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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相思 牧刅 38852 字 2024-03-24

宋锦安打开从福鹿县带回来的盒子,拿出其中一个小瓷瓶,转而往茶水杯中倒了一点,溶于茶水后无色。

她低头抿了一点,无味。

看来只能用这瓶药了!

“叩!叩!”敲门声突然响起,吓得宋锦安登时将手中瓷瓶收起。

门口却传来一道熟悉嗓音:“姑娘,江太医来了,正在院门前等着呢。”

是丫鬟的声音!

闻声宋锦安才松了口气,忙将药瓶收起来,“知道了。”

不多时,她便去院门前。才刚出来就看到江以绥正牵着马在门口,身上还背着行囊。

看来是要离开了。

“师父这是要回福鹿县?”宋锦安忙走上前去。

“是要回去。好些年不曾回去过,今年正好趁此时机回去一趟,说不准还能劝说孟祯答应与姀娘的亲事呢。”

江以绥轻轻抚了抚身旁的马匹,笑的满眼希冀。

只是抬眼看向宋锦安时,她却又感叹:“安儿若是能一同回福鹿县,咱们师徒三人也算团聚了。”

“明日便要与霍二哥、徐三哥一同赶赴北境曜州,回福鹿县还是来年吧。”宋锦安说着便将荷包中的两锭银子拿出来,“路上用银子的地方多,这两锭银子师父且收下,说不准就能用上了。”

江以绥连连推拒:“不用,我盘缠带的足够用。带的多了,反倒不妥。”

纵然宋锦安接连塞给她几次,却都被江以绥拒绝。无奈之下宋锦安也只得妥协,又再三叮嘱她,路上务必小心。

已是午时,二人寒暄几句,却不敢过多耽搁。道别后,江以绥便翻身上马直接离开了。

宋锦安站在门前,看着江以绥骑马越来越远。直到彻底看不见,才转身回院子。

可却在转身的瞬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的霍无妄。

“霍二哥有事?”宋锦安淡然问。

“明日便要启程回北境,你当真要回去?”霍无妄一瞬不转的看着她上了台阶,“眼下若说不愿回去还来得及,否则一旦回了北境,京城一事你若再想动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锦安站在他面前,“只要霍二哥愿意回去,我自是甘愿回去。至于京城一事,我实在不懂霍二哥所言何意。”

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抵说的就是她!

但眼下到了这种地步,不这般做又能如何?

“霍二哥若是不愿回去,大可直说,无需拿我当借口。”宋锦安绕过他就要进入霍宅,却在跨进大门的瞬间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还以为是江以绥又折返回来了,她回过头看去。

可远处骑马而来的却是位男子——

宋锦安正欲收回眸光,可转头的刹那又察觉那人似是眼熟,不由得多看几眼。

但还不等她认出那人是谁,却听那男子大喊:“表姐!”

“陆、陆长赢?!”

宋锦安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你怎么来了京城?”

她好不容易才把京城的事都安排妥当,眼下只要将霍无妄几人都送出京城即可,怎么这紧要关头陆长赢却来了?

当真是添麻烦!

陆长赢翻身下马,淡漠眸光从霍无妄身上扫过。转而看向宋锦安时,清隽面庞上却堆满了笑。

“前些时日曾去福鹿县找过你,可惜去的那日,正好表姐离开了福鹿县。前几日我才刚回到陆宅,不曾想竟听闻宋宅被抄家一事,这才连夜赶来,倒是要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说到最后竟笑了出来。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陆家总算是出了这口气了!”

纵然陆母当年为了嫁给宋源而不惜与陆家断绝关系,但得知陆母离世,陆家仍旧难过不已。尤其是陆老爷子,更是恨不能将宋源千刀万剐。

可那时宋源已然是户部侍郎,民不与官斗,陆家自是也不敢跟宋源硬碰硬。

但谁也没料到五年前宋锦安竟会去到陆宅,直言愿意为母亲报仇。也正因如此,陆宅才甘愿给她些银子,也算助她一臂之力。

虽有万两白银,但对陆家而言却是不值一提。

不过令陆宅没料到的是宋锦安竟突然就将宋源送入大牢了!

陆长赢展眉一笑,又道:“表姐既然已经将此事办妥,不如今年就随我一同回陆家吧。祖母如今也念叨着想要见你,此番我前来,祖母还特意叮嘱,让我将你也一并带回去。”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霍无妄,深邃双眸快速将他打量一番。

“祖母还说趁她还在,要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定要为表姐选个顶好的夫婿,决不能像姑姑那般,由着姑姑自己选,也不能由霍家为表姐选夫婿。”

原本就脸色不佳的霍无妄,听这话周身登时蒙上一层寒意,只觉陆长赢这话倒像是在跟他说。

“长赢,”宋锦安故意咳了声,这才将陆长赢的眸光拉回,“明日我就要前去北境,不如你随我一同先去北境,待我见了姨母姨丈,再随你一同前去陆宅。如何?”

好在还有几日才过年,二人若是骑马从北境前往东境,大抵一日便能赶到。

倒是也赶得及。

陆长赢思忖片刻后点头,“也好,顺便前去霍家,替祖母给霍家长辈道声谢。毕竟是霍家养了表姐,纵是多给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出门时祖母也说了,到时随霍家要多少银子都成,陆家都给得起。”

陆母离世后,陆家因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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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绝关系,狠狠心未曾前来宋家,倒是不知宋锦安被霍家接走一事。等陆家知道时,已是一年后。

那时宋锦安虽年岁小,可却极度依赖霍家。

陆家接连派去几人,却都没能将宋锦安给接回去。

迫于无奈,只能将宋锦安留在霍家抚养。

陆家也曾派人去送过几次银子,却都被霍家拒收。自此以后,陆家也就不再前去送银子。

但霍家抚育宋锦安的恩情,陆家却是记着的。

“陆家别的没有,偏偏就银子最多。”陆长赢笑道。

这话整个大祁怕是也没几人敢说!

