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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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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二!”徐尘散惊呼,丢了缰绳就朝霍无妄跑去。
宋锦安亦是匆匆赶去,见霍无妄倒地不起,便猜到他多数是毒发了,“先把他抬回东屋。”
二人一同将霍无妄架起来往东屋去,直到将人放在床榻上,宋锦安又急忙慌的去西屋拿银针。
徐尘散则是盯着床榻上的霍无妄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会晕倒呢?”
邪门了,他明明记得霍二身子好得很,平日里极少生病。
等宋锦安拿了银针来,便慌忙为他针灸。徐尘散站在她身后看着,直到看见宋锦安从霍无妄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就给霍无妄喂下,他才忍不住问:“霍二这是怎么了?”
连药丸都随身携带,显然不是头一次遇上这等事了。
“中毒了。”宋锦安道。
徐尘散双眉一挑,又看看一脸淡然的宋锦安,却蓦然笑了,“锦安妹妹真会说笑,中毒一事可不能胡乱说。”
“并非是在说笑,而是实话。”将小药瓶收进霍无妄的荷包中,宋锦安起身往门外走。
徐尘散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急忙跟上去,接着追问:“难道霍二真是中毒了?不是,他怎会中毒呢?到底是何人下的毒?”
宋锦安脚下未停,朝着厨房走去。徐尘散本想追上去,但见他的马匹还在院外,急忙去将马牵了进来,又将马背上的两个大包卸了下来,送去正堂,转而才去厨房。
但他却只是站在门前,看着又小又破的厨房,不由得拧着眉,眼底尽是不解与心疼。
可现下也顾不得询问宋锦安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如何,要紧的是霍二所中之毒!
“究竟是何人给霍二下的毒?你可知是何毒?有解药吗?”徐尘散问个不停。
宋锦安正煎药,听闻此言抬眸看他,“毒是我下的,是剧毒,暂且没有解药。不过我自会想法子寻神医为他解毒,不会让他毒发身亡。”
眼见徐尘散双眸逐渐瞪圆,宋锦安却低笑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要给他下毒吗?”
徐尘散只觉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但他知道宋锦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给霍无妄下毒。
霍二到底是霍家人,宋锦安绝非恩将仇报之人!
“锦安妹妹定然有不得以的缘由,才会给霍二下毒。”徐尘散道。
宋锦安苦笑,慢慢垂下眼帘,用蒲扇轻轻扇着泥炉里的火,“徐三哥所言不错。他来福鹿县的第一日,便遭人伏击,险些要了他性命。那时我……我正巧路过,对方人多,且个个都是高手。迫于无奈,我才用了毒,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他。”
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的明白,但也刻意隐瞒了她是如何得知霍无妄即将遇险一事。
徐尘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宋锦安笑意苦涩,忙宽慰:“既是如此,锦安妹妹也算救了霍二一命。至于那毒,只要能想法子解开即可。锦安妹妹也不必自责,我知你定然是没法子了,才迫不得已用上这招。”
就是不知宋锦安怎会突然学的用毒了……
“徐三哥就不好奇究竟是谁派人伏击的他吗?”宋锦安又问。
徐尘散缓缓皱起眉心,总觉宋锦安像是在刻意引导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索性顺着宋锦安的话,问:“是谁伏击的他?”
“是襄州戍边将军徐、元、盛。”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可声音却格外的轻。
宋锦安盯着炉火,即便不看徐尘散也知道他会是何神色,“徐叔父派人对他出手,意欲要他性命,此事我并未同霍无妄说过。至于片刻前说有事要请徐三哥帮忙,也正是此事。”
手中的蒲扇缓缓停下,宋锦安眸底黯然。
“你定然不信徐叔父能做出此事,我也不敢信。既是如此,徐三哥就要查明此事,要证明徐家的清白,证明徐叔父是被污蔑陷害了。”
徐尘散早已经呆愣在原地,嘴里还喃喃着:“不可能!这绝无可能,父亲最赏识霍二,恨不能认他做义子,又怎会派人对他出手?”
可他话音刚落,宋锦安便从腰间荷包中拿出那块腰牌。
腰牌上醒目的“徐”字,令徐尘散心中一颤。
他太清楚这腰牌是谁的,正是他父亲的!
“这腰牌——”徐尘散吞了下口水,下意识往东屋看去,“何处来的?”
宋锦安道:“自是从那些人手中拿来的。徐三哥若是还不信,等过两日,我可带徐三哥去见见那人。”
眼见徐尘散伸手要拿腰牌,宋锦安又眼疾手快的将腰牌收起,“等你查明此事,证明徐叔父是被人污蔑陷害的,到时这腰牌我自会双手奉上。”
徐尘散只觉如坠谷底,全然没了与宋锦安重逢的喜悦。
他慢慢退出了厨房,去了正堂坐下。眸光盯着东屋的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东屋,霍无妄许久不曾听见动静才缓缓睁眼。眸光看向身上的几根银针,自嘲似的扬起唇角。
真是可笑,他好歹也是个将军,竟用上了苦肉计!
说出去倒叫人笑话。
但好在,这苦肉计有用。
听到似是有脚步声来了,他急忙闭上眼,动也不敢动一下。
直到那脚步声慢慢靠近、停下,便察觉身上银针似是被人取下来了。
待脚步声离开东屋,却听外面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敢问陆公子可是在此处住着?”是嫣娘的声音。
院内,宋锦安打量着嫣娘,想了一瞬才点头:“他确是住在此处。”
猜到来人就是嫣娘,宋锦安缓步上前,手里还拿着刚取下来的银针。
“有事?”宋锦安问。
嫣娘低下头,双手捏着帕子,倒像是不好开口,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已在那客栈住好些时日了,可陆公子却迟迟不曾说何时要为我爹娘报仇。今日前来就是想问个清楚,他究竟要我等到何时?”
宋锦安回头看向东屋,奈何霍无妄正昏迷,只得由她来说,“此事牵扯甚广,嫣娘若想为爹娘报仇,还需再等些时日。但眼下福鹿县也不太平,嫣娘索性搬来这四方小院住下,如此也好让陆公子保护嫣娘。”
“搬来小院?”嫣娘似是迟疑,“这……不妥吧?”
“为了嫣娘不被那些商人派来的打手盯上,也唯有这个法子了。”宋锦安道。
嫣娘唇角紧收,不情不愿的应下,“如此,那便听姑娘的吧。”
可看向四周房屋,嫣娘又不禁问:“既是要搬来同住,可是要与姑娘挤一挤?”
