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寂(8)灵与【,X暴力预警】(2 / 2)

高H言情西方罗曼 bupkis 22691 字 2个月前

于是,你开始了自己的筹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次年的冬天,你说你很想去滑雪,求克里斯蒂安带你去瑞士。你鲜少主动对他说话,更别提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克里斯蒂安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带你去了圣莫里茨。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时节,阿尔卑斯山脉上下银装素裹。玉山亘野,琼林分道,好一片风景如画。傍晚时分,你出了滑雪度假村,执意要去看落日。克里斯蒂安拗不过,又不想拂了你的兴致,跟着你出了门。

圣莫里茨湖的北侧有一处小丘,山林秀丽,人烟稀少,正是看落日的好去处。山间小径蜿蜒曲折而上,逐渐陡峭,往山的一面是层层秀林,另一面是成直角坠落、几乎毫无倾斜的山谷,深沟的峭壁直直坠入圣莫里茨湖中。隆冬时节,小径被厚重的积雪覆盖,穿着雪靴都会打滑。克里斯蒂安紧紧握着你的手,小心翼翼走在你和山谷之间。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你喘着气停下了脚步,谨慎地往山谷探出头。冰封的圣莫里茨湖反射出落日的余晖,一株大树从山谷陡峭的石壁中横出,枯萎的树桠在风中无声地摇摆。

克里斯蒂安把你拉回他身边,动作间,又立在了你和山谷之间,背对着你。

绝佳的好时机。

你缓缓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颤抖地伸向身前男人的后背。只需往前一步,你如此憎恨的这个男人就会消失在山谷里,并且永远消失在世间。

但你犹豫了。你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

筹划考察了这么久,你竟然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你跟克里斯蒂安和那些纳粹军官不一样,你不是个杀人犯,你下不去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你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剥夺另一个生命,即便这是个屠杀犯的生命。

殷红的夕阳寸寸坠落,天色渐暗,地平线上茫茫的红雾迷蒙了你的视野。

克里斯蒂安转过身,一手搭上你的手臂。

“宝宝,回去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错过今天,你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你倏然迈出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疑惑地望着你,眉头紧蹙,显然已经起疑。你合了合眼,血液和心跳如鼓声般激荡在耳膜内,浑身肌肉紧绷,双腿蓄势待发,眼看就要用尽全身力量,向克里斯蒂安和他背后的山谷扑去。

然而,就在这时,你看见了它。

以你的视角,本来是不应该能看得到它的,因为它刚好悬挂在克里斯蒂安的头顶上。但那支冰凌那么硕大,棱角折射出的光辉是那么银白夺目,即便落日的余晖几乎散尽,即便周围被一层薄雾笼罩,它也如铂金一样,格外明亮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抬头细看的刹那,冰凌松动,落了下来。

??

四周无风,它刚刚好砸在了克里斯蒂安的衣领里。

猛然的寒厉冰冷让男人一个踉跄,手试图抓向你,但却在骤起的寒风中堪堪滑过了你的衣袖。雪径的湿滑度又刚刚足以让他站立不稳,以至于身子猛地向后栽去。

你绕下山岗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薄雾退尽,一轮满月在东方晕散着银光,照得天地一白。

你小心翼翼朝冰面上裂出的窟窿走去,山谷里的那棵大树折断,现在正横在洞上,因为体积较大,让窟窿两侧的冰面受力均匀,故而没有砸破冰面,但冰洞左右也已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克里斯蒂安下半身浸在冰水里,上半身趴在冰面上,但他爬不出来,因为后背正被那颗大树的躯干死死压着。

树桠依旧在风中无声地战栗,好似控诉者颤抖的手指,又像冤魂无声的叹息。

你在坑前蹲了下来,掏出手帕,细细为他擦净唇角的鲜血。

他笑,英俊的面颊纵然惨白,凌厉的五官依旧不减刀削斧刻般的锋锐丝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就知道我早晚会死在你手里。”

你将他垂散在眼前的一缕金发拢好,动作很轻柔。

“并不是我,Christian.而是你害死的那些人。”

你不再觉得寒冷,于是在冰面上坐下,把钻戒摘下来,随手丢进了冰窟窿里。

“我会陪你最后一程的。我可都没能为我的阿列克谢做到这点。”

克里斯蒂安低声骂,“那个小杂种……”

