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个表情?”
“你说你怎么认识这么个人?”
白莳芳眼珠转了转:“我们以前不光常在工字厅一起拍曲,重华兄是大我一届的学长,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上课,重华兄才华横溢,不光昆曲唱得好,诗也写得好,在学校很有名气。”
周曦沐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夸他?你没看他刚才那个表情吗?就好像是在说一朵鲜插在……”
白莳芳挽着周曦沐的手紧了紧:
“曦沐,你误解他了。重华兄虽有孤高的一面,但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你只要跟他多交往,就一定会对他改观的。”
周曦沐没有接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幢特别的宅院所吸引,在门外的高墙遮挡下,周曦沐完全没有想到院内“别有洞天”。走到天井的正中央,周曦沐好奇地四下张望,王守泰的住处是传统的云南民居“一颗印”,虽然整体格局有点像是北平的四合院,实际上却有很大的不同。
这个院落是典型的“三间两耳倒八尺”的格局,正房有三间,分上下两层,两厢为耳房,门廊和正房相对,又称“倒座”,进深为八尺,正房、耳房和门廊合围成一个四方院落,整体形状如同旧时官印,故称“一颗印”。四周宽大的屋檐相互错开,以一个很大的角度向内倾斜,彼此交叠,互不交接,中间留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天井。
在屋外的时候,周曦沐觉得四周院墙高耸,进了里头却发现没那么高了,原来房舍采用双坡顶的构造,向外的屋顶短,向内的屋顶长,这样的构造可以有效地防风防火,还能遮挡住猛烈的日光,高墙小窗遮挡风沙,私密又安全。
王守泰在中间的正房宴客,房屋甚是宽敞,屋当中早已摆好了宴席,席间坐了三人,周曦沐认识浦江清、陈盛可二位先生,他们都是西南联大的同事,还有一人周曦沐并不认识,他年过不惑,身材清瘦,面庞清癯,颧骨高耸,眉目深邃,一双眸子晶亮无比,甚是有神。见到来人,三人都站起身来,席间和周曦沐关系最近的便是浦江清先生了,他额头很高,镜片后面的一双眼沉静如水,藏着深沉的笑意,他走到周曦沐和白莳芳身边为他们一一介绍:
“曦沐、莳芳,盛可兄不必多说了,咱们谷音社的老社友了,当年俞平伯先生创办谷音社的时候他就在了。这位是杨荫浏先生,他的来头可大了,十二岁就入了天韵社,成了吴畹卿先生的高徒,他不光唱得好,笛子更是一流,‘杨笛子’那可不是白叫的!”
杨荫浏笑着摆摆手:
“江清兄,你快别夸我了,江清兄你可是得了吴梅先生和陈延甫先生的真传哪!”
听了这话,张充和的眼神闪过一抹悲伤,其他的人都在热闹里,却被白莳芳敏锐地发现了。堂屋当中摆了一张八仙桌,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被桌上丰盛的饭菜所吸引,感谢主人的殷勤招待。周曦沐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么丰盛的席面了,各样菜色摆满了一桌子,有时令春菜,有宣威火腿,摆在最中央的是一道甲鱼,在甲鱼汤的两边分别摆着红烧和清蒸的两道鱼,令人垂涎欲滴。
八仙桌四边各放了一张条凳,王守泰安排众人一一落座,周曦沐和白莳芳同坐,陶光与张充和同坐,浦江清与陈盛可同坐,杨荫浏与王守泰同坐。
见来客皆已坐定,王守泰笑道:
“今日这八仙桌上刚巧坐了‘八仙’哪,实在是难得了!”
周曦沐拱手道:
“小生不才,滥竽充数了。”
大家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王守泰好像变戏法一样捧出一坛酒,从酒坛上褪色残破的红布便能看出这酒很有些年头了。
“这雕是人家给我的,一共给了我两坛,说是特意从绍兴带过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难得各位曲友远道而来,敝宅真是蓬荜生辉,这宅子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咱们今日一醉方休!两位女士还请自便,大家尽兴就好!”
今日双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