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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木屋的窗外风雪大作,屋内却温暖柔和。
明明身上盖着的是裴君珩给他的被褥,并不是很厚,但夜中惊醒时额上却发出了一头汗,原来还会以为他半夜会被冻醒呢。
他的手才一动,便察觉出不一般的地方来。
先前滚落在床榻不知到哪去的玉炉被放在了他的怀中,还在尽职尽责地发着热,也不怪乎闻清音醒来是第一反应是浑身汗津津的被暖出了一身热汗。
他掀开被褥,将玉炉也拿出去,这温暖得过头的温度才觉得好了些。
闻清音将汗湿的额发撩到而后,还没从床榻上下去,闻清音就发现出屋中更多的不一样。
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天光已经大亮,应已是白日时分,只不过原本待在房屋中的裴君珩不见了。
闻清音束缚在裴君珩眼上布条被取下放在枕边,而在布条的边上多了一抹洁白的颜色。
因为缺少水分和在岱舆的冷风吹了许久,嫩生生的小白花经受不住如此的摧残,一点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连花瓣都萎靡下来。
何时出现的这一朵花?
据他所指,岱舆这样风雪常驻的冰寒之地可不会生长出这样柔弱的白花,还小小的就一朵。
莫非是裴君珩放在他枕边的?可裴君珩又是从何处找来的这样一朵花?
见白花实在蔫的可怜,闻清音伸手在花上轻轻一碰,指尖触上嫩黄色的花蕊。
如同汲取了琼浆玉液,如雪一样白的花瓣颤抖,而后起死回生般地舒展开,连瘪下去的花茎都支棱起来。
小白花焕然如新。
满意地看着枕边小白花改头换面的模样,闻清音用手把玩了一会才将小白花放下。
他环顾寂静的四周,这间木屋很小,视线扫一圈就能将整间木屋收入眼中。
裴君珩确实不在屋中。
这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逃脱机会。
闻清音瞬间就反应过来。
立马将阻碍他的被褥甩到床榻的另一边,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
终于不用在那阴晴不定奇奇怪怪的裴君珩面前了!
不管什么时候能通过碎镜片回去,但是能只要离开裴君珩就已成功一大半了!
翻身把歌唱的喜悦几乎要从闻清音胸腔中冲出,闻清音身轻如燕地下床,然后……
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的结结实实,和坚硬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的冲击几乎让闻清音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来,闻清音手撑着床沿试图起身,但脚踝瞬间传来尖锐的疼痛导致闻清音又倒回原处。
再次和地板亲密接触的闻清音:……
此时的闻清音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时太高兴,居然忘记自己的脚踝还受着伤。
那股劲过了好一会才渐渐缓下去,闻清音仰倒在地面上看着木屋木制的纹路,原本好了许多的脚踝伤处传来肿胀火热的痛感,一定是因为这一下摔又肿起来了,闻清音心中第一次浮现出“悲凉”的情绪。
要不是这地板太凉,闻清音想自己就干脆躺在这儿算了。
从手中摸出那块镜片,小小的镜片清晰地映出闻清音现在的惨状,镜片依旧与普通的镜子碎片别无二致。
也不知道这破镜子要将他留在这里多久,闻清音轻叹一口气,手撑着地面坐起来,准备慢慢的把自己挪到床上。
向来肆意张扬的闻小门主竟活成了身体有疾的模样。
闻清音靠着双手的力量慢慢单腿站起,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清晰的闻清音都能听到门外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快来帮我!”下意识的以为是裴君珩,闻清音恼怒地吩咐。要不是裴君珩,他的腿何至于受伤?甚至和废人没有差别,连下床都不能。
伤处还在隐隐地发着痛,每一阵就能让怕疼的闻清音疼的咬牙。痛感让闻清音不得不先把前半身倾斜靠在床沿上暂时缓一缓,这一歇整个人差点就又要顺着床边滑下去。
可身后被他使唤的人却毫无反应。
闻清音心中急的紧,他生气唤道:“裴君珩!”怎么叫了半天都没反应,没看到他都要滚下去了吗!
然而给闻清音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回应。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你是谁?”
认出这声音的闻清音撑着床边的手蓦地一松,整个人一下坐回到地上,可是这时候闻清音却没心思在心中痛骂了,他僵硬的转过头。
站在门口的并不是闻清音所认为的裴君珩,而是另一个算不上多熟的熟人。
这名弟子面容俊秀,脸上还透着属于这年纪的稚嫩,但是闻清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弟子——
裘三尺。
裘三尺怎么会来这里?
半坐在地上的少年一身鲛纱,如云雾般倒在地上,少年黑发凌乱,微湿的额发贴在少年泛红的双颊上。似乎前面做了很累的事情,少年看上去汗津津的,比雪还白的肌肤上水淋淋的覆着一层香汗。
整个人就像暴雨打湿的一朵花,花枝被落雨打的弯下花瓣上都沾染上雨滴,但看起来仍旧美的惊人。
如此美色在眼前,裘三尺完全看待在原地。
少宗主的房中,怎会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还是个在岱舆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美人的面色震惊,那那眼神看起来分明是认识他一般。
闻清音因为这过于狼狈的处境而蹙起眉,美人的表情变化让站在看的呆愣住的裘三尺回过神来。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失礼地盯着这位美人看,实在是没有君子风度。
裘三尺白净的脸蓦地红了,他一开口就是结结巴巴:“你、你是哪位?”
我是你少宗主的爹。
这句话马上就要在闻清音喉中脱口而出,然而耳边却传来裘三尺并不算小声的自言自语:“竟然长的如此好看。”
闻清音身体僵住,他眼神惊奇地看向裘三尺,只见裘三尺脸红地撇过头,看样子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闻清音:……
你小子如果知道我是谁,估计会后悔到从岱舆的山崖上跳下去,从此漂浮在海上远航再也不回来。
不过好歹是除了裴君珩之外他见到的另一个人了。
瞬间闻清音心中便有新的想法,他抬起眼怯怯的朝着裘三尺露出一个笑,立马整个人气质大变,如同娇弱的快要弯下的娇花,仿佛花瓣下一秒就会落下来。
他乞求似的看向裘三尺,故作虚弱地问道:“可以帮我扶上床榻吗,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似是哀叹自己有心无力,闻清音的表情难过,这朵娇花笼上阴霾,却依旧美的动人。
裘三尺已经完全不知今夕何夕了,更别说还记得闻清音并没有回答他前面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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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
原本他是来寻少宗主的,但是现在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只想弯腰俯身好好地帮一帮如此虚弱伤心的美人,好教美人不要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
他整整衣襟,缓步靠近,在将手搭上闻清音的手臂时都犹豫了一下,生怕自己把比豆腐还嫩的美人给碰坏了。
在裘三尺的帮助下,闻清音终于成功坐回到床榻上,他朝着裘三尺道了声谢,结果发现裘三尺的脸更加红。
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闻清音微笑着,肚中的坏水又冒了上来。
而裘三尺在那股淡淡的清香下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热的发烫,尤其是看到闻清音的眉毛舒展露出微许笑意后眼睛中都露出了真切的欢欣。
他想起前面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神色正经了些:“敢问阁下名号是何,为何出现在我们万昼剑宗少宗主的住处?”
裘三尺想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美人大抵是少宗主私交的好友,只不过少宗主日日在松林勤于修炼,也不知是从何处认识的这位好友。
然而这句问题一出,靠在床榻上的小美人面色一变,更加哀婉戚戚,像是问到了伤心处。
正当裘三尺准备安抚这位小美人时,小美人红唇一张,吐出的却是让裘三尺震惊的话语。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小美人垂下眼,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我见犹怜,“我只记得我无意来到此处,结果碰到这个木屋的主人,他将我掳来关到此处,不准我离开。”
“甚至……”美人小声地抽噎,声音都染上可怜的哭腔,“甚至将我伤了,只是想要把我留在此处讨好他。”
闻清音一只手指着自己看起来变的更严重的脚踝伤处,另一只手去擦拭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那模样,像是被话语中的人欺负惨了,可怜的紧。
“少宗主他……”裘三尺只觉得自己好像都听不懂人话了。
他震惊地看着闻清音手指的伤处,那处高高红肿起来,定是一碰就疼的紧,这是他们少宗主做的?
然而更让裘三尺震惊的是闻清音所说的话语内容,他们少宗主不仅伤了这位可怜无辜的失忆小美人,还囚/禁他在这里?
眼前浮现出少宗主冷心冷情的脸,裘三尺喃喃道:“不可能啊……”
可是此话一出,面前的美人神色更加凄婉,伤心叹道:“我就知你不信我,就让我一人承受这苦罢!”
“不!不是不信你!我信我信!”嘴比脑子动得快,裘三尺话抢先说出口,但是说完后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承认少宗主是这样的人了吗?
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还好美人并不准备在这上面强求要他一个说法,闻清音掩面缓慢擦去“泪水”,缓慢抬起脸,说出自己至始至终打着的目的:“可否麻烦这位好心人,将我送离此处?请一定要带我逃离这地方,我脚踝受伤,又身子体弱,完完全全被你们少宗主掌控在股掌之中啊。”
这个要求他还是能做到的,他看闻清音也不像是万昼剑宗的人,将其送回原本的门派也是符合常理。
更何况若是少宗主真的如这位小美人说的那样,那他拒绝小美人的请求就可以称得上是助纣为虐了。
所以裘三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十分豪爽地一拍胸脯:“乐意为你效劳,不过阁下要去的何处?”
计划通!
闻清音掩在衣袖后的眼睛亮了亮,差点就要维持不住原本假装的哀色笑出来,他轻轻咳了一嗓,语气正经的继续说:“我虽失忆,但也清楚云中仙门里头都是海内最好的药修,所以我请求小修士能否带我去蓬莱,待我医好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奖励你知道我就是你们最讨厌的云中仙门小门主。
然而裘三尺还不知道这情况的险恶,也没发现这句话是闻清音刻意的夹带私货,他还认真反驳说:“云中仙门的药修都是奢靡之徒,只顾着享乐,修为药术却极为不精。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他们那医脑子,以免治坏了脑子。”
闻清音:……
我看你才需要医脑子。
衣袖遮挡下的神色一僵,闻清音再次真切恳求:“可以将我送去吗?我真的很需要。”
被闻清音哀求的表情美的晃神,裘三尺又把自己刚说的话忘到脑后,一说出口全都依言的承诺:“好,我会地带你去蓬莱。”
闻清音满意地微笑:“现在就可以带我去蓬莱吗?”
裘三尺晕头转向:“现在就可以!我御剑送你去!”
“咯吱——”
木屋原本被紧闭的屋门从外被人推开。
沉浸在要离开喜悦中的闻清音和被迷的走不动到的裘三尺被这打开门的声音惊醒,纷纷往门口看去。
门外风雪大作,将来人的肩上都落了不少的雪。
门一打开,门外的寒风便迫不及待地窜进来,原本温暖的木屋突然充斥冷意,可来人的面孔却比屋外的冷雪寒风还要冰冷。
“少宗主!”裘三尺恍若大梦初醒,他忙喊道。
看到自家少宗主他才想起来自己来到这木屋是所为何事,万昼剑宗的药医说裴君珩身上受了伤,但药医腿脚不便,天阶难行,于是便托裘三尺把伤药送过来。
还嘱托他不要向外透露送药的这件事。
裘三尺不用想就知道,少宗主定然又是在宗主那受罚了。
赤霄剑尊追求最为巅峰的剑法,不仅对自身要求极为严苛,更是对裴君珩的磨砺到达了近为变/态的地步。
每隔几日赤霄剑宗便会检查少宗主的功法进度,一旦没有达到要求或表现不让赤霄剑尊满意,赤霄剑尊便会毫不留情地给予少宗主惩戒,而惩戒过后,也不允许任何人给少宗主送药。
饶是万昼剑宗的同宗弟子,也觉得赤霄剑尊对裴君珩实在是太苛刻了。
可是赤霄剑尊说一不二,之前有叔伯曾委婉提起,赤霄剑尊只冷冷回了一句:“若不狠加磨砺,如何练出剑法,如何扭转万昼剑宗的颓势,如何永远胜过云中仙门?”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赤霄剑尊前为少宗主求情。
今早便是少宗主到赤霄剑尊那检查功法的时候。
闻清音没想到裴君珩会回来的这么快,或许说难道是他先前睡的太迟了?