“不!”宋锦安抬手一指,“你住这西屋,陆长赢住东屋,我需得去住客栈。”
嫣娘闻言登时脱口而出:“那怎么成?这孤男寡女同住一院,福鹿县的百姓该会如何说我?不成不成,若是我在此住着,需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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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在才成。”
此事宋锦安早已经想到,含笑道:“无妨,我会同福鹿县的百姓言明,你是陆长赢的长姐。”
彼时东屋已经黑着脸的霍无妄:“……”
有个假表姐,现下又要给他来个假长姐!
要不是还在装毒发,他早已经起来冲出去了。
隐隐听到外面的嫣娘似是说了句“这不合适吧”,语气似有妥协之意,显然是要答应此事。霍无妄心中一慌,忽地计上心头——
“咳、咳咳……”
东屋忽地传出几声低咳,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忙朝东屋走来。正堂内的徐尘散亦是一个箭步从正堂冲出来,竟是第一个到了东屋。
徐尘散见霍无妄睁开了眼,激动大喊:“霍二!霍二你可算是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正巧进门的宋锦安一脸无语,接着便听到嫣娘问:“他不是陆公子吗?怎的成霍二了?”
徐尘散眸光一转看向宋锦安,竟没了话说。
一时着急,倒是忘了如今霍无妄化名陆长赢一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嫣娘唤他陆公子即可。”
宋锦安直接将此事糊弄过去,转而又看向嫣娘,“既是四人都在此处,今日便定下一事。往后你与陆长赢住在这四方小院,我和徐三哥去客栈住。”
“不成。”霍无妄虚弱出声。
其他几人的眸光纷纷看他,霍无妄双手撑着慢慢坐起身,又故意虚咳几声,装的天衣无缝。
他稍稍抬眸看向门口的宋锦安,有气无力道:“我中了毒,万一夜间毒发,可如何是好?”
“中毒?”嫣娘惊呼,眸光在几人脸上游走。
屋内几人同时沉默,无人同嫣娘解释霍无妄为何中毒。
可被霍无妄这么一提,宋锦安倒是愈发为难。
她需得盯着些徐尘散,以防万一此人跑了。偏偏霍无妄身中剧毒,真若是夜间毒发,她自是要出手相救。至于嫣娘,更是不必说,终究是要将她留在小院才稳妥。
这么一来,四人倒是不能分开了,这可难住了宋锦安……
“不如让徐三去住客栈?”霍无妄突然提议。
宋锦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不成,他不能去。”
食指轻轻按了按眉心,想了又想才抬眸看向其他三人。
“嫣娘住后院小屋,徐三哥住正堂,先凑合几夜。等过几日,便要启程去霖州了。”既是分不开,索性就挤一挤,宋锦安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徐尘散急忙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跟霍二住,还能照顾他,免得他夜间毒发无人知晓。”
他笑着拍了拍霍无妄的肩头,霍无妄却是满脸不情愿的模样。
“我不嫌麻烦。”徐尘散还没心没肺道。
霍无妄:“……”
谁要你照顾啊!!——
第42章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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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西屋烛火吹灭,陷入漆黑。
宋锦安坐在小窗前,怀抱着汤婆子,看向对面的东屋,隐隐还能听见那屋传来的争执声。
“我留下来照顾你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还要将我赶出去,难怪锦安妹妹至今唤你霍小将军。就你这性子,定是惹她生气了,才会让她与你如此生疏!还不快改改你这性子!”
“闭嘴!”
即便宋锦安不曾亲眼看到,但她也能想到此刻霍无妄的脸色有多难看。
可徐尘散却还是没心没肺的说着:“成成成,不说就是了!不过霍大哥应当还不知道锦安妹妹在此,等过两日需得写封信给他,也好叫他高兴高兴。说不准,霍大哥还能赶来一趟呢。”
霍无妄没接话。
徐尘散又道:“霍二,你说日后若是锦安妹妹嫁给霍大哥,到时候该在哪儿成亲呢?是在京城?还是回北境曜州呢?”
东屋静了一瞬,转而便听见低沉且压抑的嗓音响起:“……滚出去!”
接着东屋便响起了徐尘散的抱怨声,无非是说霍无妄言辞不当,后又劝他改改这性子。可霍无妄从始至终都不曾应话,倒是徐尘散说起来没完没了。
西屋内,宋锦安眸光一转看向床榻。黑夜中虽看不见,但她知道徐尘散带来的那两个大包就在那里。
那是霍夫人让徐尘散带来的。
里面全是给她准备的衣裙和首饰,又塞了张五百两的银票,甚至还写了封信。
信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但字字句句都在叮嘱她保重身体,切莫委屈了自己。
即便宋锦安已经离开霍家五年了,可霍家能有多少银子,她也能估算出来。只怕这五百两银票给了她,霍家也剩不了多少了。
宋锦安一直都知道,霍父霍母待她如亲生女儿般,时至今日仍是如此!
可如今忆起霍家对她的恩情,她却满心愧疚。
谁让她摊上了那样一位父亲呢……
恰在此时,东屋突然传出霍无妄的怒喊:“大哥只当她是妹妹,从未想过要娶她!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今夜索性就别睡了,去院子里与我切磋一番!”
许是霍无妄的怒火吓到了徐尘散,他愣是没接上话。
东屋陡然静了。
徐尘散见他面色阴沉,也不敢再说。将身上破被子往上拉了拉,翻身面朝墙。
二人虽同住一屋,但却是另外给徐尘散找了张木板架起,又找来一床破被子来。但好在勉强能盖,徐尘散倒也不嫌弃。
只可惜躺在这木板上,不能轻易动。才刚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就吱吱响了起来。
霍无妄抬眼看他,眉心一皱。
心中如同有只猫一般,在肆无忌惮的挠他。本就乱糟糟的心底,现下更是搅得他满心怒火,好似需得找人打一架才能出了这口气。
“起来。”霍无妄掀被下床,“随我出去切磋几招!”