霍无妄黑着脸,双手背后进了院子,丢下一句:“霍家养她,并非是为了银子,霍家也不会要你陆家的银子。”——

第107章心病

==============

用晚饭时,陆长赢更是频频惹怒霍无妄,倒像是有意的。

宋锦安虽不解究竟为何,但明日便要出京,她倒是也没了心思问这些事。只想着,如何才能让霍无妄老老实实的离开。

用过晚饭后,霍无忧又叮嘱几人几句,生怕明日回北境一事出岔子。

随后便往书房去了。

徐尘散与陆长赢并未久留,也纷纷各自回了屋。

一时间,膳厅门前只剩下霍无妄和宋锦安。二人神色各异,却都不曾先一步挪步离开。

片刻后,宋锦安终是开了口:“从八达县带来的张管家,他那一双儿女的事还未曾查明。回了北境,有劳霍二哥派人前去调查此事。”

药材一案未能公之于众,自然也就无需张管家作证。

但其儿女一事,既是答应了,即便此人不来作证,他们也愿为此调查一番。

找出真凶,也算以慰亡灵。

可明日便要离开京城、赶赴北境,她却在此时叮嘱霍无妄,愈发显得怪异。

倒像是她不会离开京城一般。

霍无妄不由得低笑,眉眼间透着几分玩味,玩笑似的问:“安儿是备好了药?”

“霍二哥所言,安儿不懂。我只知霍二哥体内的毒尚且未能解开,不如趁此时机前往何家山庄,为霍二哥解毒,可好?”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招屡试不爽。

她眼底的算计近乎要溢出来,霍无妄看得清楚,可他还是点头,“也好。”

宋锦安福了福身子,少有的温柔端庄,“明日一早便离开京城,今夜霍二哥早些歇息,免得误了明日的大事。”

上一世与这一世,她都鲜少对霍无妄如此温柔,倒让霍无妄更是摸不准她要做何事。

但无疑,她定然有大事要做!

眼见宋锦安转身要走,霍无妄又突然问:“安儿当真甘愿回北境?”

宋锦安背对着他,脸上笑意早已在转身瞬间落下。

“自是甘愿。”她道。

闻言霍无妄双眸一眯,“不如此番回去,将你我的亲事定下,如何?”

双手交错叠在腹前不由得紧了紧,宋锦安眉头莫名一皱,可咬了咬牙仍旧是点头,“好。”

她竟如此痛快就答应了!霍无妄更觉震惊。

若是换了往日,这种事她绝不会答应下来,可如今她却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安儿还是要出手,对吗?”霍无妄问。

“霍二哥此言好生奇怪。”宋锦安回头,笑着看他,“明日便要回北境了,到时我还如何出手?难不成是在梦里出手?”

霍无妄双手背后朝着西厢房去,却丢出下一句:“随我来。”

眼见他背影愈来愈远,宋锦安迟了一瞬才跟上去。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入西厢房,但却在宋锦安进入后,霍无妄直接将门关上。

“安儿可知借刀杀人?”霍无妄问。

宋锦安自是知道,却不解他此时问出这话究竟何意。

霍无妄不等她答,便先一步解释,“今日之局面,若要破局倒也不难。只需推一位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即可。”

他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臂搭在扶手上,歪着头看宋锦安。

“至少无需安儿冒险为之。”

宋锦安并非是没想过这招,可朝堂之中的这些皇子,却无一人能担此大任。

太子一心玩弄权术,多疑且心狠。

五皇子有心争夺东宫之位,但偏偏此人也是个只懂得阴谋诡计之人,身边的李谦更是朔北派来的眼线。

如今他为了东宫之位,竟能做出让高胜派人将朔北的人放入大祁。

单单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条,他就绝非太子的人选!

仅余的三皇子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

但他一无权势、二无后宫嫔妃相助、三无智谋,只怕夺嫡希望渺茫。

宋锦安转身去倒茶水,背对着他,“如今太子,背靠皇后与南境大将军,难道霍二哥以为皇上当真会废太子?”

她端起案上的茶,转身送到霍无妄面前。

“况且,我从不曾想过要对太子出手,不知霍二哥为何总以为我竟有如此胆量,敢对太子出手。”

只要她不承认,霍无妄就拿她没法子。

“南境大将军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还能与我北境相提并论?”霍无妄抬手接下那杯茶,笑的狂妄,“安儿不愿承认倒也无妨,只要安儿不去动手即可。”

他正要喝茶,不料才刚到手的茶竟被硬生生夺走了。

茶水也洒了出来,泼在他的衣衫上。

霍无妄忙坐直了身子,掸去身上的茶水。可纵是如此他也不恼,反倒笑了出来。

只是抬眼就撞上那双满是怒火的双目。

“霍二哥这是何意?难道是要让北境参与党争?”宋锦安砰的一下将杯子砸在桌上,“北境从不曾参与党争,霍二哥莫不是忘了?”

霍无妄掸去茶水的动作突然放慢,眼底也透着几分心虚,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霍二哥要如何胡作非为,我绝不插手,可你不能将北境拉入党争之中。”宋锦安死死的盯着他,“你若再敢如此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语毕转身就要走。

“在安儿心中,北境远比我要紧。”霍无妄漫不经心的笑笑,“是吗?”

宋锦安脊背一僵,思虑片刻不禁笑出声,“我自幼在北境长大,又得霍家抚育,自是要以北境为重。难道霍二哥不是如此想的?”

她回过头,迎上霍无妄那双幽深黯然的眸子。

他却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苦笑着点头,别过头去才淡淡飘出一字:“是。”

可宋锦安却久久不曾回头,盯着他的侧颜看了许久。

她慢慢垂下眼帘,自是看得出来他在撒谎。

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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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周身怒火仿佛也逐渐消散,无奈开口:“北境不参与党争,尚且遭人猜忌。若是参与党争,到时只会更艰难。霍二哥既是霍家子嗣,便该为霍家着想。”

霍无妄仍旧单手撑着下颌看向别处,一声不出。

两人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深夜,窗外寒风肆意,乌云遮月。

屋内霍无妄拿出免死金牌,指腹轻轻拂过,双目出神的盯着屏风。身侧的桌上放着江以绥给他的药,另有一杯放凉的茶水。

听到院内的动静,他突然指腹一顿,倏地扭头往门口看去。

不多时,便传来阵阵利剑划破夜空的刺耳声!

霍无妄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动静,霍无忧动作一顿,疑惑看向西厢房门口的霍无妄。

“都丑时了,你怎么还没睡?”

霍无忧将利剑收进剑鞘中,阔步走去。

霍无妄亦是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仍旧捏着免死金牌。

待走近,霍无忧就看到他手中的免死金牌,“这免死金牌虽是求来的,但陛下既是给了,他日兴许能有大用。务必要收好。”

霍无妄低头,盯着免死金牌看了许久,“大哥当真不与我等一同回去?”

