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他不会对别的女孩这样。
孟佳期的心忽然变得很软,收敛起了浑身的刺。
“不换那就再吃点?”沈宗庭见她?肯听话,不由分说地,拿起一个未用过的瓷勺,舀了半勺白米饭,将这勺白米饭送到孟佳期嘴边。
“啊——”
像喂小孩似的,沈宗庭“啊——”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尾调宠溺到极致。
“”
这一瞬,尽管她?觉得别扭,但还是张嘴,让他顺利地喂进?了嘴里。
“嚼一嚼。”
“”
看她?乖乖听话,他唇角差点儿要扬起一抹胜利笑容,又不想被她?看到,扭头遮了下。
孟佳期舌尖尝出?米饭的那点甜,极香极糯的米饭,要很仔细地品尝,才能尝到,甜味是回甘的。
“吃口肉,嗯,你看你现在多乖。”就连表扬她?,都像在表扬小朋友。
一口米饭一口鱼肉,再来一口菌蕈,一口笋。
孟佳期都乖乖地吃进?去了,原本扁扁的腹部,也一点点充实起来,那种空到发痛的感?觉,渐渐地消失了。
“真乖。”
碗里的米饭见了底,沈宗庭十分满意,低低地夸赞一句。他算是摸清了这小姑娘的把门了,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在短暂的唇枪舌剑过后,这一刻简直太过温柔。
沈宗庭看向她?的目光也太过宠溺,这一刻,孟佳期简直想一直持续下去。
“真吃不下了。”她?是小鸟胃,一碗下去差不多饱了。
沈宗庭放下调羹,凑过来,十分满意,满意得简直要捏她?的脸。
“你看,你多像个小孩。”他扯扯唇角,想起她?方才吃饭时两腮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松鼠。
“你是吃软不吃硬,是不是?”他没捏她?的脸,但忍不住拉了拉她?的头发,心想,要是她?的头发全部绑成满头的小辫子该多好,这样他可以伸手揪一揪。
孟佳期别过脸,不愿意让他看到她?服软。
好像,又被他得逞了。
“我哪有。”她?强行嘴硬。
“那你是什么?是给你一点颜料,你就能开染坊。”沈宗庭低低地笑,修长手指捻着她?的发,莫名觉得她?的发这样柔软。
她?也香香的,软软的一只。
“我可不是会对所有人都开染坊。”孟佳期倔强地说。我只对你这样,只对着我在乎的你这样。
“那你对别人是怎么样?装成可爱的小猫,可怜兮兮的,期盼人家放过你?”沈宗庭想起她?在陆彬面前的模样,不由得挑眉。
“看情况。如果装可怜有用,我也不介意装一下。”她?回答。在别人面前的情绪可以装,但对于沈宗庭,她?的情绪永远是真实的,欢笑时忍不住,难过时也忍不住,高兴时也忍不住。
“是个坦诚的姑娘。”
“坦诚在你这里,有用吗?”她?似乎抓住了什么,迅速地跟上去。
“有用。我喜欢坦诚的人。”
“那你坦诚吗?”她?狡黠一笑,眼神?里闪着灵动的光,盈盈地,将他映入她?黑白分明的眼中?。
沈宗庭一怔,这才发现,他入了她?的圈套里了,这句“你坦诚吗”,被她?埋成了包袱,要在这儿抖出?来。
“算是。”他笑笑。这时他脑中?一片清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说的话,其实已经在他脑海中?,呼之欲出?。
“那接下来,我要问你问题,你都对它?们坦诚,好不好?”孟佳期看住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开口。
“好。”
他这一声“好”,相?比起往日?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凝重和滞涩,像是被阀门强行堵住的闸口。
问题就在嘴边,孟佳期在犹豫。此刻她?已经站在窗户旁了,只消一点点,她?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要捅破吗?其实她?不知道,捅破之后会发生?什么。
两人的关?系该有如何的走向。但是,她?不能容许他们两人再这样装聋作?哑下去,她?想要实打实的关?系,为此,哪怕像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孟佳期终于下定决心,靠在橡木扶手椅上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椅身,直掐得指甲边缘发白,洇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轻声。
“沈宗庭,”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叫得郑重其事。
“我要问你,你把我当成什么?”
有没有把她?当成过女朋友呢?或者,是将来潜在的女朋友。
沈宗庭笑了笑,本想随意地说“就把你当成一个小朋友”,一个需要指导、需要包容的小朋友。可是,她?眼中?呈着的郑重其事,让他实在随意不起来。
“你快说。”得不到他的回答,她?不耐烦,又催了一句。
“佳期,”沈宗庭轻轻叹气。“你真的要刨根问底?”
“真的。”孟佳期十分固执。
沈宗庭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孟佳期心里莫名发空,这一刻的沉默,似乎预示着不详,让她?有稍稍退却,也许她?不该冲动地问出?来,也许,应该再过一段时日?再问的。
她?视线转移,瞧到餐桌底下的雕像。
这是一张圆形的帝政风格餐桌,由大理石台面和橡木形成支撑轴,而支撑起整张桌面的,是二十几?个镀金的、带长矛的锡兵。
孟佳期忽然发现,这二十几?个锡兵里,靠近她?脚边的那一个锡兵,缺了一条腿,是一名“独腿锡兵”。
这使?得她?立马联想到安徒生?笔下那个著名的童话《独腿锡兵》。在故事里,传说一位手艺精湛的锡匠,把一把旧锡勺融了,铸成25个锡兵,最后的锡兵由于锡不够了,是一位独腿锡兵。
这只独腿锡兵玩具,爱上了另一个玩具——一位纸做的舞蹈艺术家舞娘。自始自终,独腿锡兵一直爱她?,念着她?,坚定地、一步步地要朝纸姑娘走去。
那用于支撑台面的锡兵形象过于惟妙惟肖,肖似得孟佳期能看到锡兵长矛上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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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灯光,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锡兵坚定面向前方的坚毅脸庞。
她?心里一瞬间充满了诗情画意,又充满了悲伤。
“你看,你这里,有一只独腿锡兵。”她?指给沈宗庭看。
沈宗庭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帝政桌底下有密密麻麻二十几?个锡兵,靠里的那一个,果然是只有一条腿的锡兵,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或许是设计师设计这张桌子时的巧思。沈宗庭有诧异,他也在这宴请过客人,办过聚会,但来来去去,也只有她?发现了这个巧思。
孟佳期四处看了看,果真在和帝政桌配套的橡木扶手椅上,发现了跳芭蕾舞的舞蹈艺术家。
那是一个浮雕,浅浅地浮现在椅子的椅背上。
椅背上还雕刻着舞蹈艺术家姑娘那华丽的宫殿。
正像童话里描述的那样,美?丽的舞蹈艺术家姑娘,高高地翘起一条腿,缎带在她?胸前飘动。
“是《安徒生?童话》*里的独腿锡兵和舞蹈家小姑娘?”沈宗庭清清嗓子,低沉的英伦腔开启,字正腔圆,不紧不慢,像大提琴的鸣响。
“TheSteadfastTinSoldier.Therewereoncefiveandtwentytinsoldiers”
他记性极好。又或许是,童年那些欢快的记忆,是人一辈子都没法忘却的。
沈宗庭也一样,他没法忘却母亲和父亲曾带给他的欢乐童年。
“嗯。”孟佳期点点头。
多奇妙啊,她?的思维是跳跃式的,不管她?跳到那里,他似乎都和她?同频共振,她?说斯莱普尼斯的时候,他知道。
她?说独腿锡兵,他也知道。
他说那句“是你的东西,你总觉得最好”,她?知道。
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不让彼此的话落地,而是在话语里,两颗心相?拥,彼此同频共振。
沈宗庭看出?,孟佳期有很多话要讲。
“你说。”他选择倾听。
“小时候,我是在街贩卖书的小摊上看的这个故事,那时候我觉得,相?比起别的童话结局,独腿锡兵的结局好悲伤。”
“你看,他喜欢跳舞的艺术家姑娘,他正要一步步朝她?走去,却受尽了命运的捉弄,掉进?石缝,下水道,进?了鱼的肚子里。最后他终于回到最初的房子里,远远地看着他爱的姑娘,就被丢进?了壁炉里,烧出?一颗锡心。”
孟佳期尽量平静地将这个故事浅浅复述一遍。
她?的心事,简直要摇摇欲坠。
但她?不能拽着沈宗庭的肩膀,问他,你懂不懂锡兵的故事?