按照他的预想,他好不容易忽悠裘三尺成功,现在应该是裘三尺已将他送往蓬莱从此免见裴君珩。
然而现在的状况,居然是裴君珩抓了个现行?闻清音希望裴君珩只是刚出现,没听到任何他和裘三尺的对话。
不然……
闻清音不敢想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裴君珩就像安静阴沉的雕像,被冰雪镀上了消散不了的冷气,光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就足以让人心中感到害怕。
外面的风雪争先恐后地涌进小屋,冷的闻清音一哆嗦,再也顾不得其他先去扯过身边的被褥盖在身上以抵挡这些冷意。
目光落在闻清音冻的发白的唇上,裴君珩手指微动,他转过身将木门给关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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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闻清音和裘三尺两人,一步一步缓缓走进:
“你要带他去蓬莱?”
少年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却莫名让人心惊,仿佛压抑在沉重冰层下的岩浆,再过几秒就会汹涌而出。
是啊。
裘三尺下意识的想诚实回答,可是话语莫名卡在喉中难以吐出一个字。
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如果说出这句话他的下场会很惨。
面对裴君珩的一步步逼近,裘三尺不禁往后退两步,脚跟抵上床沿。
但看起来他和床榻上的闻清音靠的更近了。
裴君珩的眉毛不悦地拧起,眼中的寒光更是慑人。
不知是否是闻清音的错觉,他总觉得裴君珩的面色较之前要苍白上许多,看起来竟比他肩头与发丝上的落雪还要苍白。
如果不是裴君珩一双眼冷的惊人,气势也威慑无比,闻清音都要以为裴君珩下一秒就会身形摇晃地倒下。
肩头的落雪进入温暖的木屋中开始慢慢融化,打湿裴君珩的衣襟,裴君珩的衣衫与发丝被雪化成的水染出一块又一块的痕迹,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但那眼睛紧紧盯着闻清音,闻清音敏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将自己藏在厚实的被褥中,手又开始掏出那块镜片紧急祈求。
心中都快把云中仙门的开山老祖们的名号都祈求过一边,希望如果老祖们的神息尚在,一定让这块镜片生效,将他速速带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少宗主。”在压抑的近乎窒息的空气中,裘三尺赶紧从袋中掏出他带过来的伤药,双手奉到裴君珩的面前,“这是药医让我带给你的。”
裘三尺的突然出声让裴君珩的目光从闻清音身上落到裘三尺的手上,突然被裴君珩注视的裘三尺整个人一抖,他将伤药往前送的更近一步,“少宗主身上可是受伤了?”
少宗主自幼受如此严格苛刻的训练,性子也被磨砺的不似常人,若要细究起来,甚至可能比手中的剑还要冷,更有威慑。
虽然这就是赤霄剑尊以及万昼剑宗上下的最终目的,可是在少宗主面前,哪怕少宗主还只是一个少年,裘三尺仍旧忍不住感受到害怕。
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裘三尺的手上,吓的裘三尺手一缩,但反应过来连忙将手往前递,重复道:“请少宗主收下伤药。”
好在裴君珩没有在意裘三尺前面的突然退缩,他伸手拿过裘三尺手中的伤药,突然而来的冰凉让裘三尺心中瑟缩。
所幸少宗主收下了。
见裴君珩将伤药拿在手中,裘三尺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赤霄剑尊态度强硬是一原因,但是少宗主的脾气倔强也是另一层次的原因,哪怕师叔师伯还有宗门中的药医试图瞒着赤霄剑尊悄悄给少宗主送些伤药之类的东西,少宗主自己也总是拒绝不肯收下。
上一次不知少宗主是怎么想的,收下那个发热的小玉炉已是足够的让人惊讶,实属难得。
听药医说这次少宗主身上伤的不轻,只要能收下伤药裘三尺就放心多了。
然而裴君珩的下一句再次让裘三尺脖颈一凉。
只见裴君珩收下伤药后朝床榻走近几步,将伤药放在闻清音的手边,见闻清音把手缩回,裴君珩的眼眸沉了几分。
裴君珩站在裘三尺的面前,他的身后就是缩着的闻清音,高大身躯投下的背影几乎要把闻清音整个人给罩住。剑修甚至都没有碰到床榻上的美人,但却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一个笼罩的掌控的姿势,强烈的占有欲与宣告主权的意味让人心惊。
裘三尺心下一惊,他想到闻清音前面说的话,那些囚禁,那些凌虐,不会都是真的吧!
少宗主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要将他带去蓬莱?”裴君珩抬眼,眼光如刃扫过来,刮的裘三尺面色难看。
裴君珩的这句话不像是简单的疑问,反而更像是一句质问。裘三尺看向被裴君珩笼在背后的闻清音,闻清音的眼神哀伤,像极了柔弱无害的小动物,眼中透出让人心软的祈求。
裘三尺这下完全相信闻清音前头说的话,他的胸腔中难得涌出愤怒,如火燎原侵夺他对裴君珩的害怕与敬畏。
如此柔弱可怜的美人,少宗主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万昼剑宗的少宗主这样□□弱小,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他们万昼剑宗的名声!?
而裴君珩却丝毫不知羞愧,反而用眸光紧逼,冷言:“你可以离开了。”
竟是要赶他走,如果他走了裴君珩对美人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怎么办?
裘三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质问道:“他想要回到蓬莱,为什么不让他回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两人都安静下来。
闻清音故作哀伤的表情一僵,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这可怜兮兮的表象,他在心中惊呼:
哇哦,没想到裘三尺这么给力,还敢和他们少宗主叫板!
裴君珩的眼神则更冷了,似乎也没想到才短短一下裘三尺居然有胆量因为闻清音和他叫板,然而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他才离开这么一会,他好不容易藏好的珍宝就被别人发现了。
……真是讨厌。
裴君珩不怒反笑,眼神却依旧冷的堪比寒冬:“你知道他是谁吗?”
裴君珩居然想这么快在裘三尺面前揭露他的药修身份!
哪怕早就做好如此的准备,但没想到裴君珩这么快就要说出口,如果裘三尺知道他的药修,那他还怎么骗裘三尺送他去蓬莱?
要不是腿上还伤着,闻清音差点就要蹦起来去用手捂住裴君珩的嘴。
可闻清音的表情才刚有变化,闻清音就感到自己的腿肉被人轻轻掐了一下。
瞬间疼痛如潮从腿上传来,哪怕掐他的人刻意收了力道,也仍旧成功让闻清音痛的说不出话来。
眼中多了泪花,闻清音咬住唇,神色这下是真的可怜。
裘三尺没有错过裴君珩的动作,这反而让裘三尺做实了心中的想法,他的语气多出怒意:“少宗主,你太过分了!我要去向宗主报告你这样的恶行!”
简直岂有此理!没想到少宗主居然变成这种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光是看到美人垂泪,裘三尺的心中都要碎了。
裴君珩用手摩挲闻清音的腿,似在轻柔安抚闻清音,其实那一下确实不是很痛,只是乍一下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但是闻清音还是在假装疼痛的快昏过去,像是裴君珩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闻清音的表情看的裘三尺更是火冒三丈。
他下定决心一般地冲过来抓住闻清音的衣袖,势不可挡地喊道:“我带你回蓬莱!”马上逃离他们那变态的少宗主!
然而方才还求着他的美人却抽噎着说:“不行……”
裘三尺愣住:“怎么又不行了?”他都下定决心了。
闻清音心中早就清楚裴君珩前面问出那个问题的目的,与其让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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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说出还不如自己说出,他用衣袖挡住脸,让自己看起来哭的更厉害:“我、我是药修。”
这么漂亮好看的人居然是云中仙门的药修?
不是,云中仙门的药修里竟然有什么好看的人?
裘三尺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恍惚许久,才慢慢从爆炸般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你是药修?”他失声喊道。
太不可思议了!药修在万昼剑宗的形象都是阴险奸诈,满肚子的坏心眼。
还处在震惊中的裘三尺再次看向在床榻上抹泪的小美人。
这些形容词看着与面前的人完完全全不相符啊!
怎么可能呢?!
裘三尺愣愣问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许是你失忆记不清了。”药修怎么可能长这么好看?!
“失忆?”听到裘三尺这个词,裴君珩意味不明地重复,朝闻清音看去,惹来闻清音藏在衣袖下毫不畏惧的一瞪。
这个小骗子。
裴君珩收回目光,心中却发笑。
眼前的人说出的话究竟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可哪怕他连眼前的人名字都不知,但毫不影响他不愿放手的意愿。
他只是……
裴君珩半垂下眼,面容好似蒙上一层擦拭不去的晦暗。
从窗外透进来的日晖光耀,要比晚上木屋中点的油灯亮上许多。可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直接从他的身侧穿过落在闻清音的身上,连光都如此眷顾闻清音。
他只是不想他离开。
“你在想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哪怕是一句话也足有让人害怕到发抖。
剑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山顶没有山腰松林那般的狂风大雪,甚至还有难得的温暖,然而裴君珩却对山顶没有一点的留恋。
殿宇高大庄严地矗立,大殿中铺设着光滑到可以反光的地砖,干净清晰的甚至能映照出裴君珩此时狼狈的模样。
“没有一丝长进。”声音在空旷到冷寂的大殿中回荡,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经脉承受不住突然暴涨的灵力,裴君珩倒在地上,艰难伸着手去抓落下的剑。
手颤抖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可是距离在缓慢接近。
再过一会就要抓到了……
然而在手指快要碰到冰冷的剑时,那柄剑却被人一脚踢远了。
剑在地上滚了好几下,响了好几声悲鸣才停下,可是距离却远的不可接近。
“连普通的剑都掌握不了,如何驯服白虹?”赤霄剑尊的声音冷中含怒。
他看着摔倒在地上的裴君珩,眼中是深深的失望。
哪怕裴君珩已经足够优秀,甚至如此年轻的年纪就担下仙界第一仙才的名号,能运用灵力驾驭剑。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能看出此时的裴君珩正在受着灵力反噬的痛苦,他尝试催动裴君珩的灵力,被人为催动的灵力远远超过裴君珩本身能承受的限度。
灵力暴涨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要想胜过常人,总该付出点常人所付出不了的代价是吗?
更何况裴君珩今日状态明显不对,更像是心不在焉。
赤霄剑尊的眼睛眯了眯。
他的手一伸,手掌中便无端出现一条长鞭,柄端圆滑,鞭体粗壮,看着一鞭下去能将皮肉都开绽。
长鞭握在手中甩开,瞬间响起令人牙酸的破空声,赤霄剑尊无情注视着裴君珩:
“来领罚。”
“可是就算是药修,少宗主你也不能这样啊!”裘三尺认真思考一会,还是认真说出这句,希望自己的话能让自家少宗主迷途知返。
说的好啊!
