼓,不知道那仙姑到底会不会医术,毕竟从埋在门口的那道符纸来看,那女人似乎是个邪门的人物。
春晖去煎药了,宋眠再出来的时候,倒在门口的翠兰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淌在泥灰地面的一大滩暗色血迹。
春生来过了吗?
宋眠左右张望,没?有看见任何来人的痕迹,她转了一圈,担心小荷自己躺在那里出事,所以又折了回去。
小荷只安稳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做噩梦了,她的眼泪滚滚落下,神?情慌乱无措,即便是在沉睡中?,醒不过来,也扬着自己的手脚又踢又打。
宋眠想?要摁住她的手,但是小荷却像是受惊一样惊慌失措起来。
“别过来……春生,你别过来,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娘……娘我?错了,刚才是爹推你的,你去找爹,你们都别来找我?啊!!”
宋眠瞪着眼睛,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她的脑中?回想?起了刚才翠兰那个老太太倒在地上晕死过去那一幕。
原来村长的老婆不是被鬼害成那样的吗?
看着这样的小荷,宋眠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猛烈跳动着,她觉得小荷不像是睡着了,反而像是喝了药之后醒不过来了,她觉得这是两回事。
宋眠抓着小荷的手,试探性的问?:“小荷,春生呢,他不是进来了吗,他在哪儿啊?”
仿佛是被一双有力的手攥着,小荷就感觉到了一点温暖,又大概是宋眠平静下来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小荷果?真稍微震惊了些,她不安的皱着眉头,重复宋眠的话,陷入了回忆之中?。
“春生……春生……”
“对,”宋眠耐心的问?,“春生呢?他不是进门了吗,他现在在哪?”
小荷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又重新变得痛苦了起来,她扭曲着一张年轻又恐惧的脸,把?宋眠的胳膊抓出了血痕。
“别……春生……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要!!!”
“你快出来!你别待在我?的身体里,你别动我?的孩子!!!”
小荷的嗓子都已经哑了,但她还是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
她紧紧闭着眼睛,仿佛陷入了刚才的场景之中?。
她和丈夫睡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他们被敲门的声音吵醒,那敲门的声音越来越近,春生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春生一下一下的敲着门,他轻声说,他要自己开门进来了,小荷简直快要吓死了,她紧紧抓着被子,甚至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但是她依然能听见外面那些细微的响动。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听见了春生的脚步声。
小荷不知道春晖如何了,但是她一动不敢动。
她只在门被打开之前,听春晖说,“千万别动,也别睁眼。”
她听见春生打开了她房间的门,她听见春生一步一步往他们床的位置走来。
春生就站在他们的床头,他们头的正上方?,他弯下腰,开口的时候,不属于人间的阴凉慢慢喷洒在他们的头顶,让小荷忍不住想?要打哆嗦。
她怕死了,但是她谨记着,她不能动。
“哥?嫂子?”
春晖茫然的叫着,语气中?,似乎非常无助。
但是小荷就是不敢动,哪怕她身上的冷汗,已经快要把?厚厚的被子给染透了。
没?有得到回应,春生似乎有点苦恼,他在原地走来走去,每一步脚步的声音,都像是踩在了小荷的心上一样,小荷不敢睁开眼去,也不敢大声尖叫出来。
春生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是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她听见他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不同于他们房中?的安静,她的婆婆先叫了起来,紧接着,对面的房中?一阵混乱的响声。
听见自己亲娘的叫声,春晖终于没?法儿再装下去了,他一把?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去,乍然有风侵入,已经浸透了的汗将?小荷冻得发抖,她也顾不上自己,匆忙爬起来,挺着肚子笨拙的朝外面跑去。
小荷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公公将?婆婆推到,她的亲人躺在血泊里。
而春生,那个鬼,他双眼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却流下两行血泪。