懂不懂其实我是那个锡兵,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朝你走很多很多步,走进?你的宫殿里,盼望和你有个美?好结局。
而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是那个纸做的、漂亮的跳着芭蕾舞的姑娘。
就像从头到尾,都是锡兵一步步接近姑娘。
在这场不见天日?的喜欢里,也是我一步步接近你。
她?不能。
她?甚至不能问,沈宗庭有没有听懂。或许他听懂了,只是装作?没有懂。
沈宗庭神?情平静,唇角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小时候这故事是母亲念给我听的,”沈宗庭说起他的父母,眉眼间很有些缱绻的温柔。
“那时,我听了就想,如果锡兵没有爱上这个纸做的姑娘,或许,锡兵就不用这么痛苦。”沈宗庭慢慢地说。
“所以,你现在还是这样想?”
“是。”极低沉又极坚定的一声。
他们看似在聊锡兵和他的纸姑娘。但他们又不只是在聊锡兵和纸姑娘。他们在聊他们自己?。
“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于不乐?你不是锡兵,你怎么知道锡兵痛苦还是不痛苦呢?也许,锡兵自己?觉得,爱上纸姑娘,他很开心呢。”孟佳期固执地说。
“这只是一个童话故事而已。故事人物怎么想,是由看故事的人决定的。”
沈宗庭淡淡地说。
“你当然也可以这样说。但我要说,如果他不是爱上纸姑娘,他不会这么勇敢,能面对老鼠收过路费的威胁,在鱼肚子里时也不曾放弃。”
就如这个勇敢的锡兵一样。
如果不是喜欢上他,她?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因为喜欢他,所以更有动力?,更想成为理想中?的自己?,最好的锡兵。
沈宗庭唇角扯出?一抹笑,很无所谓的样子。
“天真的小姑娘。”他挑眉,看着她?。
只有天真的小姑娘会相?信童话,会从童话里汲取力?量。
“所以,你把我当做天真的小姑娘?”孟佳期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
不算坦诚
“差不多。”沈宗庭淡声。
“我不要你说‘差不多’,我要你回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孟佳期不依不饶。
你把我当成什么?
是当成一个需要你资助的、清贫的小姑娘吗?一个和山区孩子别无二致,和你资助的慈善女童别无二致,需要你善心和爱心去关怀、怜惜、心疼的小姑娘?
是当成一个陪你解闷的女郎吗?带我挑马、买马,教我骑着小马跨过?栏杆,和我消磨时光,以填充你的那些,在物质充盈到了极致之后无趣的人生?
还是把我当成那个傻乎乎的锡兵?明明知道会撞得头破血流,但还是单着一只腿,扛着钢枪一步步走向心爱的舞蹈姑娘,百折不挠,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要哭了再撞一遍一遍又一遍?
抑或是,把我当成你潜在的玩物和情人?用?小银马、漂亮的衣服、上流社会的通道去软化我的意?志,直到?有一天,我甘愿把自己的一切、把我所看重的“第一次”、把我的身体给你?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你有去喜欢我?我不求现在,但是在未来,可以成为?你的女朋友?
她?的问题太?重,太?尖锐,像是太?平洋上的捕鱼者?,把自己当成鱼钩,猛地投掷出去、不管不顾,有一掷千钧的重量。
沈宗庭似也被她?问住。
时间暂时地,在他们之间凝固,定格。
只等着他的回答,让时间重新恢复流动。
半晌,沈宗庭轻轻地呼一口?气,幽深眼眸扫过?她?,明明他唇角僵硬,却硬生生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好像要将这重而尖锐的问题消弭于戏谑之中。
“期期,你还是小孩。”
他说,她?还是小孩。
孟佳期猛地抬头,心里却有什么坠落下去,心中的一角壁垒轰然坍塌,化成粉齑,激起一层厚厚的扬尘,要将一切泯没。
“可是,我已经二十?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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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年了。”她?很不服,叫了出来。
“小朋友,我和你说过?,年纪大小只看心理年龄不看生理。”沈总庭摆出那副大人的口?吻。她?莫名地不喜欢那副口?吻,明明,他也没有比她?大多少。
“如果只是小朋友,你会带她?做这么多事?”她?不肯相信。
“当然会。就是因为?她?是小朋友,所以才会。”
“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大人,没有把你当成叔叔,你的岁数,也不足以当我叔叔。”孟佳期慢慢地说,鼻头很酸很酸。
他们非亲非故,非男女朋友。明明,只有男女朋友之间,才该有这么多甜蜜。
之前一起度过?的时光,都是在心照不宣地越界。
从?今以后,可不能再越界了。
他似乎听到?了她?心里所想,猛地看向她?。
女孩眸光清冷如碎钻,如月晖,眼角有湿意?,却不知那是射灯晃荡下她?眼中的水泽,还是未曾流出的泪意?。
她?倔强地不肯让那滴泪溜出来,微仰着头。
可是,那滴没有流下来的眼泪,却滴进了沈宗庭心里。
“我要回去了。”孟佳期说。
在童话故事里,锡兵从?不知道纸姑娘喜不喜欢他,但他最?后在火炉里燃烧时,看到?纸姑娘朝他飞过?来,和他一并?燃烧。
但是,在现实故事里。终于鼓起勇气的锡兵,被纸姑娘给拒绝了。
桌上的菜品已经凉了,残羹冷炙,卤鹅的碟子中泛起一层凝固的油脂。壁炉里香木也已经燃烧到?尽头,只剩下灰烬。
沈宗庭没说话,挥手叫来司机,声音平稳地吩咐司机,要司机安全地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奥迪S8在苍茫夜色里轰鸣,没有回头。
夜幕很黑,其上没有一颗星,只有苍冷的月,弯弯的一钩,像一只窥探着世人、静观喜怒哀乐的眼睛。
汽笛音在丝带般的灰色水泥路上空飘荡,渐行渐远。
屋内,沈宗庭静静坐在胡桃木木椅上,静寂如入定,好似佛前香灰在他身上落了一层。
良久,他转动脖颈,看向壁炉上方?的香樟木神龛。香樟木质重,硬,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樟脑气息。
神龛前燃着三根线香,供奉沈家先?祖。
他目光久久凝在线香那虚无缥缈、丝丝缕缕的灰白烟雾上。
这一刻他不能面见神佛。
因为?,方?才他算不上坦诚。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也早就算不上清白-
回学校的路上,孟佳期收到?电话,竟然是莫柳女士打来的。
“喂,我说期期,今年回来过?年吧?不是跟你说了你小姨想见你?你出去读书我们都怪想你的。房间给你留好了,回来就行。”
那头,莫柳女士的声音响起,难得地有些温情。
过?年。多么温暖的字眼。孟佳期向窗外望去,街道上年味儿渐渐重了,道路两旁的紫荆树挂上了小小的红灯笼,远远看去像一树的红色小柿子,很是温馨。
过?年,过?年。
过?年挺好的。就这样,把所有不该有的情感,所有的遗憾,都留在去年吧。
把她?曾经有过?的、孤注一掷的单向热恋也留在去年。
“好。我回去。”她?应声。
“好嘞,今年外婆家那颗柿子树结的柿子可真多,全部给搁在米缸里头做成柿饼了,你不是最?爱吃柿饼,都给你留着呢。”
在此刻,就连莫柳女士的话都显得格外温馨。
或许,血还是浓于水的。
“好的,妈妈。”
挂断电话后她?掰着指头算,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星期。看准日期后,她?在买票软件上抢了便?宜的红眼航班。
这两周内,孟佳期结束了实习的收尾工作。
港大校园里,结束考试周后拖着行李回家的学生比比皆是,食堂高峰期就餐的人减少了,期末季挤得满满当当的自习教室,也成了空空荡荡的口?袋。
这一切都昭示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关于新年的计划,陈湘湘是早就制订好了的。
陈湘湘从?学生会认识的好朋友那儿得知,江浥尘寒假要去北城参加AIforScience游学竞赛。
为?了能和江浥尘制造更?多的接触机会,她?不惜腆着脸去和一帮大一的小朋友竞争游学营的实习小记者?位置,终于如愿以偿。
“期期,我们年后再见!希望年后回来时,我已经从?一个单身狗,变成名花有主的女人啦。
“还有,你不要太?伤心,和沈宗庭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古人的智慧我们还是要相信一些的,门?当户对嘛,强行去融入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你会很辛苦。”
“你这么美,学校里那个帅哥不是任你挑选?不想谈恋爱咱就好好搞事业,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超棒的设计师。到?时候,姓沈的回来给你提鞋你都不想理他呢。”
陈湘湘临走的那一晚,对孟佳期说了不少“肺腑之言”。
实在是,孟佳期的辛苦,她?也看在眼里。
陈湘湘知道,佳期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缴的,为?了买一些能穿出去和沈宗庭约会的衣服、裙子和包包,她?得去蹲Outlets,费尽心机地蹲打折款。
为?了将就沈宗庭的时间,孟佳期经常两头跑,坐着计程车往返于马场、学校和公司之中。
她?逼着自己快快地学会骑马、好在沈宗庭面前展现一个优秀卓越的自己。
车费、衣服的费用?、又导致她?必须接更?多的工作室图稿,更?挤占她?的个人时间。
这个中辛苦,难以为?人知。她?钦佩孟佳期爱一个人的勇敢,却也不想她?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其实,陈湘湘说的这些,孟佳期又如何不懂?只是,心的沦陷又岂能是理智去控制的?