“不了。”

霍无忧顿了顿,“京城官员近半都离京了,总要留人做事才成。好在你与三妹一同回北境,有你二人在,父亲母亲定然欢喜。”

提及宋锦安,霍无妄更是沉默。

霍无忧略微歪头看他,突然笑出来,“怎么,你是不愿回北境?还是在犯愁你与三妹之事?”

他明知霍无妄绝不会是不愿回北境,却还故意如此问。

不等霍无妄开口,他又自问自答:“定然是为了和三妹之事。瞧你二人这两日都是一脸的烦忧,难不成是起了争执?”

倘若是起了争执,倒是好说,但偏偏不是。

“不曾起争执。”

霍无妄双手背后,指腹轻轻拂过免死金牌,长舒了口气,“只是她有一事要做,实在危险,我二人意见相左罢了。”

“危险?”霍无忧眉头一蹙,“何事?”

霍无妄静了一瞬,摇了摇头。

竟然与他也不能说,可见此事非同一般!霍无忧也就不再多问。

但纵然不知究竟是何事,他仍旧劝道:“三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她既是要去做,定然是早已经想清楚了。你既然拦不住她,不如就准她前去试上一试。否则她绝不会死心,他日也定会想尽法子去做。”

霍无忧到底是看着宋锦安长大的,对宋锦安的性子倒也算了如指掌。

只是实在猜不透,宋锦安究竟要冒险去做何事。

“倘若此行有性命之忧呢?”霍无妄道。

一句话问的霍无忧震惊不已,愣是没接上话。

霍无妄双手背后,仰头望向露出如一半的明月。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倘若我不曾被送去与师父学武,或许也能与她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也不至于似如今这般,她不知我,我不知她。”

五年前他才回到北境,在那之前他一年最多也就回去两次。

若论与霍家的亲近,宋锦安倒更像是霍家的女儿。

他与霍家之间,倒像是隔着一座山。

亲近倒也有,却不如霍无忧和宋锦安与霍家亲近……

“你幼时身子不好,时常生病。遍寻名医也不见好,母亲万般无奈方才将你送到襄麟山上习武。”霍无忧抬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落在霍无妄的肩上。

他清楚这始终是霍无妄的心病。

即便当初是迫不得已才将霍无妄送上山的,可他仍旧介怀此事。

“至于你与三妹,”霍无忧叹了口气,“男女之事实在不可强求。”

又是这句话!

霍无妄早已经听厌了。

上一世他就曾逼着宋锦安嫁给他,即便宋锦安直到临终心中仍旧没有他,可霍无妄却至死不悔曾逼着她嫁给他一事。

若是重来,他仍会如此!

可他面上仍旧淡然,似笑非笑的点头,吊儿郎当的开口:“记下了。”——

第108章两清

==============

翌日天色微亮,四人便离开了京城,一路骑马赶赴北境。

一路寒风如刀吹的几人都不得不慢些骑马,临近午时又飘起小雪,四人只得暂且找个客栈,点了些热腾腾的汤饼吃。

等汤饼端上桌,徐尘散还在盯着门外看,“这雪定然下不大,晚些接着赶路。”

宋锦安背对着门口,只顾着低头用饭,倒是不曾抬眼多看几人一眼。直到一碗汤饼下肚,顿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直至此时她才抬眼看向四周,眸光落在霍无妄的脸上。

“倘若这两日都下雪,只怕明晚也未必能到曜州。晚些接着赶路,若是路上再遇上客栈,便先住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陆长赢漫不经心道:“寻个好点的客栈住下,免得遇上黑店。”

到底是商贾出身的富家少爷,比徐尘散和霍无妄都娇气些,吃穿住行素来是要最好的。

徐尘散听这话斜了他一眼,叹气道:“这一路能遇上客栈就不错了,就别挑了。”

语毕眸光一斜,冲着霍无妄抬了抬下巴。

“霍二,前几日你给我家二哥写的信,想必还不曾送到他手里。不如等到了曜州,你再随我去一趟襄州?倘若你当真有事要找他,倒是能及早告诉他。”

闻言宋锦安满是疑惑道:“徐二哥?”

霍无妄给徐尘起写信做什么?宋锦安实在不解。

此人如今可是徐家最不受待见的了,就连徐元盛身旁的副将,也不敢轻易提及此人,就更别提写信了。

宋锦安思虑许久,蓦然想起一件要紧,顿时惊讶的瞪圆了眼。

难道是……为了让徐尘起找到翊王?

思及昨晚霍无妄特意将她带去西厢房,字里行间皆是要借刀杀人、扶别的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他该不会是要扶翊王上位吧?!

“霍二哥难道是要……”宋锦安只觉嗓子干的厉害,连话也说不出,尤其是在徐尘散和陆长赢的注视下,她更是喉间一哽没能说下去。

霍无妄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安儿要说什么?”

宋锦安紧抿着唇,思忖一瞬终是摇摇头,可低垂眼帘时眉心却不自觉的皱起。

她终究是低估了霍无妄,竟然有胆量要扶持翊王。

只可惜此人也是恶名在外,不知他日登基为帝时可会过河拆桥……

“去襄州,倒是不必。”

霍无妄神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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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没有半分将要回到北境的喜悦,“信晚些到也无妨。”

徐尘散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倒也算了,等进了北境,到时我便不与你们一同去曜州了,索性直接回襄州。”

“也好。”霍无妄当即答应下来。

几人将汤饼吃完,歇息片刻便又接着赶路。从京城往北境去,路途愈来愈崎岖,天又飘着小雪,几人迫不得已也只得再慢些。

原本最多一天半就能赶到曜州,可天公不作美,此次只怕是要三天才能赶到曜州。

虽是小雪,但天寒地冻实在是冷。硬挺着往前走,直到天色渐晚,几人才开始找客栈。

可足足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彻底黑了,也没能找到客栈。

陆长赢哪里吃过这种苦,不禁抱怨,“这一路怎的连客栈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岭住一夜吧?”