听到这句话闻清音眼睛一亮,如果不是还要假装成柔弱无力的小可怜,闻清音都要当场鼓掌起来。
没想到裘三尺竟然有这种觉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惹人嫌了。
剑声铮鸣,光芒出鞘,与剑一起拿出的还有裴君珩再坚定固执不过的话语:
“我不会放手的。”
“少宗主你!”裘三尺没料到少宗主居然如此冥顽不灵,完全没有君子风度。
甚至还拿出了剑,裘三尺看着裴君珩拿剑的模样就胆寒,难道裴君珩要威胁他吗!
盯着裴君珩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裘三尺缩了缩脖子,没什么气势地说:“那我要去告诉宗主了!”
眼见裘三尺就要在裴君珩面前败下阵来,闻清音掐着时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伤心地添了一把火:“小修士谢谢你,就让我留在这受你们少宗主的折磨吧,小修士千万别因为受连累,我在这也不过是被无情凌虐伤心的快要死去罢了。”
闻清音语气难过,还夹杂着难以掩藏的哭腔,听着像是要哭了。
然而回应给闻清音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他被双手挡着脸看不到情况,只能听到几声脚步走动,然后木门被“啪”的一下关上的声音。
莫非裴君珩被气走了?
借着宽大衣袖挡住的眼睛转了转,闻清音在认真纠结是否要拿开手看一看情况。
结果听到裴君珩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不用看了,他走了。”
闻清音:……
裘三尺果然靠不住啊!
既然只剩下裴君珩,闻清音也不准备继续装他的柔弱美人了。
他放下挡着脸的手,表情瞬间变了一个样,原本柔弱的表情瞬间变成埋怨似的斜眼。
前面梨花带雨的美人消失不见,转而是狼狈也丝毫不改眸中的倔强亮光。
闻清音毫不留情地说:“裴君珩你没听到吗?连你的师弟都觉得你这事办的不妥。”
裴君珩的目光停留在闻清音的脸上,这张脸上还泛着媚的红晕,微湿的鬓发没有折损他丝毫的美貌。
明明他比裘三尺要更可怕强势许多,可闻清音却宁愿在裘三尺面前卖可怜,也不肯在他面前有一点的服软。
“为什么你不问我?”裴君珩问闻清音。
没想到裴君珩居然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闻清音差点就要翻出一个大白眼,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惯会欺负我,我如何能信你?何况我让你送我去蓬莱,你会愿意吗?”
说着闻清音就掀开他的衣摆,褪下半条亵裤,动作快到裴君珩都没来得阻止他。
露在裴君珩面前的是又长又直的一双腿,看去雪白柔软的一片,哪怕不用手触碰也能想象出摸上去的手感,应该比牛乳还要丝滑。然而就这样本该无瑕的腿上却多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在闻清音左边大腿腿肉的外侧多出一块红的几乎要发紫的痕迹,在这样的腿肉上,这块痕迹显的格外触目惊心,好像受到了什么严酷的虐待。
裴君珩的呼吸一窒,他刚想怒声问闻清音究竟是谁伤的,可是话还没出口裴君珩就马上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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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自己。
是他前面掐的闻清音的腿肉。
哪怕他已经收尽了力道,可是……
“抱歉。”裴君珩哑声道歉,喉结滚动,“我没想到……抱歉。”
闻清音就像漂亮精致的瓷娃娃,裴君珩贪婪自私的想让自由的瓷娃娃留在他的身边。
他吓唬瓷娃娃不准离开,尽管他已万分小心,可还是在瓷娃娃上留下痕迹。
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他固执的不肯放手,强留无辜的人在他身边。
“对不起。”裴君珩垂下头,少年气的脸上是无措。
前面的一切威势和傲娇好像一下被全部击碎,而击碎他的是——
他伤害了闻清音。
“对不起。”裴君珩又低低说了一声,他手指张了张,去拿起之前被他放在闻清音枕头边布条,“我给你包上。”
这么点伤口还需要包?
没有人比闻清音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确实娇弱,易疼也易留下痕迹,其实他也清楚裴君珩是特意收了力道的,留下的青紫现在一点都不疼,可是他觉得可以通过这痕迹唤起裴君珩的一点愧疚。
现在没想到裴君珩竟然过了头。
他看裴君珩像是下一秒就会在他面前跪下哭的样子。
此时的裴君珩倒是像是个少年的模样了。
闻清音趁热打铁地说道:“你总是让我难过。”
他的声音称的上足够轻,可却像锋利的针插在裴君珩的心上。
而裴君珩只会无力的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我给你包扎好吗?”裴君珩抬眼看向闻清音,表情可怜的像是被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大狗,还是被暴雨打湿的那种。
这种模样让闻清音心中生出难得的恻隐之心。
他勉强应道:“好吧。”
而这轻轻的两字就如同上天的施舍的恩泽雨露,在听到这句简单的允许后裴君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抓住布条的手指微抖,像是拿不住,但还是颤抖着手碰上闻清音的大腿。
宛若朝圣的信徒。
布条缠上闻清音的腿肉,将这一圈缠绕包裹。
裴君珩的手背迸出盘行山脉般的情景,但力道却收的极其温柔。
布条缠绕间,指腹不小心碰到闻清音腿肉,冰凉的温度冷的闻清音的腿肉一抖。
都进屋了这么久,裴君珩的手竟然还这么冷。
布条似乎也因为裴君珩碰过而变的凉飕飕的,缠绕上大腿上都不习惯。
闻清音蹙起了眉,裴君珩的动作实在太慢太细致,以至于这个包扎缓慢的都像一场“酷刑”。
他的腿肉也无比敏感。
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裴君珩每一个动作每一点力道都清晰无比。
闻清音能感受到微凉的布条贴上他的腿弯,再被他的肌肤染上温度,布条绕着腿肉两侧缠绕而上,贴紧他的腿肉两侧。
那双手拿着布条的两端,青筋毕露,环抱大腿似的靠近,然后将布条的两端扎在一起,缓缓收紧。
不宽的布条的边沿崩出一点圆滑的肉,雪白的皮肤泛出桃花瓣的肉粉。
本应该是正经无比的动作,却因为裴君珩缓慢的动作和闻清音特殊的体质带上了情-欲的色彩。
闻清音的脸红了些,他伸手想自己来,可是裴君珩的手一动,就将布条给系紧了。
等待这一刻已久的闻清音迅速把自己的亵裤穿上,将衣摆放了下来。
他前面居然就这样光着腿和裴君珩说话。
试图缓解尴尬的闻清音热着脸转移话题:“那你可以送我回蓬莱吗?”既然前面对他那么愧疚的样子。
裴君珩的动作一停,他的身躯轻轻晃了晃,但很快被他稳住了。
他低声说道:“可以。”
和裴君珩周旋这么久,居然就答应了?
闻清音震惊地抬起头。
裴君珩向来冷的眼眸含着的是悲伤得深沉的情绪。
他半跪着挪着膝盖靠近床榻上的闻清音。
在闻清音准备往后退拉开与裴君珩的距离时,他听到裴君珩哀求般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会亲自送你回蓬莱,但是……”
“再多陪我几天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为什么老婆总想回娘家?
果然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拒绝清音(托腮)
————————————
感觉快被万追着日了QWQ
第42章三合一
少年剑修半跪着俯身抬眼看他。
黑沉的眼瞳中是比无尽之海还要深邃的哀伤。
被这样的眼神盯住,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闻清音第一次看到裴君珩这个模样。
裴君珩在他的心中,向来都是高傲的,冰冷的,锋利的和出鞘的剑一般。
他从来不会心动,从来不会低头,更不会如此在他面前垂首哀求。
少年时的裴君珩是这样的模样吗?
闻清音搭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抚上了裴君珩的脑袋。
他的手指插/进柔软的黑发,闻清音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
他说:“好。”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裴君珩如同久旱逢甘霖,闻清音清楚地看到裴君珩的眼睛亮起光芒。
竟要比屋外落进的日晖都要亮。
裴君珩得到了赦令,枯槁的面容都明亮许多,他语无伦次地拿起原来放在闻清音枕边的伤药,有些结巴地说道:“我给你敷药。”
这不是裴君珩的伤药吗,怎么用在他身上?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闻清音此时不想再多问了,他顺从地躺下将脸埋在被褥中不再去看裴君珩。
感受自己的脚踝被覆上沁凉的药膏,闻清音才慢慢反应过来前面自己数答应了什么。
他应该说的是“不好”才对啊!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说出“好”那个字呢!
闻清音简直都想穿越回那一刻,然后狠狠的把自己的嘴给捂上。
不能因为裴君珩一时的示弱就心软,不要忘记裴君珩平时的凶样。
闻清音在自己心中再三告诫,耳边乍然听到裴君珩的问题。
裴君珩问他:“可是好些了?”
正在心中暗骂裴君珩的闻清音被抓包似的整个人心虚一颤,小声应道:“好多了。”
裴君珩看着闻清音被被褥捂红的小脸,苍白的脸上多出浅淡的笑意。
“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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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好了,我带你去岱舆的山上好好转转。”裴君珩承诺道。他清楚闻清音此次回去蓬莱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谁想看岱舆的山?都是冷冷的雪。
岱舆对见过雪的闻清音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吸引力,但闻清音却不敢出声说他才不想在岱舆转转,怕惹恼了裴君珩,到时裴君珩就不愿意带他回蓬莱,因此闻清音将脸埋在被褥中胡乱应了几声。
闻清音想裴君珩这人不一定可靠,万一反悔止不住又要磋磨许久,他得快些用那块碎镜片回去。
想到这的闻清音隔着衣服用手轻轻摸了摸那块碎镜片,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还是说被褥太暖了,总觉得镜片比往常要暖上许多,在不间断地发着热。
闻清音的脚踝被裴君珩细心涂上药膏,裴君珩拿过闻清音的袜子握着闻清音的小腿给他套上,最后拉过折起来的被褥盖在闻清音的腿上,确保闻清音不会受到一点凉。
然而他自己的发丝还因为之前化开的落雪半湿着,肩膀处还湿着一大块,肯定正湿冷着凉的难受,但裴君珩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全副精力都放在闻清音身上。
后背的伤口在灼热的疼痛,那几下鞭子的滋味可并不好受,血浸透了后背。衣服上的湿痕分不清是化开的雪还是伤口流出的血弄湿的。
比天还要高的天梯,裴君珩就是带着这样的伤一点一点下来,伤口疼痛难忍,暴涨的灵力在下山时又萎缩回去没有一丝灵力在岱舆的冷风中护体。
差点就要被凛冽的寒风吹下山崖吹的粉身碎骨,裴君珩却没有停下一点脚步,他艰难地负伤往下走,陡峭的几乎垂直的阶梯让人头晕目眩只想一头栽倒。
可裴君珩不会放弃,他挪动着自己的沉重的脚步,甚至可以称的上是爬,他想回去,见一见他的春。
还好伤口到最后疼的麻木,整个人反倒多出力气,至少让裴君珩能正常行走,不至于如此狼狈。
寒冷的雪无情地落在他的发丝上,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本就被血浸湿的后背上,冰冷的几乎要失去疼痛这种感觉,整个人就被冰封。
可冰封的躯体中却残存着还鲜活跳动的温暖心脏,只要一想到被他留在木屋中的珍宝,他的心就跃动着昭示着存在,涌出一阵阵欢欣喜悦来。
哪怕他的珍宝是他强留的,这些时间也是被他偷来的。
但多一分多一秒都好。
然而他跋涉而来,看到的却是他的珍宝对着别人露出好看的笑,问别人是否愿意同去蓬莱——
离开他自己。
裴君珩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哀伤的情绪给他整个人覆上阴郁的阴影,一眼看去几乎压抑成了烛灯背后落下的阴影。
闻清音正倚倒在床榻上翘着赤/裸的足,敷上的药膏给脚踝镀上一层色彩,在日晖下闪着一层淋淋的水光,感受到裴君珩看向他的目光还疑惑地抬头看了裴君珩一眼。
裴君珩轻抿失去血色的唇,他哑声说:“我出去会。”然而闻清音并不注意裴君珩的话,他只懒懒地用手撑着头,嘴中随意应了一声。
没有介意闻清音的反应,或许裴君珩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注意这些了。
原本近乎麻木的疼痛再次泛上来,连筋带肉的痛苦不仅在皮肉中蔓延,更在经脉中窜着疼痛,好像有千百根扎在他的身体中,一点一点磨着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怜惜。
然而裴君珩想的却是不能让闻清音看到他虚弱的模样,他极力掩饰自己的颤抖与虚弱,缓慢走向门外。
在迈出门外的时候裴君珩的身形摇晃的下一秒差点就要倒下,他的手碰上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木门框也被寒风吹的如寒冰一般冰冷,但裴君珩却毫不犹豫地抓着门框将自己送出房门。
冷风凛冽,像刀一样刮在身上,瞬间把濡湿的后背衣料冻僵与皮开肉绽的伤口黏在一起,轻轻拉开衣服就能感受到皮肉被撕扯的疼痛。
裴君珩恍若未觉,他的唇更白了,但手中动作却出奇的坚定。他伸手将自己的衣裳一点一点缓缓脱下。
和木屋外的冷肃不同,或许是又因为怀中被裴君珩塞进的玉炉,木屋内暖洋洋的。脚踝的伤处敷上了药膏,果然药膏能有效地抚慰他的刚才严重起来的伤口,才敷着没过多久就能感受到脚踝伤处好过许多。
果然比裴君珩那种原始的消肿方法有效许多,闻清音想。
如果在这样下去,最能限制他自由行动的脚踝伤处马上就能好了。
万昼剑宗药医的伤药居然如此有效,闻清音的目光落在就放在他手边的伤药上。
不过这伤药不是给裴君珩的嘛,怎么如此适用于他的伤口,还效果甚佳。
而且他还记得裘三尺来送药时说的那些话,好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裴君珩也受伤了?