从?沈宗庭给她?买小银马,将她?童年空缺的那一块拼起来之时,她?就已经注定不能全身而退。
“湘湘,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我,这不快要过?新年了,明年你回来的时候,我会重新振作。”孟佳期压下心里的苦涩,笑着对陈湘湘说。
“好啦,你呀赶紧走,限你这个假期把江浥尘搞到?手。”她?拍了拍陈湘湘的肩膀。
“会的会的。”陈湘湘给了孟佳期一个大大的拥抱。
孟佳期一直在学校里滞留到?大年二十?五,眼看着学校里人越来越少,食堂也贴出停火通知、浴室开始限水限电,往日拥挤的情人道上,情侣越来越少。
她?知道,她?是该回家过?年了。
其实在孟良去世后,她?就不太?有过?年的概念。
在那之后的过?年,不是被丢到?这个亲戚家,就是被丢到?那个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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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像一个永远挤不进去的外人,就连大人发红包都嗫嚅着不敢要,手指畏畏缩缩地伸出去,被亲戚家来的客人打趣。
“这小姑娘儿长得挺漂亮,就是胆子有点小。”
但是今年,想必会好一点。她?拖着行李箱,搭乘8号干线到?机场时,鼓足勇气安慰自己。
莫柳女士打过?电话,殷殷切切让她?回家过?年,还给她?留了柿饼。外婆家的祖屋据说今年翻新过?,说不定会有属于她?的房间。
看着机场里如织的人流,听着甜美的机械女音播报个航班的起飞状况,看提着大包小包的港漂们在值机处和安检口?穿梭,孟佳期心里想起一句话。
新年的目的并?非是拥有新的一年,而是拥有一个新的灵魂。*
她?久违地,在人群里感受到?一点生命力。跟人类即将进行的、最?大规模的迁徙比起来,那点子情情爱爱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在她?刚过?了机场安检口?,要去办理值机时,莫柳女士再度打来电话。
“期期,你现在在哪里?在机场是不?那个,票还能退吗?”
电话那头,莫柳女士吞吞吐吐地说。
“今年恐怕你不合适回来了。歆悦和振鹏今年回来过?年,还要去你外婆家,你外婆家就那两间客房,不够住。”
歆悦和振鹏,是莫柳女士的继女和继子,是她?现任丈夫的前妻,留下的两个小孩。
孟佳期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很生气,很愤怒,可是并?没有,胸腔里弥漫着奇异的悲哀感。
“可是妈妈,是你今年叫我回去过?年的。是你说,小姨很想见我。现在我把别的安排都撤销了,就为?了回去过?年。到?了现在你让我别回去,这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她?表达自己的失望,失望到?无以复加。
“女儿,妈妈也不想。你也知道,悦悦和小鹏这么多年都和我不亲,今年不知怎么的,要和我回你外婆家,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那头,莫柳女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别说了,我不回去就是。”孟佳期厌烦地说。不知怎的,她?现在很讨厌莫柳女士哭。
可能,因为?她?妈是个没有筋骨的女人。她?妈靠自己立不住,她?必须有男人才活得下去,所以,在一任丈夫去世后,她?必须马不停蹄地找下一任丈夫。
她?不能像她?妈一样。
“好好。你外婆做的柿饼,我到?时候用?快递给你寄一点儿。”莫柳女士忙不迭地说。
“都行了,随便?。”
挂断电话后,她?在机场里伫立良久。
原本,该有甜甜的柿饼等着她?,有外婆家一间不算豪华,但勉强算得上温馨的客房等着她?,现在都没有了。
她?该去哪里?
该先?退票,起飞前两小时退,只扣20%的手续费。等飞机起飞后,要扣的手续费就更?多了。
还是先?回宿舍,看来,今年是注定要留在学校过?年。留在学校过?年也没什么不好。
孟佳期安慰自己。宿舍没有人,她?大年三十?大声k歌也没有人在意?。
她?拖着行李箱朝机场出口?方?向走。
偌大的机场里,只有她?逆着人潮,格外显眼。
她?不知道,不远处,VIP通道的绿植旁,沈宗庭已经默默凝视她?许久。
从?孟佳期准备办理值机开始,沈宗庭就注意?到?她?了。
她?在人群中,光靠气质就出挑无比。
袭利落的黑色风衣,一个简单的黑色行李箱,柔软乌发披在身后,周身散发的清冷气息,自发把她?同?人群相隔而出。
他看她?,表情平平淡淡地站在自动值机的机器前。
沈宗庭忽然想起,很多时候孟佳期就是这样没有表情,但她?的脸,没有表情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像一张留白的山水画,眉目清秀而惊艳。
然后她?接了一通电话,那张山水画一样的面庞,好像被清水浸湿,洇润了,笼上一层灰雾。
她?又是遇到?了什么,以至于会有这般沮丧难过?的表情?她?的难过?是无声无息的,她?甚至没有掉眼泪,却无端让他觉得,心口?被钢针密密扎着,很疼。
孟佳期走出机场,拖着行李箱往地铁站方?向走。
这时她?发现,不少迎面走来的人,都盯着她?身后的方?向,面露惊讶。
也不知道她?后头有什么好看的。
孟佳期回头,看到?的就是一辆黑色双R轿车,顶着显眼的“港3”车牌,在距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在公路这般灰尘翻飞的环境里,这辆车通体锃亮漆黑,车面一丝灰尘也无,车头的小金人闪闪发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很明显,这是沈宗庭的车。
一辆豪车,跟着一位佳人,周遭群众忍不住停下来观看,更?有人以为?,他们是不是在玩行为?艺术。
沈宗庭的车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孟佳期决意?不理,快走几步。然而,不管她?快走还是慢走,这车都牢牢跟着她?,好像把她?锁定成目标一样。
这下,孟佳期有些着恼了。
那天,她?从?海边别墅出来,就已想好,朗既无情我便?无意?。除开梁风忻那边必要的工作,她?是不能再和沈宗庭产生别的接触了。
她?想,他应当也是一样的。心知肚明地、一拍两散。
现在,他又出现在她?面前,这是还要玩什么花样?
赌气(二更)
孟佳期受够了人?群的注目,眼看?着双R轿车的车速也够慢,她索性?拖着行?李箱,回身,快走几步迎上?他的车。
见状,司机赶紧刹车。
双R轿车在距离孟佳期一米之远的地方停住。
坐在车后排的沈宗庭透过视窗看到车头俏生生立着的倩影,飘远的思绪这才回来一些。
方才在机场时,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牵扯得他走不开。于?是沈宗庭吩咐司机,跟着孟佳期,悄悄的。
为他开车的钱司机领悟错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就是要把车开得大摇大摆的让孟小姐看?见,这才大剌剌地开车跟着孟佳期。
眼下,解释反而是多余的。
沈宗庭干脆打开车门,穿着牛津三接头皮鞋的脚迈了出去。他绕到车头,对?上?女孩清泠泠的目光。
“沈先生,你跟着我干嘛?”孟佳期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她的质问,让沈宗庭失神。
原来,这女孩比他想的要更刚烈些。在他没有?坦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此后都不想再同他有?交集了。
“如果?我没理解错,我和沈先生之间,已经结束了。”孟佳期把“结束”这两个?字,咬得格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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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又格外清晰。
他们之间,大抵是“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的那种结束。
沈宗庭听了,不觉蹙眉。
结束?不。
这是她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你要去哪里?”他沉声问她。
他隐约知道?她家里情况不好。走进机场又没有?值机,而是走出机场,想来是原先的回家计划因别的原因搁置了。
她不回家,她能去哪里?