徐尘散差点哭出来,侧头看去,“这个时辰切磋,会惊扰锦安妹妹睡觉,不如还是明日再切磋吧。”
更要命的是他还打不过霍无妄,切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况且看他如今这脸色,倘若现下跟他去切磋,保不齐今夜都不必睡了。
“那就出了院子切磋。”
不容商量的语气,阴鸷的神色,无一不让徐尘散惧怕。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竟得罪了霍无妄!-
翌日清晨,等宋锦安从西屋出来,已然穿上了霍夫人为她准备的梅子青色细锦袄子,月白色丝线在袄子上绣出如意纹。清新脱俗,煞是好看。
往日里只有一支银簪子,今日难得的戴上了白玉如意簪,就连手腕上也戴了一只绞丝白玉镯。
正巧张婶赶来,才刚进了院子就瞧见了宋锦安,不由得打量起来,“宋姑娘这身……”
宋锦安含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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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前转了一圈,“如何?可还好看?”
“好看好看,整个福鹿县都没有这等好料子的袄子呢。我瞧着那江家大小姐身上穿的,也没你这身好看。”
张婶忙走上前去,拉着宋锦安左看右看,又仔细看了那锦袄的料子。
“瞧瞧这料子,还有这绣的花纹,定然要不少银子呢。”
宋锦安低下头,指腹抚摸着袄子上的花纹,“定然是贵的。”
她一低头,张婶就瞧见了她头上的簪子,当即惊呼:“哟,这支簪子可真是好看!”
宋锦安抬手摸了摸簪子,俏皮一笑,满脸的喜意,“我瞧着也好看,就特意挑了这支戴上。”
送来的首饰多,但她也只是从中挑了一支簪子戴上,其他的都在妆奁盒子里收着。
她又忽地抬起手,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让张婶看镯子。
张婶眼睛都瞪圆了凑近瞧,“这镯子的样式倒是少见,宋姑娘是何处买来的这样的镯子?”
张婶虽不大懂这些首饰,但也能瞧得出来镯子与发簪所用料子无暇,倒像是比江以徽戴的那些还要好些。
宋锦安垂眸看向镯子,“是……是姨母命人送来的。”
听她提及亲戚,张婶才想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眉目登时严肃起来。
像是怕人听了去,她又刻意凑近些,“宋姑娘,福鹿县都在传你与襄州戍边将军之子相识,且你二人关系匪浅。这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但现下整个福鹿县都在传呢。宋姑娘,这等事若是真的还好,但若是假的,还是要早早的说清楚才好,免得惹来是非。”
宋锦安听闻此言先是皱了下眉,又缓缓舒展开。
忆起昨日回来时,远远看到徐尘散的时候,便看到他身后的牛大嫂了。宋锦安自然也就猜到此事是谁传出去的,但徐尘散是襄州戍边将军之子一事,他若不说,牛大嫂也不可能传出去。
既是已然传出去了,宋锦安也就无需再否认,“确是真的。”
“啊?真、真的啊?”
张婶这下傻眼了,“宋姑娘既是与戍边将军相识,以往怎的不说呢?你若将此事说出,那江家哪里还敢去四方医馆找茬啊?”
宋锦安淡笑道:“不愿招来麻烦罢了。”
听她如此说,张婶自是明白她不愿多说此事,也就不再追问,又与她闲聊几句便离开了。
见其他三人迟迟不曾起来,宋锦安便先去了医馆。除了要为自己拿些药,便是要为霍无妄再做些药丸,免得过些时日去霖州又多有不便。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折返回小院。
可才刚进了小院,就看到嫣娘跟在霍无妄身后,手里还捏着一个荷包,“前两日闲来无事,绣了个荷包,算是心意。还请陆公子收下,否则我心下终是难安。”
见宋锦安回来,嫣娘冲她低头颔首,柔柔的唤了声:“宋姑娘。”
宋锦安扫了眼那荷包,上绣着鲤鱼跳龙门的纹图。虽只是远远看一眼,但也看的出来绣工了得。
“不必。”霍无妄摸了摸腰间荷包,盯着走到门口便止步的宋锦安,眸底晦暗不明,“我有荷包。”
这荷包还是宋锦安送他的。
宋锦安看着他腰间荷包,唇角微扬,可眼底却清冷疏离。
但这到底是他们二人的事,宋锦安自是不便插手,转身朝西屋去了。
待她离去,嫣娘还在劝说霍无妄收下荷包,哪怕暂且收下,不用也是好的。可霍无妄就是不肯收,接连拒绝几次。
正巧此时宋锦安又走了出来,笑靥如花的朝嫣娘走去,手里还拿着帕子。
“嫣娘能否教我刺绣?我也想绣个荷包,日后好拿给大哥用。”她将手中帕子递上前,“先在帕子上绣,明日我再去买些布匹和针线来。”
——绣个荷包,日后好拿给大哥用。
霍无妄眼底闪过戾气,一瞬不转的盯着她看,周身蒙上一层森寒之气。
就连嫣娘也察觉到他的异样,“陆公子这是……”
宋锦安迎上霍无妄的眸光,“我自知女红不好,只怕学几年也难有嫣娘一半的绣工。但大哥最是疼我,绝不会嫌弃。只要是我做的,大哥都会收下。”
轻声细语的几句话,却如刀子般往霍无妄心口刺。
他当然清楚,只要是她做的,大哥便不会嫌弃。就算是二人成亲一事,只要宋锦安哭几次,大哥想必也会妥协。
“锦安妹妹,”徐尘散着急忙慌的出来,不知是扯到哪里的伤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嘶!疼死我了!”
说着便瞪了眼霍无妄。
“我以后绝不会再与你切磋,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竟往死里打我!险些要我命!”
霍无妄冷冷的看向他,“有事?”
徐尘散这才想起来正事,忙上前去,“锦安妹妹能否给我也绣一个?我正巧缺一个荷包呢。”
可他腰间正挂着一个新荷包,哪里像是缺荷包的样子?
“徐三!”霍无妄咬牙吐出两字,眼底尽是威胁。
他都还没要呢?凭什么此人就能厚着脸皮找宋锦安要?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锦安竟当即点头,“好啊,那就先给徐三哥绣一个,然后再给大哥绣。”
又气又恼的霍无妄:“……”
她答应了?
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或许他也可以直接要一个!霍无妄心想。
霍无妄壮了壮胆才开口:“我——”
“等这两个荷包绣完,我以后大抵也不会再动女红了,正好徐三哥和大哥每人一个。”
宋锦安一句话彻底将霍无妄的话给噎了回去,可转过头又问他:“霍小将军要说什么?”