这几个想法一出,闻清音觉得自己都快想不明白。
他从前面躺着的姿势缓缓坐起身,此时仔细想去,好像确实想出裴君珩不大对劲的地方,今日的裴君珩,和往常相比似乎格外虚弱一些,甚至连面色都苍白许多。
裴君珩受伤的这个想法让闻清音心中不知是好奇还是不安,而且从裘三尺递药的反应,闻清音大概能猜出裴君珩受伤后甚至还没用上伤药。
为何要将伤药给他自己却不用呢?
坐在床榻上的闻清音看向紧闭的木门,手中的玉炉暖的他怀中发烫,木门被出去时的裴君珩关的紧紧的,窗户也被冰花封住,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光听呼啸不止的风声便能清楚大致的情况。
一定冷的令人无所适从。
一旦出现了相关的念头,这些想法疑惑与无状的猜测便在心中如野草疯长,瞬间让闻清音再也想不到其他。
他将暖的过分的玉炉放下,但升高的温度让他觉得不舒服,于是他掀开一点被子让凉气进来些。
坐在榻上看着木门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枯燥。
然而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闻清音却恍然惊觉自己竟有如此的想法。
他是在等待谁?
这个认知让闻清音不安地动了动脚,将一直伸着的腿屈起。
这一动就让闻清音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脚踝,好像不痛了?
试探性的再次尝试动一动,脚踝处确实是隐隐的痛,但是和之前的相比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微小到不计了。
这个发现让闻清音原来纠结的神色瞬间换了另一副表情。
他的脚踝没有受伤是不是就说明他现在就可以离开去远航?
而且裴君珩出去那么久没回来,一定是离开去找药医医治了。
何必要担心裴君珩?裴君珩看上去比他结实多了。
一想到这些,前面心中的纠结与担心瞬间消失不见,何况他还不清楚这突然回溯的时光是否有其他不对劲的东西,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闻清音再次动了动脚踝,才这么一下,疼痛好像更轻了,甚至已经微小到闻清音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闻清音的心中浮现出更多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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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跃跃欲试地掀开被褥下榻,能够正常走动的滋味让闻清音面容轻快,开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旋转衣摆跳个舞。
这份开心不仅是因为脚伤恢复,更因为这意味着他不用再受到裴君珩的桎梏,唯一的不便自此消失。
裴君珩没办法再拿捏他。
手指摩挲在袖中微微发着热的镜片,闻清音揣上更暖和的玉炉,准备自己出去。
就算他的万宝船还怀着不能用,就算带他过来的镜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但闻清音相信任何一个剑修弟子也不会如万昼剑宗少宗主裴君珩那般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正如裘三尺所说的,就算他是药修裴君珩也不能如此关着他呢?
原本闻清音天真的意味告诉裴君珩他是药修的身份裴君珩就会对他退避三舍,早些把他扔回蓬莱不让他来玷污岱舆,没想到裴君珩知道他是药修后反而更兴奋了。
果然裴君珩自小就变/态,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理解。
闻清音这样想着,给自己套上鞋袜抱着玉炉往外走,连脚步都轻快的像是快要飞起来的小鸟。
空气中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裴君珩欺负了他这么久,他顺走一个玉炉也不过分吧?如果没有发热的玉炉,他估计忍受不住岱舆的风雪。何况他观察裴君珩的那样子,这玉炉放在裴君珩房中裴君珩也不用,还不如给他呢。
就这样往前走了两步,闻清音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被他使用后放在床榻上的伤药。
于是闻清音怀中揣着玉炉,手中拿着伤药往门外走去。
他怀揣着满心的期望伸手打开被紧闭的木门,这间屋子的门老旧,木门一拉开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重声响。
木门外是一如既往的银装素裹,松枝上坠着厚厚的白雪,一切在阳光下都白的耀眼。明明都是闻清音早就见过的景象,此时看起来却带上一种难得的欢悦。
连空气都是泛着甜味的。
认为自己将要踏上自由征途的闻清音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在松软的雪上,就像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然而闻清音欢快的脚步才走了几步就停住,原本轻松的表情全然不见。
他看到了裴君珩。
闻清音的抓着玉炉的手收紧,源源不断的温暖很大程度上缓解闻清音的紧张情绪。
他一开始是因为担心裴君珩又阻挠他离开,毕竟他先前还哄骗着裴君珩说出过几日会亲自送他回蓬莱的话,但是此时展现在闻清音面前的情景却让闻清音一时无法从震惊中出来。
在这样全白的世界中出现一点其他的颜色时就显的格外明显,尤其是这个颜色是刺目的鲜红。流下的血液将脚踩着的雪都染上淡红的色彩。
然而更触目惊心的是,雪中的裴君珩。
闻清音手捂着玉炉都觉得还是寒冷,但这样冷的风雪中裴君珩却光/裸着上身,纹理流畅的肌肉在少年还稍显青涩的躯体上简直像是神明精心雕刻出来的那样完美,处处可以看出力量的痕迹。
可是就是这样无瑕的躯体上,居然布满渗着血的鞭痕。
鞭痕深的几乎隐约可以看到白骨,绽开的伤口边缘模糊,似乎被人暴力扯过。
一直到现在那伤口还殷红着往下渗着血。
而裴君珩却恍若未觉,他手拿着那件染血的玄色制服,早就被雪与血染湿的不能再穿,被扔在雪堆中像一堆破布。他拿出另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漆黑的看不出一点颜色,正在往身上穿。
被丢弃的染血制服很快被鹅毛大的雪掩埋在雪堆中,而玄色的衣裳掩盖裴君珩后背的伤痕,身上的血迹。
一切都像被掩埋,仿佛从未发生一样。
如果没有撞见这样的场景,闻清音也会认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会发现裴君珩身上这些可怖的伤口。
裴君珩什么时候受的这样的伤?受了伤为何还不用伤药?
闻清音被那些光是看着就疼痛无比的伤口给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就这样抱着玉炉拿着裴君珩给与他伤药僵立在原地。
甚至连雪落在他的脸肉上都没有让他反应过来。
换好衣服的裴君珩长身玉立,玄色的制服腰间束了腰封,看起来整个人肩宽窄腰,身量更加颀长,才是少年就已有如此好的身材。
雪早就将他的头发濡湿大半,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更让他覆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气息。
他侧脸转过来,轮廓锋利的像是寒山冷岚,两眸比夜色苍穹的寒星还要冷,然而在看到不远处一动不动呆呆看着他的闻清音时寒冷的眸光化作惊愕。
裴君珩没想到闻清音会突然出来,外头天气寒冷又伤着腿,闻清音本应是缩在床榻上抱着玉炉不愿踏出一步的。
如今突然出来,还揣着玉炉和伤药,难道……?
心中出现浮现出一个可能,裴君珩的脸冷了下来,一种无可挽留的无奈涌上他的胸腔。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不应该强留不属于他的任何留在这里。
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剑修的面色惨白,在这样的冷雪中的唇更是没有血色。
闻清音就这样看着一身玄色的少年往他缓慢走过来,剑修看着虚弱,一步一步却走的坚定无比。
身穿神色衣服的裴君珩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更深沉,他的眼眸紧紧锁着闻清音,然而闻清音的脚却和灌了铅一般,再也没有前头的轻松欢快,再也不能移动一步。
浓密眼睫下遮掩的眼眸中是略显哀伤的眸色,但闻清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深蓝海水一般的哀伤,注视着闻清音的眼眸复变成漆黑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
脚尖近的快要相抵,裴君珩停在他的眼前,凝滞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闻清音甚至嗅到了淡淡的无法消失的血腥味,从裴君珩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裴君珩现在的伤怎么样了?闻清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不可控制的又去想到裴君珩后背上的伤。
可还没等闻清音说话,站在他面前的裴君珩先行开口:“我送你回蓬莱。”
“哎?”
这是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抱着玉炉的闻清音一愣,瞬间仰起脸,脸上尽是惊讶。
他没有错过裴君珩的表情变化,有过几年的交好闻清音怎么能猜测不出裴君珩大概知道他这次出来的意图?
只是裴君珩为何……?
闻清音呆呆地看着裴君珩,甚至雪落在他肩膀上的凉意都没让他缓过神,还是裴君珩伸手拂去闻清音黑发上的雪时闻清音才如梦初醒。
感受到裴君珩的动作珍之又重,闻清音不习惯地眨了下眼,然而这反应在裴君珩的眼中却被解读为了拒绝的意思。
于是那正触在闻清音发丝上的手指瑟缩似的缩回,近乎有一种落寞。
见闻清音愣着不说话,裴君珩又说了一遍:“我现在送你回蓬莱。”
他的声音是风雪浸润的哑,低沉中还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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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寒意的凉。
昨日还不肯放自己离开的人,现在突然转变了态度。
闻清音抱着玉炉的手被暖的发烫,他有些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但是这不是他求之不得的吗?
虽是这样的道理,可是闻清音却止不住看向裴君珩的身后。
他在想裴君珩后背上的伤口。
万昼剑宗的少宗主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成这般浑身伤口的样子,万昼剑宗宗主难道就这样放任裴君珩受伤?