霍无妄走在前头,头也不回道:“再有十里,有家客栈。”

“十、十里?!”陆长赢早已经累的恨不能趴在马背上,现下一听还要再走十里,当即懊恼答应要跟宋锦安一同前往北境了。

他小声嘟囔:“早知道我就先回陆宅了,到时候表姐一人前往即可。”

但事到如今再说此事也已经晚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都已经到这儿了,你再撑着些。”宋锦安道。

闻言陆长赢才留意到除他以外,其他三人倒像是不觉得疲累。

徐尘散和霍无妄倒也算了,可宋锦安何时骑马这么厉害了?甚至骑这么久也不像他这般。

“表姐骑马竟不输于我!”陆长赢惊呼。

闻言宋锦安偏头冲他笑了笑,“这些年在外时常骑马,倒也算是练出来了。”

四人边走边聊,只是霍无妄偶尔才应一声,倒是少有的愉悦。只是天黑路滑,四人近乎又骑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了霍无妄所说的客栈。

幸好还有三间屋子,四人正好住得下。

宋锦安住一个屋子,徐尘散与霍无妄住一个屋子,仅剩的一个屋子自然是陆长赢的。

随着几人去到楼上的屋子,陆长赢边走边说:“早就已经饿了,也不知这客栈可还有吃的。”

闻言宋锦安回头看向楼下掌柜的。

只见那掌柜的困乏的打着哈欠,倒像是也听到了陆长赢所言,指了指后院,“倒是没什么吃的了,不过厨房有菜,若是不嫌麻烦,可以自己做。”

陆长赢嘴角一抽,小声嘟囔:“那还是饿着吧。”

“饿着怎么成!”宋锦安脱口而出,“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今夜若是不吃,明日赶路何来的力气?”

倒也是!陆长赢认同的点点头。

“既是有菜,晚些我去做。总不能饿着肚子睡,至少也要吃饱了才成。”宋锦安道。

陆长赢连连点头,激动道:“亏得有表姐在,否则今夜怕是要饿的睡不着。”

说话间几人各自回了屋,宋锦安顺手关上门,去到床榻上将包袱放好后,便拿出里面的小瓷瓶。

今夜若是不动手,只怕明晚就更难动手了!

但霍无妄多数是不会轻易上当。

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能搏一搏了……

半个时辰后,宋锦安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去几人的屋子。陆长赢自是留在自己屋子用饭,宋锦安却是去了霍无妄和徐尘散的屋子,与他二人一同用饭。

徐尘散打着哈欠落座,颇为无奈道:“吃饱了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语毕回头看向站在小窗前的霍无妄。

“霍二,快来用饭了!”

可霍无妄却迟迟不曾挪步,只是站在小窗前看向窗外。

宋锦安见状倒是满不在乎,“不必管他,徐三哥快吃。今日赶路定然是累了,多吃些。”

她特意给徐尘散夹了些菜放在碗里,少有的贴心。

徐尘散愣了一瞬,但见宋锦安仍旧淡然,倒是不曾多问一句,赶忙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

许是实在饿了,此刻就连吃青菜也觉得好吃。

“没想到锦安妹妹的厨艺,竟如此好。日后锦安妹妹若是不做郎中了,去开个食肆想必也是能行的。”徐尘散边夸便回头看霍无妄,“霍二,快来!”

霍无妄双眸紧闭,眉头莫名的跳了一下。

可闻着身后传来的香味,肚子却又不争气的叫了。骑了一路的马,实在是饿了。

他缓缓睁开眼,回头看向那二人。

迟疑一瞬,还是抬脚走去。

眼见宋锦安也在吃,霍无妄方才开始用饭,却还故意问:“安儿应当不会在饭菜里下药吧?”

听这话徐尘散嘴里的饭险些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霍二你莫不是疯了吧?锦安妹妹怎会在饭菜里下药?难不成你以为她是朔北派来的?”

“并非是朔北派来的才会下药,或许她有别的缘故,才不得不下药。”霍无妄无波无澜道。

徐尘散撇撇嘴,“胡说八道,锦安妹妹才不会给你我下药。”

可他话音刚落宋锦安就柔声道:“下了,就在这饭菜里。”

语毕又往嘴里扒了口饭。

但她这样大口吃饭的模样,哪里像是在饭菜里下了药的样子?

徐尘散才不信她这话,只顾着填饱肚子。

霍无妄却是不再夹菜,反倒是盯着她看,似是当真怀疑她在菜里下了药。

可看了半晌也只见宋锦安在不住的往嘴里塞。

直至此时霍无妄才信饭菜里并未下药。

饭菜不多,三人都算不得吃饱,勉强填了填肚子。饭后宋锦安又将碗筷送去楼下,只留徐尘散和霍无妄在屋内。

匆匆盥洗后两人便吹了烛火,徐尘散翻了个身就开始打呼噜。

霍无妄亦是困乏不已,更觉脑袋昏昏沉沉,倒像是吃醉了酒,被迫要他闭上双眸睡着。

坏了!那饭菜里还是有药!

他果然小瞧了她,下了药的饭菜她竟然也敢大口吃。

霍无妄攥紧了拳头,艰难撑着起身。可才刚坐起来就察觉天旋地转,就连起身都异常艰难,只得扶着床慢慢起来。

可屋内烛火已然熄灭,本就走不稳的他现下更是踉踉跄跄,却还是往门口走。

直到他打开房门,却见宋锦安已然从楼下上来,可却不像是服下药的模样,反倒是淡然如常。

“安儿,你……”霍无妄扶着墙挪步走近,“你究竟往饭菜里下了什么药?”

宋锦安轻轻挑眉,走上前去扶住他,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笑道:“自制蒙汗药,虽说药效不大,但倘若用量大,这药效却出乎意料的持久。”

幸好当初做出这药时,她也顺手做了能解此药的药丸。

用饭之前便先服下了解药,如此一来这蒙汗药于她自是也就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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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暗色下,霍无妄眼尾赤红,攥着宋锦安的手腕不愿松开。可他头昏的紧,双手更是使不上劲儿。

他无力的唤她,却似是发不出声一般,眼底近乎乞求的盯着她。

至少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锦安去送死!

可宋锦安却苦笑连连,眼底疏离。

太子一事多番转折,就连她也是措手不及。

原以为还能得空与霍无妄清算上一世的恩怨,可如今还是太子一事要紧,她也只能先对太子出手。

只是太子一事过后,她未必有命离开京城,与霍无妄之间也只能就此算了。

“霍无妄,你我之间实在是孽缘。但如今我已不再怨你,你我之间从今以后只当是两清了。但若有来世,切记莫要再来找我。”

霍无妄正欲劝她莫要前去冒险,不料宋锦安突然一记手刀对着他的脖颈砍下,他便彻底昏了过去。

将霍无妄安顿好,她又急忙朝着陆长赢的屋子走去。

“叩!叩!”站在门前轻轻敲门,附耳凑近,“长赢。”

屋内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应话声,“进来。”

宋锦安推门而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摆明了是有事相求,还定然不是小事。

原本还困乏的陆长赢慢慢坐直身子,警惕的盯着她,“表姐……有事?”

