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浮云卿泄了全身力气,她已经没有力气跑了。她会亲眼目睹,蟒蛇是怎样折磨她的驸马,怎样折磨这个令她日思夜想的人。浮云卿阖眼,眼睫被泪花湿透,连抬眼都觉得无比艰难。她凄凉地睁开眼,却见敬亭颐利落地揿剑出鞘,剑花狂挽,动作迅疾。浮云卿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睃及几道凌厉的白光飞快闪现。接着,耳边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狰狞的蛇头,落在地上。蛇血顷刻迸溅,洒在疏松的土地里,将土蒙蒙的灰尘,死死盖紧。提剑斩蛇的姿势很熟稔。明明是个潇洒利落的动作,可正是这个动作,激起浮云卿内心最深处的恐慌。像是杀过很多人那般熟稔,像是无数个日夜砍掉仇家的头颅,那般熟稔。敬亭颐收剑,朝浮云卿递手。“没事罢?”他问。这只是一句出于礼貌的问候。浮云卿狼狈地躺在土地里,脸颊通红,泪珠不止,这不像是没事。“敬……敬先生。”浮云卿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想问,你之前是不是杀过许多人?但这话问出,反倒显得她像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何况不等她问话,数条蟒蛇一齐朝俩人这处袭来。黑漆漆的,紧紧交缠,飞快蠕动。看清那物后,浮云卿登时瞪大双眸。那是个巨大的蛇团。蛇头阗挤,腌着水光的长舌头,像数条恶心的肉虫,飞快旋近二人身旁。“敬先生小心!”相较于浮云卿的满心惊慌,敬亭颐倒一脸淡定。来一条,杀一条。来一堆,杀一堆。是人是蛇,于他而言,都无甚大用。敬亭颐将手覆在浮云卿眼前。“闭眼。”他命令道。“我不叫你睁眼,你就不要睁。”他在命令她。他很少说出锋芒毕露的话,也很少做出强硬冷血的事。浮云卿听话地阖眸。她的脑里,不迭浮现出破碎的画面。渐渐拼凑完整,在她面前徐徐展开。身着白衣的年青郎君,守在她身前,对抗邪恶。白衣被血液染透,郎君的眼神愈发坚定,像是杀疯了,从圣洁的神坛跌落,剥落腌臜的气息,染上她的味道。这是话本子里常见的画面。却在此刻,真真切切地在浮云卿眼前上演。而她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抖着身子,泣不成声。此刻,有人正在分解消磨她的痛苦。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4-2423:25:08~2023-04-2523:5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你的星20瓶;34200402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1章八十一:秋猎(五)◎臣会带您出去。◎官家一行人在东林北侧,而这群妖物在南侧。难道是冲着萧绍矩而来?敬亭颐敛眸凝神,剑花挽得迅疾,将堆成球的蛇头一齐割下。这么多条剧毒蟒蛇,不像是中原产物,倒像是从南疆雨林里攀山越岭过来的。“铮——”剑身被髹红的蛇血浸透,鼻腔里充斥着腥臭的血味。敬亭颐嫌恶似的侧身,而那蛇团被他激出了凶性,呲着尖牙利嘴,不迭朝他爬来。这头浮云卿已经踅到一棵树下。她想帮敬亭颐,而不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废物,等待他来拯救。困囿险境,就算有人在消磨她的痛苦,她依旧想挺直腰杆,做力所能及的事。躲在树后,浮云卿握紧手里的弓箭,犹豫再三,悄摸睁开眼。只见满地凸眼蛇头,耷拉着分叉的长舌,一动不动地躺在泥盘盘的地里。由数条蟒蛇交缠而成的蛇球,已被敬亭颐削去十之五六。