小荷想?,她婆婆从来都是个沉不住气的,刚才,大概就是这个模样,所以才把?婆婆吓得叫了起来吧。
而那只鬼,茫然的盯着地上,又茫然的转过头来,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小荷,忽然笑了。
他转过身来,直直朝小荷撞来,甚至又春晖的阻止,都没?有用。
那只鬼一头撞进了小荷的肚子里,紧接着,小荷就感觉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小荷的话又碎又混乱,但是宋眠好像听明白了,原来小荷变成这样,并?不是单纯的受到了惊吓。
她大概才想?出来了刚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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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末,门口拦着鬼怪入门的符纸破了,春生走进了家里来,敲开了里屋的门,惊慌之下,村长将?自己的老婆推了出去,翠兰不稳的踉跄几下,摔倒磕在了挨着门的椅子上,头破血流,当?场死掉了。
小荷吓得尖叫了起来,而春生……那只鬼,他又看见了小荷,他朝小荷冲过去,然后一下子撞进了她的身体里。
宋眠觉得她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也没?法找人去求证,她觉得村长和春晖不会跟她讲实话,这个村子实在是有太多秘密了。
春晖回来了,端着一碗黑绿色的药汤,有浓重的苦涩味道,那味道把?宋眠都惊得后退了一步。
春晖感谢了宋眠,然后礼貌的说:“二丫,你可以离开了。”
要不是她现在成了照顾河神?的神?仆,他绝对不会对村子里面的野丫头这么客气。
宋眠走了,她打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春晖正掰着小荷的嘴,强行给她灌药。
说来也厉害,那药刚一灌进嘴里,小荷立马就安静了,不再哭也不再闹。
宋眠出了屋子,回到后院,此时已经将?近黎明,一层朦胧的蓝色笼罩在后院,一切都显得静谧,只是晨曦的光实在微弱,还没?来得及照到后院的池塘。
池中?平静无波,连虫鸣声都没?有,宋眠却站在池塘边,往里面看去。
她的心情较之刚才平静了不少,实在是因为刚才那人只是一张脸像极了祁宗,可是宋眠却不会这样轻易就上当?受骗,说不定对方?只是一个可以看透人心的妖怪,所以故意装成那副样子来迷惑她呢?
心中?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一阵水声哗啦啦的响起,她的手腕一疼,人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宋眠惊呼一声,“噗通——”所有的声音就全?都消失在了水里。
一条金红色的长尾像是灵活的蛇一样在水中?搅动漩涡,宋眠被那条像是祁宗的鱼抱在怀里,她的小臂有点痒,穿过对方?浓密如海藻一般的长发,她才看见,他的舌头正在舔舌氏她胳膊上的血痕。
他好像很喜欢她的血。
但他只是那样轻舔,并?不像是对待那些羔羊,要撕开它们的皮肉,喝尽它们身体中?的每一滴血。
宋眠又开始迷惑了。
水中?的一些都像是隔了一层迷雾一样,有一种朦胧之感,在这样的水中?,对方?的容颜——那浓重的眉、危险的眼、高挺的鼻、鲜艳的唇……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样。
宋眠恍惚的想?,她就是在梦中?,这不就是她的梦吗?
见面前的人类神?情呆滞,男人慢慢蹙起了眉,他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人好像不能长久在水下呼吸。
他舔了舔唇,看着那瘦削一样的小臂,实在有些意犹未尽,可当?他那锋利的爪子抵在细嫩的皮肉上的时候,他又有些下不去手。
正当?他想?要把?这细皮嫩肉的姑娘重新放回岸上的时候,那个人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得一下子推开了他。
他有些不悦了。
但是宋眠却没?管他是不是高兴,她震惊的看着水底。
村长家的后院并?不大,而人力物力又有限,所以挖出的池塘很浅,宋眠却发现,这池子里面的水是活的,乌黑的池底淤泥上有好几个黑洞,那些黑洞也有汩汩的水流。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大门口碎裂的符纸,还有福贵家丢失的羊,那湿润的泥土,那冒着水的小洞。
宋眠的心跳加速了起来,迫切的想?要下水去查看,但是她在水中?待得太久,已经快到极限。
于是她急中?生智,捧着美丽人鱼那张脸,咬住了他的嘴唇,从他的口中?强行要了一口气,然后一猛子向下面扎去。
而那刚才看着还危险无比的生物,被咬了一下嘴唇之后,却如同僵硬的雕像一般,僵立在当?场,不会动了。
宋眠鼓着腮帮子,一直游到河底,黑洞幽黑无光,看不见到底通往什么地方?,但是她却明白过来了,是他把?春生给放进来的。
他为什么要把?春生给放进来?