你没屈尊回答他,两个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你昏昏欲睡的时候,克里斯蒂安轻声问了个问题。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了想。

“嗯……善良,温和,体贴……不单是对我,而是对所有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是对他最苍白无力的评价,却也是最精准确切的评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克里斯蒂安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声音低幽,语气不可置信。

“你爱他,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这世界上那么多好人……”

你轻笑。

“或许这世上的好人还太少了呢。”

你没有去算克里斯蒂安用了多久才完全停止心跳。月上中空的时候,你从湖面上起身,去了警局。几个小时后,冯·曼施坦因家族继承人在滑雪场坠崖身亡的消息,将印满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

起身的那一刻,你被冰面晃得眼前一片银白。月色和雪色间,你眼前似乎有一扇银光灿灿的大门打开。透过那白亮耀眼的光芒,几个画面接连在你眼前闪现。

你看到,你将克里斯蒂安的遗产捐献给了那些殉难者幸存的亲属,这或许能减轻克里斯蒂安的罪愆。

你看到,你果真像阿列克谢希望的那样,将余生过得充实、精彩。在战后相对的和平里,你环游世界,四处巡演。你重新认识和发现了音乐:它不单是你表达自己的方式和与阿列克谢灵魂的共鸣,它更是没有国界的语言,是人们用来传唱和平、自由、友爱的载体。你把演奏会的大部分钱筹集起来,以阿列克谢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其宗旨,就是?never?again,让悲剧永不再上演,无论是对谁、对哪一群人。

终于你看见,暮年时的你回到了华沙,回到了卡齐米日。野猪头酒吧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虽然它早就换了主人,也早就换了钢琴,但是你每天仍旧会去弹上一支曲子,引得镇里的人蜂拥来听。

音乐从指间溢出的那些刹那,你总能看见那个曾经多给你一吻的温柔男孩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的时刻,你躺在疗养院里,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只失而复得的铂金戒指,右手心里紧紧攥着阿列克谢的指环。即便稍有黑色烧痕,两枚戒指依旧格外闪亮耀眼。

恍惚间,灰蒙蒙的晨雾层层退去,银白透明的光晕逐渐冉起。璀璨的晨曦里,你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对清澈的蓝灰色眸,以及眸中温柔明亮的笑意。

你站起身,嫩绿色的裙摆在身后飘扬,步履轻盈,飞向他的怀抱。

一切玻璃般的澄净明洁,辽阔而静谧,再也没有憧憧幽影。

??

一切昭示着,

??

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Manoverboard!”有人落水!

一声高喊划破长空,厉响于空旷的晴天碧海间。

“Manoverboard!”有人落水!

“Manoverboard!”有人落水!

同一句叫喊在水手中此起彼伏,直到引擎的嗡隆声逐渐减弱,货轮慢慢停了下来。一个高大健壮的黑人男子奔出舰桥指挥室,一边飞快走上甲板,一边套上一件红白蓝相间的救生衣。

“Capt’n’sorders,Boerhaave!Lowerthelifeboat!Go,seamen!Go,go!”船长有令,放落救生艇!布尔哈夫,快!快!

“Ayeayesir!”是,是,长官!

甲板上瞬间忙成一团,水手们来回穿梭,有的整理绳索,有的检查救生艇。黑人男子扒着栏杆往海面上张望,只见货轮后方不远处有一团白得发亮的小东西,正在藏蓝色海浪间不断挣扎。那物眼见力气越来越小,就要被翻滚的浪头吞没。

他忙拉住一个从身旁跑过的船员,指着若隐若现的白亮的小点儿,问道:“Whofell,Jimmy?”到底谁落水了,吉米?

名唤Jimmy的男孩儿一脸雀斑,爱尔兰人特有的红发在阳光下朝气蓬勃,看来不过十五六岁。他出海刚满一年,人嫩、经验少,又莽撞,若非平时常受科尔先生照顾,指定要被船长罚洗多少次甲板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吉米很想给他最喜欢的长官留下个好印象,于是努力梳理着思绪,尽量精准地概括船员们适才七嘴八舌的描述。可惜最终的结果还是一串儿语无伦次的废话,吉米这才惨白着脸儿,想起用脖子上的望远镜查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I-Idon’tknow,Mr.Cole.I-Imean,Ithink…N-Notone…oneofourown,s-sir,Id-don’t…don’tthink…Butlook!I-It’sa…awoman!Look!”我、我不知道,科尔先生。我、我是说,我认为……不、不是咱、咱们的人,长官……但……看!那、那好像是个女人!瞧!