蛇球肉眼可见地变小,削下的蛇头令人恶心倒胃,可敬亭颐动作迅疾优雅,时而跃到树枝,时而跳落在地。浮云卿不合时地想到壁画上跳舞的仙女。敬亭颐美得跟那仙女似的,只不过他是男仙,他在杀蛇。蟒蛇听动静攻击,今下只能听及敬亭颐挥舞长剑的声音,并没注意到浮云卿拉紧弦的细声。蛇球中间是一条王蟒,四周蟒蛇有意护着它。因此敬亭颐无法接近这条王蟒。他削掉的,始终是外围无关紧要的蟒蛇。蛇愈来愈少,但蛇团愈缠愈紧,两方陷入僵持之际。又一阵厮杀,王蟒翻了身,慌乱间将七寸袒露出来。好,就是现在!浮云卿眯起眼,将弓箭对准那条探头王蟒的七寸。千万得射中,千万得射中。心里把能求的诸仙班都求了个遍,甚至还求了许太医。保佑,保佑……“嗖——”锋利的箭矢携带着浮云卿全身精力,骤然射穿王蟒的七寸。蛇球顷刻解散。王蟒抽搐着泚血,剩下几条蟒蛇犹豫地窝到原地,一时不敢上前。敬亭颐抓住时机,长剑倏尔一挥,削下最后几个蛇头。血液泚成妖冶的红花,先前岑寂的树林,经过此番战斗,恍似人间炼狱。敬亭颐跃出血地,大发慈悲地将数枚狰狞的蛇头拢到一处。他没闲心思去找一条溪流,清洗血剑。他提着剑,慢条斯理地踱到浮云卿身边。除却先前那阵慌张,战斗时,他始终澹然冷静,甚至朝浮云卿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敬亭颐克制住想揉她发顶的冲动,手指垂到身侧,敛眸说道:“做得很好。”浮云卿还没从那番惊险场面里回过神,心有余悸地说过奖,过奖。后来倏地回神,满心纠结。这个时候,逞什么强说过奖!她怕得要死,两股颤颤。若不是欹着粗壮的树身,早歪歪扭扭地瘫倒下去。刚想开口说什么话,便听敬亭颐提了句:“但是……”只要不傻都会懂,“但是”这词一出,“但是”后面引出的句子,才是真正想说的。“不听话。”他斥责道,“不是让你不要睁眼吗?”浮云卿嘟囔说憋不住。“再说,没有我的箭矢,王蟒也死不了。”俩人在短时间内历经生死离别,今下见面,只叹活着真好。听不听话,在生死面前,不算什么事。敬亭颐叫她跟紧自己,赶快踅出南侧林。他有很多话想问浮云卿。她怎么会来东林?她是一人来的吗?来的时候,有发现这处的异样?最想问的是:有没有察觉出是何人将发疯的猛兽引到此处?然而这些疑惑的问话,都被他压在心底,最终安慰一句:“都过去了,不要怕。”哪想天公不作美。甫一迈步,便听见周遭传来一阵虎啸狼嚎声。虎常独自捕食,而狼常成群结队捕食。敬亭颐停脚,将浮云卿紧紧掩在身后。浮云卿被这嘶吼声吓得够呛。以她那不上台面的射术,射中蛇七寸已是万幸中的万幸,再要她去射豺狼虎豹,难于上青天!她环紧敬亭颐的腰,雌懦问:“敬先生,这处为甚会出现这么多凶兽?往年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呀。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兽归林,要对付仇家?”敬亭颐带她踱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他想浮云卿猜得对。这次遇险,是有人故意为之。若他没及时赶来,怕是浮云卿就得丧命在此。是谁阴险至此,竟敢在秋猎时候,冒险做事?浮云卿没听到他回话,又蹙眉问:“敬先生,你是从哪里赶来的?我跟着行香来此射猎,他们一帮辽人做他们的事,我自己待在这里。想你好多次,总算把你给想来了。”敬亭颐擦净手,拍落她裙摆的土块,回:“臣在北侧林。臣没跟着官家他们射猎,信马由缰地四处瞎走。再折回时,见官家他们那队人已经折回苑里。臣想,那不如去南侧林看看罢。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幸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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