霍无妄偏头看向徐尘散,似笑非笑,看的徐尘散心里发毛。
他好像没得罪霍无妄吧?怎么这人看他倒像是看敌人一样?徐尘散实在想不明白。
“既是徐三来了,该摆一桌接风宴才是。不如今晚去福家酒楼的雅间,请他吃上一顿。”霍无妄顿了下,唇角笑意消失,“顺便……喝几壶好酒。”
最后一句倒像是刻意压低嗓音,说的耐人寻味。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不对劲,偏偏徐尘散还满眼惊喜,“霍二竟能想着为我接风洗尘,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他走上前去,一手搭在霍无妄的肩上,“这次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可宋锦安却为他悬着一颗心,总觉得霍无妄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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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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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接风洗尘,几人便将孟祯也请了去。本想将姀娘也一并请去,奈何姀娘却不在医馆。天色又晚,索性就不去喊她了。
进了雅间,点了福家酒楼拿手好菜,又特意让店小二上了几壶女儿红。
孟祯本想劝说,莫要点这些酒,可宋锦安一个眼神看过去,他硬生生将这话给咽回去了。
喝酒用大碗,霍无妄给每人都倒了一碗。转而先端起那碗酒,眸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今日这顿饭,是特意为徐三接风洗尘。不过这酒,诸位随意,无需强求。”
语毕,却突然看向徐尘散。
“你得喝完。”
徐尘散才刚拿起了双箸,菜都还没碰到,听霍无妄这话,只得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下。
只是一碗酒而已,于他而言还算不得什么!
见徐尘散再次拿起双箸,霍无妄却又给他倒了杯酒,“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徐尘散只当他是高兴,当即便笑着答应,“好啊,我也许久不曾与你见面。如今难得见到,自是要喝个不醉不归!”
见二人如此,宋锦安几人也不多说。只是各自面前的那碗酒,除了徐尘散与霍无妄,其余却无一人喝下。
宋锦安与孟祯低声说起了医馆重盖一事。
之前倒是不曾想过还要随霍无妄去霖州,但如今眼看将要离开,宋锦安自是要将福鹿县的事安排妥当。旁的都好说,唯有医馆重盖一事,还是要有人盯着才行。思索几天,终究是想请张叔帮忙盯着些。银子要给,但这等事还需提前跟孟祯说一声才成。
孟祯素来听宋锦安的,听她说完当即便答应下来。
二人说话间,徐尘散与霍无妄已然几碗酒下肚。
醉意上头,徐尘散便口无遮拦起来,“锦安妹妹当年为何要一声不响的离开?难道是怕我等守不住曜州?笑话,霍大哥也在呢,又怎会守不住!锦安妹妹纵是不信我等,也该信霍大哥才是!倘若当年你不走,如今你与霍大哥只怕是连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还算清醒的霍无妄又给他倒了碗酒,但这次却倒的格外满。
徐尘散单手撑着下颌看向宋锦安,又傻笑几声,“不过眼下也不迟,霍大哥如今在京城。日后你若嫁给他,你二人可在京城住下。正好,宋家也在京城呢。”
徐尘散这话才刚说出口,就察觉有人在踩他脚。
他低下头去看,顺着那只踩在他脚上的长靴往上看,直到看见霍无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气恼道:“霍二你踩我干什么?”
霍无妄直至此时才收了脚,冲着他那碗酒努努下巴,“喝酒!”
徐尘散即便是喝醉了酒,也不敢跟他硬碰硬。聋拉着肩膀,满脸不情愿的端起了酒,还嘟囔着:“喝酒就喝酒,踩脚干什么!”
孟祯抬眸,盯着那二人看了片刻,又低垂下眼帘笑笑。
“师兄应当早就猜到他不是陆长赢了。”宋锦安道。
孟祯点头,“确是猜到了。”
自从那日四方医馆被一把火烧了,他也就猜出来宋锦安与霍无妄并非是表姐弟。后来宋锦安又多次险些喊错名字,他自是猜到“陆长赢”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但你让他化名陆长赢,定然有缘由。至于他真名是什么,又是为何要化名陆长赢,我也就无需多问了。”孟祯道。
只是想起昨日为宋锦安诊脉一事,他至今都觉得心中不安。
孟祯不放心的望向她,“这两日还是多去医馆吧,我也好为你开副药,调理调理身子。”
宋锦安自是清楚他心中所想,但思及徐尘散一事,只怕也难抽出空闲去医馆了。可她面上仍旧是应下了,敷衍道:“过两日我便去。”
孟祯正欲再劝她几句,却隐隐听见外面的喧闹声。
在听到江思蕴的嗓音后,孟祯下意识看向宋锦安。
宋锦安却依旧淡然,倒像是不曾听见似的,反倒是同他提及另一件要紧事,“师兄,等我离开福鹿县,江家只怕会来找茬,到时候四方医馆多数是开不下去的。不如师兄去戍边大营,做个军医,如何?”
好歹也是给了陈安宁不少银子,她想往珣州戍边大营塞个人,应当不难。
“军医?”孟祯犹豫了。
宋锦安点头,“是。不过此事师兄不必着急做下决定,晚几日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私心里想让孟祯答应,可也知道孟祯会放不下四方医馆。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在离开之前,将孟祯的事安排妥当。
孟祯应了声,直言需得仔细思虑几日-
虽是同在一个雅间,但霍无妄与徐尘散只顾着喝酒。孟祯与宋锦安所聊皆是二人之间的事,反倒是嫣娘,始终不曾开口,只是偶尔给霍无妄夹些菜。
可霍无妄却一口没吃,反倒自己夹菜吃。
宋锦安余光看看向嫣娘,暗中打量。此人肤色白皙,十指柔软,唯有指腹处似是有些茧子。
从其绣工来看,可见女红了得。
她不像这附近村子里的姑娘,倒像是个绣娘。
“嫣娘是从何处学的一手好绣工?瞧着倒像是比那些高门大户家的绣娘绣的还要好呢。”宋锦安满脸崇拜,“可是拜了位师父?”