宋眠思考着,开始往上游。
水底的洞太小,她可以钻进去,但是她无法在里面游动,她恐怕会窒息而死,宋眠想?了想?,她不会自己去找死,说不定她可以直接从这条鱼的身上得到答案。
肺中?的氧气再次耗尽,宋眠经过那条如雕塑一般的人鱼,故技重施,再次捧着他美丽的脸,从工具鱼的口中?要了一口气,这才继续朝上游去。
直到她破开水面,猛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那一直僵立着不动的人鱼才回过神?来,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震惊不敢置信,随即他龇出了一口利齿,变得危险无比。
人鱼猛地伸出手去,抓着宋眠的脚踝,重新将?她拽下了水去。
宋眠一惊,人已经重新回到了水里。
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利齿咬住了唇瓣。
在水下,他们的唇瓣重新贴到了一起,宋眠受惊的瞪大了眼睛,并?不是惊于她被一个怪物给吻了,而是惊于那熟悉的感觉。
祁宗。
与他唇瓣相贴的一瞬间,她脑中?只想?到了这个名字。
宋眠眼中?有光颤动着,比晃动的水光还要漂亮。
人鱼微眯着眼睛,原本想?要狠狠吓唬一下这个娇小但是胆大包天的人类,想?要张口吃了她。
但是当?他把?人拉进怀里,他却又发现,他下不去口了。
那双嫩红的唇瓣很甜,他改变了主意,不想?一口全?都吞吃入腹。
他用牙尖撵磨着柔软的唇瓣,像是得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不肯停手。
可是宋眠的眼睛却开始冒火了。
因为她有点生气,祁宗虽然在这里,但是他变成了这样,还不认识她了。
她挣脱开了他的怀抱,朝水面游去。
那只人鱼不悦的跟了上来。
“我?问?你,”水面上,宋眠湿漉漉的,但是难得一副凶蛮的模样,扯着他黑色的长发,“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闹鬼,你想?干什么?”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但是人鱼却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就只是感兴趣的盯着她那双一开一合的红唇看个不停。
他双唇微启,学着宋眠的模样一开一合,他的声音很好听,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个悠扬的曲调,但……这也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他的字符都是破碎的,根本就连不成完整的语句。
宋眠呆住了。
可是对方?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嘴唇一开一合,模仿着她说话的模样,他好似是会说话的,可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眠抓着他的胳膊,不死心的问?:“你不会说话?”
似乎理?解了宋眠的意思,人鱼显得有些不悦,他一口咬住了宋眠的唇,用舌尖和牙齿的形状描摹着她说话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与她一样,讲出话来似的,宋眠的唇瓣被碾磨得成了嫣红的颜色,那一点红在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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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肌肤上格外惹眼,叫人鱼的心尖跟着发痒。
他很想?再往那迷人的朱红上再咬一口,但是那人类慢慢的蹙起了眉。
他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虽然不悦于这种被人牵扯的感觉,但是他更不高兴于自己不能像对方?那样开口表达,他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让他觉得,他应该是会讲话的。
宋眠见这人的眉毛快拧成一个疙瘩了,心中?的气消了一些,她心中?在想?,这应该也怪不了他,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有很多不理?解和想?不起来的事情,就像她现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于是宋眠忽然好脾气了起来,她一字一句的跟面前的大家伙说:“你记住了,我?叫宋眠。”
“宋眠。”
她又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
她不叫二丫,虽然她曾悄悄照过水面,这副身体的模样就是她自己的脸,她不知道那些人的眼里,她长什么样,但原本的二丫大概也淹死在里面了,或许她的尸体已经沉落到了湖底,又或许……宋眠也不知道。
宋眠睁着漂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那只鱼一张一合的,用生涩的语调重复着她的名字,说出口的,依然只是破碎的音符。
宋眠想?,着急不来,反正令人迷惑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眠的耳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眠眠……”
“眠眠……”