“确有一事相求。”宋锦安关了门,缓步走去,“实不相瞒,我已然给霍无妄和徐尘散下了蒙汗药,那二人只怕到明日此时也未必能醒过来。”

陆长赢快速眨了眨眼,“蒙汗药?!”

“正是。”宋锦安交错的双手握了握,看着陆长赢震惊的模样,她却只得说出更令他震惊的事:“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正是想求长赢你盯着那二人,三日之内不可让他二人前往京城。否则,京城必然大乱。”

“不准他二人前往京城?”陆长赢疑惑看她,“表姐呢?难不成是要去京城?”

宋锦安点头,“有一事尚且未做,需得前往京城。只需三日,即可离京。”

“三日……”陆长赢小声嘟囔。

但想了半晌也没能明白,宋锦安究竟有何要紧事,竟还要在这个时候再回京城。

甚至还要给霍无妄和徐尘散下蒙汗药。

陆长赢狐疑的打量着她,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表姐有何要紧事?”

宋锦安摇头。

“不能说?”陆长赢反问。

宋锦安点头,“你只需盯着霍无妄和徐尘散即可。拿了绳子将他二人绑在此地,只需三天即可。三天后我定然回来。”

陆长赢思前想后蓦然觉得不过三天而已,倒也做不成什么事。

况且宋锦安才刚把宋宅一事了结了,陆长赢心一软,终是点了点头。

“只三天!三天过后,表姐若是还不曾回来,我也只好将他二人放了!”陆长赢不忘叮嘱。

闻言宋锦安忙从怀中拿出小瓶,放在陆长赢的面前,“他二人定会想法子逃跑,你只需将这药瓶中的药倒在茶水中,喂他二人服下即可。等三日后也就无需再用药,到时候就随他们去。”

陆长赢盯着那药瓶,思虑一瞬才抬手接下,“好。”

有了陆长赢的话,宋锦安方才安心。临走又特意叮嘱他,切勿忘了喂霍无妄服用解药,顺手又去将霍无妄随身带在身上的解药从荷包中拿来给了陆长赢。

但其荷包中却是两瓶药——

一瓶是她为霍无妄做的药丸,乃是压制体内毒性所用。

另一瓶是江以绥给他的药。

宋锦安虽不曾问过江以绥那药究竟有何用,但霍无妄除了中毒,并无别的病症,想必也是解毒用的。

“这两瓶药应当都是解毒的,每日喂他服用一粒即可。”

她眸光死死地盯着被塞到陆长赢手心里的两瓶药,莫名的不安,终是抬手指向她做的那瓶药,“还是喂他服用这瓶药里面的药丸吧。”

陆长赢点点头,多看了眼手中的药,顺手就将其收进荷包中。

“表姐大可放心,绝不会有事。”陆长赢拍着胸脯保证,“不过说好了,最多三日。再长,我只怕霍家少爷醒来,不会饶了我。”

二人幼时曾打过一架,只是霍无妄倒像是早就忘了,陆长赢虽记得挨过他的打,但却不知来龙去脉。

但唯一不变的,是如今见到他,陆长赢仍旧满心怒火。

好在有陆长赢在,宋锦安倒是放心将那二人交给他。

只是此番入京多是有去无回了,三日后未必能回来……——

第109章东宫

==============

两日后,京城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闹市中卖干果的忙的直冒汗,做糖画的老伯面前围了一圈孩童。路上人挤人,齐悦楼的伙计双手托菜,穿梭在人群之中前去送菜,不住的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啊!”

齐悦楼二楼雅间,宋锦安与鬼云对坐,一侧还坐着钱旻。

三人谁也不曾先开口,雅间内倒不如楼下热闹。

钱旻眸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见这二人一副满面愁容的模样,不禁叹气。

本就静谧的雅间内,突然发出一丝响,也足以引来那二人的目光。

鬼云冷着脸看他,“慈娘那边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师父就放心了,慈娘早已安排妥当,只等着小师妹去呢。”钱旻轻轻挑眉看向宋锦安,眼底仍旧带着几分玩味,“就是不知小师妹可有胆量前往。”

以往他倒是从不曾唤过她小师妹,如今宋锦安将要前去动手,他倒是突然改唤她小师妹了。

宋锦安却只觉听着别扭,但也懒得与他计较,一心只想将太子一事早日了结。

“不过是一死,有何可惧?”宋锦安淡然道。

闻言钱旻脸上的玩味愈来愈淡,反倒是严肃起来。

片刻后又问:“你当真不怕?”

宋锦安摇头,“不怕。”

可她越是如此,鬼云就越是犹豫不决,“此事你若不愿前去动手,我自会另寻他人动手。安儿你……”

鬼云话还不曾说完,宋锦安便含笑道:“师父不必再劝我,此事我于五年前便答应过师父了,绝不会出尔反尔。今日天黑以后,命慈娘在东宫后门等我。”

她仍旧坚持要去,钱旻悄悄斜眼看向鬼云,倒像是此事仍需他点头才成。

雅间内静的出奇。

鬼云慢慢端起面前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垂下的眼帘遮起眼底无力。

放下手中杯子时,不禁叹气。

纵是千般不愿,可此事宋锦安如此坚持,他也只得答应下来。

“既是如此,今夜你前去动手。如若出了差池,务必想法子先除掉他,才能逃。安儿应当明白此事只有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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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绝无二次。”

——先除掉太子,才能逃!

这与送死又有何分别?钱旻不由得对宋锦安又生出几分怜惜来。

可宋锦安仍旧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师父放心,徒儿纵是拼死也会除掉他。”-

天色渐晚,东宫后门慈娘不住的往两边张望着。

她身上还穿着广袖纱裙,连锦袄都不曾穿。寒风一吹,冷的她直打哆嗦。

两侧侍卫知道她是在等人,不曾多问一句。

直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三人才一同看了过去。

繁复的马车贵气十足,马夫牵着马走,手中还拿着马鞭。铜铃随着马车而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响声。直到马车停在后院门前,慈娘才忙走上前来。

她忙问:“可是虞芷姑娘?”