吉米手忙脚乱把望远镜递给问他话的大副。科尔并没恼火他的没用,接过望远镜刚要去瞧,布尔哈夫跑了过来。

“Lifeboatready,sir,wheneveryouare.”

科尔鼓励地捏了捏吉米的肩膀,把望远镜还给他,语气庄重温和,“up,Jim,noooday.Justremembertokeepthosebinstraihespotatothecapt’n.”勇敢点儿,吉姆,今天没人会死。记住用望远镜牢牢盯着落水那儿,向船长汇报。

吉米就听科尔先生的话,一直紧紧盯着在海涛中挣扎扑腾的小白点儿。白色的木质救生艇渐渐进入了望远镜的视野。但救生艇的绳索不够长,货轮此时掉头又太迟了,船尾的引擎更有可能将水中的人卷入叶片。科尔先生没犹豫,他跳下小木船,向那个落水的白色身影游去。

几秒后,与那个白色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汹涌波涛里。

吉米手心里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望远镜仍旧紧紧盯着救生艇附近的水域。

“Please,Mr.Cole,pleasepleaseplease…”拜托,科尔先生,拜托拜托拜托……

一只冰凉的大手忽然落在了他肩上,吉米惊得倒吸了口冷气,险些跳起来。不过他牢牢记得科尔先生的话,望远镜没挪开分毫。

大手缓缓覆上了他的手,硬邦邦的指尖将他紧握到几乎痉挛的手指一根根捋开。男人慢慢将望远镜从他手里掰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Getsometowels,James.ForMr.Coleandournewpassenger.”詹姆斯,取些毛巾来,给科尔先生和咱们的新旅客。

语气不容置疑,平缓、沉静得近乎冷酷,好像手术室里的外科医生或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

吉米扭过头。他的船长没从望远镜上回头看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指令。

“Thetowels,James.”毛巾,詹姆斯。

他的语气分明没有丝毫不耐,声音也没提高,但德语口音却让那三个词听起来过于阴沉冷硬,凶狠严厉。

男孩儿吓得全没了刚才与科尔先生一起时的健谈。他挪开眼不敢再看他的船长,垂着头嗫嚅了一句,“Ayecaptain.”科尔先生生死未卜,其他水手都在甲板上帮忙拉绳子、救人,就他被派去做拿毛巾这么没用的活儿。吉米拖着脚走回了船舱里,心里又不甘,又委屈。

但科尔是幸运的。落水者确实是个女子,而且相当纤瘦——简直过于瘦弱了。她因为呛水晕厥了过去,不过下沉的速度很慢,他几分钟里就把她捞了上来。最费劲的反而是拖着她逆着风浪游回救生艇。他把人推进了救生艇里,自己艰难地爬进去,然后朝货轮的方向挥舞出收船的手势祈祷着吉米没有移开望远镜,几秒后,绳索开始往回收。他拿起桨,一边划一边打量刚被救上来的人。

像他在纽约见过的多数亚洲女性一样,她的长相极为柔和,五官特征并不像黑人或白人女子那样有鲜明的凸起或凹入。虽然个头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但女孩儿看起来顶多是个高中生,或许和吉米年纪差不多。她身上只穿着一条在好几处被撕破的白色纱裙,脸色被海水冻得和布料几乎一样苍白。

科尔疲惫地向海面上睃巡了一眼。这附近并没有海难的迹象,“安娜贝尔号”也并没有收到来自海岸警卫队或任何船只的求救电报。

一个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年轻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孤零零出现在离最近的港口有一百多海里的大西洋北海当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娜贝尔号”的船员们先把两个人拉上船。有一部分水手们忙着将救生艇弄上来,其余的围在瘫倒在地的科尔身边。即便身强力壮,科尔也累坏了——任何一个有经验的水手都明白:大海是危险的,即便在最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海面下的汹涌暗流都是难以预测且不可小觑的;在大多数水手看来,跳进海里游泳救人的举动,即便无私,却也是极不明智的。

“Itwasjusther,Capt’nHeines.Nowreckages,nonothin’.”就只有她,海因斯船长。没有船骸,没其它物件儿。

科尔说着,挣扎着要起身,海因斯摁住他的肩头,朝船头高声吩咐,“Boerhaave,bearaway,boy!”布尔哈夫,航向下风!立即得到远处传来的一声“ayeayecapt’n”。

