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树勋巷五号
程应鏐二话不说,挽起贺础安的胳膊就走:
“这有什么好打扰的?你是历史系的学生,树勋巷五号欢迎所有联大历史系的同学!你知道我这个春假都在忙什么吗?对了,李宗瀛你认识吧?”
李宗瀛也是联大历史系的同学,贺础安不光认识他。还知道他和程应鏐整日形影不离,关系十分要好,他点点头。
“我和李宗瀛是本来就是燕京大学历史系的同学,又都转学到了联大,我们一起租下了树勋巷五号那间小院儿,成了室友。院子不大,不过屋子挺宽敞,丁则良、徐高阮他们没事儿就过来聊聊天,放假这些天我们俩去夜市淘了好多旧书回来,还买了一些美孚牌汽油箱,弄了个小图书馆,准备等开学告诉大家呢,既然在这儿碰上你了,你就当我们图书馆的第一个客人吧!”
一听有书看,贺础安自然是心中欢喜,便跟程应鏐一同离开了农校的图书馆。
两人一路闲聊着穿过大西门进了城,话虽如此说,却大多是程应鏐一个人讲,说起在《今日评论》上发表《夜行》这篇文章的经过,程应鏐的脸上流露出感激和怀念的神色:
“我是一九三五年进的燕京大学,之后我就跟同学们一起组织成立了‘一二·九文艺社’,后来文艺社办了一本叫《青年时代》的刊物,因为刊物刚刚创办,大家想要得到名作家的支持,有人提议去采访沈从文先生,大家都十分赞同,因为我是文艺社的负责人,大家都推举我作为采访代表。我是硬着头皮去找的沈从文先生,甚至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没想到先生十分亲切谦和,毫无名作家的架子,他不但十分爽快地接受了我的采访,甚至还答应作《青年时代》的长期撰稿人,我跟沈从文先生就从那时候相识了。抗战爆发后我去了山西,跟先生断了联系,去年我转学到了联大,打听到先生也到了昆明,我特意到先生北门街的家去拜访,之后我没事便到先生家去,就坐在先生屋里的稻草墩上跟他天南海北地闲聊,先生就笑眯眯地听着,偶尔点评几句,我都受益匪浅。今年年初先生当了《今日评论》的文艺编辑,就跑到树勋巷来找我要稿子,于是才登了这篇《夜行》。说实在的,我真是特别感谢沈从文先生,我经常把自己写的文章给先生过目,先生每次批注的内容都十分详细,甚至有时候篇幅都超过了正文,我如今会写一点文章,全靠沈从文先生。”
进了大西门,贺础安和程应鏐在文林街上朝东走了一段,便走到了先生坡。这个“先生坡”之所以如此命名,有两个说法,却都和科考有关。
清朝末年,此地靠近贡院,附近有许多驿馆,每逢乡试,各地赶来应考的秀才便住在此地,一说因此地为坡地,而秀才又俗称“先生”,便得名“先生坡”,一说乡试时批改考卷的先生住在此处而得名“先生坡”。而先生坡坡头一段便是树勋巷,若是走过树勋巷再沿着先生坡一路向南下坡,便到了翠湖北路,能看到美丽的翠湖。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走到了树勋巷五号,贺础安在门外就听见院中有两个女生正在念英文,朗诵的是美国散文家和牧师赛缪尔·麦考德·克罗瑟斯在一九二零年发表的《经验女校》中的节选《人人想当别人》一文:
“……the natural desire of every man to be somebody else explains many of the minor irritations of life. it prevents that perfect organization of society in which everyone should know his place and keep it.the desire to be somebody else leads us to practice on work that does not strictly belong to us. we all have aptitudes and talents that overflow the narrow bounds of our trade or profession. every man feels that he is bigger than his job, and he is all the time doing what theologians called‘works of supererogation’……”
(人人天生想当别人,就是生活中会有许多让人烦恼的鸡零狗碎的成因。社会是一个完善的体系,体系中的每一个人本应各就各位,各司其职,而人人天生想当别人的想法,却会引导我们去从事严格说来不该我们做的工作。我们人人都才华横溢,能力过人,会冲破我们狭小的职业或工作领域的限制,每个人都觉得在自己的岗位上是大材小用,一直在做着神学家们所谓的“分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