语毕突然一丫鬟撩起帘子探出头来,看了眼站在后院门口的侍卫,这才回过头看向还在马车内的女子,“姑娘,到了。”

丫鬟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又拿了马车内的凳子放在地上。

等“虞芷姑娘”从马车内出来,她又忙上前扶着。

虞芷姑娘身着竹青色衣裙,宽袖垂下,双手互错置于腹前,端庄得体似贵女般。只是戴着面纱,瞧不见面纱之下的娇容。

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眸却透着股妩媚。

“虞芷姑娘既是来了,速速与我进去吧。殿下都等着了,就连宰相大人也已经到了。”慈娘说着便要将虞芷姑娘带进院内。

可却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抬手一挡——

“等等。”其中一侍卫出声,“去将辛嬷嬷请来。”

凡是进入东宫之人,除了众大臣带来的侍卫家丁外,皆要命人搜身,以免带着刀剑进入东宫,威胁太子性命。

慈娘拧了下眉,转而却又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那二人,“二位大哥这是何意?这虞芷姑娘可是太子命人请来的,如今殿下都还等着呢,你二人竟还敢拦着?若是惹得殿下大怒,到时你二人仔细项上人头不保!”

虞芷虽是一舞姬,但却是红伊楼的头牌舞姬。

整个京城的大户人家多数都有所耳闻虞芷的大名,更有甚者花高价也要将其请到家中舞上一曲。但纵是如此,此人却还是频频推拒,从不曾离开过红伊楼。

就连往年太子派人前去请此人到东宫,此人亦是不识好歹的拒了。

如今好不容易才请来,东宫更是请来不少太子一党的大臣。

现下除了虞芷,其他人早已到齐了。后院门口的两个侍卫仔细打量着戴着面纱的女子,又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衫。

倒也不像是藏了刀剑的模样。

况且此处乃是东宫太子的府邸,纵然再借给这女子十个胆子,她也未必敢对太子出手。

其中一侍卫轻轻挥手,“进去吧。”

如此慈娘才带着虞芷和其丫鬟一同进入后院。

许是今夜请来的大臣多,就连后院也异常的热闹。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宋锦安跟在慈娘身后,边走边打量四周。

而跟在宋锦安身后的丫鬟,亦是在暗中打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直到二人随着慈娘进入一处点着烛火的屋子,宋锦安才低声问:“剑备好了吗?”

慈娘往门口看了眼,轻轻点头,“姑娘放心,剑已备好。只是……”

她拿起放在榻上的衣裙,双手托着送到宋锦安面前。

“只是今夜前来此处的大臣足有十余人,东宫的侍卫也多被安排在殿下身侧。动手只怕是难,倘若实在是没有下手的时机,不如先行自保。日后再想法子动手,也不迟。”

她刻意的压低嗓音,所言也仅有她二人听见。

守在门口的丫鬟也未曾听清楚。

宋锦安却道:“慈娘所言我记下了,到时我自会见机行事。”

她接过慈娘手中的海棠色衣裙后,慈娘便带着丫鬟出去,关上房门,二人站在门口守着。

慈娘看着四周的下人都在忙碌,不由得叹气,“真若是动手,她怕是连这东宫也难走出去了。”

可身旁的丫鬟却冷着脸,略微偏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当初师父命我等听命于她,便早该想到会有今日。如今她不过是还了师父与我等的恩情,况且若非有我等在这京城之中冒险,她又何来的今日?”

她言辞如同冬日寒冰,全无半分的人情味儿。

慈娘微微拧着眉,无奈摇头,“难道她当真就想有今日?天底下谁不想活着?不过是迫于无奈方才来此!”

说话间便听到屋内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等宋锦安从屋子里出来,门前的两人又满脸淡笑。

丫鬟更是伸出手前去扶她,轻声细语道:“姑娘仔细脚下。”

慈娘走在前头,边走边回头看向跟着她的宋锦安,“虞芷姑娘实在是难得来一趟,殿下甚是欢喜,还请了诸多朝中大臣前来,只怕今夜虞芷姑娘是要多舞几曲了。”

三人走着四周的下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宋锦安暗中留意,却也不忘应话:“能讨得殿下欢喜,是民女的福气,多舞几曲也无妨。”

两侧虽尽是下人,但其中却又几个熟面孔,皆是鬼云的徒弟。

多年前便安插在东宫了。

只是始终未能找到机会接近太子,否则他只怕早就没命了!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正堂门前。

随着慈娘的脚步,宋锦安也跟着跨了进去,只是丫鬟却留在门外,并未跟进去。

入目便是主位之上的太子赵宸衢正左拥右抱,两侧的大臣坐在矮桌前,桌上摆着菜肴。纵然是美味佳肴在前,却多是没动筷。

守在正堂两侧与门前的侍卫足有二十余人,个个腰间挎着刀。其身后放了屏风,屏风上绣着各式吉祥图。

宋锦安缓缓低下眼帘,却正好瞧见地上的花纹。她虽不知地上究竟是何花纹,但其绚丽色彩却贵气十足。

随着海棠色衣裙摇曳,宋锦安交错的双手却渗出冷汗。

愈是靠近太子,她便愈是觉得如同是在靠近阎王。

直到见慈娘停下脚步,又屈膝跪下,宋锦安也跟着一并停步跪下。

二人同声喊道:“参见太子殿下。”

正左拥右抱的赵宸衢缓缓收回搭在身侧女子肩上的双臂,身子前倾看向跪在下面的那抹海棠色,“虞芷姑娘,抬起头来。”

宋锦安只得缓缓抬头,却仍旧垂着眼帘并未看他。

她面上仍旧带着面纱,与身上的衣裙同色,愈发衬得她眉眼间妩媚温柔。

刹那间,被养在东宫的舞姬慈娘好似也黯然失色!

赵宸衢唇角笑意如水波般漾开,微张着唇,舌尖划过薄唇,双眸却从始至终都盯着她。

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眸底浑浊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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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虞芷姑娘一舞动天下,引的京城王宫贵胄都愿出高价买下虞芷姑娘。如今看来,本宫倒也甘愿出银子买下虞芷姑娘。就是不知,红伊楼可愿放人。”

太子开口,红伊楼哪里敢不放人?