海因斯在女孩儿面前跪下,将铺散在她颊上胸前的湿漉漉乌发扫开,对科尔说,“Getsomerest,Mr.Cole.Ineedyoutobegoodasnewforthatfouro’clockshift.”去休息,科尔先生。四点轮班的时候,我需要你精力充沛地回来。

即便是在说软话,语气也丝毫没有温暖、和善起来,腔调儿依旧冷酷苛刻,话虽是让人去休息,但一听就绝非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主儿。

科尔却早习惯了他的船长的说话语气,学会了去听他在说什么,而不是他在如何说。他感激地道了声谢,小山一样的身躯一踉一跄,拖着脚进了船舱。

海因斯不在意他的水手们如何看他。他只需要他们遵从他的命令就行了;如果群众对领袖的惧怕能比他们对领袖的爱戴更好地确保令行禁止,那他丝毫不介意做个属下眼里的暴君。整艘船上的性命都在他手里——他是个做实事儿、讲效率的人,而且也必须继续如此。他没那么多心思关注水手们的心情如何、有多喜欢他。

他在女孩儿胸前找好位置,开始摁压她的胸膛,算准了时间,每三十秒向她口中呼两口气。

再专注于手头儿工作的人也不得不注意到,女孩儿的皮肤苍白软薄得几乎透明,非但像溺了水受了冻,还像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整个人比她身上湿透的白纱裙还柔软单薄,雪白雪白得扎眼。

分明是死亡的模样,在她那张小脸儿上,偏偏流露出水晶、玻璃所制的蝴蝶翼、天鹅颈般,那种晶莹剔透、玲珑纤巧的易碎美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个声音窜入脑海。海因斯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轻了几分。即便知道在做心外压的时候需要用尽全力才能见效,即便知道力大到压断肋骨也属于正常现象,他手上的劲力仍旧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瞬。

———别打碎她,别弄坏她,别损毁她。

———你手上的老茧,别剐破那么柔嫩的肌肤。

他摇摇头,把那个可笑的声音甩出脑海。三十多年来,也就只有他在修理他的船时,产生过“轻一点儿”、“小心一点儿”的念头。心外压本就是个必须用蛮劲儿才能见效的活儿。人命关天,现在不是感性用事的时候。

双臂恢复了应有的劲力。袖管上卷,粗壮的小臂绷出健美强悍的肌理曲线,小麦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一块块肌肉张力贲发,凌厉劲道,覆满前臂的细软毛发在日头下泛出金色光泽。

女孩儿猛烈咳嗽了一声,嫩草尖儿般的两道细眉微蹙,从里向外沁着一丁点儿桃粉的唇瓣撅开一点儿小口,接连呛出几股水来。

人咳得簌簌乱颤,浑身肌肤雨打梨花一般,雪浪倾霰,露滴珍珠。

紧紧覆在脸颊上的羽睫如蝶翼般颤抖,缓缓掀了起来。

露出一双比海还深邃漆黑的大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春夏

嫩绿的晚风

淌成了黑红的血浆

柔蓝的黎明

绽出了枯白的脑仁

轧倒了追风的他们

碾平了纯稚的

信仰

青春

——Forthosewhoremember.献给记得的人们。

再次预警:本章章首内容极其血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往事梦魇ShadowsofOld

大地在颤栗。

低沉的嗡鸣渗透血肉,细微的震动沿着地表爬行,最后如蛇一样从她的脚跟蜿蜒上攀,冰流般顺着脊柱急窜,直冲颅顶。

冰冷的手拉她更紧。学生们惴惴不安地对视,忧心忡忡地低语……

机关枪急促的金属爆破声撕裂了空气。并不是电影里“哒哒”的脆响,而是骤然迸发的爆炸声,密集如骤雨倾盆,暴烈如霹雳惊雷。

砰砰砰砰——

她胸腔怦怦怦怦,骨骼都在颤抖。火光激闪,夜空映得通红。她被人扑倒。有人尖叫,有人倒下。鲜血黏腻,溅了她满头满脸。

一波几秒的扫射。灰绿色制服慢慢向他们推进。弹雨停下。她耳中一片嗡鸣。

前沿有个勇敢的男学生站起身大叫,喊声落在她耳中,却似笼罩了厚厚的灰尘骨烬。

“法西斯!土匪!”他在喊,“刽子手!打倒法西——”

枪声雷动。他栽倒在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枚罐子划破血色天际,拖着白色尾烟,旋转着坠落——

嘶——砰!