“我要去坐地铁。还烦请沈先生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用坐地铁,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孟佳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摇摇头,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地铁口走。
一阵阴冷的寒风吹来,吹起她的衣角。
不知是不是今天风格外烈、她为了赶飞机没有?吃早餐的缘故,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那种眩晕感、眼前一黑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手指四处想要寻找抓握的东西,勉强抓住行?李箱的托把。
眼前一片昏暗时,她的眼神也跟着空洞、失焦。
沈宗庭一瞧见她这空洞失焦的神色,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分说地揽住她,不让她跌倒,骨节清棱的手掌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块巧克力?。
他用牙齿撕开包装,试图把那粒酒心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孟佳期牙关紧闭,这次她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她抗拒沈宗庭的接触。
她想挣扎,拨开他的手。
“别动,再动你会摔到地上?。”
“张嘴。”
他有?些生气地命令她。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没学会自己张嘴?一个?低血糖患者,还敢不好好吃饭,身上?连糖都没有?带一颗。还不给人?好好抱着,这是想摔到地上?吗?
他手指强硬地拨弄她的嘴巴,直到那粉白柔软的两瓣被迫张开,把巧克力?含进嘴里。
这一瞬孟佳期觉得有?些羞辱。他拇指和食指按着她的两颚,实在按得太紧,她唇被迫张开,被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巧克力?探进来。他手指修长,筋骨很硬。
这让孟佳期产生错觉,好似这一刻,被他塞入、又被她含着的,不是巧克力?,而是别的什么。
不光是她,就连沈宗庭也有?些失神。他看?着她微张的小嘴,暖红的口腔,雪白的贝齿像珠帘,几乎立时就能想到,被她牙齿刮蹭过是什么感觉。
这样的念头让他厌恶地拧起眉毛,满是对?自己的嫌恶。最近,他某些需求比以往都频繁,脑中炸开,失神的那一秒,他会想到她。
欲.念的投射远比说出口的话更为诚实。
她在他这儿从来不是小孩子。又或许,他心里就是这般邪肆,把她当成小孩,但还是想要投射她。
巧克力?还是被置放到了她舌尖,在湿润的舌尖慢慢融化。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像风中不胜寒风的弱柳,完完全?全?被沈宗庭制住,抱起。
司机难得地有?了点眼力?见,赶紧为沈宗庭拉开车门。
沈宗庭如愿将?孟佳期抱进了车后座,她的行?李箱则被司机放进了车尾箱。
“老老实实坐着。”他沉声对?她说,“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那颗巧克力?在她舌尖化得差不多了。沈宗庭索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撕开,想要塞进她嘴里。
她扭开头,让他的投喂落了个?空,柔软细腻的巧克力?就这么擦过她的唇角,在她下颌处擦出一道?浅浅的巧克力?痕迹。
因为投喂得及时,她眩晕的症状也差不多过去了,只是胃里空空的,眼前还有?些黑影。
“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孟佳期硬邦邦地说。
其实,她才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她只是不喜欢吃他喂的。不喜欢他这样,明明没有?身份和立场,却?一次次和她做如此亲密的事。
“挑食。”沈宗庭挑眉,笑骂一句,语气是难能的宠溺。
他也不介意那颗巧克力?擦过她的脸,反手丢进自己嘴里,咀嚼着,将?那颗巧克力?嚼碎。
“来吧,想吃什么糖自己找,然后我们去吃饭。”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着,手指拉下车后座中央的岛台。
岛台落下,拖出抽屉,那里头,竟然是满满一大盒糖果?。
各种颜色,各种包装纸,各种语言的标识,果?汁软糖,巧克力?,爆浆软糖,脆脆的棒棒糖,奶白的牛奶糖,夹心糖,水果?味硬糖,玻璃糖球,棉花糖
它们包装精致,五颜六色,静静地被安置在抽屉的方格中,好似在等待她检阅一般。
孟佳期猛地顿住。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蓦然抬头看?着沈宗庭。
“你随身携带着糖果??”
她想起来,她一开始犯晕时,沈宗庭没有?转身回中岛台拿糖,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糖果?。
糖果?,多么孩子气、多么女性?化的一个?词,它绚丽的外衣,甜腻的口味,就注定让不少男人?避而远之。
有?多少男人?会随身携带糖果?呢?寥寥无几。
可能也有?喜欢吃糖、随身带着糖果?的男人?,那是例外。
孟佳期相信,沈宗庭不会是例外。她同他吃了不少次饭,有?注意过沈宗庭的口味。他吃得清淡,不喜欢吃甜,江浙菜向?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不爱吃甜的男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糖?
难道?是因为,上?次她生理期,被急送去医院之后,他目睹过她因低血糖而眩晕?
孟佳期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后,几乎整颗心都要颤抖。每一次,都在她死心之际,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让她喜欢他的那颗心,死灰复燃。
沈宗庭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只是今天恰好带着。”
他淡淡地否认。
其实,他连自己都要骗过去。明明不是今天恰好带着。那天从医院回来他就吩咐了礼叔,让礼叔往他的西装和大衣口袋里,放上?糖果?。车上?的中岛台里,也要备上?。
礼叔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好几次把装着糖果?的西装交给洗衣房去清洗,那些糖果?便被掏出来,被洗衣房的仆欧带回家,给家里的小孩甜嘴。
孟佳期当然不信。
她也知道?,她从他这里,追问不出什么答案。她从中岛台的糖果?里捡出一颗果?汁软糖吃了。
那果?汁软糖是草莓味,爆浆的,很软,在舌苔间炸开时,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
阴差阳错地,她没有?吃到外婆甜甜的柿子饼。
但她吃到了沈宗庭给她的巧克力?。那巧克力?刚吃下去时是苦的,慢慢地嚼碎,吞下去后,在舌尖又有?淡淡的回甘。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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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什么?”沈宗庭转移话题,好脾气地问她。
“”
“想喝西北风行?不行??”她斜他一眼。
“不行?,你想喝我也不能给你喝。”他断然拒绝,被她的冷幽默逗笑,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的洁白牙齿,像东非大草原上?食物链顶层的捕猎者。
“吃帝王蟹?”他耐心地给出建议,“钳子很大的那种。”
他说着,两只手张开,模仿者螃蟹钳子的模样,手指一张一合。
他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痞痞地笑,该是很淘气的动作,却?被他做出别样的帅气。
“不吃。”孟佳期瞪他一眼,为他的没脸没皮。
“那,吃法国菜?黑松露烤鹅肝吃过吗?很好吃。你知道?松露要怎么挖出来吗,是猪用鼻子拱的。”
现在她又坐在他车上?了,冷着小脸,有?种赌气的可爱。这种小脾气,莫名让他心情很好,谈性?很高。
孟佳期白他一眼,两排贝齿轻轻地磨了磨。她怎么觉得,她越是给他冷脸,他反而兴致越高了?
情趣上?来了是不是?