宋锦安忙跪伏在地,“殿下乃是大祁储君,民女不过是红伊楼的舞姬。倘若太子殿下当真要买下民女,纵然红伊楼愿意放人,民女也不愿被殿下买去。”

此话一出赵宸衢狭长的眸子眯起,如毒蛇般阴狠。

两侧的大臣更是纷纷屏住气息,面露震惊,小心翼翼的望向赵宸衢。

唯有宰相赵永盛那双本就不大的双眸,从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跪伏在地的虞芷姑娘。

“怎么,被本宫买下难道还委屈你了?”此刻赵宸衢的嗓音都透着股危险。

宋锦安仍旧跪伏在地上,分毫不敢起身,“回殿下,民女身份卑贱,若是被殿下买了去,只怕有损殿下声誉。民女实在不愿大祁储君声誉有损。”

她嗓音隐隐发颤,倒像是当真被吓到了。

赵宸衢慢慢坐直身子,转而忽地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眸光落在一左一右两女子的脊背上。

徘徊一瞬,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虞芷。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出声。

惊得众大臣与侍卫丫鬟都不由得心中一颤,坐在他两侧的女子更是打了个激灵,无一人敢出声。

赵宸衢半阖着眼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虞芷姑娘,幽幽道:“都起来吧。”

听闻此言宋锦安和慈娘才缓缓起身。

站在赵宸衢两步远的公公瞄了眼他的神色,见其面带笑意,公公冲着慈娘轻轻摆手,递了个眼神。

慈娘顿时心下了然,忙弯着腰退了出去,将守在门外的其他舞姬一并唤了进来。

宋锦安着海棠色衣裙在正中间,四周舞姬皆着月白色衣裙,对比之下倒是她分外显眼。

只是众人才刚站稳脚,屏风后的古筝、琵琶声便随之响起,幽幽从屏风后飘出。

舞姬随着乐声而翩跹而舞,那抹海棠色裙摆摇曳,曼妙舞姿勾人心魄,一颦一笑似如杏花般美而不妖。

赵宸衢盯着虞芷姑娘看,就连一左一右两女子靠在他胸膛上,也被他不耐烦的一把推开。

两侧的众大臣亦是目不斜视。

一个个看的双眸倒像是长在虞芷姑娘身上了一般。

唯有赵永盛全无笑意——

豆大的双眸死盯着中间那抹海棠色,倒像是看出了端倪。

而正堂外,钱旻赶到时,正堂内莺歌燕舞热闹一片。

他看了眼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眸底讳莫如深,脚下驻足一瞬,转而去到一旁站着。

只是搭在腰间佩剑上的手紧紧地握着剑柄,倒像是早已准备好动手了。

这一刻,总算是到来了!——

第110章舞剑

==============

大祁并无宵禁,路上百姓出奇的多。闹市两边小摊望不见头,一个个摊前都站了不少人,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此刻仅容两人并肩前行。

迎面几个孩童拿着刚买来的花灯往前跑,跟在其身后的爹娘不住的喊:“慢着些,仔细别碰了人。”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孩子回头之际,砰的一下撞上了一人——

孩子脚下一歪,险些摔倒,幸而被一大掌及时扶住。

他仰起头看向被撞的男子,即便此人面带笑意,可他还是怯懦的不敢出声,往后退了半步。

跟在后面的爹娘急忙跑上前去。

女子一把将孩子扯到怀里,弯下腰就朝着孩子后背打两巴掌,“让你慢着些慢着些,你偏是不听,竟还真碰着人了!”

孩子身上还穿着锦袄,两巴掌下去倒也不疼,却吓得他撇撇嘴,落了泪。

对面的男人忙出声:“孩子还小,只是碰一下,不打紧。”

闻言孩子爹娘才仔细打量起面前之人——

纵然看不出此人身上所穿衣袍究竟是何料子,但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这料子定是上等布料。此人更是一身贵气,面带笑意,却仍不失威严。

拇指上的玉扳指在两侧挂起的灯火映照下,隐约可见玉质通透。

跟在男子身后的还有八人,身着同色衣衫,走在闹市中尤为显眼。面无表情的模样,尤为骇人。

就连跟在其身侧的男子亦是面上笑意全无,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孩子,倒像是恨不能将这孩子抓起来吊打一顿。

孩子父亲忙冲着面前男子一揖,“在下教子不力,冲撞了兄台,不知兄台可曾被小儿撞伤?”

男子轻轻挥动手中合起的折扇,“不过是碰了一下,不打紧。”

他垂下眼帘看向那孩子,笑意跃然。

“往后仔细看路就是了。”

孩子躲在母亲怀里,悄悄仰头偷看他,脸上还挂着泪水。在与男子对视后又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只觉得此人好生威严,气势逼人。

等男子带着几人离开,那孩子才扭着头望其背影。就连孩子爹娘亦是扭着头看,直到看不见那男子的背影才收回眸光。

孩子父亲不禁叹气,“此人非富即贵,绝非寻常百姓。”

已然走远的一行人早已融于人群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足足走了一刻钟几人才停下脚步,周公公看向两侧的岔路,压低嗓子问:“陛下还要去何处?”

皇上一手执扇,轻轻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纵然两边的岔路都异常热闹,但他却往回看去。

思及片刻前那孩子撞到他身上一事,不由得想起几位皇子。至少那孩子胆小的模样,倒是与太子幼时极为相像。

只可惜后来的太子却被皇后教的愈发肆无忌惮。

折扇突然顿住,被他紧紧握着——

“去东宫。”-

东宫正堂内,宋锦安接连献舞,直到赵宸衢示意她停下,她方才敢停下。

可却不料赵宸衢又冲她招手,“虞芷姑娘,坐本宫这来。”

语毕又嫌恶的看向身侧两个女子,眼神示意二人快走。二人虽心有不甘,可既是太子示意,也只得先行离开。

随着二人退下,宋锦安也碎步上前去了赵宸衢身侧。她正欲行礼,却蓦然被他攥住手腕,倏地用力一扯——

宋锦安顺着力道坐在了他身侧,双眸顿时一惊。

“殿下不可!”她近乎脱口而出。

坐在两侧的大臣识趣的看向别处,只当不曾见到这一幕。就连赵永盛亦是不曾多看一眼,偏过头看向门外。

赵宸衢挑眉,“有何不可?难道陪本宫吃杯酒,还委屈了虞芷姑娘?”

宋锦安缓缓低下头,察觉到此人并无松开她手腕之意,只得开口:“民女不胜酒力,只怕一杯就要醉倒了。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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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为殿下倒酒,殿下多吃几杯酒可好?”

面纱之下朱唇一张一合间若隐若现,赵宸衢盯着她看,倒也松开了她的手腕。

“虞芷姑娘倒的酒,本宫多吃几杯又何妨?”

听闻此言宋锦安才拿起酒壶,缓缓斟了杯酒。又双手端起,递到赵宸衢面前,娇娇软软的唤一声:“殿下。”

赵宸衢抬手接下,可指腹划过她玉指时,却蓦然墨眸一沉,顿觉异样。

“虞芷姑娘这手……”他忽地顿住,歪着头看向匆忙收回去的手。

那本该是一双柔弱无骨的葱葱玉指,可她手上竟有茧子!