闻清音不明白。
可裴君珩这次却似下定了决心不再将不属于他的春困在岱舆,他的春比花朵还要娇嫩,应该待在温暖鸟语花香的地方。
而不应该待在岱舆寒冷永不变的冬天。
像是这个决定裴君珩已深思熟虑准备了许久,他转身进了木屋,背影依旧高大。
闻清音看着裴君珩走进木屋,在他面前没有一丝停留。
这次来真的?
突如其来的转变太大,以至于闻清音到现在还觉得如梦中一样。
“就这么走了?”不是说送他回蓬莱吗?
看着裴君珩头也不回地走进木屋,闻清音忍不住看着裴君珩的背影喃喃出声。
落在额发上的温暖仿佛还停留着,他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决定往回走去,闻清音觉得自己得问个清楚,到底送不送他回去,别又是戏耍于他。
才往回缓慢走了几步,闻清音就看到前面刚进去的裴君珩又出来了。
“你如何送我回去?”闻清音问他。
裴君珩看到站在木屋门口的闻清音眼中一瞬间亮起了光芒,但在闻清音说出那句问题后那光芒就如流星般快速划过,陷入一片暗淡。
剑修脸白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可是身形却挺拔地如傲立山崖的松,他向来像是一把绷紧的弓,哪怕此时伤成这样也不会有丝毫松懈的时候。
“我寻到千叶舟。”裴君珩将手中叶片形状的小舟递给闻清音,“只要在上面施上法力,便能载你去往蓬莱。”
千叶舟和万宝船某种程度上是相似功能的法器,都是注入法器变大成为行舟载人,只不过相比能够多次使用并且能随意操纵方向的万宝船,千叶舟则是一次性使用的法器,使用一次后便会破碎不能使用,并且在使用前设定方向后便不能更改。
此时的组成千叶舟的叶片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蓬莱。”
裴君珩没有骗他,这舟就是通往蓬莱。
原本他还以为裴君珩会御剑送他去呢,毕竟前面裴君珩是那样说的。
闻清音接过千叶舟,小声地道了一声谢,风吹得他的发丝凌乱,随意散乱肩头,脸颊被冻的发红,却在雪中像个漂亮的小仙子。裴君珩和闻清音鲜少有如此安静相待的时候。
似乎看出闻清音心中的那点小疑惑,裴君珩的声音响起:“它会代我送你。”
这个它就是指千叶舟。
闻清音拿着手中的翠绿的千叶舟仔细研究着,千叶舟小巧,组成小舟的叶片真的能看见清晰的叶脉,在外头通体能透出光来。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法器,反倒更像是什么精致的工艺品。
被转移注意力的闻清音甚至没注意到裴君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裴君珩的视线从闻清音落了雪的发丝上一直缓缓移到闻清音被冷的发粉的指尖。
他的眼神中依旧克制不住地落在闻清音身上,连目光都眷恋似的不肯离开。
裴君珩知道从头至尾都是自己在固执挽留,哪怕闻清音与他不过见过几次面,本应该惊鸿一瞥黄粱一梦后就离开,独留他一人暗自怀念。
可是裴君珩实在太孤单了。
大道至简,修炼钻研剑道就如同徒步爬上万昼剑宗那陡峭如高崖的天梯,每一步都走的艰辛,可是最终也会归于无趣的麻木。
他一人带着剑行走在这近乎垂直的天梯上,抬首看见是高耸如云霄看不见尽头的去处,回头看见是隐在云雾中的来路。
裴君珩徒步于龙的脊骨,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可是在行路的风雪中,他却蓦地瞥见春的颜色。
缀着彩色斑斓的蝶扑闪着蝶翼飞舞途径他的面前,却带着色彩闯进裴君珩没有颜色的枯燥生活。
忽的原地骤生欲念,这里绽开艳色桃朵。
他不再抬头去看那远山跋涉没有尽头的万丈绝仞,不再对任何痛苦和苦楚麻木。
裴君珩忘记了来时和去路。
他只想留住撞至他眼前的蝶。
可惜,他的蝶并不属于他。
也从来不会驻足于他。
“喏。”
低头把玩千叶舟的闻清音突然抬起脸对上裴君珩的目光,将自己拿着伤药的手伸出。碧绿的药膏盒安静地躺在闻清音的掌心。
“你的伤药。”
他没忘记裴君珩背后的鞭伤。
没想到闻清音会递伤药给他,裴君珩怔愣一秒,他伸出手没有去拿闻清音手中的药膏盒,反而大掌包住闻清音的手,将闻清音张开的手掌合拢。
“这是给你的。”裴君珩说。
这是他前去山顶接受检查前问药医要的消肿伤药,专门治疗闻清音脚踝的,对他背后的伤没有任何作用。
“给我的?”
这下换成闻清音愣住了,他有些傻的指了指自己,下意识觉得裴君珩又在说什么傻话了。
可是裴君珩的表情却做不了假,那药膏对他伤口的作用也明显的肉眼可见。
闻清音讪讪地收回指着自己的手指,冰凉的药膏盒都快被他捂热。
这样一对比,显的准备打包药膏逃跑的自己显的有些无情。
他动作僵硬的又把药膏放回袖中,眼神飘忽一下又凝聚在裴君珩的脸上。
闻清音问:“那你背后的伤怎么办?”又是怎么来的?
虽然闻清音刻意冷漠了自己的语气,可这句话问出来听在裴君珩的耳中还是像是一句关心。
剑修俊朗的眉目舒缓了些,闻清音竟从这张冷肃的脸上看出几分不可思议的温柔:“我无事。”
都已经习惯了,他不需要伤药。
“怎么可能没事?”原以为自己会等到其他回答的闻清音下意识反驳。
那伤口他看的清清楚楚,根本不是什么一下就能好的小伤口,更何况裴君珩现在还不能够完全自行运用灵力,不能自己治疗,又待在如此寒冷的地方。
如此严重的伤口,怎么可能没事?
此话刚一出口闻清音就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太激动了,这样好像显的自己太关心裴君珩。
裴君珩向来冷的眼眸现在却透着闻清音看不懂的情绪,让他甚至……甚至都该犹豫自己该不该离开了。
闻清音低下头,错开和裴君珩对视的目光,他说:“我怕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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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而已。”闻清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不会。”裴君珩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不管受多重的伤,我都不会死。”
海内第一仙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去?在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中裴君珩总会想,大概师叔们和父亲确实没有说过。
他确实有拥有一副不同于常人的躯体,确实在修炼上有与众不同的天赋,不然怎么会他每次都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裴君珩又开始说胡话了?
自幼修炼药术的闻清音当然不信裴君珩的这副论调,甚至还在想原来裴君珩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就不大正常了。
不管是谁的身体都会有最大承受的极限,一旦越过这个极限,再强大的躯体也会如堤坝瞬间瓦解崩溃。
闻清音想给裴君珩科普一下这些对于药修来说称的上是常识的东西,但是闻清音看到裴君珩的脸突然就将那些话给咽下去了。
总觉得那样显的他过于关心裴君珩。
他手握着裴君珩给他的千叶舟,和裴君珩做了最后的道别。
“那我走了。”
来自春的少年像一阵风吹到了覆满霜雪的岱舆,又像一阵风离开。
天地山河辽阔,白的和远山天际都快融合,云雾缥缈,而渐行渐远的少年也缩越小。
直至变成视野中的一个小点被淹没在地平线之后,再也看不见。
冷风吹的布料贴在后背狰狞的伤口上摩挲的像是另一种酷刑。
可是裴君珩却不在意那些早已习惯的疼痛,反倒是被霜雪封住的心脏随着那个逐渐缩小的身影破开大洞,被风灌的生疼。
本就不属于他。
裴君珩在风雪中站立不知多久,看到远处残阳如血给白雪染上一天当中最瑰丽的色彩,但寒冷的温度还是几乎将他冻成一桩冰冷的雕塑。
他缓慢转身回到木屋中,找到自己放下的剑。
眼前还是一样的木屋,一样的沉寂,一样的……
只有他自己。
短暂的就像是一场美梦,他自私地嗅到了花香,便想将整个春天留在他身边。
可是春天从来不会眷顾他。
身着玄色衣裳的剑修对着泣血的落日云霄挥出长剑,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不远处缥缈连绵的云雾立刻被斩成两端。橙红色的晚霞从断开处显现,就像从此处流下那般绚丽的色彩。
后背的伤口因为挥剑的动作再次裂开,能感受到皮肉撕开,鲜血往外慢慢流淌。裴君珩却垂眸,挥开自己的下一剑。
告别他的春蝶,他又要马不停蹄地往上追寻他的去处。
苍山覆雪,晚霞渲染的颜色让无尽的白雪看起来都有一种滚烫的意味。火烧云映在光滑的剑身上像镀上了橙红的雪。
剑修面色苍白,手中挥剑却十分利索,好像下一秒就能将漫山的松林也斩落。
裘三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景象。
无穷的远山,高阔的天地与落日云海和手持长剑的剑修总是再相配不过。
裘三尺忍不住停在脚步,不敢出声打破这样的场景。
然而比寒风还凛冽的挥剑声响起,那长剑划破出比白昼还要亮的剑光,剑锋一挑忽的逼近看戏的裘三尺。
与剑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样冷的眼眸,裘三尺的脸瞬间刷的白了下来,他甚至感受到了宛若实质袭上脖子的凉意。
“少、少宗主。”裘三尺惊恐地看向就抵在他脖子边上的剑,要不是他一动就可能会不小心撞上剑刃,裘三尺几乎都要跪在裴君珩面前了。
眼神在裘三尺颤抖的双腿上一闪而过,剑光一闪,裴君珩收回长剑:“何事?”
而这一下差点就把裘三尺吓破胆,少宗主怎么越来越恐怖了?
虽然心中恐惧但裘三尺还是鼓起胆子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是来询问少宗主,那名药修可还在少宗主的屋中?”说完这个问题后裘三尺就忍不住看向木屋,来意明显。
他得看看那小美人现在如何,在知道那样的美人被少宗主欺负囚/禁后裘三尺再也坐不住,哪怕被少宗主吓跑后还是满心满眼都想着这些事情,连练剑都没有心思。
甚至边上的同门弟子都看出了裘三尺的心不在焉,正想询问裘三尺可是发生了什么结果面前的裘三尺突然放下剑,低声喃喃了一句:“不行,不能让少宗主误入歧途。”
没听懂裘三尺在说什么的同门弟子:“你在说什么?”
但是裘三尺下定决心一般,只匆匆答了一声“你不懂”后就扔下剑跑了。
看着跑的方向还是往山下去的,同门弟子不解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继续专心练剑。
裘三尺想少宗主这样做是不行的,他得阻止少宗主犯下错事,才不是心疼那位惨兮兮的小美人!
然而到达松林后却恰巧碰到正在练剑的少宗主,一剑就差点送走了他的魂。
一路而来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完全被这一剑给戳破,哪怕裴君珩收回剑裘三尺的腿还是止不住得微微颤抖。
怎么感觉少宗主的剑法又厉害了?简直是非人哉,恐怖如斯!
听到裘三尺的问题后裴君珩的眼眸肉眼可见的更冷了。
裴君珩的剑一挥,裘三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预想的凉意却并没有袭来,而是听到木门打开的咯吱声响在耳边。
裘三尺缓缓睁开眼,剑修的剑锋对准木屋的门,仅用剑气就将木门叩开。
少宗主这意思,是让他自己去看?
裘三尺试探性的朝木屋迈了一步,而裴君珩无动于衷。
于是裘三尺抓紧机会快步走近木屋。
可是木屋中并没有如裘三尺所想的可怜美人,而是空空荡荡寂静的一片。
那位小公子呢?才这么一会就不见了?