“宋姑娘过奖了。我这绣工是我母亲教的,她——”嗓音突然戛然而止,嫣娘干笑一声,“她曾在高门大户家做过绣娘,后来嫁给我爹爹,也就留在了鲁玉县。”
宋锦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我曾有幸去鲁玉县收过药材,敢问令尊是谁?兴许我还曾见过令尊呢。”
嫣娘拿着双箸的手微微收紧,不疾不徐道:“家父姓孙,在家中排行第五,街坊四邻总唤他孙五。”
“原来嫣娘是孙伯的女儿啊!早就有所耳闻,孙伯有个女儿,生的貌美,不曾想竟是嫣娘你啊。”宋锦安倒像是分外惊喜。
她忙端起面前的酒,“今日既是有缘得见,你我可得喝一杯。只是我酒量差,这酒怕是只能少喝点。”
一道眸光突然看了过来,宋锦安自是猜到是谁,却不去看他。
嫣娘再次道:“宋姑娘过奖了。”
转而便双手端起面前的酒,低头颔首,与宋锦安的酒碗碰了下,二人也仅仅是喝了一口。
放下酒碗,二人又聊起了嫣娘的绣工,倒像是十分投缘。
那道眸光始终在宋锦安的脸上。
她笑的眉眼弯弯,在梅子青色锦袄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她俏皮。可霍无妄却还是觉得那日梦境中,宋锦安一身嫁衣才最是美艳。
“霍二,你怎么不喝?”徐尘散醉眼朦胧的看着霍二,还不死心的看了看他碗里的酒,“喝!”
霍无妄仰头喝下,转而便又给徐尘散倒了碗酒。
可就在二人端起酒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宋锦安!有本事你给我出来!”
是江思蕴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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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内突然静了,连徐尘散都像是酒醒了大半,疑惑的看向门口。
“有人找锦安妹妹?”徐尘散又看向宋锦安,“是谁?”
宋锦安放下双箸,“是福鹿县的百姓,我前去应付了,你们无需出来。”
孟祯起身便要跟上去,却不料霍无妄突然道:“孟郎中无需跟去,我去。”
语毕放下那碗酒,起身就跟上宋锦安一并出去,顺手关了门。
走廊中,只见江思蕴正拎着一壶酒倚靠在栏栅上,身边还有两个家丁,二人显然是想将他架回去,却被江思蕴猛地将其甩开。
“别碰本少爷!滚开!”江思蕴朝宋锦安走去,“听闻你是户部尚书之女,此事莫不是骗人的吧?”
他眸光将其上下打量一番,不屑嗤笑。
“还是说你乃是户部尚书的庶女?你母亲是出身下贱的——”
“砰!”
猛地一拳砸在他脸上,壶中酒水顺势洒出,江思蕴应声倒地。
霍无妄手背青筋凸起,轻轻甩了两下,手背上的酒水洒落在地。
他弯下腰,单手将其拎起。
江思蕴双脚离地,醉意消散,吓得急忙大喊:“把本少爷放下来!放下!”
两个江家的家丁也急忙冲上去,可还没到江思蕴身侧,宋锦安就上前两步。
她双手抱臂看着那二人,慢悠悠道:“要不……我陪你们过两招了?”
若是以往,那二人定然敢和宋锦安过招,可如今既是知晓宋锦安是户部尚书之女,哪个又敢跟她动手呢?
二人吓的连连后退,愣是没敢上前。
直到隔壁雅间的门打开,江以徽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江思蕴被霍无妄提起来,脚下步伐加快,再难维持往日的贵气,大喊:“把思蕴放下!”
宋锦安斜了她一眼,可眸光却落在她头上的其中一支簪子上。
她认的那簪子,正是师兄母亲留下的遗物!
此事过去太久,她都险些将这事忘了。
“放了也可以,但需得刘夫人将那支簪子给我。”宋锦安指了指她头上的簪子,“就那支你在刘掌柜铺子里买来的簪子。”
可江以徽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只是盯着她身上的细锦袄子看。片刻后又看向她头上的玉簪,以及手腕上带着的白玉手镯。
到底是见过好物件的,江以徽知晓这些价值不菲。
难道此人当真是户部尚书之女?江以徽暗想。
可不管是与不是,眼下宋锦安他们都得罪不起了。毕竟江家送去的那两千两白银,被她转手送给了陈将军。
如此一来,即便宋锦安不是户部尚书之女,此时也已经有了陈安宁这个靠山。
江以徽看着宋锦安得意的模样,恨的牙痒痒,可也只能先取下那支簪子。
就在即将把簪子放在宋锦安掌心时,江以徽又突然收回,双手握紧,眉眼凌厉的看向霍无妄,“先把人放了!”
宋锦安略微侧头,冲着霍无妄递了个眼神,霍无妄才将人往地上一扔。
江思蕴狠狠地摔了一下,疼得他哎哟几声,但对上霍无妄的眸光后,又吓得连滚带爬的起身往隔壁雅间跑去。
直至此时,江以徽才将簪子给了宋锦安,正欲折返回雅间,可宋锦安却突然开口:“刘夫人往后派人盯着些江少爷,免得日后他惹出更大的祸事,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江家!”
江以徽脚下一顿,没好气道:“用不着你假惺惺!”
宋锦安冷笑,不再多言。
眼见江家的人消失在走廊上,宋锦安转身便要回雅间,可却被霍无妄死死地挡住去路——
他故意的!
她垂眸嗤笑,仰起头,迎上他的眸光,“霍小将军这是何意?”
“大哥不愿娶你。”这话他都不知说过几次了,可此刻还是再次提起。
他上前一步,二人间仅一拳之隔。
本就高出她一头还多,低头看她时,更是压迫感十足。
如同笼中困兽,正盯着笼外的猎物。
灼热气息洒下,他无波无澜道:“倘若你逼着他娶你,只会让大哥对你心生怨恨。”
原来他也知道逼着人强娶强嫁,会令那人生出怨恨啊!
可上一世又为何逼着她嫁他呢?
宋锦安神色一冷,眼底疏离。
她望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似笑非笑,“霍小将军所言甚是。可我偏要霍大哥娶我,即便他怨我恨我,也无妨。只要能做霍大哥的妻子,此生也就无憾了。”——
第44章破笼
==============
一顿饭吃的不算痛快,但好在是难得在福鹿县吃了顿好的。等几人回去时,宋锦安倒像是在刻意与霍无妄拉开距离,有意与孟祯走在最后面。
可等霍无妄刻意放慢脚步时,她却又走在了最前面,同嫣娘聊着绣荷包一事。
霍无妄双手背后,拳头紧握,死死盯着那抹梅子青色的背影,低笑一声。
躲,是没用的!