“如果?是你拱的,我就吃。”孟佳期没忍住,回他一句。
沈宗庭听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
他笑声爽朗,低沉。他大笑起来是很有?少年感的那种,好似漫天星辰都在闪耀。
孟佳期看?得怔了一下,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这辈子是不会拱了,等下辈子我投个?新胎,给你拱一辈子松露。”他笑完了,停下,玩笑似地说。
他这人?没什么忌讳,开起玩笑来也是十分不忌。
孟佳期被他逗笑,怎么都不能把他的形象和二师兄联系起来,笑得露出贝齿。
她真是长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做各种表情,便有?各种好看?。
她表情冷冷时,黑白分明的眼中有?艳光,潋滟得不行?。笑起来时,明眸皓齿,好像冰雪都要尽数融化在她的笑眼里,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沈宗庭将?她的笑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发?痒,思绪险些又要划开去,想看?她动情时的模样,要看?她发?颤、求饶、小脸红得不成样,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泛着无力?,都因为他而张开。
这思绪被他及时止住。
孟佳期笑着笑着,也止住笑。她总觉得她和沈宗庭这两句玩笑,好似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是在书里吗?孟佳期想起来,是在《红楼梦》里头,宝黛共读西厢那一回,贾宝玉不小心拿莺莺比了林妹妹。林妹妹立即薄面含嗔,微腮带怒,恨他拿这些“淫.词艳.曲”来欺负她。*
林妹妹一生气,宝玉着急了,就说要是他有?心欺负她,就让他变成一个?大王八,给林妹妹以后驼一辈子碑。
贾宝玉愿做一辈子大王八给他的林妹妹驮墓碑,而沈宗庭呢,愿意下辈子当二师兄,给她刨黑松露。
想起这典故,她自己心里酸一阵甜一阵,恨死沈宗庭了。恨他这样会,总把人?弄得飘飘然而欲仙,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出不来。
“你这哄女孩子手段可不高明,千八百年前就有?人?用过了。”她气闷闷地对?他说,手指下意识抠住身下皮垫。
“你说是哄,那就算哄。”沈宗庭眉毛挑了挑,淡淡地笑。心里却?想,怎么会是哄呢,他诚心说的。
他掠过这句,又问。“是谁用过?是贾宝玉吗?”
孟佳期猛地看?向?他,惊讶于?他懂。
有?时候他们就有?这样的默契,像对?方肚里的蛔虫,她说上?半句,他知道?下半句。他们是茫茫大海里两头发?出相同频率的鲸鱼。
“那,贾宝玉的林妹妹不生气了,我要哄的妹妹呢,还生气吗?”他问她。
“少问。”孟佳期恨不得堵他的嘴,不给他再撇来捺去,弄得她对?他的小情绪都没有?了。
她想直接回学校,沈宗庭不让,带她去维港一家餐厅吃法国菜。
孟佳期本来不想领情,后来想想,非跟着这人?较劲什么呢。较劲着较劲着倒成了打情骂俏,说不定姓沈的还乐在其中。
沈宗庭点了鹅肝黑松露、酥皮黑松露汤、黑松露塔塔配油封洋葱和烟熏三文鱼,烤龙虾、黄油煎小羊排和螯虾佐香芹,特?地吩咐服务员,黑松露有?多少上?多少。
那是孟佳期第一次吃到鹅肝,很嫩,咬下去是脂肪的口感。她不大喜欢吃鹅肝,倒是喜欢吃松露。
沈宗庭看?出来了,也由着她去,干脆吩咐侍者把菜里的鹅肝全?部挑走。
在这种小事上?,他是极宠着她的。如果?她是小孩,那真是溺爱了,能把小孩溺爱到无法无天的那种溺爱。
餐后,他送她回宿舍,黑色双R轿车开到宿舍楼底下。
宿舍单元楼,仍有?不少同学正要踏上?回家的归程,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宿舍。
沈宗庭看?着形形色色要离开宿舍的人?,皱眉。
“你舍友回家了?”他问她。
孟佳期没理他,这时她已起身绕到后尾箱。
双R轿车的后尾箱抬得很高,她想将?自己行?李箱搬出,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行?李箱的皮面,不给她抬起。
她使劲想把自己行?李箱往上?抬,可哪里犟得过沈宗庭的力?气?
抬得她两只腕关节都曲成九十度,也像蚍蜉撼树。明明,他的手只是随意按着而已,怎么他力?气这么大?
“你又想干什么?”她看?向?他,滟滟眸光射过去,恼怒。
“你还没回答我,你舍友在不在宿舍。”沈宗庭好脾气地又重?复一遍。
“在。”孟佳期眼睛不眨地撒谎。
“是吗,我怎么不信呢。”沈宗庭说着,去抓她的手腕,笑道?:“来吧,跟我去楼管阿姨那看?看?。”
她想挣开他的手,这又岂是那么容易?他的手硬得像鹰隼,紧紧扣住她的,几乎要在她柔嫩的肌肤扣出道?道?红痕。孟佳期不情愿地被他拖到楼管室的窗口。
楼管阿姨不在,但窗口放着一本签到本,学生返校、离校皆有?登记。
沈宗庭不知道?她的宿舍号,也不知道?她舍友的名字,一手抓着她手腕,另一手耐心地一页页翻,直翻到有?孟佳期名字的那个?宿舍,看?到和她并排的另一个?名字底下写着“已离校”。
“你舍友回家了,你别回宿舍住。”他看?向?孟佳期。
“我自己住也行?。”
“不行?。你有?低血糖,随时有?可能会在宿舍晕倒。”沈宗庭语气强硬,否决她的提议。
“”
“我身体可没怎么虚弱。”她反驳。
“那可不见得,你在我面前晕倒两次了。”沈宗庭浅浅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提醒她。
“那只是正好被你撞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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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说错,就是这般地巧,认真说起来,她这段时间只眩晕过两次,还正好都被他遇到了,孟佳期觉得很冤,她的身体哪里有?他说的那么脆弱了?
“有?两次,就会有?第三次,会有?无数次。所以,你不适合一个?人?在宿舍住。”沈宗庭下结论。
“那我住哪?”孟佳期泄气,反问。
“跟我住。”他看?向?她,语气认真。
过年(修)
跟他住?
孟佳期咬住唇,简直被沈宗庭这句话吓到。
慌张的表情在她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一闪而过,像是遇到了危险、想要退回安全地带的小猫咪。
沈宗庭定神?看着她,捕捉到她眼中那缕慌张,玩味地研磨两下?。
她有时清冷如兰,脸上带着薄怒时,眼睛清棱棱的,总有一种不可折辱的贞女感?。每每这时,沈宗庭总想像薅一只小猫似的,去使劲地rua她。
他轻咳一声,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我那里有空余的房间,单独的卫生间。”
他说着,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宿舍单元楼玻璃窗上的贴纸。
近年?底,宿舍单元楼被楼管室的学姐和阿姨打扮得极漂亮,玻璃窗上贴着一朵红红的窗花,两个?胖嘟嘟的剪纸小人儿站在窗花里,正互相对?着做“恭喜发财”的手势。
在窗花旁边,垂挂着两条红色的串珠灯笼,渲染得一派热闹。
自从父母故去后,每逢年?关,看着外?头处处张灯结彩,爆竹一声接一声,沈宗庭难得地有些身世之感?,不愿意回加道老宅面对?老爷子?的横眉竖目。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孟佳期仍在犹豫。
“一个?人总觉得冷清,两个?人会好一些。要不要和我一起跨年??”沈宗庭再度发出邀请。
问出这个?问题,他难得地,带了一点期许,希望她不要说“不”。
他是寂寞惯了的人,曾经流连在各大赌场、舞场、生意场、赛马场,消遣时光。
唯独遇到孟佳期后的这几个?月,难得地感?受到,时光难得。正如?那句话,人一旦经历过光明,就难以忍受黑暗。
同样地,一旦经历过有她的生活,能?和她谈天阔地,聊贾宝玉变成大王八驮他林妹妹的生活,他也?无法忍受过去的荒芜。
如?今他已经不记得,在孟佳期尚未出现前的空白时段里,他用什么去填满大段大段的空虚。他只知道,眼下?她是虚妄里唯一的真实,和她在一起,他才觉得自己圆满而富于血肉。
孟佳期顺着沈宗庭的视线看去,同样看到窗花里的两个?剪纸小人儿。小人儿一男一女,正互相握着拳头拜年?。
她看看小人,下?定了决心,小
?璍
小声问。
“真只是一起过年??”
她问这个?问题,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回答。有一种“既怕他乱来,又怕他不乱来”的即视感?。
沈宗庭蓦地一声轻笑,反问她。
“那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呢?是‘只一起过年?’,还是‘不只一起过年?’?”
似乎这时,她在他面前又成了一张白纸,所有情绪在其上书写分明。
孟佳期恼怒了一瞬,真是要怀疑他是不是《暮光之城》男主那般脸色苍白又面目英俊的吸血鬼了,如?此轻易便能?读懂少?女的心事?
“乱猜。”她被他点破心事,掩饰似地一巴掌拍到他后背。
沈宗庭冷不防被她拍到,弯腰咳嗽。
磁性的、微微失真的咳嗽声,带着低沉的沙哑感?,像砂纸轻轻摩挲过人的耳朵。
孟佳期知自己造次了,走过来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没事吧?”