裘三尺茫然地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他想要找的身影。
“他已经离开了。”
沉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裘三尺猛地回头。
果然见到一身玄色的剑修手持着剑靠在门框上,门外是风雪大作,而剑修冷厉的风格并与风雪别无二致,仿佛与冰寒相伴,融为一体。
总觉得少宗主看上去很孤独。
裘三尺心中闪过这一个念头,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裴君珩刚说的那一句话。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少宗主的意思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前面他来木屋时少宗主还是完完全全另一副态度,怎么此时又突然变了卦?
甚至把那名小公子主动送回蓬莱?
裴君珩仰起头,后脑勺抵在木门框上,他的轮廓完美的像是特地精心雕琢出来的,夹杂着雪花的风拂动他有些乱的发丝。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撞进他的世界里。
沉默良久,裴君珩望着沉默覆雪的松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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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闻清音已被送回蓬莱的裘三尺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也再没有理由在这停留。
裘三尺最终自己又离开了这间木屋。
在即将迈上通往山顶的阶梯时裘三尺往回看了一眼。
在通体雪白的天地中那一点玄色格外明显,裴君珩靠着门框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他一动不动明的就像是被施了法咒的雕像,雪几乎要落满了他的肩头。
不知是否是裘三尺的错觉,他总觉得……
少宗主看上去似乎有些孤独。
可是这个念头才一出裘三尺就被自己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笑出了声。
少宗主身为海内第一仙才,万昼剑宗的希望,怎么能用世俗的眼光来打量呢?
他应该是醉心于剑道,不会沾惹上红尘的那些俗世羁绊才对。
裘三尺回头,一步一步顺着阶梯往山顶走。
山腰的松林间又只剩下裴君珩一人。
苍穹暗沉下来,更凉的夜如潮水漫上,一直倚靠在门框上的裴君珩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自己一直紧握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手掌中,是一朵洁白的小花。
像是短暂春日的最后一点痕迹,还尚留在他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分开一天,两个人下章又会黏一起的。营养液到2k了,好像应该加更了……纠结明天还是后天发出来,明天最后日万一次,让我缓几天QWQ
下章就是两人误会解除的那个契机了!两个缩头乌龟总是要有人主动一下的,日万这么多天终于写到这里了(欣慰点头)
第43章
“小门主,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愁眉苦脸的訾蜀之跟在闻清音的身后,小门主素爱玩乐,喜欢自己乘着万宝船去往海内其他地方,往往一日便能回来。但这次小门主却几日不见人,整个云中仙门翻遍了都没找到。
门中上下都担心的紧,毫不怀疑如果闻清音再不出现,云中仙门的众人估计要出现在海内其他仙山和洲去寻找了。
訾蜀之的脸此时在闻清音看来还稚嫩青涩的紧,偏偏嘴中老气横秋地说着这些话,之前怎么没发现訾蜀之这么絮叨呢?
闻清音也知相比他之前这次回来的确实迟了,原本的闻清音在留宿裴君珩那后第二天一早就赶回蓬莱了。但是没想到这次闻清音碰上裴君珩发疯,硬是将他留到现在,这才迟了。
不过如果云中仙门的其他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估计只会更加震惊。
谁能想到他一个药修跑去的地方居然是全是剑修的岱舆呢?
訾蜀之还在讲个不停:“还好小门主安全回到蓬莱,如果小门主乱跑误入了岱舆,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剑修定会伤害小门主!”
闻清音默默饮了一口茶,不敢告诉訾蜀之他去的地方其实就是岱舆。
“好啦好啦,我都明白了。”闻清音准备找个借口把訾蜀之给打发了。
“小门主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师叔们头发都要愁白了呢!”訾蜀之被闻清音闹着推搡出门的时候扒着门框试图再说上几句,虽然这句话訾蜀之前头已经强调过好多次,闻清音听的耳朵都起茧。
“我知道啦。”闻清音满口应着将訾蜀之送出门,将一切声音都关在门外闻清音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清楚訾蜀之他们是担心他,他这次也其他人造成了不必要的担心,但是闻清音此时心绪繁杂,和那些外界的声音混在一起时更加自己他心烦意乱。
这时四周安静下来,闻清音心中才好受了些。
他随意寻了处地方坐下,将手肘抵在双膝上。
蓬莱的气候温暖极了,哪怕不用生热的玉炉闻清音都觉得无比暖和。
在那寒冷的地方待了那么长久,乍然回到蓬莱反倒乍一下不习惯。
虽然已经离开岱舆,闻清音的脑海却总浮现出有关岱舆的东西。
他想到漫天的飞雪中银光素裹的世界,漫山的松林宛若浪涛,风一吹便能掀起无尽层叠的松浪,而在广袤辽阔的天地之间,还有……
一位练剑的少年。
闻清音总是乘舟出蓬莱去往海内的其他仙山与十洲,乘舟遨游海涛之上的感觉十分美妙,甚至有机会能看到海中跃起的鲛人,日晖照耀下翻涌着碎金的海面和鲛人尾巴上的鳞片一样好看。
但是这次站在千叶舟上闻清音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意味。
千叶舟确实如裴君珩所许诺他的那样离开岱舆,朝着蓬莱的方向航行而去。
裴君珩没有骗他。
衣袖中有什么隐隐发着热,闻清音掏起一看,原来是被他塞在衣袖中的小玉炉。
虽然离开岱舆,但小玉炉一直在闻清音的袖中尽职尽责地发热,将闻清音的手肘都热出一层汗,而闻清音心不在焉,竟然现在才发现玉炉在他袖中。
玉炉还是一样的玉炉,可是现在却不需要了。
轻轻用手指摩挲玉炉,闻清音将小玉炉放在脚边,他摸出袖中的碎镜片。
碎镜片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明亮,映照出半张闻清音的面孔。
闻小门主的面孔艳若春花,哪怕碎镜片中只有这张脸的一小块,但也足够倾动整个海内。
可这张向来张扬上挑的眼中此时却莫名带了如雾笼着的愁绪。
为什么会有愁绪?闻清音自己都未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是发着愁的,仅仅觉得自己的胸腔中被自己所不知道的情绪填满,复杂的让他不能细究。
还没等闻清音仔细研究一下镜中的自己,那片碎镜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阵白光快的如流星闪过,就像幻觉消失在闻清音眼前。
再定睛去看手中的那块碎镜片,碎镜片不再是之前的那副样子,镜面依旧清晰的能映出事物,只不过此时镜面上多出一行字,写的是一天的时辰。
这变化看的闻清音一愣,这写出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莫非昭示的是他回去的时间?再观察一下这时间是否会减少。
闻清音自认为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只需要一天时间他就能回去了。
他现在在蓬莱呆着,一切掌握在手中,住处吃食都是最好的,如果他愿意同门的弟子都会陪他玩乐,一天时间对于闻清音来说不过是躺在床上等日子罢了,弹指便可度过。
可闻清音眼前却总浮现出少年剑修哀愁悲伤的眼眸,傲气的剑修抬眼恳求他——
多留下来几天可不可以?
但闻清音却选择离开。
离开岱舆,回到蓬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他握着碎镜片的手紧了些,紧到指节都泛白。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闻清音松开手,将碎镜片摆在地上,恰好是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窗外斜射进的光芒落在碎镜片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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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清音伸手将碎镜片挪边上了些,仔细地盯着碎镜片上写着的时辰。
闻清音在等一个答案,或者是一次勇气。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但闻清音却等的入神,甚至连他最喜爱的仙鹤飞到窗外用爪子叩窗都没引起闻清音的半点注意。
显示着字的碎镜片映照出染着霞光的窗。
此时的岱舆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呢?是否是火烧的霞光渲染雪,连松林都被镀上色彩。
不知等待了多久,空气都变的安静沉寂,被闻清音摆在地上的碎镜片终于有了变化。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碎镜片上的时间恰好减少了一个时辰。
确实如他猜测的那般,碎镜片上显示的字就是时间的倒计时,而现在碎镜片上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十一个时辰。
确认自己猜测无误的闻清音站起身,较之前表情轻松许多,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将扔在地上的玉炉捡起踹在袖中,然后拿起碎镜片放好,在晚霞落日中闻清音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
“小门主?!”蹲在闻清音门口的訾蜀之显然没想到闻清音突然出来,被吓的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
闻清音也同样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的房门口居然还蹲着这一个人。
要不是及时认出这个人是訾蜀之,他差点就要一脚踹出去了。
“你在这里干嘛?”闻清音问他。
“师叔担心小门主又不知去哪了,因此让我在这里守着小门主。”訾蜀之十分老实地解释。
这是让訾蜀之在这暂且充当守卫吗?
师叔师伯们对他向来是担心太过,不过这次却让他们猜对了。
闻清音确实准备出去一趟,并且再次去岱舆。
没有和訾蜀之透露半点,闻清音直接问訾蜀之:“有治疗伤口的药膏吗?我的万宝船修好了吗?”
訾蜀之被闻清音劈头盖脸的几个问题直接问懵了,但老实答道:“小门主的万宝船已经修好,我方才才帮小门主拿来,不过小门主怎么突然要治疗伤口的药膏,可是受伤了?”一想到小门主有受伤的可能,訾蜀之语气瞬间紧张许多。
“我无事。”闻清音的目光看向辽阔的远方,“有玉髓膏吗?多给我一些。”
岱舆的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漫天的星斗微映着光辉。
冰寒的天气在夜晚时更冷了,裴君珩收回剑,身上已被凉意浸透,剑上覆上白霜,在星光下折出泠泠的光芒。
往常这时候裴君珩早就回到木屋中,只是今日他却不知为何在这练到现在。
好似一切跳出时间,任何轨道都恢复照常。
他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两样。
在寒冷与夜色之中,他背后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
“不愧是海内第一仙才。”
“连疼痛都比常人都耐受着些。”
隐藏在时光中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裴君珩的经脉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洁白的雪花落在细密的眼睫上,裴君珩一眨,雪花便化作水濡湿乌翼般的睫毛,仿若流了泪。
可是海内第一仙才不会疼痛,也不会难受,更不会流泪,他是为剑而生的,更应该为剑而死。
而其他的所有,都与他无关。
夜间安静的好像能听见落雪的声音,裴君珩拂去剑上结的霜花,往回缓缓走去。
木屋里没有点灯,漆黑的只能依靠屋外透进来的微光照明,死寂的没有一点人气,就和这冰封的世界一样冷。
“叩叩——”
屋门突然被人敲响。
敲门声在这样安静的夜中显的格外明显。
门外的人敲门的力道很轻,似乎还带了一些迟疑。
裴君珩正在擦拭剑的手一顿,扭头朝紧闭的木门看去。
他居住在山腰的松林之中,正是因为此时幽静从未有人打扰,只有一次被深夜叩访过。
想到那次,裴君珩的眼眸垂下来些,眸光暗沉如晦暗苍穹。
是他父亲遨游海内寻找到灵方,说是能提升修士灵力,增进修为。
那副灵方确实让他的灵力大涨,却也给裴君珩带来不可挽回的经脉损伤。
每次激发灵力出来都会让他感到经脉寸断的痛楚。
似乎因为在门口敲了好几声都没听到里头的动静,且屋内黑暗未点灯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门外人本就轻微的敲门声停住了。
裴君珩不动声色地擦拭剑,若是山顶来的人,今夜就当他任性一回,不想再见到任何相关。
然而门外传来的声音让裴君珩瞳孔微缩。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木门之外响起一声轻轻叹息,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人似乎在自言自语:“难道睡了?”