等回了四方小院,几人各自分开。徐尘散刚回到东屋就直接瘫倒在木板上睡了,嫣娘与宋锦安盥洗后也各自回屋。
唯有霍无妄一人还坐在正堂,慢悠悠的喝着刺骨的冷水,压下心中欲|火。
直到西屋的烛火熄灭,他才抬眼望去。
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克制不在,仿佛猛兽破笼而出。
师父曾说世间之事,唯有男女之情和生死不可强求,但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或许男女之情尚可强求……
院外月光洒落,屋内烛火晃动。正堂内尤为的冷,但这一夜,霍无妄却单手撑着太阳穴在正堂睡了。
他已许久不曾做梦,可这一夜却又一次梦见了她——
梦中,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纱裙,娇嫩明艳。
那时她还住在霍家,总是缠着霍大哥,要霍大哥多陪陪她。亦或是要霍大哥教她写字画画、教她骑马射箭。
霍大哥虽有公务在身,但终究还是受不住她软磨硬泡,次次妥协。
直到后来霍大哥考中状元,入京为官,再难回到北境,宋锦安才迫不得已去求霍无妄。可她每次求他,却也都是为了霍大哥而来。
可那时她却不知,面前之人并非是霍大哥那般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直到某次她发现求他给霍大哥带去的荷包,竟被他偷偷藏起,气的再也不愿求他。
气恼之余,她吃了些酒,回来时刚好撞进了霍无妄的怀里。
夜色下,他结实臂膀不自觉收紧,将人禁锢在怀里,眼底暗色翻涌。
听她不住地唤着大哥,又娇又软的说着要嫁给大哥。霍无妄头一次失了风度涵养,直接将人带回屋去,不住地诱哄:“唤一声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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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摇着头,委屈的嘟囔:“才不要。”
青葱玉指攀着他的肩,像只猫似的贴在他胸膛上,身上鹅黄色纱裙一滑,露出莹白细嫩的肩头。
那一刻,霍无妄彻底失了理智。
浑身上下都在不住的叫嚣着,他想要宋锦安!他要宋锦安做他的夫人!
哪怕这人心中没有他,也无妨……-
梦醒之际,屋内屋外仍旧漆黑一片。
他起身去了院内,鬼使神差的走到西屋门前,背影孤傲。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回了东屋。
等徐尘散醒来时,才刚打了个哈欠撑着坐起身,就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霍无妄脸色惨白如雪。吓得徐尘散当即扯着嗓子大喊:“锦安妹妹!救人啊!快来救人啊啊!”
才刚盥洗好的宋锦安听他这一嗓子,直接冲进了东屋。
在看到霍无妄脸色后,她顿时心中一紧,急忙弯下腰为他把脉。一旁的徐尘散急切道:“哎哟,就别把脉了,赶快喂药扎针啊!”
他弯下腰,急忙从霍无妄的荷包中翻找出那个小药瓶,倒出一粒后正要给送霍无妄喂药,但想了想还是又多倒了一粒。
“多吃点,好得快。”
宋锦安一脸无语,抬手夺下那两粒险些被他喂给霍无妄的药丸,“只能喂一粒。”
真若是就这么将霍无妄交给徐尘散,只怕霍无妄会早日见到阎王。
药丸喂下,宋锦安又去拿银针。一通忙活,才将霍无妄救醒。
徐尘散拍了拍胸口,登时松了口气,“可算是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要见阎王了。”
“许是昨晚吃了些酒,忘了吃药,才会突然毒发吧。”霍无妄双手撑着坐起身,“幸好有安儿在,不然只怕我还真是要见阎王了。”
“安儿?”徐尘散瞪圆了眼,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不知为何,总觉得安儿二字唤的格外温柔。更要紧的,这可是从霍无妄口中喊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宋锦安不应话,只是拿着刚取下来的银针走了出去。
眼见她走远,徐尘散才低声问:“你与锦安妹妹何时如此亲近了?竟还唤她安儿了!况且她日后可是要嫁给霍大哥的,你如此唤她,不妥吧?”
“徐三,”霍无妄眼底阴狠,“谨言慎行。”
“啊?”徐尘散听的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霍无妄此言究竟何意。
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宋锦安的喊声:“徐三哥,你随我去一趟戍边大营。”
闻言霍无妄倒也不曾多想,催着徐尘散就去了外面。
铜铃声响起,二人一并骑马离开小院。
只是他们二人走了没多久,张叔便找来了,“宋姑娘可在?”
霍无妄听出是张叔的嗓音,起身走了出去。看到他手中捏着一封信,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张叔,又道:“她刚离开小院,若是来送信的,就将信给我吧。”
福鹿县无论是寄信还是收信,多数都会去珣州城里。若有其他村民需得寄信,也常会捎去。收信时亦是如此,多会一并带回。
张叔笑着点头,“正巧昨日去珣州城里寄信,听那掌柜的说有宋姑娘的信,便带来了。”
将信递上前,张叔留意看了信封上的几个字。虽认不全,但也隐约识得“三妹”二字。
他又笑呵呵道:“想必是家中兄长寄来的,定然是临近年关,想让宋姑娘回家去的。”
霍无妄接下信,似笑非笑的盯着信封上的几个字,波澜不惊道:“劳烦张叔了。等她回来,我自会将信给她。”
张叔也没多想,笑着点点头,便离开了。
等霍无妄再次回到东屋,却将信拆开,逐字逐句的细看。直到看完,起身就找了火折子来,将信烧为灰烬-
从小院出来,宋锦安便带着徐尘散去了红侠山。途中已然同他说了,徐元盛派来的人就在红侠山上。等到红侠山脚下,金二便吩咐弟兄们看着二人的马匹,转而带两人上山。
徐尘散看向四周,几次想问宋锦安怎会与这伙儿山匪相识的,终究都压下了。
到了红侠寨,宋锦安索性让金二带着徐尘散去见了赵武,她却是去找了二当家的。
正巧大当家的也在正堂!
才刚进门,宋锦安就问:“从军一事,大当家想的如何了?”