有人大喊:“催泪弹!”

太晚了。刺鼻的白雾迅速蔓延,弥漫了整个视野。烟雾钻入鼻腔,她的眼睛和喉咙剧烈灼痛,眼泪夺眶而出,肺叶灼烧的疼。

地表的震动越发明显,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伏在地上猛烈咳嗽。一辆辆金属机器……冰冷、机械、沉重的咆哮声如潮水般滚滚而至。

一只湿冷的手紧紧拉住她,“跑呀!快!往东!”

隆隆的震动声喇喇前卷,与他们擦肩而过。她被那只手拉着跑,竭尽全力地迈着双腿,但似乎有股隐形的力量拽着她的脚,她怎么也跑得不够快。

抬腿、向前、迈腿、蹬地……抬腿、向前、迈腿、蹬地……抬腿、向前、迈腿……

漫长、费力、痛苦、疲惫……

一步、一步、一步……

烟雾渐渐散开,眼鼻的灼痛减轻了,呼吸顺畅了,视野逐渐清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她身侧,血肉浸透石板的纹路、润滑生锈的履带。隆隆声滚过,乌黑长发与肠脏骸肉、衣裤残布绞黏在一起,滩滩肉酱被轧印出履带的条形纹路,抹开在路面上,一条条长长的血红肉泥,随着钢铁向前的卷滚,渐渐稀薄、模糊、淡去。

那只手用力拽拽她,“快呀!快跑呀!去抬人!”

她痴傻呆滞地将目光从路面移向面前的人。她见过千百遍的陌生脸庞。男孩儿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剑眉紧蹙,焦急的眼神透过厚厚的方框大眼睛,催促她迈步。干涸的嘴里一股血味,脑中一片空白。救人么?四周都是抬着、背着、抱着伤者的勇敢市民。对,她大约确实是应该去救人的。

她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好,去——”

嗖——呯!

拽着她的手软了下去。他太沉,拉着她一同栽倒在地。她惊恐地撑地坐起。男孩儿的大半张脸已经不见了。从右鼻翼到脸颊、太阳穴、额头再到左眼,变成了一个很深很黑的大洞,颅骨内的纹路依稀可见。腐乳般的大脑从洞中流出,在黑夜里显得很白,是整个的、成型的、鲜淋的,殷红的血浆顺着脑回与脑沟流淌,在路面聚成一条血溪。

她张开口尖叫,但无论喉咙如何用力,只能发出嘶哑的沙沙咯咯声。她奋力地想要挣脱他仍旧紧握她的手,但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忽然,他脸上仅余的一张嘴动了动,嘴唇翕合着张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记……记住……别忘——”

李柰猛然惊醒,在床上直直坐起,嘴里一股铁锈味。有那么几秒,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那儿】。尖叫与呼救声、枪声、隆隆声似乎仍在耳畔此起彼伏,大地似乎仍在颤抖。但空气渐渐静了下来,耳边最终只余她的粗重喘吸与咚咚心跳。

床单被汗浸透了。她合上眼,用手捂住泪湿的脸,逼自己深呼吸,强迫雷鼓般的心跳放缓。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她在【这儿】,不在【那儿】……她的人……在【这儿】,不在【那儿】……

宿舍是间studioapartment。这个户型便宜,四壁寂白空旷,除了她对面墙上的一小幅画——月光下的海岸,一艘货轮挟着浪花向灯塔前行——不知是多少届以前的学长留下的遗产。床头的闹钟闪着幽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05:35AM

曼哈顿繁盛的脉搏已开始律动,但她在上西区的这一隅小天地仍旧很静谧。西115街是一条狭窄的单行道,因街两旁停满了私家车,中间仅能容一辆轿车驶过。当然,所谓的“狭窄”是与她见过的大路相较后而得出的主观定论。毕竟,在【那儿】——在那条横贯古都心脏的、最阔长、安宁的街道上——身披铁皮铠甲、脚踩精钢履带的庞然大物,都曾风卷残云地喇喇穿行。

李柰拨开百叶窗。早出的黄色的士偶尔驶过,车灯毫不吝啬地盈满小房间,似乎在说:你啊,别当自己是客。你就是个NewYorker。你可以与【这儿】融为一体。

她翻身下床,走入浴室。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清醒。她干脆灌满洗脸池,将头浸入,盯着池底。

同样的梦,夜复一夜,成百上千遍……

四年了吧?