沈宗庭不以为意,抓过她的手,粗粝的指腹在她修建得圆润干净的指甲边缘摩了摩。
“期期,你?知不知道你?打人很疼?小猫抓人还挺疼。”
“谁叫你?逗我。”她不服气地轻声反驳,秋水眸滟滟,柔软的唇瓣翘起,柔嫩得让人要亲。
远处的钱司机望着眼前这一刻,只觉得难得的温馨。
钱司机为沈家开了十几年?车了。
他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也?看着少?爷越长大,真心的笑容越来越少?。眼前这一刻,真是少?爷难得纯粹高兴的时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钱司机知道,少?爷割舍不下?这女孩。可能?少?爷自己心中都明白,他无法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未来,却也?无法割舍掉她,不能?远离她。
“所以你?是同意了?”沈宗庭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
眼下?,摆在孟佳期眼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她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孤零零待着,打开朋友圈和INS,看所有人都在庆祝这最盛大、最团圆的节日。
要么就像沈宗庭说的那样,她和他一起过年?。
她知道,她和他都有一种刻骨的寂寞感?。
这种孤寂感?,是万家灯火也?无法排解的。既然两个?人都如?此孤寂、为何还要排斥彼此?在别人都享有热闹之时,为何他们不能?一起取暖?
想到这里,孟佳期将心里那点小别扭放下?,点头。
“好。”
其实她已经没什么过年?的兴味了。若说过年?,眼下?其实是最想和沈宗庭一起过的。
得到孟佳期这一声“好”,沈宗庭唇角带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两人坐上车。孟佳期在靠里的车窗,看着窗外?远处霓虹灯亮起。坐在这温暖舒适的车里,她一颗飘零不定的心慢慢地落到实处。
“我的那件礼物,你?还做吗?”沈宗庭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望向他。
“西装。”他提醒一句。
“合着你?还惦记我要送你?的礼物啊?”孟佳期笑笑。
说起来,他真是提醒得恰到好处。
她的确快要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前段时间,她恨他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恨他的越界,喜欢他的时候,又恨不得不顾一切坠下?那个?名叫“沈宗庭”的悬崖深渊。
她不喜欢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便把刚裁剪好的西装面料、里料、衬料收起来,收进了宿舍衣柜的角落。
“当然惦记。”沈宗庭说。
“那让钱叔掉个?头,回宿舍把它?拿出来,我可以趁着假期做。”孟佳期想了想,说。
钱司机按照吩咐掉头,孟佳期回宿舍收拾布料,沈宗庭在楼下?给女助理打电话,让女助理准备设计要用的立裁人台和缝纫机。
收拾好后,两人重?新坐上双R轿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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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平时有专门的人帮你?管理衣服和搭配?”孟佳期想起什么,忽然问。
“嗯。平时都是礼叔在帮我管理,有专门放衣服的地方。”沈宗庭简略地说。
何止是有人帮管理,他的衣服从裁剪到制作,都由英国萨维尔街的老裁缝专门负责,衣服洗护有专门的洗衣房。
礼叔。这个?人听起来好耳熟,孟佳期仔细一想,是上次她问沈宗庭要身体数据时,发邮件的署名,想来是他的管家了。
“那你?的衣帽间岂不是像博物馆一样?”孟佳期带了兴致,一说起衣服,她总是暂时会忘记别的一切。
“差不多,你?想看看吗?改天带你?去看看。”沈宗庭说。
“在哪里?”
“哪里都配有。加道宅子?里的衣帽间最大,平时礼叔也?住那边。”
听见“加道”二字,前座钱司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凝了凝。
加道56号,那是沈家的祖宅。
孟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已经深到能?把她带回祖宅了吗?
这样一想,孟小姐在他心中的份量,恐怕比少?爷本身所能?意识到的还要深。
只是这份量,不知少?爷自个?儿能?否想清楚了。钱司机在心中喟叹了一句。
想到这儿,钱司机不由得再确认一遍:“少?爷,待会您和孟小姐想回哪?”
沈宗庭想了想,问孟佳期:“你?想去豪华一点儿的地方,还是热闹一点的,还是靠海,带花园的?”
他房子?太多,每天有另一种意义上的“居无定所”,每天落脚的地方都不大一样。
“豪华一点是什么?热闹又是什么,靠海的带花园的又是什么?”
“豪华一点,去加道和半山都可以,热闹我们去旺角,想要靠海和带花园去深水湾,要不就是你?上次去过的岩海别墅。”
沈宗庭答。
他轻飘飘说出来的几个?地方,都是港城豪富聚居的地方。孟佳期轻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种由扑面而来的权势带来的眩晕感?,
“那,你?家里人住在哪里?”孟佳期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她第一次向他问起他的家庭,原本轻松平静的内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有一种古代小门小户的姑娘,要去钟鸣鼎食之家、面见高门大户。
她手指抠进座椅的真皮垫里。
沈宗庭深深看她一眼,平静回答。“就在加道。”
孟佳期“噢”了一声,“那就不去加道,去旺角怎么样?”
沈宗庭目光落在她手指上,看她连指节都按得发白。
他看得出来,不管她是多勇敢的一个?姑娘,像锡兵那样穿着厚厚的盔甲,带着钢刀,她还是会像世间所有人一样,对?权势有天然的恐惧。
他心里滋味复杂。
如?果她真知道他的真面目,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地靠近他?
“旺角很有烟火气。我猜,你?们大陆人认识港城,就是从戴墨镜那家伙拍的《旺角卡门》?”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差不多。”孟佳期说,“不过我更喜欢他拍的《花样年?华》。”
“听过,没看过。”
“怎么不看?”她黑白分明的双眼望向他,难得地有几分天真。
“我不看情感?片。”沈宗庭淡淡地说。
孟佳期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莫名地,此时他的黑色轿车带着她同他穿梭在万花筒一样的夜色里,秩序稠密而不混乱,霓虹灯射出的灯光色块混杂交叠,她忽然又有回温《花样年?华》的冲动?。
她想回到《花样年?华》的电影氛围里,周慕云和苏丽珍从没有过亲密的动?作,只是一转身一回眸之间,将爱情的纠缠和拉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如?她此时此刻和沈宗庭,他们三番两次,却还是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沈宗庭在旺角的房子?在多利山。多利山是市区内的一个?小小山丘,相较于市区内“钢铁森林”一样摩肩擦踵的房屋,多利山是难得的一块宁静之地。
当黑色轿车驶过一面被绿山藤环绕的石灰墙,沈宗庭凑到孟佳期耳边,指给她看。
“这儿就是某个?电影明星的故居,现在还会有影迷来这里怀念他。”
孟佳期抬头看那密不透风的厚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她心中,他和她的差异却越发具像化了。
旺角是港城人均密度最大的地方之一。孟佳期原本已经做好打算,以为沈宗庭会带她进入一个?一百多平的商品房。
事实证明是她小看了沈宗庭的财力,沈宗庭将她带到了一处围着厚重?高墙的二层小别墅内。
小别墅一楼,客厅墙壁的材质是玻璃。
“怎么是玻璃房?这岂不是在屋内做什么都会被屋外?看到了?”孟佳期细看了几眼,不由得吃惊。
“这是单向玻璃,”沈宗庭淡淡地说,“况且,我们会在客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语气寻常而平淡。但?这句“见不得人的事”,却让孟佳期想歪了,不由得俏脸一红,恼怒地回瞪他一眼。
“当然不会。”她否认,“我们当然不会做。”
一个?“做”字,被她沙哑的嗓音咬着,尾音带着淡淡的撩逗,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这话题,怎么越聊越怪异了?她咬住唇,深恨自己画蛇添足补这一句,正想着要如?何找补,抬眸一看。
沈宗庭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视线莫名有几分犀利和侵略感?。
孟佳期心口狠狠一跳,总觉得自己落入了什么陷阱。
小别墅上下?两层,下?层是客厅、书房、健身房和开放式厨房,全?屋皆是简约的现代风格。
二楼一个?主卧一个?客卧,无论是主卧还是客卧,都自带洗漱间和衣帽间。正好沈宗庭睡主卧,她睡客卧。
沈宗庭大手提起她小巧便携的行李箱,把它?拎到二楼,站在她客卧的门口,没有进去。
孟佳期从他手下?接过行李箱。
“门可以反锁,你?要不要检查下??”看她把小行李箱拖进客卧时,沈宗庭淡淡地开玩笑。
“真可以反锁吗?”