许久不见,好不容易见到,大当家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可听宋锦安这话,登时压下笑意。他眉目严肃,轻声叹气:“弟兄们倒是愿意,但我只怕这陈将军……”
后面的话没在接着说下去,但宋锦安也都明白他心中担忧。
“大当家的尽管放心,陈将军绝非是高将军,此人既是能被圣上钦点为戍边将军,可见实力非凡。至于其带兵之道……”宋锦安顿了下,低头一笑。
大当家的与二当家的同时看她,自是好奇。
宋锦安又道:“旁的我倒不知,只知道此人来了以后,珣州的戍边大营士气高涨。若是大当家的不信,大可随我前去,唯有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为将者,只要能让整个军营士气高涨,倒也算带兵有道。
大当家的犹豫了,二当家的见状忙跟着劝他:“宋姑娘所言有理,不如大当家的去瞧一瞧,如此也好早日定夺此事。”
“是啊,大当家的还是亲自去见见陈将军为好,只当是去吃顿饭也好。”
宋锦安与二当家的一唱一和,倒是让大当家的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可一听今日便要去,也顾不得再与宋锦安多聊,起身便回屋去更换衣衫了。
正堂内只剩下宋锦安与二当家的,她忙去到二当家身侧坐下,低声问:“二当家的可还记得那二十中毒之人,其脉象在毒发之时可有异样?”
二当家的倒是不曾料到她会突然问起此事,沉思片刻才幽幽道:“除了毒发时脉搏格外快些,倒是并无其他异样。不过毒发之时,十有八九会吐血。”
“吐血?”宋锦安眸光一转,暗自思索起霍无妄毒发一事。
她倒是还不曾见过霍无妄毒发吐血呢。
难道此人中毒与旁人的不同?
可怪异的是这几次毒发,其脉搏都毫无异样,倒是让宋锦安愈发疑惑。
“怎么了?难道是霍小将军他……”二当家谨慎试探。
宋锦安摇头,“没事,我随口一问罢了。”
至于霍无妄究竟是何情况,她一时也拿不准,只得先如此为他治疗。等何家山庄有了回信,到时再想法子为他解毒也不迟。
半个时辰后,徐尘散才丢了魂似的从一间破屋子里走出来,脸上彻底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看见宋锦安,他头低的更狠,嗓音细如蚊蝇:“我还盼着不是父亲派人来对霍二出手的,盼着这只是误会一场,没想到竟是真的。”
“赵武或许是徐叔父派来的,可前面还有二十个人,就未必是他派来的了。”宋锦安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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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十人的事娓娓道来,最后轻声叹气,“我只怕徐叔父是受人威胁,才不得以派人前来对霍无妄出手。真要是如此,你我却不曾将此事查明,到时候徐叔父的罪名可就大了。”
她看向徐尘散,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徐三哥不如还是好好查一查,真相究竟如何,免得徐叔父无辜被陷害了。”
如今她已无力再派人去查徐元盛的事,倒不如就交给徐尘散调查。
即便徐元盛与徐尘散乃是亲父子,但此人若是调查这事,只怕也没脑子能做到一边调查一边想法子包庇徐元盛。
于她而言,让此人调查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45章揽腰
==============
直至夜幕降临,也不见宋锦安与徐尘散的身影。霍无妄独坐在正堂,桌上的饭菜已冷如寒冰。
嫣娘夜起,见正堂内还亮着烛火,这才探头看去。见他还在等着,张了张嘴,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进去,柔声劝道:“陆公子身中剧毒,还是先去歇息吧。宋姑娘与徐公子定是有事耽搁了,说不准明日才回来呢。”
孤男寡女的,真若是明日再回来,那还得了?
霍无妄掀了下眼皮,眉头一皱,眸底闪过怒火,“出去。”
嫣娘一怔。
他冷漠疏离的模样远比初次见面更甚,眉宇间还带着股嫌恶之意。
看着霍无妄的脸色,她终究没敢再说下去,慢慢退了出去。可出了正堂内就看到不远处那几个身影,她双眸一沉,微微侧头,余光往正堂看去。
眼底迟疑闪过,转而便往后院去了。
不多时,几个熟悉身影就出现在院门前。霍无妄在看到那几人时,眸底杀气翻涌。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好拿这几人出出气!
取来凌寒宝剑,霍无妄阔步走去。
利剑出鞘,直接冲几人刺去——
他像是在发泄怒火,一招一式都直击致命点。剑鞘在他手中如盾一般,硬生生挡下了其他人的攻击。
即便来了六个人,可在霍无妄面前,却也是勉强撑住!
黑夜下,他一人单挑六人,仍旧游刃有余。动作行云流水,本就十分仪表堂堂,此刻更是在月色下增了几分攻城掠地的霸气。
嫣娘站在从后院进入前院的拐角处,眉心微拧的盯着那个背影。
直到窸窸窣窣的铜铃声响起,嫣娘才循声望去。虽还没能看到是谁,但心下总觉的大抵是宋锦安与徐尘散回来了。
彼时,一道寒光闪现,朝霍无妄胸膛刺去!
他闪身躲过,余光瞄了眼身侧刺过来的长剑。手中剑鞘正欲抬起将其挡下,然而却在看到那辆马车时,硬生生将剑鞘摁下去。
长剑划过结实臂膀,长衫连带着臂膀都被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那道口子流出,浸湿了长衫。
霍无妄看了眼那马车,抬脚猛地朝着割伤他臂膀的男子踹去。
手中剑鞘反手一转,顺势挡下身侧袭来的利剑!
他脚下一旋,忽地回身,凌寒宝剑直抵身后之人脖颈——
分毫不差!
陈亭蓦然吞了下口水,余光看向脖颈的利刃,动也不敢动。
其他几人虽都高举着利剑,可却都僵在半空中,无一人敢与其动手。
霍无妄勾起一侧唇角嗤笑,眸底森寒如狼,“陪你们过几招玩玩罢了,还没完没了了?”
之前在福坤山遇险的那伙人,实力强且人数多。如今这六人实力远不如那些人,却偏偏没完没了的来动手。
若不是上次顾及福鹿县的百姓也在,他绝不会给这些人逃跑的机会!
“谁派你们来的?”霍无妄问。
陈亭握了握剑柄,却还是慢慢放下手中剑,眼底尽是不甘,“霍小将军真想知道是谁派我等来的?我只怕你知道以后,会难以承受。”
他轻呵一声,眸光看向徐徐而来的马车。
“倘若我说是徐将军派我等来的,霍小将军作何感想?”
霍无妄瞳仁骤然一紧,面上虽还是无波无澜,可握着剑柄的手却逐渐收紧。
他一瞬不转的盯着陈亭,“再说一遍!”
“哈哈哈……霍小将军不信吗?”
陈亭笑的狰狞,倒像是抓住了霍无妄的把柄一般。
可下一瞬笑声又戛然而止,他瞪圆了眼睛上前,眨也不眨一下的对上霍无妄的眸光,小声道:“霍小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徐将军,可曾派人前来对你出手!”