那个不能说的日子……已经四年三个月,零七天了。

她活了下来。她在【这儿】。

但她不该在这儿。

水中寂静震耳欲聋。李柰合上眼。

在次日的阳光下,她本该加入殉道者的行列。她该只存在于旧照片、骨灰盒里。她的身体该被饱食终日的焚尸炉吞噬。她的躯干该化作籍籍无名的白骨。她该与他们一样,一道被昏昧的老人和年轻的钢盔赶尽杀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该发生的都没有发生。次日清晨的阳光被阴雨淹埋,而她这把懦弱的骨头,在雨中回到了从前的生活里。

幸存,本身就是罪孽。

尖叫与呼救声又在耳边响起,远处传来枪声与弹药声,水池似乎也开始嗡嗡颤震……

李柰猛地将头从水中抬起,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当年纯粹而透明的、对《河殇》一知半解的高二女孩儿,如今已经大四了——她学过了概率学、统计学、微观经济学、经济计量学,学过了多元微积分、线性代数、矩阵理论。她甚至上过一学期的C语言。

她,与当年那些眼中有光、心中有信仰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同样大了。

镜中人皮肤哑白脆弱,瘦可见骨,湿漉漉黑发凌散,眼下两圈沉沉的灰影,眼神麻木暗淡……

心中,空空如也。

一片信仰的废墟,良知的荒漠。

还未拔地而起,便被夷为了平地。

她仍对《河殇》一知半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夜,她没有遇见认得出她的同学或老师,她的父母在法国开研讨会,连她当晚出过家门都不知道。以她的分数和名次,又在R大附中,又凭父母是教授,轻轻松松就可以保送。但她央求爸爸妈妈。她作出一副怀揣梦想、有志青年的模样,说她想趁年轻出国瞧瞧,探索探索外面的世界。

心底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想探索,她是想逃跑;她不是在向往,而是在恐惧。

恐惧【那儿】。恐惧她的故乡。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到【那儿】去。她不会允许自己再到【那儿】去。她不能再回到【那儿】去。

Andso,she’sbeenontheruneversince.所以,从那之后,她一直在逃。

双清双查中,学校要求每个人写自我陈述报告,讲清楚那两个月每一天、每一个时刻、在哪里、与谁一起、做了什么。

她说了谎。她说自己从未参与。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承认了那场“平暴”的正确性与正义性。一篇篇虚伪好听的套话、一声声“各位尊敬的领导”、一句句“祖国伟大的胜利”、“军人神圣的职责”、“宪法赋予的权力”、“人民民主专政的维护”……

何等样的背叛!最彻底、最无耻、最自私的背叛!她背叛了无畏的鲜血、无数的亡灵。她背叛了坟墓上的红白的花,铁窗后的淌血的心。

为了她的毕业,为了她的逃跑,她吃了——还在吃——蘸着他们热血的馒头。

这些被恶魔诅咒的日子……逝者已矣,而生者负罪,不得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柰垂下目光。

她无法直视自己的魂灵。

有那么一首诗:

「逃避自由的人活着

「灵魂却死于恐惧中

「渴望自由的人死去

「亡灵却活在反抗中」

她的灵魂,大约的确已枯死在了恐惧当中。但讽刺的是,她的自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触手可及。

Or,isit?事实真的如此么?

再过几个小时,她得去见那个Fairchild,他将决定她的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柰双手扒着池沿稳住身子,呼吸略微急促。

会的,一定会的。她稳下神来,安慰自己。GS一定会给她returnoffer的。一定会的。

她考SAT那年,全球只有四百人考到1600的满分,她是其中之一。哥大的录取率是百分之4,她是其中之一。GS的本科生暑假实习项目只录取不到百分之0.8的申请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相比之下,近乎百分之90的实习生都会收到returnoffer。她有OPT。之后,即便H1B抽签不中,总部也会将她分到英国或欧洲大陆的分部。

有了这份returnoffer,她不必再回到【那儿】。

Thecesareinherfavor.机会站在她这一边。

Or,arethey?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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