那是很熟悉的声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宋眠的眼皮也渐渐变得沉了。
人鱼时刻注意着她的变化?,他眼看着宋眠的脸变得没?有血色,眼皮慢慢闭合,身体也一点一点沉落,愣了一下,继而身上每一根神?经都被抽紧。
“眠眠,醒一醒……”
宋眠醒了。
赵梦芝笑着说:“还困吗,起来跟我?走一走,今天带你出去转转。”
宋眠有些茫然的看着帐顶,因为醒来的太过突然,所以她还停留在刚才,仿佛自己的身上,还有那条鱼冰冷的体温,冷冽的水香,以及手下滑软却暗藏锋利的鳞片。
赵梦芝见宋眠这副模样,便以为这样直接把?她叫醒,让她不舒服了,于是歉意的说:“眠眠,是难受吗?娘下次再也不莽撞了,只不过今晚实在重要,所以娘想?带你一起出去。”
宋眠张了张嘴,半晌呼出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而池边,人鱼有些茫然的看着忽然闭上眼睛、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姑娘,他那敏锐的可以感知到水下每一颗微小生命的神?经安安静静的,再也感受不到怀中?人的脉搏。
安静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幽邃的竖瞳骤缩了一下,却还不死心的伸出手,朝宋眠的鼻下探去。
第36章
宋眠觉得,赵梦芝还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人,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混进?镇关侯的琼林宴中去呢?看来平时与那些桂小?姐贵太太们喝茶,可完全不是白喝的。
赵梦芝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念叨着跟宋眠说:“其实娘心里没底,所以这事儿一直捂着谁都没说,结果到头来周夫人赏识我,还说侯夫人喜欢我送给周夫人那件衣裳,夸咱家布装的花色好看?……哎哟,幸好当时娘对他们大方,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赵梦芝口中的周夫人是镇关侯手下的夫人,那周大人也是个能?干的将军,深得器重,连带着的,侯夫人与周夫人的关系也好。
宋眠心说,去是去了,只不过他们家无权无势,身份尴尬的摆在这里,去了难免要碰软钉子。
宋眠心里这么想着,却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她决定跟赵梦芝一起去,就算她在那里被刁难了,母女两个人在也多?少有个照应。
赵梦芝见宋眠从床上爬起来了,并且气色看?上去还好,终于是放心了,催着她去梳洗打扮,一会好出门去。
元泰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看?见宋眠母女俩打扮得漂漂亮亮,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模样,有点傻。
元泰的印象里,宋眠从来都只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身上也总是苍白的颜色,可是今天,宋眠穿了一件鹅黄的衣裙,活泼鲜艳的衣服样式把宋眠的气色都衬得更好了一些,她稍微上了点胭脂水粉,整个人就像是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样,朝气水灵,活泼动人。
听见响动,她转过?头去,看?见了元泰,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是一个有夫君的人,这个屋子中不止住着她一个人,虽然他们没有同?房,但最开始,是元泰先提出来的,住在她的隔壁,他们两个只隔了一道门,而这个人,随时随地都会推门进?来。
宋眠对着元泰皱了皱眉,这才叫元泰回?过?神来,僵直的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
“元泰,”宋眠说,“下次进?来的时候,请敲一下门,或者让外面的丫鬟通报一下。”
因为宋眠的语气过?于严肃,所以元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宋眠那种理所应当和坚定,在元泰眼中变成了高高在上。
他原本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他要爬上一个被有钱人看?到的位置,需要隐忍很?多?,付出很?多?。
所以当他触到宋眠那种眼神,元泰下意识就觉得,宋眠将他当做了一个下人。
近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和对手下人颐指气使的权利让他心中产生了一股落差,他久违的有一种被羞辱之?感。
“嗯。”元泰微笑着低头,轻声?说,“我知道了,眠眠,这次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宋眠只是这样告诫他一声?,毕竟原先的情?况是原主默许了的,她不好反驳,见他这样答应了,宋眠“嗯”了一声?,又转过?了头去。
元泰很?快就从自己的情?绪中调整了出来,重新抬起头,又是一个温柔的笑脸,他走到宋眠面前,一边帮她递来一个首饰,一边问:“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他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宋眠出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