孟佳期蓦地有些小调皮,她没有去检查那把锁,反而直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住他,那双眼睛既天真又妩媚,眼尾泛着潋滟的色泽,撩人而不自知。
“当然可以。”
蓦地,沈宗庭觉得嗓子?干哑,好像有细小的羽毛,轻轻地刷过他喉间。
这时,她小手不听话地跟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带,嗓音柔和而沙哑。
“一个?男人若是有心,门锁怎么会锁得住他。”
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话,被她在这般境地下?说出来,竟像海面上塞壬女妖的歌声,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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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也?成了让奥德修斯所畏惧的塞壬,面孔天真无邪,曼声吟哦的调子?,足以让人情难自禁。
“所以你?,有没有心呢?”她纤手轻轻扯动?领带,忽然手背一热。
却是男人反客为主,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背,捏得她手掌发疼。
肌肤相碰的触感?让孟佳期肌肤紧绷,独属于男性的侵略性扑面而来,男人隐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瞅着她,眼眸晦暗不明。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他,目光一寸寸淬过她的肌肤,他目光的侵略性如?此之强,在他目光之下?,孟佳期喉咙干哑,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一阵阵细密的痒意,从脚底心直升到天灵盖。
光是目光,他就足以让她心悸。
她咬住唇,想把手抽回来,他大掌如?鹰隼,紧紧地扣住她,不给,反而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扭着手腕挣扎的姿态。
“嗯?现在怕了?”男人嗓音淡淡。
过年
“你、你放开我。”孟佳期脸涨得通红,也?不知自己方才是哪根筋抽了,竟然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下,直接地去挑逗沈宗庭。
这亦是,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姿态,赤.裸.裸地挑逗沈宗庭。
沈宗庭盯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抚上她下巴,强迫她抬起,逼迫她仰头看着他?。
“你干什么?”
孟佳期微仰后颈,只觉得自己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被他?用视线一遍遍描摹。
“你说?呢。”沈宗庭淡淡答她。
这个视角,非常有趣,他?打量着女孩俏丽的下巴,细嫩到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两瓣红唇,真有把手指伸进?去,好好搅弄她暖红口?腔的冲动?。
最好搅得她脸红欲呕,小脸泛起一层泪光,泪眼盈盈的。那时,她才知道他?的可怕。
“嗯?期期的胆子就这么一丁点儿?”
“既然不怕死地来挑逗我,怎么就承受不了挑逗成功的后果呢?”
沈宗庭俯视着她,嗓音低沉、沙哑而森冷。
被他?说?准心?事,孟佳期一阵窘迫。
她方才的确是仗着沈宗庭不会胡来,所以才“胆大妄为?”地摸上了他?的领带。
她的下巴,还被迫搁在他?的食指边缘。沈宗庭动?了动?手指,摸到女孩软嫩的肌肤,他?恶劣心?起,粗粝手指向下滑了滑,抚过她细腻白?皙的颈间,在女孩肌肤上带起阵阵颤栗,拇指虚虚按到她突兀伶仃的锁骨。
这下,她真的怕了。
沈宗庭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要。”她囔囔低语着,小手摸索上他?的大手,尝试着掰开?。
“所以期期,最好别挑逗我,我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
“我也?是个男人不是。”
沈宗庭淡淡说?着,将手掌放下,双臂随意地交叉在胸前,低头俯视着她。
孟佳期不知他?方才那一通抚住她下巴玩弄,到底是和她开?玩笑,还是想来真的,真的要把手指继续探下去,抚到她锁骨之下?
“你想来真的?”她被他?掐过,嗓子还有些发紧,一字一句问。
“”
“早点洗洗睡。”沈宗庭丢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
她内心?又害怕又恼又羞,忍不住在他?身?后气声。
“我,我今晚上一定会锁门的。”
目光里,她看到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朝主卧继续走。
睡前,孟佳期果真赌气似地将门锁旋转了三个三百六十度,锁得严严实实,还在门缝中夹了一根掉落的发丝。
第二天起床,打开?门一看,一如?她所料,发丝还夹在门缝里,稳稳当?当?。
昨晚无事发生。
但?,若要有事发生,那便也?不是沈宗庭了。
面对沈宗庭,她觉得自己黔驴技穷。她哪里有费心?思追过一个人呢?爱到热烈时,克制不住,退不了,却也?前进?不了任何一步。
沈宗庭真是油泼不进?。
孟佳期整理了下思绪,捞起内衣、牛仔裤和毛衣穿了。
毕竟这儿是沈宗庭的地盘,比不得宿舍,和他?住在同一屋檐底下,还是要注意穿着。
她穿着一双羊皮拖鞋,吧哒吧哒地下楼,想找早餐吃。
灶台旁内嵌着一只大冰箱,孟佳期打开?冰箱一看,冷藏室内空空荡荡,又弯腰打开?冷冻室,倒是在冷冻室内翻到几袋水饺。
翻遍整个冰箱,只有几袋水饺,孟佳期不由得皱眉,心?想,沈宗庭真是不做一件对自己健康有利的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孟佳期回头一看,却是沈宗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似乎是刚起床,身?上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长裤,也?同她一样穿着整齐。
两人没了昨夜分开?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挑逗”状态,一个比一个平淡。
“早,饿了?”沈宗庭淡声。
许是刚起床的缘故,他?没有整理头发,乌发在额前垂下一绺,还穿着白?衬衫,一张脸俊美出尘。
孟佳期看着他?的脸,暗暗腹诽,这张脸很适合拿去骗人。
“嗯,要吃早餐,我说?你这里,这点和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孟佳期说?着,已经将那两袋饺子倒腾了出来,准备找个小煮锅煮。
“哪里不一样?”
“你这里怎么没有保姆呢?我以为?,一起床就有保姆煮好早餐吃。”
“保姆是有,前几天向礼叔请假回家过年了。我以为?我新年不会回这边住,所以也?没安排别的人手。”
说?话间,孟佳期已经把一小锅水煮开?,倒饺子下去煮了。
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热气腾腾,烟雾在厨房里散开?,孟佳期一手按开?抽油烟机“呼呼”地转,另一手拿着筷子,搅拌锅里的饺子,不给它们粘锅。
沈宗庭就这样立在中岛台,看她忙活。袅袅烟雾中,女孩的面庞柔和得不可思议。她头发很随意地在脑后用发圈挽成一个半丸子,很有些温柔小意。
中途,她头发有一缕落在颊边,他?忍住,没有将它们别上去。
小煮锅煮开?,孟佳期把饺子分成两份,沈宗庭那份多一点,她那一份少一点,两人端着自己的饺子碗,坐到桌边。
孟佳期环顾了一圈屋里,只觉得这屋空荡荡的,家具名贵精致,但?没有丝毫人气。
“你餐后有什么安排?”她开?口?问他?。
“如?果你有安排,我就没有安排。”沈宗庭答。
一般而言,清晨无论在哪里起来,他?都习惯先看看股市,然后大量阅读各上市公司的年报。
“那我们去买点新年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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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回来?你看你这里,一点过年味都没有。还有你的冰箱,也?好空。”孟佳期浅浅地咬一下筷子,说?。
“好。”
餐后,沈宗庭让钱司机搞来一辆电瓶车,他?用电瓶车搭孟佳期过去,两人隐在热闹的早市街头,除开?个头、气质和穿搭格外出挑外,别的倒和逛集市年的市民差不多。
他?在前面开?车,孟佳期坐在后面,一手松松地揽住他?腰,另一手低头查手机看攻略。
她打算先去菜市买菜。
再去旺角花墟买花。吹过花墟的风带着花的馥郁香气,孟佳期买了过年必备的蝴蝶兰和金桔。