被这声直接撞进心门,仿若在幻梦之中的错觉。
剑被啪的一声扔下,落在地上响出悲切的哀鸣,脚步走的太急甚至牵扯到后背的伤口。
可是裴君珩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他急切的差点要摔倒在地,可手却毫不犹豫地抓上门框,将门打开。
门外夜中的风雪依旧凛冽得刺人,但雪中的少年却是暗夜中唯一的光芒。
因为岱舆的冷天冻的双颊生红,却仍旧漂亮的和胭脂桃朵一般,额发凌乱的被风吹扬,但一双清亮的眼眸仍旧清澈明亮的如不会蒙尘的宝石明珠,一旦被这眼眸注视心中就会泛起欢欣的情绪。
正如裴君珩现在这样。
少年剑修显然没有想到会再看到闻清音,还是在这个只有他一人的小木屋,如果不是不愿露怯,裴君珩都想掐自己一把去看现在他是否因为疼痛出了幻觉。
闻清音的鼻尖都要被冻红,裴君珩的脑中才刚出现这一个念头,手就下意识碰上闻清音的脸颊,直到伸出去的手被闻清音躲过他才如梦初醒。
闻清音正在心中嘀咕裴君珩怎么一见面就动手动脚就听到面前的剑修直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
这一下就把皱着脸的闻清音逗笑了。
顶着这张冷厉俊美的脸说出这样傻傻的话,这反差着实大到令人发笑。
他从袖中拿出带来的玉髓膏和其他药膏,一样接一样,各式各样的丹药药品几乎堆满了他两只手。
白皙的手掌中是盛不下的灵丹妙药,仿佛下一秒就会满的从那手掌边缘掉下来。
虽然裴君珩从未用过多少伤药,可是他还是能认出其中几样,那些都是海内最好的伤药,有时只有在拍卖会上才能拿到。
还没等裴君珩多想,闻清音就怕重一般将手中的伤药全往前塞到裴君珩的怀中。
闻清音满意地看裴君珩慌乱搂着这些伤药不让伤药落到地上的模样,他十分豪气地说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裴君珩动作僵住,蓦地抬起头:“给我的?”
闻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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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越过裴君珩走进木屋,语气肯定:“没错,见你太过可怜,就来施舍你一些。”
自觉自己十分像恩泽众生的大善人,闻清音的底气足了些,反正他快要回去了,也不怕裴君珩对他做什么。
被闻清音落在身后的裴君珩却如呆住一般抱着沉甸甸的伤药,他站在门外风雪中,看到屋内的闻清音点起一盏烛灯,瞬间屋内大亮,与门外隐在夜色中的裴君珩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闻清音正驾轻就熟地坐在床榻边上,将袖中的小玉炉拿出,就听道裴君珩沉沉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
裴君珩在问他为什么要带伤药给他。
“我不是说了嘛。”闻清音挑灯拨动烛花,屋内瞬间更亮了些,他的语气随意,“我见你可怜,受伤了都不用药,便带了些药给你。”
怕你就这么死了,不然日子也少了乐趣。闻清音继续在心中嘴硬。
裴君珩抓着药膏的手收紧,云中仙门的药都是用玉装的,通体冰凉,但在这样的雪天中裴君珩却感到难得的暖意,他盯着温柔灯光下少年的声音,生怕眨眼就让这场美梦消散。
“你为什么要回来?”裴君珩问道。
不是一直想回蓬莱离开岱舆吗?怎么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接受一切的失去与落寞之后。
听到裴君珩的问题,闻清音正在摩挲小玉炉的手一顿,他微抬起脸,语气骄矜:“我想回来就回来,我想离开就离开。”
说完还嘀咕一声:“你们岱舆着实是太弱了,竟然能让我一个药修来去自如。”
他看向还呆站在那的裴君珩,说道:“裴少宗主日后当上宗主可要将岱舆设好结界,可不能再让岱舆之外的人进来了。”
闻清音说的娇嗔,明明自己钻了空子,却还在裴君珩面前耀武扬威的像只小孔雀。
如果是孔雀,那也是最漂亮的孔雀。
裴君珩的眸光落到闻清音摩挲着玉炉的手上,少年连手都生的好看,一身娇贵皮肉,摩挲在玉炉上的指尖俏生生泛着粉。
“好。”裴君珩满口应道,面对闻清音他总是出奇地顺从,除了在之前闻清音想离开的这件事上。
被裴君珩这句十分配合的答话惊到,闻清音抬眼看向裴君珩,他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裴君珩却如此认真地回答。
在闻清音想要偏过头错开裴君珩的目光时,剑修的声音又响起,一字一句,认真无比。
“若是你的话,岱舆对你畅通无阻。”
珍重的像是一句誓言与承诺。
闻清音一愣,随即脸上生出热意。
他扭过脸,脸上漫上红意,嘴却一如既往的硬:“我才不愿来岱舆,岱舆这破地方,可没有蓬莱好呢。”
此话一出,裴君珩追问道:“那你可以带我去蓬莱吗?”似是怕闻清音敷衍他,裴君珩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想和你一同去。”
怎么可能?!
正准备毫不留情地拒绝并戳破裴君珩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闻清音却蓦地瞥见裴君珩惨白的脸,裴君珩的脸色并不好,阴郁得覆着死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吐血倒下。
眼前莫名浮现出裴君珩后背严重的伤口来,也不知道裴君珩这一天下来是否有给他的后背涂上药膏。
剑修还抱着他送的那一堆药膏站在他面前,动作珍重的如同得到从未拥有过的珍宝,他看着闻清音,前面还死寂的眼眸中此时亮着的是希望的光芒,仿佛这个念头是支撑他的唯一希望。
裴君珩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想去蓬莱。
原本无情的话在嘴中说出口时又拐了个弯,闻清音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那好吧。”
这是现在的闻清音答应的,可不是以后的闻清音答应的。
听到闻清音说完这句话后,裴君珩的眼睛瞬间更亮了。
这张俊美向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是纯真的期盼,只有这个时候,闻清音才会想起这时候的裴君珩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还是完完全全干净的少年,没有变成之后那般的冷硬没有人情的模样。
于是原本冷硬的心软了些,闻清音难得因为自己前面心中想要蒙骗裴君珩的想法而愧疚。可是碎镜片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来不及了。
但回到瀛洲学院之后,之后的裴君珩与现在的裴君珩并不一样,他也不可能会和决裂后的裴君珩一同去蓬莱。
所以至始至终,这句话都是闻清音无法实现的一句承诺。
闻清音慌乱地转移话题,伸手拿过裴君珩怀中抱着的一盒药膏:“我帮你的伤涂药。”
然而闻清音这句话换来的是裴君珩完全的疑惑,他不解的看着闻清音,语气正经无比。
“我不用上药,它自己就能好。”
哪有人受伤不用伤药的!?
闻清音才不信这种鬼话,只觉得裴君珩又在诓他,但对上裴君珩的眼眸后闻清音惊讶地发现——
裴君珩的意思好像是说真的。
究竟是什么人,会觉得身上有了那样的伤口之后用伤药?难道之前每一次的受伤裴君珩都是这样自己熬过去的吗?
闻清音的疑问还没问出口,裴君珩怀中的药膏在闻清音面前放下,玉石落在床榻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剑修站在闻清音的面前,眼眸半垂,烛光映照出来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裴君珩认真的给闻清音解释他前面的话并不是开玩笑:“就算涂上药膏,也会有新的伤口。”
他的话语平淡,像是这件事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抓住药膏的指尖一颤,闻清音猛地抬起头看向裴君珩:“你的伤是谁干的?”
在这问题问完之后闻清音其实心中也有了大致答案。
能在万昼剑宗的少宗主身上留下如此毫不留情的伤,只可能是一个人——
万昼剑宗的宗主,裴君珩的父亲。
果然,裴君珩眼睫颤抖像是欲飞的蝴蝶,他哑声回答:“是我父亲。”
这就涉及到万昼剑宗宗门内部的事情,闻清音不好再说什么,他伸手把裴君珩拽到床榻上,不容拒绝的把试图又站起的裴君珩给按了下来。
闻清音命令道:“把上衣给我脱了。”
显然被闻清音这直接的命令说的一愣,裴君珩手放在衣襟上,难得的犹豫一下,然后缓缓将上衣褪下。
看着裴君珩缓慢脱下衣服的样子,闻清音莫名觉得现在的自己倒像是逼迫良家的大坏人了。
如此无端的联想让闻清音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裴君珩的脸上,好像因为当着闻清音脱衣的这件事实在是太羞耻,剑修的脸上绯红,薄唇轻抿着,这副模样……
只想让闻清音更加好好欺负他,回去以后可看不到裴君珩这害羞的样子呢。
于是闻清音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剑修的侧脸,是意料之中的软,又用手捏了捏。
而衣裳半褪突然察觉到脸上触感的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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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脸色更加绯红,但他没有拒绝闻清音的触摸,而是继续脱下他的衣裳。
这次后背的伤口没有再与衣料黏在一块,因此脱下来也不如上一次费劲,很快裴君珩的上身就赤/裸在闻清音面前。
一如闻清音上次瞥到的那样,裴君珩的身体肌肉纹理完美,就像是由神明亲手雕出来的完美肉/体,力量与爆发感并存。
小裴还这么小,身材就已如此有料。
闻清音还没感叹几句,当那些可怖的伤口出现在他面前时闻清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足足有一指粗的鞭痕交错,就像刺目的一条条蜈蚣蜿蜒在后背上,给这副本来完美的肉/体添上刺目的疤痕。暗红的血液干涸在边缘,但伤口深处仍能见到流出的新鲜血液,在一点点往外渗着。
之前仅仅的一瞥就已让闻清音觉得骇人万分,此时这些伤口呈现在面前时冲击力丝毫不减,闻清音下意识抽了一口凉气。
这样严重的伤口,裴君珩告诉他这是不用药自己就好的?
他走时让裴君珩用上伤药,看来裴君珩是一点都没用。
闻清音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打开玉髓膏,用指尖抹了一点药膏出来,碧绿的药膏在闻清音的指尖散发草木味的药香。
虽然心中涌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但手指盛着药膏碰上裴君珩的伤口时,闻清音还是小心地减小了力道。
“为何生气?”
裴君珩背对着闻清音,虽然看不见闻清音的表情,闻清音给他上药的力气也十分小心,可还是能够敏锐察觉出闻清音的动作中暗含一丝怒意。
他不明白。
正在细心涂抹药膏的闻清音闻言动作一顿,裴君珩后背上的伤痕正在从边缘缓慢愈合,但是这些鞭痕的实在太深破的太开,就算是海内千金难求的玉髓膏也难以一下将裴君珩的这些伤口治愈。
盯着深可见骨的鞭痕,闻清音最终还是开口:“为什么你的父亲要惩戒你?”难道因为裘三尺去向万昼剑宗宗主告状了?
不对,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闻清音自己否定了,裴君珩受伤的时候是在裘三尺前来木屋之前。那既然如此,万昼剑宗宗主有什么好惩戒裴君珩的呢?
明明裴君珩那般勤奋,在练剑上已倾注所有。
哪怕是闻清音这个短暂停留在岱舆的过客都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我还不够好。”裴君珩垂下眼睫,阴影笼罩他的半张脸。这简单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含着无尽的辛酸。
怎么可能还不够好?