赵宸衢眸光缓缓上移,落在那张仍旧带着面纱的脸上,“虞芷姑娘平日里莫不是喜好舞刀弄剑?”

此话一出正堂内的大臣们纷纷看向虞芷姑娘。

正堂外的钱旻亦是不觉间皱了下眉,曲起的拇指抵着剑格,下一瞬却突然伸直——

剑刃亦是被推出一截!

守在门口的侍卫同时看向他,冷冽眸光死死地盯着他腰间佩剑。

钱旻只得松了手,剑刃再次被收回剑鞘之中。

“民女这些时日在学舞剑,只是以往从不曾动过刀剑,实在是难学。故而才不得不昼夜勤练,只是这双手却长出了茧子。”

她满是惋惜的看着双手,轻轻拂过手上的茧子。

往日里练剑的一幕犹在眼前。

从霍家离开时,她最是不愿碰刀剑,生怕伤了自己,可如今她却能刀剑并用。

“舞剑?”尾音微扬,赵宸衢顿时来了兴致,“不知虞芷姑娘这舞剑学得如何了?今日可否让本宫一观?”

从不曾开口的赵永盛沉沉道:“殿下,刀光剑影实在不妥,还是莫要……”

“啧!”赵宸衢眉头一皱,厌烦的歪头看向他,“宰相大人难道以为虞芷姑娘会对本宫出手不成?”

赵永盛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纵然动手,这正堂内许多的侍卫,难道都是吃素的?”赵宸衢冷哼,“众目睽睽之下,倘若虞芷姑娘能杀了本宫,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这么多的侍卫难不成还拦不住一个弱女子?赵宸衢心下暗道。

“殿下,”久久不曾开口的宋锦安突然柔声道:“这支舞民女还未能练熟,只怕舞剑之时会误伤了诸位大人。不如日后民女学成了,再为殿下献舞,可好?”

本就面露不悦的赵宸衢听这话更是神色愠怒。

他掀了下眼皮,漫不经心似的扫了眼赵永盛,“宰相大人果真非同一般,虞芷姑娘竟也附和宰相大人的话。”

赵永盛忙起身,拱手屈膝跪下,“殿下明察,臣只是怕伤了殿下。”

“不过是舞剑罢了,有何好怕?”

赵宸衢轻轻挑眉,眸光看向其他大臣,“他日本宫是要登基为帝的,倘若看虞芷姑娘舞剑都要怕,到时本宫还如何治理天下?”

周围的大臣纷纷起身随着赵永盛一同跪下,却是一言不发。就连一众舞姬亦是跟着跪下,更是不出声。

倒像是无声对抗。

赵宸衢缓缓靠在椅背上,纵是唇角勾起笑,可却是一副狠戾面容。

“虞芷姑娘只管舞剑,伤了人也无妨。”赵宸衢偏要与这些大臣对着干。

宋锦安面露为难,但稍作迟疑还是起身行礼,“遵命。”

她正欲转身离去拿剑,却听赵宸衢突然道:“这些侍卫的刀剑,虞芷姑娘随意取来一把。”

闻言宋锦安眸光一转看向慈娘。

原本该在舞剑之时去拿剑,顺便取来一把匕首,如此也好在接近太子之时动手。

可如此一来,匕首便无法拿来了!

偏偏慈娘此刻正跪伏于地,头也不抬。

万般无奈,宋锦安也只好去到一旁的侍卫身旁,随意拔出一柄剑。

随着刺耳声响起,赵宸衢冷漠嗓音也幽幽飘来:“都起来吧。”

跪伏于地的众大臣和舞姬纷纷起身,退居两侧。

宋锦安握了握剑柄,一步步走到中间。直到停下脚步,她方才回头看向众大臣。

“诸位大人,民女这支舞还不曾学成,望诸位大人离远些,免得伤了大人。”她柔声道。

原本已然站在矮桌后的大臣们,听这话顿时又往后退了几步,倒是正好站在了两侧侍卫的面前,更有几人近乎挡住了侍卫。

慈娘看向四周的大臣们,又看了看宋锦安,顿时心下了然。

她偏头看向身侧的舞姬,轻轻摆手示意众人后退。

唯有如此,才能挡住后面的侍卫!

见状宋锦安才冲着仍旧坐在主位的赵宸衢福了福身子,“殿下,民女献丑了。”

待直起身,屏风后的琵琶声缓缓而来。

海棠色的身影手腕缓缓一旋,轻盈身姿忽慢忽快,刚柔并济。寒光剑影在其手中平白多了几分灵动,如白蛇吐信,如飞燕离枝。

赵宸衢从不曾见过女子舞剑,如今看来,倒是别有一番美。

只是唯一不妥的乃是其身上那身海棠色的广袖衣裙,实在不利舞剑。

若是窄袖,定然多了一抹英姿飒爽!

随着那抹身影的愈来愈近,赵宸衢含笑又倒了杯酒,傲气的看向赵永盛,“这虞芷姑娘不过是舞剑罢了,宰相大人实在是多虑了。”

可赵永盛仍旧是死死地盯着虞芷姑娘。

恨不能将其盯出个洞来。

眼见此人离赵宸衢愈来愈近,赵永盛张了张嘴,可刚一偏头就对上了赵宸衢那双得意挑衅的眸子。

他终是闭上了嘴,不曾出声。

可刹那间,原本堪堪握着剑柄的手倏地收紧,妩媚温柔的双眸登时凌厉如剑——

“殿下小心!”赵永盛突然大喊。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宋锦安脚下一旋,退了两步。

干脆利落的舞剑,如同战场上的女将军。

此刻离赵宸衢足有五步之遥。

屏风后的琵琶声也随着舞的一慢一快而变,此时如同千军万马来袭般急促的琴声传来,更是听的众大臣心中一颤。

但赵宸衢却还是慢条斯理的抿着酒,全然不怕那柄剑会刺入他的胸膛!

“宰相大人若是怕了,还是先行出去吧,莫要扰了本宫的兴致。”

闻言赵永盛脸色黑如墨般,抬眼看向宋锦安时,又慢慢垂眸。

或许当真是他多虑了。

可恰在此时,她又突然一个箭步冲到案前,背在身后的利剑反手一转——

径直朝着赵宸衢的胸膛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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