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兜里摸出一袋银钱:“这是赔礼……”
“不不不,殿下,您折煞我了,我我我……”
丫鬟不知所措,徐安露见此,微微一笑,说道:“那我换个说法吧,我听别人说你心灵手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跟着我。”
“可是,殿,殿下……”
“总管那边我会去说的,另外,我听说你好久都没给家里写信了,这个我也可以帮你的。”
她笑着,呆毛跟着风打转。
“好吗?”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丫鬟吸着鼻子,擦着眼泪,点头:
“承蒙殿下不弃,我,我会努力的……”
“那就说好了。”
徐安露笑着,把银钱塞到她手上:“拿着吧,最近天要冷了,给自己添点衣服什么的。”
“谢殿下。”
凌水儿看着徐安露离去,在她离去后,丫鬟一边掉眼泪一边晾衣服。
她忽然打消了去找徐安隐的打算,而是偷偷跟着徐安露。
一路上,徐安露跟每个人都打着招呼,而且看上去关系都很好。
“殿下。”
“是你呀,还有人欺负你吗?”
“托殿下的福,没有了。”
“再有人欺负你要跟我说啊。”
“殿下。”
“是伯叔啊,西南那边的战事顺利吗?”
“一切顺利。”
“是进宫来找妹妹的吗?”
“是的,我还没感谢殿下的照顾。她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妹,但到底是我好友的妹妹,好友已死,我不能坐视不管。”
“放心吧伯叔,她有我照顾,一切都很好的,倒是伯叔您,要照顾好自己啊,国家还得拜托在你们这些忠臣手上。”
“殿下哪里的话,为了我大炎王朝,我等自然万死不辞。”
凌水儿眼神复杂的看着徐安露。
她跟每个人都能交流几句,从后宫走到前殿,不管是下人还是大臣,不管是达官还是勋贵,大家对这个皇女殿下的印象都非常好,更主要的是,她记得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是每一个,包括那些下人的名字。
她绕着皇宫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后花园,一个人找了一个地方静静的坐着。
天边夕阳西下,凌水儿忍不住了,走出来。
那根呆毛立起来,她扭头,看见凌水儿,兴奋的站起来,哒哒哒的跑过去,一副活泼的样子:“小姨,你进宫了啊!”
“嗯,进宫了。”
“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抱歉,小姨来的匆忙,没有带礼物,下次一定给你带。”
“噢~”她噢了一声,也没有失落,而是仰起脸笑着说:“没关系的,小姨来看我就好,也不要什么礼物。”
当真懂事的可怕。
凌水儿摸着她的头发,想着她一路上的所作所为,问道:“小露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唔……想一些问题吧。”
“怎么,是夫子给你留的作业有难处吗?”
“没有,夫子留的作业不难,是我自己有些事想不明白。”
“噢?”凌水儿笑道,“是什么事,可以告诉小姨吗?”
徐安露忽然不说话了,一个人重新走回去坐下,双眼看向某处,发呆。
凌水儿不解,走过去问:“小露?”
“小姨……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压迫呢?”
“哎?”
凌水儿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徐安露会主动提这个问题。她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小露这么问?”
“我看书上说,天尊地卑。夫子说,天是尊贵的,地是卑下的,可是,天会欺压地吗?不,它不会。天生之,地载之,天之所以在上,是为了生,地之所以在下,是为了载。天不是因为要尊,才会在上,地也不会是要卑,才会在下。”
徐安露定定的说着,话语不停:“天为了生在上,地为了载在下,就像皇宫里的人们。帝王是要肩负生养万民的责任,所以在上,百姓是为了承载国家的负担,所以在下。假使帝王觉得欺压百姓理所应当,那么百姓也会觉得,不承载国家的负担理所应当,甚至更有甚者,会造反派乱。”
“就算千年以后,帝王和百姓的称号消失,但上位和下位的关系永远不会消失。就像仙人和凡人一样,他们何尝又不是帝王和百姓的关系呢?”
凌水儿被吓了一跳,当即就意识到了徐安露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变脸色斥责:“小露,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早就知道。”
徐安露没有住嘴,不屈不饶的说:
“我在皇宫里生活的时候就在想,即便是皇宫这种地方,也会出现上位者压迫下位者的现象,那皇宫外面,又是怎样一副场景,我不敢想象外面的人是怎样生活的,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一定是一种万般无奈地生活。”
“饥荒的时候,官府会克扣赈灾粮吗?将士的家庭,有照顾到位吗?还有官员贪腐吗?还有商人行贿吗?边境受外敌侵扰的百姓,还在期盼朝廷的拯救吗?先祖开朝勤政简约的作风还有保留吗?朝廷的政策真的是对的吗?当今圣上和官员有反省自身的勇气吗?县衙的台案,有冤案堆积吗?”
那个时候的徐安露,对着呆若木鸡的凌水儿,一字一句地问道。
而现在。
徐安隐无力的哭着,徐安露冰冷冷的看,说:“小隐,你真的蠢啊。”
她冷笑,继续说:
“你知道自己蠢在哪吗?”
说话间,她睁开眼睛,夜晚冷风吹过,小巷里,杀机已露,伯叔的刀刃正好到了眼前。
重新夺回了身体,她没有任何不适,而是偏头躲过了伯叔的一击,反手夺下了兵刃。
伯叔诧异,不过动作没停,见刀刃被夺,便抽出匕首刺来。
寒光闪烁,伯叔动作极快,那匕首的刃尖,已近在咫尺。
然而徐安露动作灵敏,刷刷两刀抬手,就废了伯叔的手腕。
“啊!!”
匕首脱手,伯叔摔倒在地,面目狰狞,痛苦的嘶吼。
徐安露不给他机会,再次上前,准备一刀结果。
“姐……”这个时候,徐安隐的哭声从脑海里传来,再不见之前暴戾的模样,只有软弱,“重生前,伯叔救了我,我们……”
“救你?”
徐安露冷笑,没有停手,上前一刀砍了伯叔的脑袋。
“别不要脸了,就你小时候的样子,你自己没点数吗?他救你,是因为我。”
前世,广场上,伯叔脖子和四肢被套上绳索,每条绳索都对应着一匹骏马。凌烟儿看着他,问:“说还是不说?”
“我不会说的。”伯叔笑,“既然殿下希望她妹妹活着,我就不会说。”
“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们这帮人,这么为她卖命?”
凌烟儿着实想不通,为什么整个皇宫的丫鬟,下人,后厨的厨师,朝廷的官员,甚至于永安城的百姓,都要对逃走的徐安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安隐逃跑的痕迹真的太过明显了,要不是这帮人帮忙做掩护,凌烟儿早就抓到徐安隐了。
可她又没办法杀了全朝的官员和全城的百姓,就只能拿这个最明显的开刀。
“没有为什么,你这个毒妇永远不会明白。”
伯叔看着她,说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世上,还有殿下那种人存在过。”
凌烟儿沉默了。
她挥手,五匹马儿用力的朝五个方向跑,血肉撕裂,广场中心,一片模糊。
现在,小巷里,那布满寒光的刀刃上鲜血直流,月光下的徐安露,提刀而立,站得笔直。
“他救你,是因为我。而我现在杀他,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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