闻清音正想下意识快嘴反驳,但对上裴君珩抬起的眼时乍然失了声。
少年剑修的眼瞳中闻清音从未见过的落寞,他说:“海内第一仙才,应该事事都要做到第一才是。”
“若是做不到,那便倾尽所有做到。”
裴君珩语气平淡,好像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尽管其中付出与遭受的一切只有他自己切身明白。
他的眸光始终停留在闻清音的面孔中,他与娇贵精养长大的花不一样,更像是地上的泥,是需要践踏需要锻炼不值得一提的,因此望见向上生长开的正好的花儿,总觉得如隔云端。
怎么碰也碰不到。
没成想万昼剑宗对裴君珩竟是如此苛求。
听的闻清音涂抹药膏的动作更小心了,他放轻力道,不放过裴君珩后背上的一点伤口。
既然万昼剑宗宗主在这上面这般执着,那这次瀛洲学院的宗门大比裴君珩败在他手下,由他夺得宗门大比的魁首。赤霄剑尊得知以后……
一旦出现这个想法闻清音心下一紧,指尖不经意地摩挲皮肤,闻清音试探道:“之前我与你说的你会在瀛洲学院宗门大比败于云中仙门底下的事你还记得吗?”
不明白闻清音为何突然提这个,柔软指尖轻碰后背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裴君珩仰起头,喉结滚动。
“记得。”他的声音带着哑。
“若是你瀛洲学院未能夺得魁首呢?”
将裴君珩后背上的伤口全都用药膏涂抹上,闻清音将还残余着药膏的手指在裴君珩裸/露的肩膀上蹭干净,抓着裴君珩的肩膀倾身凑近问他。
剑修后背宽阔,闻清音还一直半跪在裴君珩的身后仔细涂抹,把涂完整个后背后闻清音的额上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但闻清音毫不在意这些,他都快将下巴搭到裴君珩的左肩上了,他迫切想要裴君珩的一个答案。
在宗门大比失败之后,万昼剑宗宗主究竟会对没有夺得魁首的裴君珩做些什么?
闻清音紧盯着裴君珩的半垂的眼睫,只见那眼睫轻轻扇动,像扇起了一阵小小的气流吹到闻清音的心尖。
他听见裴君珩语气不假:“能力不足,自当再加磨砺。”
搭在裴君珩肩膀上的手猛的一颤,指尖直接抖到裴君珩温热的皮/肉上,像触了电一般的接触,两人皆是心下一颤。
前面还喋喋不休的闻清音此时却不说话了,他大概能猜到这个“磨砺”是什么意思。
屋内安静的能听见外面的落雪,鹅毛大的雪片一片一片落在厚实的雪层上,叠加压实,又有新的落下。
“来自未来的药修。”裴君珩似乎轻叹一口气,他出口打破这片近乎凝滞的沉寂,“你可否告诉我有关以后的事吗?”
若不是裴君珩点出闻清音之前在裴君珩面前胡诌的这些话,闻清音都快忘记自己还在裴君珩面前说过这句了。
突然的这一问问的闻清音一愣,脑中还没想一下嘴上已经抢先安慰道:“未来的事情皆无定数,如果你钻研练剑,之后瀛洲学院入学后的宗门大比没准还是能够夺魁的呢。”
如果裴君珩不曾认识他,没有发生龙脊山的那些事情,瀛洲学院的宗门大比最后的结果如何确实难以说清。
谁又能肯定未来的事情呢?
但听到闻清音这句安慰似的回答裴君珩的反应却不是闻清音预料中的那样松一口气,反而那张冷淡的脸上展开无奈的笑意。
眼瞳深邃如无尽之海的深渊,此中映照的是闻清音望过来的脸,深渊被填满成没有边际的海。
他听见裴君珩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我是想问……”
“在很久的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裴君珩并不是一无所知,闻清音能够主动来岱舆见他已经是他的幸之又幸,可是他总是想要的更贪心一点。
与这样的视线交汇,闻清音总觉得自己此次前来的心思被看透。
他缩在袖中抓着碎镜片的手紧了紧,许久,在裴君珩的注视下,闻清音说道:“会。”
“我们还会见面。”并且牵扯不断,难以斩净。
得到这个回答的裴君珩像是放下心中重担,剑修的脸上浮现出远如山黛的微笑,像是得到了一句珍之又重的许诺。
他也答应的认真:“好。”
好似被这个字烫了一下,闻清音撇过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像是快要倚靠在裴君珩的肩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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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珩的后背都是涂满黏腻药膏的伤口,他可不想碰到。
闻清音正心绪交杂地想着,垂在身侧的右手蓦地被转过身的剑修伸手握住。
和记忆当中的一样,剑修的手指带着练剑形成的茧子,磨的闻清音细嫩的肌肤麻麻痒痒的。
还没清理干净的药膏还黏答答的在指尖上,闻清音自己都嫌弃的不想看,但裴君珩却找出不知哪拿来的手帕,一点一点细细的把闻清音的指尖擦净。
见指尖终于被擦净,闻清音主动想拽回自己的手,然而手才刚有抽回的趋势就被另一人的大掌握住手腕往上翻转。
闻清音的手背完全契合抵在裴君珩的掌心,掌心朝上,白皙的掌心中拢着一朵将放未放的花朵似的疤痕。
肌肤敏锐察觉到犹如实质的目光,细白的手指一缩,但被强制打开,被迫将掌心那称的上是可爱的疤痕展露在眼前。
剑修微凉的指尖碰上闻清音的掌心,轻轻摩挲的触感痒痒的,闻清音手挣扎的动作更强了。
这疤向来是他心病般的存在,始作俑者却还在闻清音面前踩着底线狂舞,哪怕之后发生的事情与现在的裴君珩无关,但依旧让闻清音心生火气。
被惹急了的闻清音正抬起瞪向裴君珩,恰巧对上剑修眸光,闻清音怒气冲冲的表情一僵。
“是谁伤的?”指尖不容拒绝地点在闻清音的掌心疤痕上,剑修抬起眼,狭长的眼尾翘的几乎能拨动心弦。
少年的裴君珩已大致有了几年后的模样,闻清音与这双眼眸对视,好似能透过这双眼看到那个冷硬的没有一丝人情的裴君珩。
闻清音嗓子发紧,他本想避而不谈,可是在对上裴君珩这张脸的时候他突然换了个主意。
“一个讨厌的人。”闻清音低声说。
安静的闻清音看起来如同最柔弱无害的小动物,眼睫一垂,脆弱和易破碎感就展现出来。
怎么会有人会忍得下心伤害这样的人呢?
裴君珩包着闻清音的手掌收紧,将闻清音的手包的更紧了。
倒像是在用手给他暖着似的,闻清音心中只觉得好笑,裴君珩自己的手都是冷的,却还想来暖他的手。
他想翻转手腕从裴君珩手中挣出来,但原本待在一边的裴君珩却蓦地靠近,温热的带着温度的吐息喷洒在闻清音的肩颈。
“是谁?”剑修的声音阴寒透着危险,仿佛只要闻清音说出那个人,面前的裴君珩就会立马提剑去将那人杀了。
听出裴君珩话语之外的意思,闻清音的眉毛轻轻挑起,“当真?”真的是狠起来自己都杀。
如果他说出伤他的那个人是裴君珩自己的话,裴君珩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杀掉裴君珩自己吗?
裴君珩这奇幻的反应让闻清音本来因为提到这伤疤而升起的不悦减轻少许,原本一直妄想挣脱裴君珩手掌的手终于不再乱动,反而双指主动搭上裴君珩的手指。
突然的主动触碰惊的剑修身上的冷肃气质完全不见,裴君珩反客为主握住闻清音的手,掌心与掌心相贴,少年剑修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
他错着眼不好意思看闻清音,但才过了几秒又忍不住转过来,眼中是纯粹的欣喜。
可是裴君珩还没高兴多久,他虚虚握着闻清音的手就被闻清音挣开。
闻清音抬起手,手掌向下将那枚疤痕毫无遮掩地展示在裴君珩的面前,淡粉色的杏花像是亲吻留下的印痕,却残忍的在无瑕的美人身上留下痕迹。
美人眼睛对上裴君珩的眼,语气坚定的仿若一声质问:“伤我的——”
“是位无情的剑修。”
伤害药修的人,竟然是万昼剑宗的剑修。
裴君珩心下大乱,他开始思索所有可能伤害药修的人。
“是在以后受伤的,不是之前。”闻清音见裴君珩努力思考着实艰辛,便难得宽恕似地点明,“未来之事,现在生气也无关紧要。”
药修的语气难得平淡,仿佛说的是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而面前的剑修锋利的眉目却坠上含愁细雨,他盯着那疤痕,好似那疤痕伤在他自己的身上。
少年时的裴君珩像是刚出鞘的利剑,还未被风雪结上密不透风的霜花,明亮锋芒将一切都直白地袒露。
往往是最赤诚的真心,才让人难以招架。
闻清音正想伸手轻轻抚摸裴君珩的发丝作安抚,可是手掌朝着裴君珩的那只手正想抬起就被握住手腕。
药修的手腕很细,食指和大拇指圈住还有余。
“怎么……?”才刚冒出两个字剩下的话语就卡在喉中,闻清音将差点脱唇而出的低哼咽回去。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不可思议的甚至连梦中都不会出现。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敏/感至极的掌心上传来,闻清音清亮的眼睛睁大,瞬间蒙上一层湿淋淋的水雾。他抖着身子,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唇不想泄出任何显的软弱的闷哼。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剑修身上,却只能看到剑修永远束得整整齐齐的发丝,闻清音只有一次见到裴君珩发髻散乱的模样。
闻清音的眼神迷蒙了一点,是那次他用玉炉打偏了裴君珩的玉冠,惹得裴君珩发丝凌乱,发缕垂到眼前。
手掌上的湿热触感唤回闻清音发散的思绪,闻清音宛若大梦初醒,涣散的目光凝实,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容冷漠的剑修在他的手掌前俯首,凌厉的眉毛低下,眼睫微垂,正在倾注心神的专心做着一件事——
他在亲吻闻清音掌心的疤痕。
闻清音掌心皮肤娇嫩,他甚至能用皮肤感受裴君珩唇的温度与唇的模样。最敏/感最在意的地方如此展露在罪魁祸首面前被人用唇探索,他再也忍受不住,手往后收想离开裴君珩的钳制。
可是手腕却不容拒绝的被紧紧握住,就像覆上永远挣脱不了的枷锁。
裴君珩……为何突然触碰他的掌心?
亏他前面还对裴君珩心软!
闻清音脑中甚至不愿意面对“亲吻”那个词,挣脱未果的药修雪白的面孔惹上红霞,漂亮的就像桃花开遍。
恼怒的他正准备怒斥面前不知羞耻突然发疯的裴君珩,然而含怒的眼眸在对上剑修的眼睛时僵住。
剑修总是淡漠藏着风雪的眼眸此时是令人心惊的情绪,一点一点全都是对闻清音的痴迷。
掌心的疤痕又被人用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剑修的目光盯着闻清音缓缓抬起脸终于舍得与闻清音的手掌拉开距离。
手掌因为前面亲密的接触都泛起嫣红发着热意,他就这样呆呆看着剑修张开无情的薄唇,和眼神一样赤城的是说出的话语,一字一句郑重的就像是某种宣誓:
“我不会伤你。”
“如果有一日我伤了你,那一定不是我自己。”
闻清音心下一惊,他蓦地抓紧了裴君珩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我的心比真金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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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草,你这样一说我还怎么找借口不和你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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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嘟,终于等到这一章,这周的万字终于写完了(抹泪)
第44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裴君珩知道了什么?
闻清音的目光无法离开裴君珩的脸,这是来到岱舆后闻清音第一次仔细打量裴君珩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