“阿妹,蝴蝶兰成唔开?齐,返去佐屋嘅放几日,就开?啦。”白?发的老奶奶对她说?。
“个后生仔和你靓妹真配。”
孟佳期甜甜浅笑,接过奶奶递给她的花,熟练地放进?沈宗庭怀里,命令他?:“快,给钱。”
这种被她命令的感觉,还挺受用。沈宗庭笑笑,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橘黄钞票,递给奶奶。
奶奶一边嘀咕“样大张酿找得开?”,一边在腰间包里掏啊掏,把钱找齐了。
买完鲜花,再买对联,小灯笼和糖果炒货。路过金鱼摊的时候,孟佳期盯着鱼缸里漂亮的金鱼看了好一会,但?是没买。
“怎么不买一只呢,家里还有位置放。”沈宗庭紧紧跟住孟佳期,怀里抱着她挑的年货,不让拥挤的人潮将他?们挤散。
“不买,你又不会照顾金鱼,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孟佳期回身?,轻嗔他?一眼。
面对她的轻嗔,沈宗庭只是淡淡挑起唇角,很无所谓。
他?们在旺角差不多逛了一早上,再度坐上电瓶车时,她腿都差不多逛软了,所幸收获颇丰。
沈宗庭拧着电瓶车的车把,“呼”地冲上加理道回多利山时,感受到身?后孟佳期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心?里某处忽然被填满,好像他?这小小电瓶车上所载的,是整个世界。
他?的确脱离人间烟火已久。
如?今,一旦体会到这人间烟火的热闹与温馨,却是再也?不想让它离去了-
那个春节,沈宗庭和孟佳期都记得七零八落,他?们互相都只愿意记住自己想记住的那部?分。
那天孟佳期在旺角买菜,还买了一条围裙回来,红白?方格的小围裙,围在腰间像新婚的妻子。
她就这么系着一条小围裙给他?们两个人煮面。
葱油拌面,用炸好的葱油和蒜一拌,就很好吃。
中途她一手翻炒葱油一手搅拌着煮锅里的面,围裙要掉,是他?走过去,手穿过她腰侧,替她将围裙重?新打好结。
她负责煮面,他?不肯当?个闲闲的太子爷,主动?要帮忙,结果因为?用手剥大蒜皮,被她笑他?“含着金汤勺”,“十指不沾阳春水”。
沈宗庭怎么会这些呢?他?是注定含着金汤勺出生,将来也?要含着金汤勺去世的人,他?的所有一切都有人包办。
她给他?示范正?确的剥蒜姿势,把蒜瓣放在刀背下拍扁再剥。
他?这里有洗碗机,不肯让她自己洗碗,又不想再犯剥蒜那样的错误,煞有介事地取出洗碗机的说?明?书,如?何加洗碗盐,如?何放凝珠。
最后用洗碗机洗出锃亮的碗,掏出来拿给她看,手指在锃亮的碗面敲敲,敲出“笃笃”声,像献宝一样。
沈宗庭第一次知道,他?那倦到破了亚洲洞潜记录都兴致缺缺的内心?,有一天竟然会因为?洗出一个锃亮的碗而开?心?半天。
“好啦,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好啦好啦别弄——”
孟佳期实在是被他?手指按在碗面上“笃笃”的声音弄得很烦,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巴掌。
被她打过来时,他?笑得很欠,又很得意,唇角挑着。
难得开?心?,也?难得幼稚。
大年二十八那天,孟佳期提议包饺子。没有搅拌机,他?负责剁馅,她负责弄饺子皮,两人陷入“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困境,最后弄出的饺子足足有一大盆,够他?们吃三天。
多余的饺子,孟佳期用分装格一格格装起来,放到速冻室,一边回头和他?说?:“等过完年以后,要把饺子吃完啊,不能浪费了。”
他?应“好”,这一刻选择性忘记,在新年结束后,他?不大再会回来这里。
他?们把春节过得像扮家家酒,却乐在其中。
大年二十九和大年三十,沈宗庭是分两处过的。白?天他?回加道,晚上再回旺角,两处奔波。
孟佳期知道春节和家里人一起过是传统,不好叫他?两处奔波,让他?好好在加道的祖宅那边过。
沈宗庭摇头,只是说?,“我怎么能让你自己过年呢。”
她听?了,三分欢喜两分惆怅五分酸涩。
沈家,那到底是怎样的高门?怎样的深海?
顶层的财富从不会向下层流通,只会通过一次次豪门联姻,在强强联合的婚姻里得到巩固。
她从没忘记梁风忻口?中那位“魏小姐”,只是放在心?底不去刻意想起。
但?是,她却很容易在沈宗庭那过分宠溺的温柔里,忘记自己应当?有的身?份。
沈宗庭回加道时,她就去摸缝纫机,把裁剪好的衣片一一归拨好,再缝制西装后身?和前身?。
大年三十那晚,沈宗庭还在加道。
孟佳期自己一人在旺角,煞有介事地过大年夜这晚。
电视机柜两旁,她和沈宗庭摆上去的蝴蝶兰正?好开?到了最盛之时。她精心?挑选的蝴蝶兰是星黛露的奶油紫色,被她精心?地转动?着位置,找寻最好看的角度。
饭桌上,敬神的饭菜已经被撤下去,为?着一个仪式感,孟佳期用线香拜了拜神佛,还给神龛柜上写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子也?立了三株线香。
拜神龛的时候,她想起来,似乎沈宗庭那栋岩海别墅的壁炉上,也?放着一个神龛。
似乎,沈家是个家族观念极为?强烈的大家族,否则也?不会在如?此现?代化的房子里也?要装上神龛。
但?,沈宗庭吊儿郎当?,明?显是不信神佛的。或许他?不信神佛,但?要敬祖宗,毕竟,也?是祖宗的荫蔽,才让他?成为?“沈宗庭”。
做完这一切,距离凌晨零点还有约莫半小时。她坐在沙发上,打开?春晚随意看了两眼。
在港城看春晚,这行为?多少有点违和。
春晚依旧是那三板斧,催婚催生催三胎,婆媳闹矛盾,一起来包饺子孟佳期听?着罐头笑声,不时抬眸看一眼悬在液晶电视上的石英挂钟。
如?果可以,她希望沈宗庭能在午夜零点之前回来,然后对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在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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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宗庭发来的,忙忙拿起来看,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William:「佳期:祝你新年快乐,万事胜意,没有烦恼。
William:「如?果遇到了烦恼,可以找我帮忙,我很乐意为?学妹提供帮助。」
这个William是谁?孟佳期并没打算搭理。
电话铃声响起。孟佳期看了下,正?好就是这个叫William的人打来的。孟佳期想了想,担心?是工作上的事,很快便接起了。
“喂?”轻柔的女音响起。
“喂,佳期,新年好。”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温和的男音,矜贵而低沉,带着三分磁性,撞入耳中。
“你是?”她礼貌地问。
“我是严正?淮。”那边,严正?淮似是低低笑了一声。
“哦哦。”孟佳期恍悟过来,没记住严正?淮的声音,是她的失礼,同时也?暴露了她没存他?电话的事实。
“你现?在是在港城,还是西城?我妈妈她常常说?起你,最近她得了一匹很好的旗袍料,想拿来给你做旗袍,让我转告你。”那边,严正?淮好似不介意她的遗忘,继续着他?的话题。
“在港城。这、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不了。替我谢谢倪姨的礼物,也?替我向她问新年好。”
“没有什么贵不贵重?之说?,如?果它适合你,那就是值得的。”严正?淮的声音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孟佳期唇角弯起,绽出一个柔和的笑。
“我想,如?果你在西城,我很乐意帮你问好。但?,你要是在港城的话,我就不帮了,直接让司机开?车到你宿舍楼底下,把你接出来,接到我家来玩。”严正?淮接着说?。
“嗯,那年后吧,年后。”孟佳期听?着也?笑了,莫名有点想念倪念慈。
作为?一个缺爱的小女孩,她从倪念慈那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年长女性的慈爱。
“那你约几号过来?我妈还要给你留腊肠。”严正?淮很认真。
“嗯,那年初七那天?”
“好,年初七我让司机去宿舍接你。”
严正?淮估计以为?她是在宿舍过的年,才说?让司机去宿舍接她。
孟佳期怔了下,本想说?自己不在宿舍在沈宗庭这里,但?,这话无论怎么开?口?,都觉得奇怪。
就在这一愣神之间,她手机屏幕熄灭,电话挂断了。
她这台手机是五年前的苹果,耗电极快。
孟佳期起身?,正?要给手机充上电,却见玄关处立着男人颀长的身?影,一抬眸,沈宗庭正?倚在那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在跟谁打电话?”
“一个学长。”
与此同时,她闻到沈宗庭身?上淡淡的酒气,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眼里洇着一层红。
“普通的学长,怎么会给你打电话,”沈宗庭轻笑一声。
“他?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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