马车愈来愈近,直到停下,高义快速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冲上前。
陈亭几人见他来了,转身就跑,甚至也顾不得霍无妄那把剑还抵着他的脖颈。那把剑终究与在他脖颈处划了一下,好在伤口不深。
高义只一人前来,见那几人跑了,倒也不曾去追,转而打量着霍无妄。直到看见他臂膀上的伤,才不由得惊呼:“佑北将军受伤了!”
宋锦安从马车里出来,淡淡的扫了眼霍无妄,“徐三哥吃醉了酒,将他扶出来。”
这话也不知是跟谁说的,但霍无妄却抬眼看向高义,余光瞥向马车。
意思不言而喻——你去。
高义只得去扶徐尘散,甚至还将人送去了东屋。等安顿好徐尘散,他才与二人告别离开-
冬日里天冷,宋锦安刚要去温些热水泡脚,可刚进正堂的门,就看到八仙桌上的几道菜。另有三碗汤饼,却早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宋锦安转而往厨房去。
但身后之人却也一并跟了进去。
厨房倒也不算小,此时容下两人,却让宋锦安觉得拥挤。
刚将灶台的锅洗净,正欲去将桶里的水倒进去,从他身侧走过时,余光瞥见他臂膀的伤口。
“西屋案上有一盒子,盒子里有一葫芦小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拿绢帛裹上。”她的语气甚至还不如与医馆病人说话时柔和,冷漠的如同与霍无妄素不相识似的。
她弯下腰,才刚要将桶提起来,手背却被另一只大手覆上。
他胸膛贴着她的肩头,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极致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来。”
宋锦安将手抽回,由着他将桶里的水倒进锅里,转而去烧火。
本以为他忙完这事便会直接离开,不曾想片刻后他又拿着一葫芦小瓶和绢帛找来,直接递到宋锦安面前。
他一本正经道:“伤口靠后,不便上药,只能你来。”
虽是在臂膀上,但却是靠后的,他还真不好上药。
宋锦安没多想,接下药瓶和绢帛。本想让他坐下,却见他竟开始解衣衫,似是有意褪下。
她欲言又止,想了一瞬也没出声阻拦。
直到衣衫褪至腰间,他又特意关上厨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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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坐在小墩子上。宋锦安看了看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莫名不安。
罢了罢了,只是上药而已。
等他坐下,宋锦安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万幸伤口不深,只上一层药即可。可等她拿出绢帛要为他包扎伤口时,霍无妄却突然转个身。
本是背对着她,此刻却面向她。
他眸底掠过暗色,幽幽开口:“那日在福坤山脚下,你从那男子身上取下的腰牌,是谁的?”
突然旧事重提,宋锦安一怔,仰头看他。
怎么又提起腰牌的事了?难不成是徐尘散将腰牌一事告诉他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真若是醉酒后说出此事,倒也不足为奇。
宋锦安缓缓低头,敛起眼底疑惑,拿出绢帛为他包伤口,轻描淡写的敷衍了句:“不记得了。”
她近乎伸直了手臂,才能勉强为他缠上一圈绢布。
“安儿记性最好,怎会不记得?”霍无妄幽深眸光沉了沉,余光看向手臂上的那圈绢布,“难道是……徐将军的腰牌?”
他竟猜到了!
或许,也并非是猜的。
宋锦安瞳仁一颤,手上动作一顿。但却在转瞬间又强装镇定的笑笑,“怎会是徐叔父的腰牌?徐家与霍家素来交好,他若是派人对你出手,你以为姨父日后能饶过他?”
三言两语说的轻松,可二人心中都明白,此言不可信。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宋锦安总觉得此刻即便她伸直手臂,也难够到他的手臂。为了能便于为他包扎伤口,只得身子前倾。
艰难的又缠一圈!
可在不觉间,二人早已越靠越近。
他呼吸沉重,热气洒落在她的耳骨,不消片刻便染红了她的耳尖。
“既是如此,为何不愿将腰牌拿出来?”霍无妄又问。
宋锦安皱起眉,故作不耐烦道:“腰牌既是在我手上,自然我说了算。我若是愿意拿出,也无需你三番五次的提及。可我若是不愿拿出,你纵是说了千次万次我也不会拿出来。”
说这话时她头也不抬,仍旧帮他缠着绢帛。
只是第三圈怎么都缠不好。
似是离得太远。
正欲再往前欠欠身子,却不料身下墩子忽地一滑——
本该蹲坐在地上,却突然被结实臂膀揽腰抱起,又硬生生的将她摁在腿上稳坐!
等宋锦安反应过来,已然被霍无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松手。”
宋锦安冷着脸,余光看向腰间横臂,怒气跃然。
霍无妄伸出受伤的臂膀,“先包伤口。”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听到是徐尘散在嘟囔着,似是嫌桌上剩了那些饭菜太过可惜。
可不多时,他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宋锦安只觉一颗心都悬着,偏偏揽着她腰肢的手臂,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打算。
她只得压低嗓音威胁:“你若再不松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顺手就去摸腰间匕首,却发现短柄竟被霍无妄握着。
袖箭出门时也不曾带上,如今自是也没在身上。
这下完了!兵器也在他手里了!
“将腰牌给我,我便松手。”霍无妄眸底欲|火渐浓,可说出的话却分外淡漠。
手臂寸寸收紧,言辞威胁,他强行揽着她,倒像是仅仅为了腰牌。
可眼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近在咫尺,双颊染红,樱唇泛着光泽。他喉结却难以抑制的滚了几番,揽着她腰肢的臂膀仍旧不曾松开半分,指腹搓着她身上的锦袄料子。
细腻、柔滑。
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他只得压下心中欲|念,于万千思绪中寻回一丝理智。
“今日前来对我动手的那几人,已然说了,是徐将军派他们来的。”霍无妄嗓音沙哑,压抑且克制,“你若不愿说实话,我只好问徐三了。”
宋锦安倏地抬眼,震惊无比。
恰在此时,厨房的门锁发出细小动静——
“是徐将军的腰牌!”宋锦安急切时却也不忘小声些。
此话一出,横臂松开。
她倏地站起身,挪开一步。
同时,厨房的门被打开。
厨房内二人耳根赤红,一个长衫褪至腰间,另一个手中拿着绢帛。可却将绢帛拉出许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帮霍无妄包扎伤口。